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之敌 第83章

作者:星坠 标签: 强强 玄幻灵异

  他听着耳边直升机里有规律的机械音,抓紧身上盖着的毛衣,一时间想到刚才邮差和他说:「你当年去的时候也是冬天」。

  他到安斯图尔的时候的确是冬天,为了提前熟悉卧底的身份,伪装了很久。

  那年冬天特别冷,街道旁的景观树挂着冰棱,对手掌呵气转眼就能凝出冰碴儿,商店里的廉价棉衣抵不住寒风,谢敏站在街贩的烧炉旁,用唯一一枚硬币买了杯热可可。

  热可可拿到手的时候,街对面的贵族学校刚巧下学,谢敏朝那边看了一眼,运气不错,看到了想见的人。

  彼时还是中学生的傅闻安穿着制式校服,明明是一样的装束,他却更出类拔萃一些,人群中打眼就能瞧见他。许是他长得好,有少年人抽条时的修长和英气,也可能是他脸色难看,比街边树挂都冷,看着瘆人,没人敢理他,都躲着走,身边突兀的空了一圈。

  总之,谢敏一眼看见他了。

  可也就看了那么一眼,然后就被源源不绝的车流和人潮截断了。

  进入封控区,直升机停在“殉道者”一个相对隐蔽的据点,再辗转乘车,到达“中层地块”时已经日薄西山。夜色从远山处侵染这座销金窟,使灰色的夜场点上华灯,整座城市弥漫着辉煌与腐败的味道。

  “中层地块”是封控区的核心区,这里原是关押战犯的监狱城,被当年反抗的自由军占领后改造成了一个明面上的大型黑市,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买到,当然,还得有命花。

  “中层地块”是“殉道者”主要的集中地,但这里并非“殉道者”一家反叛组织,还有大大小小十数个,活跃的不活跃的,强大的不强大的数不胜数,只不过“殉道者”更出名一些,话语权也最多。

  谢敏跟随邮差进入“中层地块”时,对这里一成不变的景色毫无波澜。

  挤挤挨挨的现代建筑与红瓦危楼排在一起,窄巷里飘出男女激情的喘息低语,不知何处的枪声与尖叫此起彼伏,路旁酒吧走出衣着暴露的站街女对着路上徘徊的佣兵飞吻。

  谢敏一眼瞟见贼眉鼠眼试图往他身上撞的扒手,侧过身,不着痕迹地让开。

  “中层地块”,他闭着眼都不会走错。

  后颈的痛感变强了,许是进入了信息素混杂的区域,坦白裸.露的清.涩味道从四面八方涌来,勒得谢敏喘不过气。四处都有朝他而来的视线,打量的疑惑的、戒备的憎恨的,那些熟悉的注视与恶意竟让谢敏有种重回过去的错觉。

  他似乎闻到了自己手上的血腥味。

  “不愧是银,排场真大,“中层地块”里一半的佣兵在向这汇集,估计都想看看你的真容。”邮差唏嘘一声,瞥过黑夜中的屋顶,瞄见不少在其中隐秘行动的影子。

  谢敏换了身衣服,由于迷彩裤和白毛衣的混搭过于前卫,改成一身黑色行装,衬得他修长凌厉,长发束在脑后,又多些柔和,冲淡了他身上的锋芒,看起来不太像恶名远扬的银。

  他以真容示人,眼下没有再继续遮掩的必要,因为傅闻安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

  至于其他人,谢敏并不放在心上。

  没一个能打的。

  “少废话,那该死的泳池派对在哪。”谢敏不耐烦地道。

  “在海岸会馆。”邮差说。

  他们还未进入封控区时,子爵与谢敏进行了简短的寒暄,大部分是阴阳怪气的客套,最后邀请谢敏参加今晚在“中层地块”的泳池派对,说是给他接风洗尘。

  谢敏心里想笑——那分明是试探,试探“银”从安斯图尔归来还剩几成实力。

  进入海岸会馆时,谢敏闻着迎宾小姐身上的脂粉味,表面冷脸,内心麻木。

  子爵喜欢大排场,纸醉金迷夜夜笙歌,会馆内美女如云,侍者大多是omega,散发着香甜可口的信息素,貌美乖巧。

  谢敏烦得很,因为他的腺体痛得更厉害了,他本该是个大手术后在床上躺着的病人,如今上下折腾,腺体隐隐又有术后发炎的征兆。

  进入内门,盛宴般的泳池派对堆满了人,歌台打着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泳池里套着救生圈的男男女女在那尽情甩头摇摆,白花花一片肉体看得辣眼睛,侍者穿插其间,酒水被肆意泼向地面,到处都是混杂的信息素。

