查理的书 第100章

作者:冬瓜茶仙人 标签: 异世大陆 西幻 玄幻灵异

  软饭cp来了。

  阿文是最初为查理起的名字,后来觉得还是不够路人就改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第一天

  “如果不是公爵, 你可很难在这里见到他们,那些‘福克斯’。”如琪小姐有些轻蔑又眼热地轻声说,她显然把那两人当成了依附公爵而来的陪客,不知道伊兹法其实是福克斯家族的高级成员, 作为黑金家族的高层, 伊兹法根本不需要依附任何客人进入白桥。

  实际上, 如果不是希弗士跟他有过好几次交集,他也不能理解伊兹法明明是继承福克斯之名,可以坐享锦衣玉食的人, 为什么总是要亲自干这种惹人误会的活儿, 被如琪小姐这样的人暗自瞧不起就算了, 有钱有地位的人可不是好对付的, 不论伊兹法如何长袖善舞也难免要遇到尴尬和麻烦的时候——而他的小弟弟西西, 看他那粉雕玉琢一派天真的模样就知道没有经历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况且以他的本事和对密级消息的权限来看,他在福克斯家族内部的地位不低。

  伊兹法不知道希弗士此刻脑内飞快转过的想法,上一次他与希弗士不欢而散, 现在也不想凑上去热脸贴冷屁股, 于是精准朝对方摆出一个嘲讽的表情后,就斜靠回沙发上,权当不认识他。

  白桥实行宾客准入制度,通常能在宫廷舞会或者私人沙龙见到的艺术家与艺人都难以在这种场合出现,少数诸如伊兹法与他身边的少女这样的人都是跟着雇主而来,算是私人伴游, 偏偏他们美丽又风趣,还精通音乐与诗歌艺术, 谈吐优雅, 不过两支舞的时间, 不少暗搓搓以为他们是廉价应召女郎的人对他们的印象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公爵所在的沙发几乎成了整个舞会的中心。

  这正中那个中年公爵的下怀,他显然很习惯享受这种关注度,在他的示意下成桶的蜂蜜酒和无花果白兰地被装进玻璃板里像流水一样源源不断地被侍从端上来,希弗士作为被如琪小姐邀请的客人没有任性的立场,也被一杯接一杯地灌了一肚子酒,在感觉到自己即将因为饮酒过度失去神志之前,他勉强找了个借口绕过舞池穿出门到紧挨着宴会厅的小花园里呼吸新鲜空气。

  夜已经深了,冰冷的空气灌进鼻腔,把他身边萦绕不去的各种混合香水味吹散了大半,终于让希弗士振作了一点。

  他站在一棵香樟树下,盯着旁边几丛月季看,考虑要不要通过催吐使自己再清醒些。

  这种行为既狼狈又不体面,可他现在实在有些头重脚轻,除了一小块手指三明治和两块蜜饯桔子之外他基本上没吃什么东西,这也令他的胃翻腾得很厉害。

  里面那些客人大半已经醉得差不多了,但其他侍从可没喝,希弗士想再找几分钟跟阿文谈论吉姆的事。

  他的时间不多,不能像霍尔希洛他们一样以宗教为借口深入天堂岛向原住民灌输反叛精神,但以阿文为代表,那些被带进内城的人也至关重要,他如此好运气在第一个晚上就遇到了目标,如果能再巩固一下……

  “你在干什么?”一个声音幽幽响起,因为酒精而有些迟钝的希弗士差点乍一跳,猛地回头——又因为扭头的力度太强引发一阵晕眩,不得不伸手扶住香樟树,用力眨了眨眼睛,勉强在没有灯光的情况下凭借对方象牙色的缎面衬衫认出了他的身份。

  “伊兹法?”他松了口气。

  伊兹法没有上前,而是站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端详他:“你喝醉了?”

  希弗士想了想:“可能有一点。”

  然后伊兹法就不作声了,等到气氛实在变得有些尴尬,他才哦了一声,转身就走。

  希弗士本能觉得不对劲——但他又无法立即觉察出哪里不对劲,下意识就想拉住他,只是他的距离感也出了问题,伸手捞个个空就算了,还把自己绊了个踉跄。

  “等等。”他只好出声留人,因为伊兹法走得毫不犹豫,再不叫住他就要走到窗边透出的灯光下了。

  伊兹法原地转过身,抱着手看他。

  “上次对不起。”希弗士说:“我不该说那种话,那不是我的本意。”

  像是没料到会听到这个,伊兹法朝他走了两步,但还是没说话。

  一旦开了个头事情就变得容易多了,希弗士又说了一次:“对不起。”

