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徒掀了我的棺材板 第122章

作者:松羽客 标签: 强强 仙侠修真 玄幻灵异

  仙尊讲课不常有,便是从前也是在掌门的极力劝说下才偶尔讲上一两堂,就甭说仙尊脑子里的知识了,就那一道道加在身上的光环,都能让一众弟子们借机盯一下午。

  不知不觉间,萧亓竟然站了一下午,他想后侧开一步让路,弟子们并没有留意阴影里站着的人,只是三步两步一回头,依依不舍之情倒是尽显。

  萧亓于门外等了少卿,头顶已经出现稀疏的星光,火烧云映红了山头,风是暖的,温柔地提起了萧亓的嘴角,又慢悠悠地入了山林,带起一片树叶,沙沙声中时间都慢了下来。

  弟子见少还没见到那人身影,萧亓忽而反应过来:晏疏不会又跑了吧?

  他慌忙回头去找,抬眼的瞬间就对上一双幽蓝色的眸子。

  那人眼底带笑,还有着恼人的调侃,似乎故意等萧亓看过来,又在视线相对之时偏了头。

  他胳膊杵在案台上,托着下巴看着对面的人,白千满似乎在说着什么,连讲带比划,看起来有些兴奋,晏疏安静地听着,最后点了下头像是表达肯定,也为这段话收了尾。

  白千满得到答复后显然更兴奋了,他身后不远处等着几个人,紧张又忐忑地看着白千满与仙尊的互动,眼底的羡慕都快溢出来,也知道晏疏答应了他们什么,在白千满回去后,几个小孩聚在一起庆祝了一声,又很快发现自己这个行为被仙尊看见着实不好,簇拥着白千满一溜烟跑了。

  堂内没了人,萧亓这才走了进来,却没有到晏疏跟前,而是坐在第一排案后蒲团上,坐得很端正,看着跟前不远处的仙尊。

  晏疏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又很快被笑意掩过,手点着书案:“这位弟子是有什么困惑需要本尊解答的吗?”

  本是调侃,不曾想萧亓脸上不见丝毫放松,甚至有些严肃。

  “在下确实有些困惑,还望仙尊能指点迷津。”

  晏疏一愣,没想到萧亓来真的。

  他心中暗道不好,腿脚比意识反应还快,等他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起身往外走,好在他还算有良心,未免萧亓太尴尬,晏疏找补道:“那边走边说吧,膳堂最近做的糕点还不错,等会儿包点带回寒峰。”

  说罢他又往前走了几步,仔细听着身后动静,然而眼看着他都快到门口了,却还是没听见身后声响。

  晏疏回头,看见萧亓依旧端坐在原处,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一眼,晏疏便心软了,想想其实自己这样下去也确实没多少意思,总不能一直如此,便是走了回去,坐在萧亓身侧,像两个学童并做。

  “你看着间屋子,小时候我也曾来过,现在的屋子与那时候并无不同,门口门框上有一小处凹陷还是我幼时撞的。”晏疏一笑,问萧亓,“你想知道什么?”

  不等萧亓开口,他旋即又说,“若是你困在过去大可不必,从前我就曾劝过你,不要拘泥于已经过去的事情。你别看我从前甚少出门,见到的东西也是不少,不比你想的那样不谙世事。我确实很早就察觉到你的不对劲,但当初没想到你这样胡闹,也是后来机缘巧合察觉到你我二人有些许相通之处,方才明白你用什么让我活过来。旧事不想提是觉得没必要追究,如今都好了就够了,你没必要放在心里,日子是往后看。”

  晏疏手放在身后,整个人都是放松的姿态,银发垂到手上,也碰在萧亓的胳膊上,丝丝缕缕将两个人牵到一起,平添了些暧昧。

  晏疏话很简单,是他惯有的风格。他甚少回头看,在晏疏看来过去便过去了,总回头会让自己困在其中,于修为于人生均无益处。晏疏不想和萧亓说这些也是因为这个,不全然是因为自己的自作主张,当然怂也是真的怂。