  真荒唐,外面明明是要穿毛衣的时节,泳池里却热的像夏天。

  谢敏径直走向子爵坐在的地方。

  领袖穿着海滩裤,身边趴着四五个小妞,他坐在遮阳伞下,手边摆着一杯金汤力。

  穿过躁动的人群,谢敏顿住脚,站在子爵面前,面无表情地看他。

  子爵双手搭在腿上,一边享受着小妞的服务,一边盯着他。

  “你还是那么的……不懂得享受,银。”子爵情绪莫辨地转了下眼珠,幽幽道。

  他并不喜欢银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姿态,比如现在,对方垂着眼,眼下睫毛扫出一片扇形的阴影,将那双古井无波的瞳子遮住。唇线绷直,如刀划开的一道褶,冷硬至极。

  那让子爵没由来产生压迫感,尽管对方只是站着,既没有拔出枪,也没有释放敌意。

  “你的欢迎仪式很盛大,可惜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谢敏冷声道。

  “好吧,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的品味,但既然是欢迎仪式,不喝杯酒再走吗?”子爵挑了下眉,立刻就有侍者端着托盘走上前,盘子里放着一杯金汤力。

  谢敏只是扫了一眼,没动。

  “别这么扫兴,银,不玩就算了,要是连酒都不喝可就太说不过去了,除非你有不能喝酒的理由。”子爵拄着下巴,“不过,我想我最强的刽子手先生应该不会有这种理由才对。”

  谢敏很轻地勾起嘴角,说不上是嘲讽还是别的。“确实喝不了,我最近在戒酒。”

  “怎么会戒酒呢?”子爵惊讶地看着他。

  “备孕。”谢敏随口扯道。

  “备……”子爵说了一个字,像吞了苍蝇一样,咬断了后面的尾音。他阴冷地盯着谢敏,语气古怪:“你的理由未免太牵强了,银,我不相信。”

  “有什么可不相信的呢?你是觉得我找不到omega,还是我没法让他们怀孕?”谢敏真诚地疑惑。

  “我只是觉得你还年轻。”子爵笑了一下,总有点恼怒的意思在。

  “再怎么年轻也还是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谁能料到明天会发生什么呢,即便是你也无法肯定,更何况是我,对吧?”谢敏缓慢地道。

  “哈,看来你比我透彻多了。”子爵一字一顿,他的眼神落在谢敏身上,湿冷得像雨天角落生长的苔藓。“那祝你顺利,我的兄弟。”

  “感谢你的祝福,另外,我需要申请一周的假期。”谢敏道。

  “好啊,婚假?”

  “不,是自由假期,我太久没回来,需要重新适应这里的氛围。”谢敏道。

  “那算两周好了,需要我帮忙吗?”子爵点点头。

  “不必。”

  “真是冷酷。”子爵眯起眼。

  谢敏没再多话,他转身,大摇大摆地出了门,把一众人都抛在后头。

  出门后,冷风吹散他身上的暖意,带来几道未藏好的、具有杀意的视线。

  特工对杀意是绝对敏感的。

  谢敏扫了几个位置,穿过空旷的钟塔广场,拢紧衣服,向夜色深处走去。

  “他离开了。”

  遮阳伞后,溪崖走上前,对子爵俯耳道:“他们动手了,需要阻止吗?”

