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徒掀了我的棺材板 第112章

作者:松羽客 标签: 强强 仙侠修真 玄幻灵异

  没人觉得离宿仙尊骤然出现是为了帮柏明钰,他可是被那鬼修亲手复活。

  收剑后退,柏明钰看着出现的人,心中清楚今天的事情将不会再向自己期望方向发展。

  萧亓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他之前甚至已经在想,若是今天死在这,或许一切就走向了终结。只可惜没有再见到晏疏一面,若是晏疏知道今天的事情会怎么想?会不会一脸失望,然后觉得瞎了眼才将他带在身边,还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寸进尺?

  应该会后悔吧,幸好自己看不见他那双满含失望的眼睛。

  可惜上天从不知怜悯为何物,百年前未能遂他心愿,百年后同样不如人意。

  萧亓眼神复杂地看着挡在前面的身影,嘴唇哆嗦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还能说什么,事到如今他不过是一个等着铡刀落下的罪人,等着面前之人走到对面。

  先前还对柏明钰嗤之以鼻的人,此时乖顺地垂着眼皮,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样子,跟之前操控着蟒蛇肆无忌惮的嚣张模样判若两人,柏明钰余光不小心瞥到,差点没气笑了。

  晏疏一身月白色衣衫,银发在空中飞舞着,灵蝶围绕看上去当真像极了下凡的仙人。他好像没看见地上的深坑,也没看见四下慌乱,瞎了似的问:“这是闹哪出?”

  柏明钰这下是真的气笑了,一指着下面:“你说呢?”

  晏疏不咸不淡地瞥了眼下方。

  平渊派现在已经不是一个“惨”字所能形容得全的,只一眼晏疏久收回了视线,用着气死人不偿命的口气问:“所以呢?”

  别说柏明钰了,萧亓的表情同样精彩。

  萧亓原本已经泄了气,只等着晏疏转头问责,不曾想竟是听见这么一句。

  柏明钰缓了一口气:“我觉得我们应该坐下来好好说道说道。”

  “没什么说的。”

  晏疏此言让柏明钰又是一惊,他不得不多开口解释:“你要不先问问他说了什么?他方才亲口承认秽玡之事与他有关,也承认平渊变故是他一人所为,死了那么多弟子,如今下面的秽玡上还有萧亓的元灵,这事他必须解释清楚。”

  晏疏微微侧头,问:“你说了?”

  终于还是来了。

  萧亓闭了闭眼刚想点头,却没等他动作,晏疏已经转了回去,接着问柏明钰:“所以呢?”

  柏明钰已经记不得今天第几次被噎,但也明白了晏尘归如今的立场。

  于是他郑重地问:“所以不管如何,你都是要保他?”

  “笑话。”晏疏一乐,忽而一道风起,下一瞬他已经出现在了柏明钰半步远的地方,垂眼轻声问,“这不正是你希望的结果吗?”

  灵蝶漫天,漂亮的不似人间物。

  这么多年不是没有散修修元灵为蝴蝶,可是那蝴蝶除了能追踪窃听以外,似乎别没有太大用处,以至于在大多数人的印象中,元灵的形态与其所负载的能力全然相同,以至于忘了当年这些蝴蝶到底代表了什么。

  倒也怪不得如今的仙师们,他们为亲身经历过,自然也难以靠想象凭空捏造出畏惧,然而柏明钰不同,当年他亲眼见证者这位一步步走到高处,见过他用着脆弱不堪的蝴蝶大杀四方的样子。

  若是换个人柏明钰懒得多废话,甚至若只是个萧亓,柏明钰也是有很大把握将其带走,可惜现在不只是一个萧亓。

  离宿又与萧亓站在一处,这个情景是他想要的结果,却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情况下得到如此结果。

  眼看着二人剑拔弩张,萧亓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声音有着控制不住地颓败,只有一点点,他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

  “晏……晏疏,你让开,这是我与平渊派的恩怨,与你无关,百年前的恩怨总要做个了结。你说得对,我对你确实图谋不轨,当初就是想骗你帮我覆灭整个平渊,为此不惜与你说出一些不清不楚的话,没想到你竟然没有上当。不管如何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如今我便讨了这个恩情,只要你不插手我的事情就算是报答了。”话音稍顿,萧亓的情绪平复了许多,甚至能平稳地从自己的心脏里再多掏出几句话,“或者你打算与柏明钰一起亲手杀了我,全了你离宿仙尊得大义?”