  他的身体和感觉都变得有点迟钝,在光线不足的情况下看不到伊兹法略有些复杂的眼神。

  “你指什么?如果是说我依靠外表和蛊惑人心的手段玩弄别人感情,为自己谋求各种利益的话,你说的没错,福克斯以此为生,我就是这样的人。”他说。

  “不是的!”希弗士有点着急,但他找不到合适的词语表达自己的意思:“你可以不必这样。”

  “可我就是这样。”伊兹法表情沉郁。

  希弗士原地站了一会儿,想等待这一阵晕眩过去,他是想说伊兹法不论是思考能力还是胆量见识都很出色,即使不依靠任何人也能获得成功,但他隐约感觉到对方并没有因为自己的道歉态度变得缓和一点,反而有些咄咄逼人的怒意,这让他不得不慎重考虑自己的发言,免得弄巧成拙。

  “我想——”他刚说了两个字,就看到伊兹法身后的灯光变亮了,两人都朝光线处看去,一个高个子的棕发男人眯着眼睛看他们。

  “你们在干什么?”他醉醺醺地问。刚才他注意到花园里有人影,跟两个也喝了酒的女士打赌有人在花丛里偷情,但女士认为这个花园太小,没有什么遮挡,不可能有人这么饥不择食,为了印证结论,他才探头出来看,结果只看到两个男人站着说话,彼此还离了几步远的距离。

  希弗士还来不及回话,伊兹法就突然上前两步,很亲热地挽住他的手。

  “格林先生想逃走。”他甜甜地说:“被我抓到了。”

  “这是懦夫行为,先生!”那个男人立刻把自己“抓奸”的初衷忘了,朝他们吼了一声:“我们还有最好的葡萄酒——今晚谁也不许走!”

  希弗士不想再喝酒了,他并不是喝不醉的体质,而且他更想跟伊兹法再说几句话,至少要把误会消除。

  但对方似乎并不打算原谅他的失言,希弗士别无他法,被重新拉回宴会厅,苦笑着接过了伊兹法亲自递过来的酒杯。

  ***

  “当波尔布回到家时,看到他妻子、儿子和女儿都在家里等着他,炉子上煮着茶,锅子里留着他最喜欢的杂碎汤。”阿奎那用平和的声音说:“他战胜了邪恶和不公,他的冒险精神和勇气被神看到了,于是他得到了奖励,他的家庭像一面破碎的镜子被重新拼好——但上面一点裂痕都没有,崭新明亮,如同他的人生。”

  一屋子虔诚的信徒都听得很认真,有人怯生生地问道:“可是,大人,如果波尔布没有冒险去刺杀领主,而是选择努力工作积存供奉,不也一样可以在死后与家人重新转生到一个更好的世界获得大圆满吗?”

  “……是这样的。”久经考验的阿奎那忽悠经验丰富,几秒钟内就找到了合适的说法:“波尔布当然可以这么做,但这样他就要多承受很多年的痛苦。他的家人都已经被领主鞭挞死去,在他也去另一个世界和他们团圆之前,他必须每天孤独地回到家里,独自思念死去的亲人。”

  他圆滑地说:“这是不同的选择。你是愿意立刻和亲人团聚,还是要多等上十年——或者十五年呢?”

  这不是一道难题,哪怕在座的人都没学过计算也一样。

  那个提问的人信服了,他身边的人也开始低声讨论起来。

  “今天的晚课就到这里。”阿奎那又拖着腔调说:“我昨晚在梦中听到神谕……”

  此话一出,原本有些嘈杂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站在阿奎那身后披着罩衫的希洛对此感觉有些毛骨悚然,因为他能透过罩衫的眼纱看到那些人眼里突然迸发的渴求的光,那种甚至说得上有些病态的专注和狂热比战场上拿着武器的对手还要可怕。

  “神说命运的天平略有失衡,这是不公增加的先兆。”阿奎那说:“从今夜开始,我的助手会协助我深入你们的家里,听取你们的苦难和愿望,再由我收集,向神进献。”

  说到这里,他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像是觉察到了什么,他身后另一个穿着罩衫的人从背后捅了阿奎那一下,阿奎那顿时龇牙咧嘴,过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说:“这是神的恩典,也是祂赐予我的义务,信众们不必为此付出什么——你们所要做的只有诉说和聆听。”

  这和阿奎那以往的风格有些许不一样,但这种做法无疑更受欢迎得多,所有人都欢呼起来,脸上都是一模一样的崇敬与信服,看到这些阿奎那才稍许平衡了一些,反正也用不着他亲自去做这些古怪的事,威望反而因此提高不少,有利无害。

