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徒掀了我的棺材板 第103章

作者:松羽客 标签: 强强 仙侠修真 玄幻灵异

  两人似乎每次谈话都要以冲突结束,这次也不例外,不知那一阵风里二人就交上了手。可惜或许真如萧亓所说,他只靠功法奇特才被柏明钰误以为他入了化境,其实境界上还差了些许,所以几个来回后萧亓很快落于下风,几招后被晏疏摁到房梁下。

  与其说是动手,有点像两个不懂事的小娃娃你来我往推搡。

  木屋颤颤巍巍地抖了抖,屋檐积雪落了一地,晏疏手指点了下萧亓的额头,像是长辈教训小辈那样:“急什么,你如今年岁也不算小,怎么还像个初出茅庐似的火急火燎。”

  萧亓挣动不得,鼻子里滚出一声气音,用力抿着嘴不肯说话。

  “我去别人那打听你不高兴,问了你又是现在这副模样,难不成你就希望我无知无觉任由摆布才算好?哪来的歪理。”晏疏无奈地笑了笑,手上力道不见松懈,“让你待着你就待着,顶着我那么大的恩情,你总得让我报完。”

  “我没想过让你报恩,是你非要打听非要问。”萧亓情绪依旧不高,好在放弃了抵抗任由晏疏压着,“你如今究竟打算怎么办,放了殷燮扶又是为了什么,你就不怕仙门真的把你定成邪魔歪道,直接否掉了你从前所做的一切吗?那些名声可都是你用命搏来的。”

  “用命搏来的名声最无用,人都死了,我也没有子孙后代,福泽留给谁?更何况我从未想过名声。我的事你不必操心,我自有盘算,你只需要好好地待在这。”

  萧亓:“你昨晚还见了解庄?”

  “脑子倒灵。”晏疏稍稍松手,没问萧亓怎么猜到的,见萧亓没有再动的意思,于是向后退了一步站定道,“解庄是想试探我的意思,顺便表达一下苍芪的态度。他那个人一向滑头,至于殷燮扶,我是想让他帮我探一下关于王鹿的事情,你不是也怀疑百年前就已经是在王鹿的布局里了吗?大概就是这些,我这么说你可明白?至于你我的事,你只言对我动心,却从来不说前因,也不说我死后发生的事情,我总要去了解,不然怎么面对你这个债主子?”

  “我不是债主子。”

  “好好好,怪我,现在消气了?要不我站在这让你打一顿?”晏疏逗小孩的语气成功让萧亓刚刚有所缓和的脸更黑了。

  晏疏叹道:“禁制并非针对你,也防着外人,解庄能知道我到这里别人未必不知道。这里虽在苍芪,却也不是从前的苍芪,你又这样急性子,万一吃亏了我给你找不回来场子怎么办,我多丢人?”

  像是刻意印晏疏的话,就在这时禁制动了动,二人同时看向林子深处。

  晏疏很轻地“啧”了一声。

  *

  半山腰下,泥泞的小路上,宋戚衡正毕恭毕敬地候着,眼前山林与从前无甚区别,但他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原本今天是应该上山打扫的日子,然而一早却先被掌门叫了过去,告诉他今日免了打扫,顺便嘱咐近日莫要前来打扰。

  话没说尽,宋戚衡是个通透的人,立刻明白其中含义,心中不免一惊。

  如今这尊大佛骤然回到苍芪,对于苍芪来说未必是好事。

  宋戚衡犹豫着要不要提醒一句,解庄先行开口:“事非绝对,切勿妄言,我们只要做好分内的事情。”

