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的书 第79章

作者:冬瓜茶仙人 标签: 异世大陆 西幻 玄幻灵异

  德维特:梦到你是个丑八怪,丑到吓人。

  查理:???

  德维特:根据你的骨骼和皮肤状态分析应该不会丑,但凡事总有万一,你到底丑不丑?

  查理:早说了我英俊潇洒,我只是马甲穿得厚,你不要胡思乱想。

  德维特:呵呵,睡不着了。

  下一次更新是24号噢。

第一百零五章

  “这场见埂

  雨滴很有节奏地打在玻璃窗上, 但由于厚重窗帘的阻隔,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使人昏昏欲睡。

  “这场见鬼的雨究竟要下到什么时候?”停靠在港口的一艘中型客船上,一个坐在餐厅里消磨午间时光的游客抱怨道:“光线变得昏暗, 空气很粘稠, 也不方便下船了。”

  “我也劝你最好不要下船。”他的同伴说:“刚才船长发来通知, 一个小时后会有一位尊贵的女士抵达港口,届时跳板会被收起,清出一块范围来。”

  贵族清场的事情在哪个王国都是惯例, 尤其拍卖会期间白桥更是身份显赫之人随处可见, 这种程度的限制还不至于造成困扰, 只是这天气实在叫人烦躁。

  那个游客拉开窗帘, 透过雨幕看着码头上来来回回的人影, 因为乌云浓厚,不过下午两点钟天就昏暗得不像话,码头上的照明灯已经提前打开, 以供码头工人看清自己脚下的路——但其实作用不大, 就算把沿岸所有灯塔的光都聚焦于此,细密的雨滴也不停打在人脸上,除了不停眨眼毫无办法。

  “这样的天气,女士的裙子会被打湿的。”坐在温暖餐厅里的男士们关心的重点并不在眼前苦力的光脚板上,反而隐晦地讨论起是哪里的夫人和小姐要在这种天气下登船,会不会被这几天的魔女传言吓坏了, 慌乱想要离开这座城市。

  和城里的居民不同,短暂停留在港口的旅客对魔女艾莲娜的消息抱持一半一半的态度, 有人对此深信不疑, 慌慌张张委托船员代为下船购买足量的驱魔水与祈福圣器, 并毫无必要地把面积不大的客舱摆得满满当当,夸张一点儿的连房间都不愿意出了,宁愿多掏一点儿小费使唤小工为他跑腿送饭及浆洗衣物、修理靴子;有人则认为这是一场蓄意散播谣言的阴谋,旨在制造不必要的恐慌给即将开始的拍卖会添堵,首要可疑分子除了福克斯家与莱恩家不作他想,说实在的,福星市有魔法师协会坐镇,港口更是由伍尔夫和吉本两大家族共同把持,能够在多伦大陆划出一个三不管地带超过百年的实力不容小觑。

  不过这种事跟他们普通旅客没什么关系,魔女总不见得要冒着大雨潜入一艘普通客船上到处祸害吧?

  虽然对客船的防护有一定的信心,但过于阴沉的天气和雨幕很难叫人放下心来,码头上的监工头戴毡帽,压力前所未有的大:尊贵的伯爵夫人预定上船的时间越来越近,但他们的准备工作还没有完成。

  意料之外的雨大大阻碍了工作效率,中午甚至还有工人因为太过湿滑摔了一跤,腰臀伤得很重,恐怕短时间内都不能工作,为此兄弟会至少跟他扯皮了一个小时,为那个工人敲诈了不少补偿金额,还趁机加塞了一个人进来顶替受伤工人才肯罢休。

  交涉期间双方都憋着气,等他回头巡视时滞后的进度更令他焦虑无比,更不提负责交接伯爵夫人具体事宜的那个山羊胡,对天气马车路线以及一切看得到的事物吹毛求疵,偏偏他又得罪不起——那是伍尔夫家指派来接待贵客的人,一句话就能把他从码头监工贬成苦力。

