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偏不想修剑道 第169章
作者:春酒醉疏翁
殷飞雪只好安慰他,他说:“你要是再哭,就把你的龙鳞扒了,龙筋打断。”
小金龙如今今非昔比,边哭边打,最后还是殷飞雪实在受不了,给了他一只薛错留下的纸蝴蝶,才让金龙止住眼泪。
薛错要是知道这件事,大概会乐不可支,笑上好几天,殷飞雪瞧小金龙憨夯的样子,勾勾嘴角,又万分失落的垂下眼睫。
可惜,他看不到了。
顾如诲一个人在房间里呆了一夜,第二日出来时情绪依旧低沉,郁郁道:“我给小师兄雕一尊像。”
殷飞雪没有拒绝,他扫过屋中沉默的人,不止是他,每个人都需要做点什么,来缓解心中的无处是从。
下葬那天,挑了一个有风的天气。
莺飞草长,鸟语花香。
金龙打造了一副棺椁,棺椁里放着龙威剑主做的一套衣裳,用的灵芝仙草,看上去仙气飘飘,他若知道,定然会喜欢吧。
顾如诲雕了一尊小人像,方龙洗他们带去了安神祝祷的香,孔云来的最迟,形容枯槁,翎毛凌乱,面色冰冷的坐在薛错坟边,一言不发。
奚陶,任殊面色凝重,默默无声,还有一只不知为何看上去总有些心虚的玄龟。
祂探头探脑,走到薛真真面前说:“剑主节哀,这……有时候,有些东西,可以用不同的……呃……”
薛真真睁开眼睛,伤到极致,大概便是这样的神情了,她背着剑,像似叹息又像是无法释怀,又极深极深地怨恨自己。
她流不出眼泪,亦不能接受,她背着剑离开,从此在人间行走,降妖除魔六百年,行走在幽冥缝隙之间,无望地找寻。
那日还来了许多许多的生灵,有携家带口的凡人,有生了灵智的小花小鸟。
忽然吹来一阵清风,一个看不清模样的黄衫女子落在坟边,一只高贵青色的孔雀啼鸣着,衔来一枝碧草,没入山林之间。
原本还有些单调的山,霎时生长出许多灵芝仙草,绿林如茵,芳草萋萋,连绵百里不绝。
天上的太阳收敛光芒,让天空变得有些灰暗的低沉。
除了这些异象,还有凡人举族来祭奠,感念他的恩德,后来住在山下的小溪,祖祖辈辈守候着这座山,清扫道路,枯叶,维护这一方水土,千年不变。
那年人间仲秋节。
天都城火树银花,灯火彻底不眠,格外的热闹。
天上群星闪烁,月光撒在静谧的树林,借着银色月华,看见那坟前有一个人,他折了许多许多的的天灯,从白天一只一只折到黑夜,将原本清冷的墓映得暖融融的。
他没有哭,也没有说话,放飞了那些天灯,便靠着墓碑发呆。
每一年的节日他总是来的,独自一个人摆弄着碰到的新鲜玩意。
他爬上神女峰,从神女峰一路跪到九重天外,问过圣人,他到底去哪里了。
圣人从未给过任何答案,那次却说:“天机不可泄露。”
殷飞雪便回去了,他管辖着天都城,也守着那一方大泽,神女庙的修士和天都卫关系越来越好,渐渐的亲如一家。
外人眼中,殷飞雪还是殷飞雪,那个彬彬有礼,却不再言笑晏晏的妖王。他不似孔云极端,不准任何人提薛错的名字,再三冲撞圣人,恨毒新天神,从此夜夜闭关修炼,等待有一天成仙杀上天界。
顾如诲反而没有那般执着修炼,他游走人间,红尘悟道,只是每一年的那一天,必然会合奚陶他们一起,回来祭奠他。
殷飞雪三月初三那日,独自去过他们曾经一起喝酒的那座山峰。
曾经的石桌倾倒,杯盏不存,三五好友天各一方,那个最重要的人亦不在了。
他独自一个人看着山间云雾变化,如成草木,道心隐隐作痛,再难圆满。
薛错,你会不会还在看着我?
殷飞雪曾花了很多时间,很多方法去找寻,却始终没有任何结果。
青年失望的背影一次又一次,最后一次,他登上葬着心爱之人的那座山,趴在地上,似乎能听到另一种还存在的心跳。
他踉跄的脱去甲胄,扔掉黑刀,长出了兽耳,变作一只白色的老虎,守在碑旁。
在那里他做了一个梦,梦里千山淡影,朝霞满天,蓝衫的青年伸手撸撸他的头,轻声笑:[你是飞雪吗?]
[是啊]
[怎么不像?]
[哪里不像]
[怎么这么瘦了?]
殷飞雪用尾巴圈住她,梦里也很心酸,他牢牢不松爪:“别走。”
[不走,不走]
殷飞雪就抱着他,春来开花,夏来长叶,秋日结果,冬日大雪皑皑。
雪花一层又一层,山里亦只有飞鸟和虫鸣。
直到有一天,有人踏着深深的积雪来到这圣林,惊动了被大雪覆盖的兽。
那双金眸短暂失神,和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眸对上了视线,他穿着湛蓝的衣衫,落了一头的雪花。
六百年来,殷飞雪第一次听到了,自己的心脏重新跳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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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过往几百年,常常会有这样的梦,但当他睁开眼睛去寻的时候,梦往往就断了。
那人走的潇洒,除了那几只蝴蝶,那根刀穗,什么也没有留下,上面留下的气味很淡,要放在鼻子下面用力去闻,才会有一点很淡的味道。
过去几百年靠着那一点味道入眠时,未免会想,他这样丢掉一切走掉,会不会有一些舍不得?
