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之敌 第56章

作者:星坠 标签: 强强 玄幻灵异

  “怎么会,我们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与此同时,傅闻安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死死捏住了自己的通讯器。

  当谢敏成为银时,被背叛的快感几乎燃尽了他的理智,他不想质问,亦无从原谅。

  他轻轻舔了下上颚,舌尖擦过虎牙,隐隐有被割伤的错觉。

  他开始怀念牙齿刺透腺体的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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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来啦!

第53章

  滑索运行的细微声音在高空消散,双子大厦中央的连廊下,早已布置好的定时炸弹贴着桥脊,藏在阳光的阴影中。碧空如洗,干燥的冷风带着秋季末尾的凉意,穿过连廊。枯叶拂过特工的衣角,旋然下坠,未留下一丝痕迹。

  一袭黑衣的谢敏架着狙击枪,他藏身于连廊的死角,四下无人,瞄准镜中是会议房间的外侧玻璃。

  魏宁的身影正缓慢移动,外侧玻璃反光造成的光污染会影响视野的清晰度,但对特工的狙击精度与判断力并无太大的阻碍。

  谢敏机械性地弯着手指以保持灵敏度,同时等待子爵的示意。

  双子大厦是矿头山选定的会场,如同镌刻着敌方姓名的深渊牢笼。他并不意外子爵对此有更多想法,又或者说,子爵必定会抓住这次机会尽可能地削弱傅闻安,但令谢敏摸不透的是傅闻安的态度。

  他太胜券在握了,仿佛所有阴谋在他面前都是苍白纸片。

  “子爵,执政官有数量不少的精锐私军,俘虏他并不现实。”谢敏通过封控区的内线留言,很快,他收到子爵的已读回复。

  “做好你的本职工作,银,接下来的事与你无关。”子爵道。

  谢敏吹了声口哨,没说话。

  “十分钟后狙击,不容闪失。”子爵冷声吩咐。

  “明白。”谢敏勾了下唇。

  他最后低头看了眼通讯器,发给傅闻安的小猫医疗报告显示已读,却没收到任何来信。

  他有点不快,但这种不快迅速被久违的战栗和全神贯注取代。

  “傅老板的自信真是莫名其妙。”魏宁脸色阴沉,他遮掩眼底的隐怒,仍旧维持着一个得体态度。

  “我想在场诸位都对这份协议的真实性存疑,那么首先,请魏老板回答一个问题:为什么号称中立的暗网雇佣兵组织会违反保密协定将透露给与它毫无关系的城邦呢?”傅闻安冷声道。

  “当暗网失去其赖以生存的匿名性与中立性,灰色地带的产业将会成为具有倾向性的武器,并从此走上自我毁灭的道路。魏老板展示的这份协议无论真假,都是对各城邦对其的集体默认的挑衅,我是否可以理解为,您的垄断不仅涉及矿石产业,还将手伸向了疑团重重的暗网?”

  “魏老板,您在展示这份证据时,有想过今天您能拿出这个,明天我就能拿出您的罪证,各城邦相互攻讦,世上永无宁日吗?到时人人自危,战火迭起,您就是罪魁祸首。”

  “再者,当中立的暗网选择给予矿头山情报上的优待,这份证据还有多少真实的可能性?”

  “傅某是否也有权利怀疑您早已与暗网通谋,正打着栽赃的算盘?”

  话音停顿,会议室内落针可闻。

  各城邦代表噤若寒蝉,戒备与犹疑在仿若凝固的空气中发酵,每个人的目光都如被浓重阴影包裹的利剑,跃跃欲试地窥探着眼前这场硝烟弥漫的交锋。

  “傅老板只会用花言巧语来混淆视听?您的权限可铁证如山。”魏宁冷笑道。

  傅闻安脸上的肌肉牵动,令他本就不和善的面相看起来更为凌厉,他指着屏幕。

  “语言并非我的辩驳,毕竟语言总是苍白,只是我很好奇,您究竟为何笃定那是我的权限?”