  宋戚衡住了口,听着吩咐带了个东西到了这里。解庄告诉他只需站在枫林的尽头,里头的人自会知晓。

  确实等了不多时就听见了动静,然而视线垂落之处,入眼的鞋面并非印象中的月白色。

  解庄处理完手头的事情端坐在书房内,等到天落了黑,弟子进来掌灯都未见宋戚衡回来。

  看着眼前的蜡烛亮起,解庄问那名弟子有无见到宋戚衡,弟子摇头表示一直未见。

  解庄奇怪,心里有些不安,思忖片刻后往外走去。

  山门外是灯火通明的石板路,向下一直延伸到密林中,树影婆娑像一只只怪物的手不停摇摆,解庄皱眉,衣袍微动,眨眼间消失在原地。

  *

  苍芪共七峰,上下要经过山坳,各峰所设禁制皆未落在山脚,为了寻常百姓方便出行。只是如此一来,这七座山峰便被横七竖八的小路分割开来,整个苍芪立刻变得四分五裂。

  可事实上这七峰所落之处颇为讲究,盘踞个点,成就一个福地,加以法器辅助后又能成为阵法,护得山中弟子的同时也护得了周遭的百姓,因此留居于此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慢慢就形成了一个镇。

  于此相同的情况有很多,几乎每座仙山下都会有一座小镇。

  苍芪山下这座名唤嘉云镇,规模不见多大,来来往往做着仙师们的生意,无论散修也好正规门派内的仙师也罢,都会照顾着些,日子还算富足,只是地方偏。

  入苍芪必过嘉云镇,此处仙师众多,寻常百姓早已习惯了,只是今日入镇子的人比往常多了许多,行色匆匆赶着去往苍芪,就连普通百姓都察觉到了不寻常。

  苍芪主峰上,议事厅内吵闹得仿佛菜市场,分别没多久的各家人再次齐聚一堂。此行各家掌门未亲临现场,不过是能说得上话的弟子,没了上位者的压制,这群人没一个坐在椅子上吵闹个不停。

  解庄站在另一高处看了眼这边,问身边人:“还没寻到宋戚衡的下落?”

  一旁韶胜毕恭毕敬:“尚未。其余门派内失踪的弟子也皆未寻得,既无挣扎痕迹,也没有丝毫音讯,好像凭空消失一般。”

  韶胜是负责解庄衣食住行的弟子,他与宋戚衡是解庄的左膀右臂。

  解庄对于这个结果并不奇怪,叹了口气:“接着查。”

  韶胜点头道:“掌门放心,已经加派了人手,以苍芪为中心各个方向都有排查,一有消息立刻汇报。”

  解庄“嗯”了一声,没再看山下的闹剧,只吩咐茶水不要亏了,好好待客再好好送走。

  韶胜问:“这些人究竟为何而来?吵闹多日别说结果,就连目的我都没听懂,似乎是想寻人,又似乎并不是寻丢了的人。”

  解庄摇头未有多说:“今日各处弟子都要加强管束,切莫与客人起冲突。还有,弟子失踪这件事也要压着消息。”

  韶胜:“可堂上吵的那些人……”

  解庄:“等他们吵累了自己便走了,你也说他们自己说不清自己的目的,都忌惮着呢,谁也不敢造次你猜是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为了寒峰上的那尊佛。

  韶胜虽不清楚如今情形如何,更不知道自家掌门究竟如何打算,但是堂上那些人的心思他却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如今各处弟子频频失踪,无论是六大仙门还是旁的小门小派,奇怪的是那些人就好像平地蒸发,连一点线索都找不到。今年的怪事太多了,要说最怪的就是那莫名死而复生的仙尊。

  对于这位仙尊得经历大家心中各自揣测,谁也得不出个结果,但是最初谁也没往坏的地方想,直到后来,这些人突然发现这乍然出现的仙尊压得他们透不过气。

  倒也不是没见过化境仙尊,毕翊仙尊也就罢了,他们早已经习惯,就像看着庙里被百姓供奉的菩萨,这种敬畏早已习惯成自然,不会往自己身上比较,更不会自省。可现在不一样了,这位仙尊的存在就像是在讽刺着他们,一群不求上进修为停滞的人看着百年前的天才人物,感受着自己与对方的差距,谁能不嫉妒?