  “什么大义?”晏疏问。

  心脏疼得久了慢慢会成为一种习惯,不是麻木,而是那种诞生于疼痛上的爽。

  萧亓仰面笑道:“柏明钰刚刚不是说了吗?下面的秽玡……”

  砰——

  萧亓的话尚未说完,下方不知何处突然响起爆裂的声音,紧接着一声又一声,紧接着一人嘶声嚎叫:“秽玡,秽玡自己炸开了,大家快躲开!”

  那人还没喊完,靠得最近的几人被崩了一脸的血肉,其中一人下意识抹掉脸上的东西,却在掌心上发现一只漆黑的蝴蝶。

  “怎么会有蝴蝶,秽玡的身体里怎么会有蝴蝶?!”

  在场皆为修行之人,一句呓语悉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柏明钰一惊,忙看向晏疏,就见对方歪着脑袋微笑道:“你方才说,那些秽玡是受到谁控制?”

第141章

  不仅是柏明钰,就连身后的萧亓都惊呆了,他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没想到晏疏会知道秽玡身体里的秘密,更没想到他竟然就这样明晃晃地将蝴蝶露在众人眼前。

  “晏……”萧亓是真的慌了,他慌忙地想要辩解,却在这时触碰到了晏疏的视线。

  冰冷、带着威胁,是萧亓从没见过眼神。

  他不怕晏疏恨他厌他,就怕晏疏这样淡漠地看着他,就好像他只是芸芸众生中无关紧要的一个,他害怕他在晏疏心中连一粒尘埃的重量都没有。

  萧亓从没想过晏疏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心中的话顿时被噎了回去。

  只一个犹豫就已经错过了很多,就是这个短暂的空档里,整个天地都变了颜色。

  天地空茫,万物皆蝼蚁,唯有二位天神般的人物立于半空,一方身后是天下苍生,一方身后独有一人。

  这一刻柏明钰恍然明白了晏尘归那句“你赢了”是什么意思。

  柏明钰确实赢了,他的心思晏尘归从头到尾都明白,为何不言不戳破柏明钰也有了判断。

  这个结果若是换个场景他或许还会高兴,可现在只会更麻烦。

  天下安稳太久了,久得世人忘了离宿仙尊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也忘化境仙尊交手会有什么样的后果,甚至天真的以为先前毕翊仙尊与萧亓的交锋就已经到了顶峰。直到被敲了下天灵盖,腥甜顶在喉头,他们骤然惊醒,恍然想起百年前,想起那六大仙尊同时存在的世道,也想起了各处史书里词穷的描写。

  于是他们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

  化境仙尊交手,所波及之处难以估量。

  柏明钰本想设置禁制不影响他人,可晏尘归却不知道犯了什么混,似乎真如他所表达的那样不仅控制住了秽玡,本意还妄图颠覆天下,即是如此,又如何在乎这区区平渊和那些无辜被卷进来的弟子们。

  闪电伴随着雷声像一道道裂缝断了时空。

  众人不知道这场交锋终究是谁赢了,也不记得什么时候画上了休止符,迎接他们的是一场冰冷酣畅的雨,用力拍在脸上、身上、乃至灵魂上,紧接着浑身痛的难动半寸,待他们意识回笼,人已经躺在了自家门派的床上,靠着数不清的汤药救了七天才勉强固住元神,生生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

  寒峰之上,晏疏落到院中时不忘在山外落下禁制,萧亓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人已经摔倒了床榻上。

  他本就亏空,后背撞到床铺的瞬间短暂地失去了意识,但又很快醒转,速度之快连晏疏都未曾发觉。

  手肘撑着床铺,萧亓本想坐起来,可惜立刻又脱力摔了回去。

  “伤得很重?我看看。”晏疏皱眉,弯腰探手却落了空。

  “躲我?”晏疏站直身子,一肚子的火气还没找地方发泄,原本看见萧亓可怜的样子有过一时心软,可见着那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却怎么也没办法软着脾气贴上去。

  他本来也不是个会耐心哄人的性子。

  见晏疏没收手站了回去,萧亓紧张的身体终于有稍许的放松。

  他又试着坐起,可惜身子太弱,那一点挣扎没让他有找回半分气场,反而看上去更可怜了。

  如今的萧亓一身狼狈,衣服破烂不说还有水牢中带来的脏污,有将干未干的血迹,有一些别的说不清是什么的东西,总之花里胡哨很是精彩。

  萧亓不想脏了晏疏的被子,提着一口气终于起了身。

  这期间晏疏一直没动,冷眼看着萧亓折腾,逗弄小动物似的等着他临近成功再狠狠给上一下,使得萧亓前期的努力全都付之东流,狠狠地摔了回去。

  晏疏这一下力气不小,萧亓被摔脑子发昏。

  “起来做什么,与柏明钰没打够是吧,还想跟我也打一架?”