  “我自然有我的法子。”魏宁沉声道。

  傅闻安的笑意更为诡谲,听到这话时,他似乎顿了一下,随后双手交叠,犀利的视线投出。

  “那魏老板的法子着实不见得有效,既然如此,希望在傅某的证明后能令诸位打消疑虑。”

  “为保公正,安斯图尔与矿头山各出一名精通信息解码的专员同时按照我的指令对魏老板证据中的编码和《城邦联合会宣言》首页中的执政官权限编码进行解码。诸位代表不必担心非法获知城邦机密,这是可以公开进行的展示。”

  紧接着,黑枭自然地提着分析器走到前面,而矿头山那边,也有一名专员在魏宁的示意下走了出来。

  两位专员的屏幕同时被投放在屏幕上,一左一右,两组编码,对照清晰。

  “各位代表都知道,无论城邦执政编码形态如何变化,都会有固定的四重解码图案,而安斯图尔最外层的、也是最容易被获知的第四层解码图形,正是城邦旗帜,风雪羚羊之旗。”

  “现在,请两位专员按照我的指令进行解码。”傅闻安道。

  编码解码的路径包含十数个乱序矩阵的编排,适用复杂而多变的编程加密语言,但傅闻安的指令清晰简洁,随着屏幕上数据流的不断解码重组,两个原先不一样的编码正逐渐向同一图案靠拢。

  傅闻安的最后一条指令落下,屏幕上出现四只一模一样的风雪羚羊。

  各代表倒吸一口凉气,魏老板讽刺地哼了一声。

  “请两位专员将A61.32区域依照山羊算法排列成三系点状矩阵。”傅闻安不为所动,平静道。

  屏幕上的图案再次发生变化,这一次,掺杂着吸气声的窃窃私语冲破寂静,在魏宁骤然变黑的脸色中逐渐变得聒噪恼人。

  因为屏幕中央,无论是黑枭还是矿头山的专员给出的结果,魏老板证据中执政官权限编码解析后的矩阵与《城邦联合会宣言》首页中的执政官权限编码解析后的矩阵相比较,有着不可忽视的突兀差别。

  风雪羚羊的右犄角尖,九乘九的点状矩阵中,魏老板给出的编码解析后缺少了一个点。

  “魏老板接下来难道要说,当初签订《城邦联合会宣言》时傅某使用的执政官权限也是编造的?”傅闻安挑眉。

  差别只在一个点,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魏宁的脸部肌肉不可控制地抽搐着,他的胸膛仿佛塞了炭火一般起伏着灼烧的痛楚,老道的经验与丰富阅历却令他的身躯即便在绝境也不曾撼动半分。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缺失的一个点,率先涌出的是难以置信。

  封控区的情报不可能有错,那可是银的情报……

  银?

  可他凭什么相信银的情报?

  凭与封控区的合作关系,凭自己拿捏了封控区屡屡求全的军造命脉,凭自己一时大意养虎为患。他自以为用军队扼住这群流浪暴徒的咽喉就可以高枕无忧,现在却被摆了一道。

  后知后觉的怒意在这头陷于囹圄的年迈雄狮心头爆发,他的牙齿咯咯作响,紧攥的拳头上青筋爬布。雄壮的身躯如山岳摇撼一般晃动着,颈间血管蔓延青紫色,眼神比曾经任何时候都要凶悍逼人。

  魏宁下意识看向那代表封控区的空座位,压住那足以将人千刀万剐的敌意,他转头看向傅闻安。

  他需要立刻挽回局面,无论用什么方法,沉积在骨子里的几十年的谈判经验令他深谙尔虞我诈之道,他神情仍旧阴翳,立刻就想到眼下的转圜之法。

  他可以先向安斯图尔服软,甚至出让一部分利益也在所不惜,他会以最快的速度重新清洗矿头山身上背负的一切指控和质疑,然后以雷霆之势,碾碎封控区这只惹人恶心的虫子。

  魏宁甚至觉得自己手上那份以死去的尚代表之名制作的、用来诬陷地下矿区爆炸是其与安斯图尔通谋的往来信件都显得可笑至极。

  他居然会相信一群蝼蚁。

  银。

  这一切都是银。

  魏宁抬起他的头颅,压下内心波澜,唇微动,他似乎要说什么,却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他要辩解。

  但他不知道,银不会允许他辩解。

  旭日昭昭,枪响如惊雷,乍破凌驾于阴谋之上的诡谲疑云。

  M82A1狙击步枪子弹出膛,大口径枪管稳如磐石,如一道看不见的雨线骤然侵入大厦,玻璃墙壁应声碎裂。

  电光石火间,倾塌的玻璃如雪片般落地,子弹轰碎魏宁的脑壳,从太阳穴钻入,洒出白浆与血珠,霎时嵌入对面墙壁。

  喷溅的血液从断裂的动脉涌出,在雪白的墙壁上泼下妖异的花,尽数滴落在矿头山的旗帜上。

  变故过于突然,眼前魏宁的凄惨死状将对虐杀与死的恐惧瞬间带至人们面前,原本有序的会议室转眼变为坟场,有人在尖叫,有人在逃跑,他们不顾形象地涌出门,盲目奔逃着。

  傅闻安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而富有杀机,他就地寻找掩体,顺着子弹嵌入的角度逆推,两秒内便锁定了上层的连廊。