  迄今为止,那个邪恶的魔法师倒是没有染指他的私产和地位,虽然迫于未知的诅咒让阿奎那不得不屈从于他人的指示,但在意识到对方的力量与自己有所差距之后,狡黠的阿奎那选择暂时俯首帖耳,反正他的生活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而且他能隐约感觉自己的身份和信徒才是对方想要的东西,所以在可以看到的未来里他安全无虞,说不定还能得到额外的助力,就是他看不出这些古怪的人想要干什么。

  阿奎那谨慎地顺着暗道离开,并自觉地远离被“他们”当作办公室使用的房间:他们都在那里,修改自己的教义,密谋古怪的行动。

  他们对天堂岛的居民表现出了超乎寻找的兴趣。就连伍尔夫和吉本都懒得朝这里投注多余的目光(这也是他多年来得以经营壮大的重要原因),如果是外来的邪魔,它们又能从天堂岛汲取到什么?信仰?可这里差不多是世界上最贫穷、最没有希望的地方之一了,这些人的信仰,恐怕连今天开始的拍卖会里价格最低的一片纸都买不起……

  阿奎那想不通。

第一百三十五章 第二天

  查理趁着第一缕阳光落下之前, 轻巧地跨过一条肮脏的水沟,侧身飞快穿过两栋很小的木板房子之间,一只小小的灰色麻雀飞在他前面,始终保持五步远的距离, 一人一鸟沉默地穿梭在破晓前宛如鬼影的各种奇怪建筑之间, 直到一条宽阔的大路横现眼前。

  “灰色哨兵”成功地完成了任务, 打着旋飞回他头顶,扑腾了两下翅膀跳进他怀里——在触碰到他前襟的那一刻无声无息地重新化为一张轻巧的纸片。

  查理脚步不停,抬手把那张被剪成小鸟形状的纸对折起来, 塞进口袋里, 天堂岛附近虽然也有人居住, 但路灯以及公共马车这类设施是一概没有的, 这个时候除了露宿街头的人之外也不会有其他活物出现, 查理闪身钻进一条小巷里,三两下就把身上褶皱变形的麻布罩衫扯下,团成几团随手塞进路边的垃圾堆里。

  阿奎那那个老家伙虽然已经有了收买打手和奴隶(他管这叫圣职者)的意识, 但始终是个意外继承远亲遗产的暴发户, 并且在还来不及咂摸财富的情况下就被人带着迷上了读博,一头扎进白桥没两天就破产了,从此在天堂岛扎根。

  他再怎么装神弄鬼眼界也有限,能给他们这几个突如其来的“助手”提供的罩袍跟垃圾没什么两样,倒是方便他们在里面走动,但一旦离开天堂岛就破烂得有些扎眼了。

  再从小巷另一头走出来的时候, 查理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起得太早的年轻人。他穿着一件薄薄的斜襟夹克和淡褐色长裤,同色窄边软呢帽被压得很低——这都是路易惯常会穿的低调色系。

  等他步行穿过三条街的时候, 天边已经微微发亮了, 查理的后背有些发热, 他停住脚步,额外花了一点时间才从一堆还没有亮起的暗淡招牌中找到目标。

  那是一家略有些老旧,叫黄油国王的书店,黑铁招牌比起它那些花枝招展的邻居来实在太过沉闷,店铺装潢的品味也一般,绿色的墙砖搭配深紫色的大门和橱窗,透过橱窗只能看到几本厚得叫人一眼就失去兴趣的大书——那甚至还不是精装的。

  现在街上的店都还没有开门,黄油国王没有门铃,大门上那层薄薄的灰尘不仅叫人怀疑即使天色大亮也不会有人开门做生意,查理靠近橱窗往里看了看,清晨呼出的白气迅速在玻璃上凝成了一团朦胧的水汽,里面黑洞洞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这片橱窗上还用彩纸贴着上一个节日促销装饰,因为时间有点长了边角有些脱落褪色,他伸手在几个花花绿绿的纸片字母上摸了摸,果然从一个亮晶晶的字母U里摸到了一根细长且扁的钥匙。

  “真偷懒。”他自言自语地抱怨了一声,把藏在橱窗上的钥匙捅进门锁里扭了扭,果然听到咔哒一声响,大门被打开了。

  他闪身走进店里,顺手关上门——壁灯就在门边,但他没有打开,而是摸黑往里走,但这家店里面也跟外面装潢一样马虎,他总是不时在地上踢到各种杂物,如果不是足够小心,在摸到楼梯前都不知道摔了几次了。