  萧亓侧头闷咳了两声,喉咙里都是甜腥,缓过一口气他才说:“……太脏了。”

  他说的是自己。

  “脏?”晏疏冷笑,“去平渊闹出那么大阵仗,如今知道脏、知道卖惨了?方才在平渊怎么不见你此番柔弱?我让你在这寒峰待着听不懂是吧?”

  萧亓不言。

  晏疏发泄一通面色不见和缓,站在床边两步远的地方双手抱胸:“我问你,你去平渊到底发什么疯?”

  “我与平渊派的纠葛你不是不知道,有些账总是要算,早晚而已。”萧亓淡笑着,全然没了先前不死不休的气势,反倒是像上街买了些许吃的那般轻松。

  晏疏显然没相信他的鬼话:“那平渊现在一团糟,你即是如此怨恨,不如我现在就去帮你平了它,也算了了你一番心事。”

  说罢晏疏就要离开。

  萧亓一口气憋着,这会儿不知从哪积攒了力气,猛地跳起来抓住晏疏:“你要去哪?!你不许去!我与平渊派如何都与你无关,我不需要你插手。”

  “不需要我?”晏疏低头看着拉着自己的手。

  那只原本修长有力的手如今尽是伤口,皮肉发白明显是被水泡过,再往上衣服更是破烂,身上多处血洞看上去触目惊心。亏得衣服是黑色,一时看不出那些伤口是不是还在崩裂着,倒是味道闻上去不太妙。

  可即便这样,晏疏的态度也不见丝毫变软,墨蓝色的眸底一片冰凉,看得萧亓不自觉地想要收回手指,却在离开衣料的瞬间又抓了回去,气息微弱地重复:“不许去。”

  “我问你。”晏疏道,“若是今天我没有出现,你打算如何收场?”

  收场?那种情况下还能如何收场,如何收得了场?

  平渊派基业毁了大半,且不说弟子死伤如何,就那些能受萧亓驱使的秽玡就足够他喝上一壶。柏明钰已然现身,萧亓断然不可能全身而退,待他落到正道仙门手里还不是由得他们说?谁也不会得罪平渊,即便平渊损失惨重,在一个鬼修和一个仙门之间根本无需犹豫,必选平渊。

  萧亓嘴巴狠狠地抿着,倔强着不肯错开视线,末了哑着嗓子说:“你既知道又为何出现,我便是死了你还能落得个清净,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的行为代表了什么,他们都会说……”

  “说什么,说我心怀不轨偷养秽玡妄图颠覆世界,还是说我跟自己的徒弟关系不清不楚断袖不伦?”晏疏反身站正看着萧亓,“萧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

  萧亓一愣,不知道自己应该明白什么,又隐隐带了些期待。

  笑声落到耳中,萧亓猛地抬头,可惜那笑声好像幻觉般,迎接他的是冰冷的表情。

  “你在期望什么?”晏疏忽而问。

  萧亓突然反应过来:“你耍我?”

  晏疏没有回答他,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平渊的事情你暂且放着,也别再节外生枝,王鹿那边我会处理,其余你还有什么仇恨最好一口气说完,我不想跟在你后面擦屁股。”

  话说至此,萧亓混沌的脑子终于想起来另外一件最为严重的事情——秽玡身体里的蝴蝶。

  他不清楚晏疏如何知秽玡与蝴蝶的事情,也不清楚晏疏究竟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做了今天的决定,他知道晏疏不会去做什么狗屁颠覆天下的事情,那秽玡自然也不会是晏疏搁置,那都是王鹿给萧亓准备的礼物,是打着要么将萧亓搞死要么搞臭的目的做下的局,用整个平渊做棋盘。

  但这事个中曲折只有萧亓和王鹿两个当局者明白,外人即便是柏明钰都未必看得透,晏疏又是在何种情况下宁愿冒着背负骂名的风险,直接将萧亓保了下来,这一保可能就彻底站在了仙门的对立面。

  今日之后,肯定不能如从前那般生活安稳了,且不说平渊派会不会善罢甘休,就秽玡的事情就足够让天下人愤慨。

  晏疏甚至连问一句都没问,直接保下了他,萧亓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他感动得要死,恨不得立刻拉着晏疏问问晏疏究竟是怎么想,是不是也动了别的念头。

  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