  “把布拉好!动作快点!”他几乎是嘶吼般催促,指挥劳工把一人高的柠檬树搬上船,几乎是仇视般瞪着他们踩出的泥脚印,好在下一刻就会被绵绵不绝的雨点冲刷个差不多。

  除了异想天开的工作量外,他还另有担心的事。埋头干活的人不会注意到,但从上午开始,他就看到山羊胡安排了好几个人围守在这个三号码头周围,他敢打包票其中至少有一个人是魔法师,如果留心,能偷偷从防水斗篷的下摆缝隙里瞥见一点很像制式魔法袍颜色的布料。

  为什么要特地安排魔法师?莫非城里沸沸扬扬的魔女传言是真的?如果真是这样,那这种天气简直是魔女最佳出场背景——没有阳光、阴暗、潮湿、到处是黏答答的蛞蝓。

  “拉里!”

  监工耳朵一跳,张望了一会儿才发现山羊胡在喊他。

  “让他们都避开,车队很快抵达。”在雨天也毫无必要穿着礼服的山羊胡裤腿湿了一小半,倔强地冲着监工拿腔拿调:“无关人等不可出现在夫人的视线范围内。”

  监工只得憋屈地照做,这下进度又要被延误了,但还好他动作足够快,几乎是所有工人终于都钻进大棚子里喘口气后,一队马车就从雨幕中驶来,早已预备好的杜鹃号放下跳板,并撑起长长的遮雨华盖。

  监工也被远远清开,只能从簇拥的人群缝隙里看到华盖下还有人撑着伞,至于传说中的贵妇人,连一片裙摆都见不着。

  “什么人排场这么大?”他嘟囔着探头看,身边一个工人殷勤地给他递上一杯加了姜片的热茶,那是码头上独有的配方,专门在寒冷的天气用以御寒,通常监工是不会喝这种廉价的东西的——但今天实在是工作太久了,穿得再多也难免被飘雨渗透,再加上注意力都在从马车上下来的人群上,等他漫不经心地接过杯子,就立刻被上面透出的暖意征服了,也不嫌弃里面根本没有放适口的糖或甘草,咕咚喝了两大口,喉咙和胃部顿时温暖了起来,十分惬意。

  “今天倒是机灵。”他善心大发地转头夸奖那个工人,却发现自己身边空荡荡的,那个递茶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退下了。

  监工耸耸肩,又喝了一口。

  大概是被恶劣的天气衬托,这茶的效果简直比得上烈酒了,自喉咙蔓延而下的暖意越来越明显,简直像有一团火在肚子里燃烧……

  他僵硬地拿着杯子站在原地,身体轻微颤抖,这时候如果有人仔细端详他,会以为他是冷得发抖——但如果绕到他面前,会发现他的瞳孔颜色越来越淡。

  这里没有镜子,监工显然无法发现自己脸上的变化,他停止了哆嗦,又端起杯子,把剩余的茶一饮而尽,又重新看向杜鹃号的方向。

  车队上的人似乎已经登船完毕了,印有伯爵纹章的马车已经开始掉头驶离,只剩下一辆全黑色的马车还停留在原地。

  不知道工匠用的是什么漆,那种黑色即使被水打湿了也毫不反光,被涂得通体漆黑的车身只有车门和轮轴上刷了细细的金漆,叫人从此处细节觉察到它的工艺和造价。

  整个福星市的人都认得这种马车,伍尔夫成员的专属车驾。

  那辆马车跟着伯爵车队一起到来,但直到所有人都上了船,车上的人也未曾下车露面。

  杯子被扔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但被雨声一冲就变得模糊不清。

  雨势已经有所减小,也许很快就要开工了。

  一群码头工人都挤在大棚里抓紧时间用力绞干身上的衣物,压低声音传递热茶,谁也没有注意外面的动静。监工把毡帽往脑袋上摁了摁,脚步有些打滑地朝山羊胡走去。

  “先生,要让弗雷他们现在上船吗?”身形瘦削的山羊胡——帕米比克单手撑了一把黑伞,毕恭毕敬地询问。

  他离马车还有四五步的距离,但在门窗紧闭的情况下车内的人还是听到了他的询问,车窗被敲了两下,帕米比克要仔细聆听,才不至于在雨中错过任何动静。

  两下,那是‘同意’的意思。

  伍尔夫家崛起已超过百年,虽然从未获得进入神殿或任何王宫的资格,但早早积累下的财富和隐性地位使他们一代又一代朝正统贵族的做派上靠拢,这些繁琐的规矩虽然确实既体面又骄矜,但对下人来说只代表麻烦和不好应付。