  “阻止做什么?让他们试试,在银受伤的情况下能做到什么程度。”子爵晃着酒杯里的金汤力,笑容阴冷瘆人。

  “备孕,真亏他想的出来这个借口,他以为我看不出,他腺体又受伤了。”

  子爵将酒一饮而尽。

  大约半小时后,溪崖又上来,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很快,子爵脸上的笑容裂了条缝隙,渗出脓血似的惊讶与怨毒。

  深巷里,窄缝中透出的路灯光收缩成一个圆点,朦胧的光跳跃着,很快被一个缓缓站直的身影截断。

  他脚下躺着堆叠成片的尸体,灯影下,他胳膊利落地一抬,三棱刺扬起,带出一串浓稠的血液,泼洒在肮脏巷内的石砖墙面上。

  谢敏跨过断臂残肢,扔掉带血的武器,他从不知谁的兜里摸到一根烟,叼着滤嘴,打火石摩擦时,一缕火光在他掌心围拢的区域里跳起来。

  嚓——!

  刺鼻的烟味给谢敏呛了一下,他咳了好几声,不悦地皱起眉,随手把烟丢在地上。

  “中层地块”的烟劲儿大,冲,适合烟瘾大的老烟枪,但谢敏不喜欢,他抽薄荷烟。

  但这里没有卖薄荷烟的,那是小孩才抽的玩意儿。

  谢敏闭上眼,他突然想起被斥候暗算的那天晚上,他和傅闻安分享了一个薄荷烟味的吻。

  他下意识舔着唇,润湿唇缝,冷风一吹,又让他觉得额外冷。

  可惜,他想。

  这里没有他喜欢的烟,也没人能跟他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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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荷烟指路40章,连载太久会忘记

  大家一定要保护好身体不要阳,很难受,不过我现在好很多了,除了咳没别的啦,嘿嘿

第76章

  融入封控区的生活对谢敏来说如鱼儿入水,不费吹灰之力。

  他在“中层地块”边缘不起眼的地方租了套房子,位于贫民区,狭窄街巷满是生活化的油污味,私搭电线和防盗网把天空切割成块,这里鱼龙混杂,治安奇差,却是谢敏最好的藏身之所。

  清晨,谢敏裹着一身褐色呢绒长衣走出筒子楼,风扫过,不禁哆嗦一下,把下巴缩回围巾里。

  真冷,他往掌心呵了口气,团起一捧白雾。

  “先生,最近降温,您穿得太少了!”

  身旁传来卷帘门滑动的吱嘎声,一张通红的小脸先从缝隙里探出来,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

  她穿着臃肿的棉衣,动作却迅捷轻盈,手抵在卷帘门底下往上一抬,帘子随惯性卷起。她又推开门,挂上营业招牌,搬出应摆放在外面的货物,整套动作下来不过几分钟,一气呵成。

  迎着晨光,这间开在窄巷口的商店开始营业。

  谢敏从店门口的邮箱里抽出派送的新报纸,沾着寒冬的气息,纸面在低温里发硬,刺得他指尖发疼。

  他倚在商店门边,一页页翻看。

  “中层地块”刊发的报纸一向言辞锐利刻薄,笔者借文字宣泄激愤,但颇受好评。眼下谢敏正在看一位经济学家的新评论,它抨击执政官前段时间推行的贸易政策,言辞凿凿,用词不堪。

  “谎话连篇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耳边传来女孩略尖锐的嗤声,惹得谢敏看过去,他放下报纸,懒懒抬起眼皮,从兜里拿了两枚铜币,递给她。

  女孩习惯性接过,去货架拿给他一包饼干,然后趴在矮窗下的柜台上,侧脸看谢敏吃饼干。

  这个男人是两周前搬来的,筒子楼人员流动快,人口杂,她在商店里看摊,平时不记人,但谢敏来的那天她倒是记得清楚。

  他像一把隐在夜色里的刀,从头到尾瘦削笔直,他抬头时,商店门口的灯泡光落在他脸上,只勾出一弧边缘清晰的暗痕,以及鲜明利落的下颌线条。

  女孩盯着谢敏的手,那只手捏住饼干边缘时会牵动骨骼,蛰伏在皮肉下的青筋与血管随之鼓起,森青的颜色一晃而过。他指节修长,有茧,还有细小伤口,透着异样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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