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听闻惊风 第43章

作者:语笑阑珊 标签: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甜文 玄幻灵异

  花环准确无误套住了一个脑袋!

  剑声刺耳!陨先生大吃一惊,看着逼至自己眼前的锋刃,侧身翻转躲过。他本想进茧来请福婶夫妇至舱内饮茶,却没料到竟会在此处撞见司危,心底微骇,扬手拔出两把黑色长刀,替自己挡回一条命。

  司危并不打算给他说话的机会,也不打算给他活路。蓝色的灵焰像藤蔓一般甩至半空,咬住了陨先生的身体,火焰灼得他浑身剧痛,于是愤怒地张开嘴,一声大吼,黑色的毒烟与淋淋漓漓的口水,一起喷涌了出来。

  这也是一只水鬼,或者说得更确切一些,是一只鬼王,他操纵着这艘船,已经在海上来来往往行驶了千余年。常年不见光的生活,使他的皮肤泛出一种诡异而又惨淡的青白,双眼漆黑,头发潮湿地打着卷。这么一副一看就是死人的尊容,脖颈上却偏偏套了个粉粉白白的可爱花环,实在不搭,司危也觉得甚是不顺眼,扬手一剑,灵焰冲天!

  陨先生后退两步,声音嘶哑地古怪嘲讽:“瞻明仙主,看起来雄风似乎不及当年,是受伤了,还是在美人身上将骨头折腾酥了?”

  凤怀月:胡说八道!

  于是拔剑也攻了上去,却被司危一袖扫回树下。

  凤怀月爬起来,扯起嗓子开始骂人:“你凭什么不让我跟着一起玩?”

  司危:“……”

  修真界里人尽皆知,谁都不能拦着凤公子寻欢作乐,否则会被他写上黑名单,记恨至少半年。

  司危以灵焰为鞭,将凤怀月拦腰卷到身边,握住他执剑的手,一起向着陨先生再度攻去!

  这种摞在一起的打法,很显然效率不会很高。凤怀月只好在打斗的间隙里扭头说,我不要这么玩,我要一个人玩,你快点放手,不必管我。

  司危叹了口气,一脸“真是拿你没办法”的霸道宠爱,将手一松:“去吧。”

  凤怀月与他大眼瞪小眼:“……一起啊!”我是来帮忙的,不是来单挑的,你这人怎么回事?

  司危摇头:“难伺候!”

  两把长剑同时攻向对面,陨先生以雾气挡开,他纵横海域数千年,从未受过此等轻视,竟然被当成了解闷的玩具?一时间,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吼声越发瘆人,两只鬼爪缠绕着海草也陡然伸长,险些将凤怀月的外袍抓出一个洞。

  两道灵焰勒住鬼爪,用力一收,生生将其绞断!凤怀月也趁机攻了上去,结果在杨家庄里高价求购的大铁剑应声断作两截。司危知道他这把剑是个破玩意,但也没料到竟然会破到这种程度,眉心一跳,正欲将人拉走,就见凤怀月一个反手挥刺,霎时半剑凝霜,冻得那水鬼腿根一僵!灵焰也顺势轰然炸开,在这极冷与极热之间,陨先生的一条腿竟然像冰柱一般,直直掉向了甲板。

  司危抬手驭剑,锋芒直直穿过了陨先生的肚腹,问心上人:“还想玩吗?”

  在得到对方否定的回答之后,灵焰如猛兽吞噬了水鬼剩余的身躯,很快,天空中就只剩下一片腥臭的烟。凤怀月将那半截腿和两只爪子也一并丢进余烬当中,这才一屁股坐到地上。

  司危走过来,站在他身边:“难得见你如此认真地斩妖,早知如此,我就该多放些妖邪进来,好让你一次玩个痛快。”

  凤怀月道:“多放些妖邪进来,你怕是要吐血。”

  司危将喉头腥甜不动声色地压回去,他方才虽然看起来打得十分轻松,不过多多少少有点“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表演成分——即便虚耗灵火如五内俱焚,但身姿一定要挺拔,脸上一定要没有表情,动作一定要不经意,速度也一定要快。

  如此考虑周到,着实很难不令人如狂。

  凤怀月从怀中掏出一瓶丹药,喂给他一粒。

  司危吞咽下腹,评价道:“不如你炼的。”

  凤怀月犹记得余回说过,自己一瓶丹药放倒十八修士的丰功伟绩,一时对司危这份盲目的爱情也很无语,于是道:“吃点好的。”

  司危目光落在他唇上,吃点好的,可以。

  凤怀月:“……”

  吃完之后,两人一道跨出结界。这回,司危顶的是陨先生的脸,凤怀月则是依旧顶着福婶丈夫的脸,守卫的恶灵自然不敢询问他们福婶在何处,只当是那妇人还想在花田里继续待着。

  行至无人处,凤怀月道:“有了你这张脸,我们接下来便能在这艘船上横着走。”

  司危低下头,两颗黑漆漆的眼珠子突然从眼眶里垂了出来。

  凤怀月:“啊啊啊!”