  晏疏一直看着房梁,屋外已经掌灯,昏黄的光弱弱地投射在木头上平添一些岁月的痕迹,那些木头说不上有多古老,或者是苍芪开山祖师所留,也或许只是在某一代里随意搁置,粗壮的木头守护者这个门派比人要稳定得多,他们见证了弟子的青涩,看着他们修为大成,直到一次离别之后再也不见。

  死物要比活人长久,一如苍山河流,便是生灵再多的变动,苍山如旧,松柏长青。

  屋子彻底暗了下来,晏疏也说不清自己在想什么,或许只是思维放空什么都没想,这时手指异动,温热附着而上。

  晏疏一转头,就见萧亓牵起他的手,虔诚地吻着他的手指。

  几番相处,晏疏还是不太习惯这种亲密,但也没有拒绝,既然已经捅破了窗户纸,再多的推拒显得矫情,晏疏也不是个矫情的人。

  “我没想问你那些。”萧亓的眼神收敛在睫毛投射的阴影下,虽看不出情绪,却也能感觉到并没有太多迷茫,“我只是想问,仙尊如何大胆竟然,于归远山上公开轻薄于我不说,甚至在仙宁大会上不顾廉耻,如今‘萧亓’二字没能闯出个名堂,倒是担了‘离宿仙尊道侣’的称呼,还要背着断袖的名声,仙尊说,要如何补偿我?”

  补偿?

  听见这二字时晏疏立刻后悔了,他就不应该一时心软来关心这狼崽子的内心,如何就成了自投罗网的小绵羊。

  但又无从反驳,虽然最开始心存不轨的是萧亓,可萧亓光明磊落,只在二人相处之时明目张胆地表达着自己的喜欢,于外人前并没有越矩的行为,反倒是晏疏一而再地将二人情感展露在世人面前。

  萧亓不是惧怕世俗眼光的人,他现在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晏疏被萧亓黑白颠倒的话气笑了:“那你想如何补偿?不如我对外言说你是被迫的,我死缠烂打、你抵死不从?”

  手臂一紧,萧亓已经翻身在前。他坐在晏疏的腿上,手指缠着银色的发丝,轻轻拉扯撩拨着,抬起的眼眸中哪还有先前的正色。

  果然是个陷阱!

  萧亓当然不可能让晏疏再跑,今早萧亓其实没想怎么样,只是心心念念许久的人在身旁,难保不会触碰几下,几下就……

  总之晏疏不经意间触碰到萧亓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时,整个人差点从床上蹦起来,逃跑之快完全不给萧亓反应机会,只留下萧亓一脸委屈独守空房。

  萧亓从没跟晏疏算过之前的账,也没问过晏疏从前究竟作何打算,没问他若是他的计划失败了会怎么样,若是两人不能再见要如何。萧亓像是个好不容易得到宝藏的小偷,小心翼翼抱着不敢多看一眼多言一句。

  萧亓知道假设不成立,既然能走到一起就当过好以后的日子,所以他只想好好收着往后的每一日,一如晏疏所说人要向后看。

  可话虽如此,萧亓依旧后怕,他很怕现如今的一切是一场梦,也怕这梦是晏疏亲自为他编织而成。

  他慢慢靠近,吻上他的囚笼。

  “是我死缠烂打,是我痴心妄想,是我偏执丑恶妄图将你据为所有,你当让我去背负外面的议论就好,如何抢了我的风头。”他知道晏疏故意为之,便是将自己放到了主动位置,外面骂也好议论也罢,说的都是他离宿仙尊公然断袖甚至有些人都不知道仙尊这位断袖道侣叫什么名字。

  晏疏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萧亓,强势地让人心动。

  可话说的太透就没意思了,留下点耐人寻味的空间还能当成情趣。

  所以如今萧公子便坐在了仙尊的腿上,一如外界所传的那样,成了个勾搭仙尊的妖精,就是那张脸的线条过于锋利,不见一点妖媚。

  晏疏趁着萧亓说话时稍稍退开之际,直接将人推开,一张脸比傍晚的红霞还要艳,好在屋内没有点蜡烛。

  晏疏愠怒:“这里是学堂!”