  不说别人,看着这位离宿仙尊,韶胜都有些羞愧难当。

  他的修为在同期弟子中还算不错,这些年他精力大半未放在上,心思杂乱,看着头上自家掌门和别人家的掌门长老,甚至潜意识觉得修为的上限就应该是元合,而那化境则是神仙才会到的境界,也就毕翊仙尊了。

  遮羞布一旦被掀开,若不是自我忏悔便是歇斯底里,这些固步自封的人开始想着,盘算着,他们阴暗地想将秽玡的事情强硬与这位天才仙尊关联在一起,将他的一切都打成“错误”,而他们这些正义之士便可以继续在自己的安乐窝里享受着。

  从前还算遮遮掩掩,而如今发现这么一遭,就像是给瞌睡的人低枕头,弟子失踪重要吗?重要啊,自然是重要,所以想要问问苍芪有没有头绪。为什么问苍芪?那还不是因为苍芪今年怪事最多,最怪的就是那位死而复生的仙尊。

  仙尊这事上怎么算都是苍芪占便宜,那占了便宜就要承担责任,总要有点说头吧?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聚集在苍芪的不再是有头有脸大人物,他们觉得丢人,又迫不及待地想做。

  这些人此行难保不是为了寻苍芪寻离宿仙尊的错处,想将这屎盆子扣在苍芪,尤其是离宿仙尊的头上。

  韶胜懂,解庄更是懂,所以将他们晾在前厅自己吵去。

  有些话不放在明面上是为了日后相见,这点分寸就落在那些没什么身份只知道吵嚷的弟子身上。

  谁都知道吵不出个结果,但是又非吵不可,为得,就是将山里的仙尊引出来。

  四处秽玡的排查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切都在可控范围内,明明是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可是那些人心里不安啊,若是真的天下太平没有出乱子呢?他们是在庙里再多供奉一尊佛,还是要被指着鼻子骂:你们这群窝囊废,化境是踏不过去的吗?苍芪就要蒸蒸日上或许还会赶超邳灵宫,什么六大仙门最后就只剩下两大了吧。

  韶胜下意识抬头看着解庄步履坚定的背影,他很想问问掌门到底是遵循祖训护着仙尊,还是也考虑了门派,想要以此相争让苍芪再往上走走。

  这话终究没能开口,是越界,也是大逆不道。

  世道未乱,万事太平,而这太平盛世里却容不下一个曾经为其先出生命的仙尊。

  话又说回来,离宿仙尊自醒来后一直未回苍芪,从前苍芪也是相安无事,如今离宿仙尊不过才回苍芪没几日,门派内都没几个人知道,这些外人又是如何知道的?

  林里风起,带着绵密的寒意,就快入冬了,今年的冬似乎比往年早了许多。

  弟子堂的弟子们下了学成群结队地往膳堂走。

  自上次因为侯涞和白千满的事情,围观的弟子集体受罚,这些刚入门不久的少年们日常收敛了很多,虽心中有不甘有怨却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表现出来,苍芪的责罚不至于要人命,难受几天还是有的,谁也不想平白遭罪。

  今日几个相熟的弟子因课业去往别处,白千满来得晚还要在堂里听基础,他们相约晚点在膳堂见,这个时间,那边应该还没结束。

  白千满不想惹事,也不太想和这些弟子打好关系,他一个人吊在最后慢慢往膳堂走——膳堂食物供应充足,不会出现去晚了没饭吃的情况。

  他怀里抱着熟悉的傀儡小黑,朋友不在的日子他都带着小黑,有点寄托,心里稳当些。

  脖子上挂着的铜钱落在衣服外,小黑十分感兴趣地摆弄着。

  白千满拍了下小黑的手:“别弄,这是师父给的东西可不能乱动,前几日我找不见是不是被你抓去玩了?你若喜欢我那还有许多铜钱,你去挑个喜欢的。”

  在苍芪用不上银钱,便都留在了房间里。

  去膳堂的路不算近,原本下堂就已经很晚,加上白千满走得很慢,待他看见膳堂大门时门口已经挂上了灯笼。

  里面影影绰绰聚集了很多人,有刚到的,有要走的,交错间白千满隐约看见了熟悉的身影,他估摸对方应该是提前下了课,刚要抬脚跑过去找人,却在这时眼前突地一黑。

  白千满脚步一顿,茫然地抬头看向对方,视线触及到对方面庞时越瞪越大,难以置信又十分惊喜地看着来人,叫道:“单大哥!你怎么在这?!”