  柜台后面的窄木梯看似连着阁楼,如果有客人站在店里往上看,只能看到那是个堆着各种箱子的仓库,查理用力在箱子中间推开一条通道,从另一头爬下去——这又是一个楼梯,但这一次带着扶手,坡度也没这么陡。

  于是查理加快了动作,到最后几级阶梯的时候干脆松手往下跳,结果有人猝不及防地在黑暗中伸手托了他一把,吓他好大一跳,如果现在查理是兔子脑袋,肯定毛都炸开了。

  “干什么?”公爵不耐烦的声音让他往后退的动作顿了一顿。

  “为什么不点灯?”查理安抚似的拍拍自己胸膛。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又是啪嗒一声响,一小簇火光亮起,照亮了公爵的脸。

  “……这个角度不太好。”查理半是玩笑半认真地说:“天使也扛不住这个光线,为什么不点灯?”他又问了一遍。

  公爵不说话。

  查理疑惑地看了他一会儿,才迟疑地问:“你是不是……不会点灯?”

  对方的回答是略有些粗暴地把打火匣塞到他手里。

  看来是真的不会。

  查理忍住笑,识时务地没有继续往下说——其实这很正常,因为各自为政和资源、技术发展不均的关系,比起莫丁康帝国,多伦大陆各个地方的灯具及用法那叫一个百花齐放,奢侈得使用魔法物品照明的有,先进地用可控汽灯的也有,落后的油灯蜡烛也不在少数,德维特身边向来不缺服侍的人,没有谁会真的让公爵亲自去点灯。

  其实查理也不知道这家店里用的是哪种灯具,入口那个壁灯他碰都没碰。而且室内比外面要昏暗得多,他就着小小的火苗找了一会儿才在墙边找到一盏枝形大灯,衬着小巧的云母片,亮度倒是不差。

  等室内的摆设被照亮了,查理和德维特才环顾了一圈,这是个布置得像迷你起居室一样的房间,有一套看起来很舒适的沙发和胡桃木橱柜,上面摆着一套品质很好的茶具。

  大概是终于能确定环境足够干净了,德维特这才坐到沙发上。

  “路易说这里东西很齐全,啊哈。”查理还在四处摸索:“这里有个隔间……是更衣室。”

  基因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哪怕他们在成长期之前会分开了,此后的饮食与锻炼习惯不尽相同,但在漫长分离再次相遇后,兄弟俩的体型却仍旧十分接近,在福星市还有被人认错的情况发生。查理敢打赌,这间小小更衣室里的时候呢外套和长裤他穿起来都特别合适。

  “这家店不在内城中心,更靠近天堂岛。”德维特虽然是走夜路过来的,但这不妨碍他大致评估出地理位置。“城里的产业都有两个家族的干部把持,从做生意的角度出发应该是离中心越近越好才对。”

  “纠正一下,是高级干部把持。”查理一边把换下的亚麻衬衫搭在椅背上一边扬声说:“普通家族成员没有这个资格,比如我那个只会吃饭睡觉的爷爷。”

  白桥再怎么繁华面积也有限,同莱恩和福克斯一样,他们其实有很多分支散布在外,算是家族的边缘成员,双子小时候生活的福星市也属于这个范畴,如果不是法希姆,长大后的路易想要进入白桥也只能以客人的身份,别说哈利夫,就是长老们也难得一见。

  “所以他把店放在这里,就是为了有一天安置他无处可去的兄弟用的?”

  “那倒不可能。”查理从一排衣服里挑了件白色塔夫绸衬衫,很自然地说:“他一定认为我宁可死在外面也不要在这里偷偷摸摸。”

  德维特顿了一下。

  查理这个轻松自然的态度让他一时间无话可说,而虽然与路易交集不多,但他觉得查理恐怕对路易的想法理解有些偏差——什么叫‘宁可死在外面’?

  不过德维特不打算纠正他这个想法:“因为他觉得哈利夫太危险?”

  “路易跟你说啦?对,哈利夫越老越偏激。”查理一边分神跟德维特说话,一边跟繁复的领结纠缠不清:“本来我想劝他跑路算了,但如果哈利夫再疯下去就差不多要把圣杯的配方登报悬赏了,到时候还不知道再养出多少个莱斯罗普害人,而且法希姆虽然扫尾干净但当年的老人还没死光呢,任其挖掘总是个隐患。再说现在伍尔夫内部分裂,值得捅一捅,我被他说服了。”

  这奇怪的表述让德维特微微皱眉。

  “仔细讲讲,哈利夫怎么样了?”

  查理停下手里的动作,从门边探出头问他:“你不反对吗?”

  虽然他特意说得很轻快,但哈利夫可不是山坡上的马蜂窝,可以捅了就跑,如果真的动手,双方必须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