  如果遇上严厉的上司,难度还要翻倍,比如正坐在马车里的这位,‘路易’。

  伍尔夫与莱恩那样全凭能力上位的家族不同,除了头狼外,掌握权力的椅子数量从第一代起就是固定的五张,能坐上去除了自身能力、亲族支持之外还要有所成就,这不是投个好胎就能完成的事。

  现在这个路易,正占据了其中一张椅子,从年龄上来说其实过于年轻,但正因为如此才令族内尤其忌惮。

  年轻的公狼爪牙向来更为尖利。

  帕米比克得到回应后,即使谁都看不见,他也恭敬地倒退离开出一段距离,然后才吩咐人去通知那位一直值守的魔法师跟着上船——虽然伯爵夫人那一边肯定也有这类安保措施,但这是伍尔夫家的诚意,半点也马虎不得。

  帕米比克摇摇头,他听说了莫克文王国内战的事,在这个节骨眼伯爵夫人远离战火的行动相当明智,在一般情况下白桥算不上避难好选择,但如果有黑金家族的门路事情就会完全不同。

  虽然还身陷战争,但南方领主相当有人脉,居然同时请动了伍尔夫和吉本两个家族护航,这个待遇要说可以接待小国国王也不为过,毕竟有些服务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希望这位有钱得足以请动两大家族护航的夫人到了白桥也能稳定发挥,一掷千金。

  路易并未打算与伯爵夫人同行,他透过车窗看着跳板被收起后,垂下眼沉思了一会儿。

  普莉西亚的状况不太好。

  虽然有医生一路同行调养,但其实现在怀孕对她的身体来说仍旧有些勉强,再加上心理压力——

  想到被送到他书房里关于莱斯罗普的报告,路易有些厌恶地皱了一下眉。

  莱斯罗普对圣杯的疯狂并不令人感到意外,早在几年前他着手追查究竟是谁把这个内部传说外流出去时就查到了莫克文王室,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与普莉西亚相遇。

  现在的普莉西亚虽然身体虚弱,但精神状态比当时好太多——普通女人知道自己道貌岸然的丈夫不但是个疯子,还因为发疯残害了许多人命时,没有因为恐惧和后悔也变得疯狂已经算她足够坚强了。

  他们之所以产生纠葛,是当时以锡兰之名出现的路易是唯一能理解她害怕与愤怒根源的人,而锡兰认为也只有普莉西亚是唯一一个完全与他的过去和未来无关的人——他曾经这么想。

  然而普莉西亚告诉他,自己怀孕了。

  路易往后靠在座椅软垫上,看着自己的手指出神。

  关于这个孩子,他不会反对普莉西亚的任何决定,莱斯罗普已经是一个女人能遇到的最糟糕的噩梦,他不想也不应该……

  一阵细微的动静打破了他的沉思,他坐直身体,侧脸看去,有人正在朝马车靠近,但不是帕米比克。

  那个人中等个头,肚子略微发福,戴着一顶遮耳毡帽,动作和脚步都很轻,在细雨中看不清脸孔和表情。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次更新是26号噢。

第一百零六章

  普莉西亚感觉呼吸有些困难, 她的身体日益沉重,几乎每个夜晚都难以入眠,这大大加剧了她的精神损耗。好在艾利卡十分能干,替她挡下了很多不必要的应酬, 即便如此, 她的疲惫与虚弱也十分明显。

  “锡兰先生就在码头上, 您……”虽然艾利卡知道普莉西亚和路易的关系及其隐秘,尤其是在这种关键时刻,她最不需要的就是任何可能动摇孩子是否是莱斯罗普的风波, 但还是忍不住提了一句。

  普莉西亚摇摇头。

  “我们最好维持现在的雇佣关系, 我是个富有的伯爵夫人, 他是伍尔夫家的接待者。”