  “学堂又如何,仙宁大会上仙尊都能主动,如何在这四下无人的学堂便不成了?”萧亓笑着再次凑近,鼻尖相碰,他一颗心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不管多少次,不管如何亲密过,再看这张脸他都控制不住地心动,“晏疏,我好喜欢你。”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晏疏一愣,紧接着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你这是做了坏事后耍赖吗?”

  萧亓眼角弯弯,又重复了一句:“晏疏,我好喜欢你。”

  “好好好,喜欢喜欢。”晏疏无奈,后退着起身,一同将萧亓也拉了起来,“时辰尚早,是想回寒峰还是出去逛逛?”

  出了山门,萧亓手中拎着桂花糕跟在晏疏身后,忽而问道:“方才白千满找你做什么?”

  “这几日山下有节庆,他问我想下山。这小孩儿头先听闻自己的小傀儡实则是秽玡就一直闷闷不乐,正好趁着这个时候下去散散心。”

  “他是不是不知道,幼时所见的修行之人便是王鹿?”

  “不知道。”晏疏摇头,“也不知道那只小秽玡有着王鹿的魂元,这事儿我没与外人说,你也不要提。”

  白千满自己那些瞎猫碰死耗子的占卜之所以会准,便是因为王鹿,正因如此,王鹿一早就知道晏尘归苏醒。

  因果之间不知也好,知道了平添烦恼,尘埃落定的事情,没必要给更多的人平添业障。

  萧亓对白千满的事情不感兴趣,只要他不缠着晏疏就好。

  山路崎岖,两人谁都没有动用魂元,一步一步相携而行,像山下再普通不过的百姓。

  衣摆扫着小草,晏疏忽而笑出声。

  萧亓不明所以地看过来:“怎么了?”

  灵蝶在发着幽幽的光,照着前方崎岖小路,晏疏沉吟片刻:“只是觉得很有意思。”

  萧亓脸上疑惑更甚,晏疏撩了袖摆牵起萧亓的手:“当年师尊卜卦时说我离世太远,恐不顾大局,这才给我取了‘尘归’二字盼我能多思多虑,重归凡尘。当初我只当他觉得我醉心修行不理外界,如今我倒是不明白,他所说的离世太远,到底是怕我不顾世人生死,还是怕我错过姻缘。”

  “姻缘”二字像一个小木槌,不轻不重地敲在萧亓的心上,他下意识扣住晏疏的手,晏疏垂首见着这一幕时眼底笑意更甚。

  “我有没有说过……”萧亓看过来,晏疏说,“……我也很喜欢你。”

  忽然一道风吹动了整一片树林,叶子沙沙作响,草木所向之处皆指寒峰。

  下一刻,晏疏的后背狠狠撞在了门上。

  晏疏的一生还算顺遂,反倒是萧亓一生飘摇,混乱了大半辈子,所幸最终寻得归处。因果冗杂,萧亓毕生所求从来只有一人,一句“喜欢”如同穿云箭,直接击碎了萧亓所有的理智。

  没了最后的克制,亲吻如暴雨般落下,晏疏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屋内早已失去了头绪,混乱之中传来几声低吟。

  屋外不知从何时起下起了雨,噼里啪啦敲打在窗棂之上,飞溅起的水珠像一只只灵动的蝴蝶。

  直到夜色褪去,远处山头亮起一道线,一条漆黑的小蛇从窗缝溜了出来。

  光线顺着缝隙投进屋内,飘荡的帷幔中,一条胳膊探了出来,白皙的皮肤透着不正常的红。

  他的手扣着床边,声音喑哑:“……萧亓,天亮了。”

  “嗯。”另一只手伸了出来,十指相扣将晏疏的手带了回去。一道闷哼声后,萧亓接着说,“今日长老们都回来了,你不用去代课,乖。”

  晏疏:“……”

  林木之下杂草之中,不知名的小花慢慢舒展开淡紫色的花瓣。

  今年的寒峰比以往都要暖和得多。

  -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