第131章

  寒峰之上一切看上去都风平浪静,晏疏每天端着喷水去篱笆根浇着不知名的花……植物,毕竟萧亓问过两次究竟是什么花,都被晏疏看傻子似的看回去,如今就只能确定是植物了,不然浇什么水,但也想不明白是什么植物在大冷天还需要每日浇水。

  萧亓有时候能看见晏疏浇水,有时候看不见,在寒峰的这几日萧亓睡得额外沉,他原本猜想是不是晏疏动了手脚,想趁他睡觉做点什么,后来几经观察,他这个屋子里的东西当真少得可怜,更别提可以做手脚的东西了。

  没有燃香,没有茶水吃食,晏疏每日除了浇水就是去看书——他那个杂乱无章的厢房里竟然藏了不少书,胡乱堆在木箱里,晏疏一般抓到哪本算哪本,一看能看一天。大多时候他还会顺手抓起一本扔给萧亓,可惜萧亓没什么耐心,看两个字要么睡着要么盯着字发呆。

  这样的日子无聊又安逸,不过短短几日萧亓却有种待了百年的错觉,似乎从一开始二人便是过着这样的生活,没有单思,没有死别,没有别扭的相处,也没有心思不纯的仙门。

  那日山下禁制异动,晏疏本想将萧亓扔下自己去看,但甩掉萧亓这件事晏疏从来都没有彻底成功过,最后是二人一同下了山,然而山下什么都没有,禁制依旧,地上连个脚印都没留下。

  二人回山的路上一直不言,延续了先前不尴不尬的气氛,最终还是萧亓先行受不住了,可萧亓不是找话题的性格,还好晏疏先行开口,不知怎么又说到了之前的小村子。

  “那村子如何?”萧亓半是好奇,半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他脾气向来来得快去得快,每次闹不愉快后又自己后悔。

  萧亓有时候也在想自己和晏疏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怀揣着各自的秘密不可能说,又非要凑在一起……好像也只是萧亓单方面的想要凑在一起,所以问那么多不过就是在给自己找难受罢了。

  萧亓低着头,晏疏快半步走在前面,听见萧亓的话无声地笑了笑,接着说:“我也是无意间得知,那里大概是我小时候住过的地方。”

  萧亓猛地侧头,转眼就看见晏疏的侧脸。

  晏疏的容貌不似殷燮扶那样惊艳,更多的是透着一股安心,线条流畅淡然,如今配上银色的头发平添了些缥缈,似乎只一伸手,这位温柔的仙尊就会消散。

  淡淡的墨描绘出他细长的眼尾,之后又晕染在一片空白了,这样的人也有故里,也有属于自己的过去的人间?

  而后,他听着晏疏轻描淡写地说:“那村子本来就穷,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早就消失了,倒是没想到还在。正巧带着你也没事,也是为了避着仙门,就去看了看。”

  萧亓问:“那你怎么没多待几天?”

  “你不喜欢。”晏疏笑笑,“确实不是个适合落脚的地方,住在村民家里,那么多外人你也不舒服,看看也就罢了。”

  萧亓没想到那个村子会如此重要,也没想到因为自己不经意的情绪流露,晏疏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甚至都没有为自己的行为解释。

  “我对那没什么记忆,但人嘛,总想看看过去,很可笑是吧,我都死了一遭了竟然还会动这种心思。”

  生前身后百十来年,晏疏从来没去过那个地方,第一次便是带着萧亓。

  萧亓心里五味杂陈,脚步突然停下,晏疏回头看他:“怎么又不高心了?”

  萧亓突然拉住他:“走,我们再回去住几天,多带点吃的送给那老头子家里,这样借住总不会拒绝。”

  “你不是不喜欢……”

  “我只是不喜欢跟除你以外的人接触,但也没那么娇气,咱们再去看看,那天来回匆忙,村子里乃至周遭都没有好好看看,走,我们现在就回去。”说罢,萧亓当真拉着晏疏便要往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