  可是您想见他不是吗。

  艾利卡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她完全继承了父亲察言观色的本事, 知道如果主人打定主意,多劝无用,于是过去把窗帘拉开了一点儿, 外面雨势正在减小。

  如果这场雨真的在日落前止住, 那么她们本可以不那么仓促,不过最近城里不太平静,黑金家族认为会对普莉西亚造成影响,强烈建议她尽早登船。

  “雨停了吗?”普莉西亚没有听到雨声,也偏头问道。

  “雨小了。”趁着天色还没有完全变暗,艾利卡把窗拉得更大了一些, 让躺在软椅上的普莉西亚也能看到窗外的景色。不详的黑魔法通常会避开阳光,在太阳下山后窗帘就必须完全拉上, 隔绝任何承藏在黑暗中的窥探。

  提法和莱斯罗普的斗争差不多也要水落石出了, 普莉西亚必须提防来自莫克文的追查……或者暗杀。

  但她没有表现得太紧张。

  “谢谢你, 艾利卡。”普莉西亚轻声说:“你不知道我多么庆幸有你在。”也许是顺利上船和知道弟弟就在附近令她感到安心,说话的语气虽然一如既往地温和,但其中的轻快感很难得。

  觉察到这一点,艾利卡轻手轻脚为她倒了温温的药茶,让她捧在手里,和声说:“您不用这么说。这几年大家都很惦记您,大人要动身的时候竞争激烈,如果不是腰痛发作,父亲肯定要把我留下,亲自来确认您健不健康呢。”

  普莉西亚果然笑了:“医生早就说过一旦受凉就会发作,城堡毕竟不比宅邸暖和,请他没有公务的时候穿得随意些,德维特不会有意见的。”

  前公爵夫妇过早离世,管家差不多是把姐弟俩当自己的孩子照顾,普莉西亚对他感情尤其深,听到艾利卡提起,普莉西亚想起过去,果然精神了一点儿,甚至健谈了起来。

  “我小的时候曾经听厨房闲聊,说你父亲年轻时是个风流浪子。当时我很不相信。自我有记忆以来他就在白兰堡,既稳重又慈祥,永远穿着整齐的长外套,是德维特家最可靠的左膀右臂,我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他风流的过往,直到我的现在见到你,才觉得她们说的可能是真的的。”

  普莉西亚比她大两岁,出嫁时还是个小姑娘,更别提还没长开的艾利卡了,重逢后普莉西亚还惊艳了一会儿,因为当年艾利卡还在跟着骑士团学格斗(出于兴趣),每天晒得通红,个子也很矮小,叫人完全没法预判到她会出落到如今这俊美的模样。

  “父亲年纪大了,大人无论如何也不同意他随行,这才安排了我。”艾利卡说:“我也很担心您。”

  在公爵离开白兰堡时,原曾经生机勃勃的温室里已经一片萎靡,花墙软软地勉强挂在上面,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不能使它们振作起来,不止德维特,白兰堡上下都为他们远方的小姐担心不已。

  “蔷薇是林中仙女给予德维特家的祝福,我想,它所联系的不止是我的身体,还有我的思想。”普莉西亚有些出神地看着手里的茶杯:“无论我的生活在他人看来如何顺遂……我都在思念勒梅那,无时无刻。”

  这些话她还从未向人透露过,不论是莱斯罗普还是锡兰。

  “我思念馥郁芬芳的温室,思念从角楼上朝远处能看到的黄金麦浪,思念林中的雾霭和瀑布,还有你们所有人。也许这份思念强烈得让蔷薇认为我从未远走。”

  因为怀孕造成的虚弱固然是蔷薇萎败的主要原因,但根据德维特的说法,这些征兆其实出现得更早一些。差不多是她决定不再软弱,打算取代莱斯罗普占据南方领地的时候。

  蔷薇比她更早看到了自己的决心。

  艾利卡担忧地看着她。

  “您不再回去了吗?”

  如果是这样,那勒梅那的……

  “蔷薇不会凋谢。”普莉西亚安抚似的拍拍她的手:“无论结局如何,孩子都会同你们一起回到白兰堡,他继承了我的意志。有他在,蔷薇会再次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