大概会有的,他还有这么多朋友呢。
可是到了没有选择留下。
只是想一想,心里就像被刺扎到,当初目睹他消失的时候,大概哪里就坏掉了,日复一日,总是感到心里空荡荡,有一种不切实的感觉。
过去,他常常欢喜薛错洁身自好,干脆利落,此时倒希望他是个风流痴情种子,得享人世欢爱,快快乐乐的活过一生,再离开就不会显得那么匆忙。
薛错从来不和他提人间的事,但是像他那样的人,若是从哪里走过,一定会留下痕迹吧。
他抱着这样的心态,第一个百年的时候,足迹几乎踏遍了东南两陆神州。
偶然在民间听见有人说行侠仗义的故事,都会多嘴问一问,听一听。
这样,他零零碎碎得到了很多消息,有的一定是他,有的不一定,但或许是他。
他总是停留一久,遍寻无果,便走向另一处山野,那时候也是思念煎熬得最厉害的时候。
总是错觉他其实还活着,只是被圣人娘娘藏起来了。
等他失魂落魄,忍不住掉眼泪的时候,就会眼睛弯弯地跳起来,或者背着手站在树上,吓他一跳。
但其实,人若死了,便是死了。
他大概花了一百年接受这个事实,却仍然未免执着于无谓的希望。
他跪过神女八十九峰,一直到九重天的圣人面前,想要问一个确定的答案。
他也去过阴地,找过角角落落的缝隙,在遥远的看不到头的黑河里,摸过一块一块的石头。
薛错也没有留下魂魄。
至此高天和九幽都告诉了他答案,薛错不在这里,但他仍然执着于寻找他,这大概是活着的人,想他的时候唯一能做的事。
第六个百年到来的时候,他几乎不再出山,大多数时间都化作原型,睡在碑旁。
这一次他做了一个长长的好梦,醒过来,便看见他就活生生地站在面前。
梦里的人却从未有过这样的心跳,这几乎要使殷飞雪疑心,眼前的人是真的了。
雪夜寂静,空旷的仙林中,唯有簌簌落雪的声音。
坟头的雪包动了动,站起一只银色花纹的老虎,他踏过积得深深的雪,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
金色的眼睛睿智,沉静,牢牢地锁定他,让人汗毛耸立,心生畏惧。
但薛错并不害怕,大老虎几乎和薛错一样高,他走到近前,毛绒绒粘满雪花的虎头低下来,用他微凉的鼻尖,和薛错的鼻子碰了碰。
他嗅了嗅薛错的脸颊,冰凉的墨发,像是在确定什么,越靠近,他的眼眸就越深,嘴巴里呼哧呼哧的吐出热腾腾的气。
薛错打了个喷嚏,和大老虎大眼对小眼,他讪讪道:“我并非有意。”
大虎一言不发,大大的爪子轻松地把他扑倒在雪地里,毛绒绒的脑袋在他身上拱来拱去,闹得薛错忍不住左闪右躲,他呼哧呼哧喘气,手脚并用地抵着老虎头,色厉内茬:“殷飞雪,男子汉大丈夫,有话站起来……”
话音未落,毛绒绒的大老虎变成了银发白袍的青年,他擒住薛错的双手,摁在头顶。
一双灿灿的眼眸仿佛在融化的金子,危险又压抑,他不容置疑地,强硬到蛮横。
但一开口,却是神魂颠倒,嘶哑难言,几乎和风雨一样破碎了:“薛错。”
薛错听得沉默了,他长长的睡了一觉,梦里什么也没有,但隐约记得,好像过了一年又一年。
他从金池中苏醒,远望山巅,几百年的岁月,群山依旧屹立不倒,但当初神女峰下的村民,早已不见了当年的故人。
时间似乎过去很久了,他无事可做,又或者心有所感,便顺着羊肠小道,来看看自己旧时的坟墓。
他当初分别时未曾想过,会让他一等这么多年,又或者,他亦没想到,两人会有重逢的时候。
“是你吗?”
“是我。”
他坐起身,仰着头,轻轻抹去大老虎发间的薄雪,目光像春夜不冻的湖。
殷飞雪怎么这样瘦了,下颚只有尖尖的一点,俊美英气的眉目因为呆延的渴望,显得有些笨拙,完全不像当初为他做河灯时的自信,意气风发了。
“我回来了。”
刚想开口,嘴唇便微微一凉,冰凉的嘴唇紧贴着他,含吮的力度却透着一股歇斯底里的绝望。
薛错微微一愣,促狭的挑了挑眉梢,偏了偏头,却仍然避免不了那个凉凉的,带着雪花味道的亲吻。
殷飞雪咬了咬那光滑修长的脖颈,用尖尖的虎牙丈量他皮肤的温度,一只手不疾不徐地在他脑后轻抚,唇舌间莲花的香味越来越浓,仿佛一个永远永远不用醒来的梦。
眼泪忽然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
他好像从薛错走后,再也没有哭过,此时却不知为何,面对这逼真的梦,竟然控制不住的掉眼泪,一颗一颗冰凉的水珠落到那人热热的肌肤上,烫得他一阵瑟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