  他没想到在如此恶劣的狙击条件下,银还能一击得手。

  不知不觉中,他舔了舔自己上颚,深邃的眼睛里燃烧着狰狞直白的毁灭欲,他接通通讯器,对自己早已埋伏在附近的私军下指令:“炸了所有连廊,立刻!”

  “收到,长官。”通讯另一头传来机械的回应声。

  傅闻安眯起眼,在极端视力的所及范围内,一抹黑色的影子在他视野里一闪而过,快到如同错觉。

  谢敏抄起狙击枪背在背上飞奔,黑色作战服连同兜帽罩在头顶,沉重枪械在他身上如同无物。身形矫健而轻盈。

  他一边向子爵报告,一边向通道移动,他借着掩体移动,风声过耳,特工猛然捕捉到飞行器的轰鸣声。

  谢敏猛然一顿,看向空中。

  挂有安斯图尔旗帜的三架战斗机正从东北方极速驶来,机翼破空,副载燃烧弹架在舱体下方。谢敏的瞳孔瞬间一缩,战斗机在即将接近大厦时分为三路,一架向着平民区飞去,一架向着商业区飞去,一架直冲双子大厦。

  即便是远远望去,熟知军用飞机的谢敏还是在第一时间就判断出了机型——那并不是安斯图尔军部的编制飞机,而是子爵从几年前劫掠得来的战利品,一批运往交战区的军备武器。

  安斯图尔之外,战火从未停止过,和平如虚幻泡影,总是一戳就碎。

  战斗机的轰鸣引起人们的注意,他们来去皆带着自杀式的气势,仿佛冲锋号角在不知名的某处已然吹响。谢敏站在上连廊中央,他望着战斗机的填弹舱门打开,燃烧弹向城区坠落,咚的几声,炸开一朵朵蘑菇云。

  燃烧着的、仿佛永不熄灭的火光在特工的瞳孔中跃动,他嗅到死人被蒸出尸油的腐臭,听到房屋断墙垮塌时震耳欲聋的轰鸣,看到谁人的妻儿化为面目全非的血肉和黄土,他知道城市在发出痛哭与悲鸣。

  他早该见惯了的,他早该不再为此动容的,谢敏想。

  但那不可遏制的怒火却在此刻填满了他骨骼中的所有缝隙,遍布疮痍的心脏奋力跳动着,泵出一股股带有硝烟气息的血流。

  他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黑色的烟雾与刺鼻的气味顺着风飘到高空,飘进永远端坐高处的人的心里,又在另一阵风中消失不见。

  所有哀恸与疾贫被一扫而空,谢敏突然觉得背上的枪很重,重到他几乎被压垮。

  他在助纣为虐,谢敏很清楚地知道。

  他走了一步,试图逃开,手指僵硬,失去拼命保护起来的温度。

  他见眼前浓烟滚滚,他见人间生灵涂炭,但他沉默着,重新背好自己的枪。

  “这就是你的计划?令无辜人蒙受劫难。”

  战斗机越来越近,近到谢敏能看清机翼叶片转动的弧度,他继续向前狂奔,语气已如寒潭般冰凉。

  “安斯图尔当年对我们做的可不止这些,更何况这是计划的一部分,他们尝到了过去种下的恶果,这只是开始。”子爵的声音满是愉悦。

  “殉道者对权利的伸张不需要踩在平民的白骨上!”谢敏吼了出来。“如果你觉得这样是正确的,我只能说你无药可救!”

  “你的伪善简直令我恶心,银,你不妨数一数你手上的人命再来教训他人。谁都可以质疑我,唯独你不行。”子爵的话语里带着恶毒至深的蛊惑与谴责。

  “你总有一天会……”

  砰——!

  谢敏的话还未出口,只见城南更遥远的地方突然迸发火星,如白日流光贯穿长虹,谢敏瞳孔一缩,深入骨髓的熟悉感令他下意识做出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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