  司危笑得肩膀都在抖。

  两人就这么一路走到了船舱最底部。

  腥臭味充斥着整个走廊,这是五万玉币的房间,条件也是最差的,初启航时就如此,到后面,气味只会越来越臭不可闻。

  凤怀月皱眉:“五万玉币买这么一个破舱,得是什么脑子?”

  司危答曰:“可能是和你斥资三十,花一半家产买那把大铁剑一样的脑子。”

  作者有话说:

  凤怀月:很贵呢,要三十块!

第56章

  尊贵的庄中富人再度受到挑衅, 凤怀月将手一伸:“给钱!”

  先前说好的,主动亲一口,就有十万玉币可得。

  司危提议:“再亲九次,给你凑个整。”

  凤怀月拒绝凑这个整。他大致估算了一下两侧的船舱数量, 道:“按照一舱住两人来算, 只这一眼望去,就有至少八百。”

  “八百?”司危摇头, “你怕是低估了这船恶鬼捞钱的手段。”

  说着, 他随意推开眼前一扇舱门, 走廊的强光照进漆黑船舱,里头的人纷纷惊慌地捂住眼睛, 他们几乎是人贴人坐着的,最挤的地方,甚至要一个抱着另一个——至少塞了二十人。

  这群乘客并不认识陨先生,但却知道能随意打开舱门的人, 定然身份尊贵。于是他们贪婪地呼吸着灌进来的、相对新鲜的空气, 又用极度渴望的眼神看着司危,渴望他能将门开得久一些, 好能照进更多的光, 吹进更多的风。

  但很快,随着“砰”的一声, 舱内又重新恢复了死寂与黑暗。

  再推开下一扇门,下下一扇门, 皆是如此。那一双又一双浑浊的眼睛, 浸泡在同样浑浊的空气里, 像是连脑子也被泡得麻木了, 而这仅仅是漫长航程的开始。司危道:“等抵达终点时, 能活着走出这一层的,顶多只占总数三成。”

  其余的,要么病死,要么疯癫,要么就是命不好,碰上同屋有一个暴徒,被活活打死。这样的事情并不罕见,毕竟船舱只有这么大,死一个人,就能多腾出一点生存空间。

  而往上走一层,价值十五万玉币的船舱,条件便要好上许多,每屋限制顶多住六人,每隔五日,还会有恶灵来替他们开门透透风。

  三十万玉币的船舱,每屋可住四人,每天都能有一次开门的机会。而恶灵们最喜欢的,也正是这一层的客人,因为他们手中钱多,也舍得花,往往能榨取到最多的油水。

  至于四十万玉币的船舱为何反而受到冷落,因为这一层的乘客原本就是能自己打开舱门的,只是无法走出去而已,并不需要讨好恶灵,加之船舱数量也有限,总数不过五十二间。

  凤怀月跟随司危走了一圈,大致摸清了船上的情况。下一步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将这艘船开进仙督府的海域,再将之一网打尽。死气沉沉的乘客们是不必管的,因为反正他们也不知道这艘船的航向。需要对付的,只有满船满海的恶灵与水鬼。

  若换作以前的瞻明仙主,或许可以一片灵焰烧遍海,但现在,凤怀月觉得还是靠智取为好。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已经发现了司危的毛病,那就是完全不将他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一天到晚端一副冷傲的祖宗姿态,仿佛见谁都能轻松斩杀。

  太装了,真的。凤怀月心想,要不是我亲眼见过瑶光仙尊满脸震惊地训话与质问,见过你半死不活的德行,八成也会被这份天下无敌的狂傲表情带进沟里。

  司危问:“你又在想什么?”

  凤怀月答:“反正不是在想要怎么亲你。”

  司危又去摸他的屁股,凤怀月万分无语往前一蹿,道:“这你也能有兴致?”

  “有。”司危道,“只要裹的是你的魂魄,套一层谁的皮肉并不重要。”

  这话倒是不假,因为先前即便他已经爱得丧心病狂失魂落魄,爱得要用血肉去捏心上人,但在千丝茧里,也照样不愿多看那活灵活现的小凤公子一眼,还亲手将人家化成了灰。

  思及此处,凤怀月心一软,稍微放慢脚步,等着身后的人跟来。他虽然不觉得自己哪里对不起司危,毕竟失忆这种事实属非我所愿倒霉透顶,但对方的三百年实在太苦了,现在要摸一下屁股,也不是不行。

  反正我美成这样,凤怀月自我安慰,浪荡一点,不羁一点,也是应该的。

  两人走到最上层,一道进了船长的船舱。负责看守这一层的恶灵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他拍了一把脑袋,震惊地问同伴:“方才在进门前,陨先生是在抚摸福叔的腰吗?”

  “那叫扶着。”

  “扶,扶着。”

  扶着,也算正常吧。

  陨先生的这处舱位很大,到处都是粘稠的液体,屋中还有一口大缸,应当就是水鬼的床。靠墙有一排架子,上头放着不少东西,凤怀月伸手要去拿,却被司危捉住手腕,仔细替他套了一副黑色的手套。

  很大,指头塞进去,空荡荡的。凤怀月问:“这是你的东西?”

  司危道:“你送我的。”

  用了三百多年,已经很旧了,有些地方甚至磨得有些发白,与堂堂瞻明仙主的身份极不相符。于是凤怀月道:“此番出去之后,我再送你一个新的,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样式与材质?”

  “有。”司危道,“我要用盖尤山产的马皮。”

  还挺挑。凤怀月答应下来:“好,那就用这个什么山产的马皮。”

  司危继续道:“二十万玉币一张皮。”

  凤怀月被这个离谱的价格给惊呆了,二十万玉币一张的皮料,是镶着金还是嵌着玉?司危解释,盖尤山的马皮原本没这么值钱,后来因为你喜欢,引得万人疯抢,价格便被一路炒了上去。

  自作孽不可活,原来这还是我的锅。凤怀月提醒他:“我没钱。”

  “你现在已经有十万玉币了。”司危俯下身,“而且随时就能有另外十万。”

  凤怀月权衡利弊,觉得还是不能现在亲,因为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又因为脑子不好用,而被忽悠一次。于是他侧身躲开司危,站在架子旁一样一样东西地往过检查,除了一些航海必备的罗盘,就只剩下许许多多的,写着诡异文字的纸张。

  “这是什么?”

  “是所有乘客的名字。信息登记得极为详细,倒是给我们省了不少事。”

  阴海都的文字,凤怀月完全看不懂,只能根据司危的表情来猜测,里头或许有许多修真界的熟人。司危从四十万玉币的舱位开始看,五十二张名单,每一张上都画有鲜红的勾,只有一张是空着的。

  “这人没登船?”凤怀月猜测,“他是谁?”

  “老熟人。”司危道,“那位雪海山庄的庄主,夏仁。而且他还额外多备注了一句,会以红茧的模样登船,所以需要恶灵紧锁舱门,万不可被任何人打扰。”

  结果还没等到开船日,就被仙督府掀了窝,自然也没法再去阴海都。凤怀月道:“邱鹏交代出了能使夏仁清醒的方法,如若为真,他现在应当已经正常了。”

  “这样,倒也能一用。”司危道,“走,先去看看宋问。”

  大外甥此时正坐得浑身长刺,屁股发麻,他与凤怀月一样,最受不得无聊与寂寞,偏偏邱莲满心都是自己的弟弟,连半个字都不愿意同这位少侠说,船舱里的气氛越发寂静,就在宋问即将被愁绪憋出整整一百首酸诗时,舱门忽然被打开。

  微弱的风吹了进来。

  邱莲睁大眼睛,宋问也一惊,猛地站了起来,另一手火速拔剑出鞘!自己分明就在走廊里四处设下了银丝,理应安全得很,可为何现在外人都已经进了房间,那些银丝却毫无反应?

  凤怀月急忙道:“别慌,是我们。”

  宋问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他愣了一愣,松一口气,道:“吓我一跳。”

  易容卸去,司危皱眉:“凭那几根单薄丝线,就想御敌?给你舅舅绣顶过年戴的帽子倒是能用。”

  凤怀月:“哈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

  宋问觉得自己十分无辜,虽然但是,谁的机关又能挡得住瞻明仙主?我这已经算是很高级的阵法了!

  “回去一趟。”司危递给他一个信封,“交给你舅舅。”

  宋问接到手中,又问:“那谁来保护邱姑娘?”

  司危道:“你可以自己想个办法,一并将她带回去。”

  小宋面露难色,他虽说修为不浅,但这毕竟是阴海都一等一的鬼船,要带个修为低末的小姑娘一起闯出去,还不能惊动任何看守,实在有些困难——甚至起初在进船时,他也是靠着司危伸手推了一把,方才才能顺利潜入这间船舱。

  司危明知故问:“怎么,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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