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徒掀了我的棺材板 第12章

作者:松羽客 标签: 强强 仙侠修真 玄幻灵异

  萧亓的眼神炙热又直白,晏疏原本还想装作无视,最后实在是被盯木了,头皮跟着痒了起来,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噗地笑出声:“我先前就想问,咱们之间到底有何纠葛,你这眼神若是放在黄花大姑娘身上,估计要把你绑起来扭送官府,告你非礼了。”

  “非礼”二字像是一只手点到了萧亓的额头上,他脸上先是一阵空白,之后耳朵迅速蹿红,却又不肯偏头。

  “没有纠葛。”说着话是萧亓似乎有些生气,晏疏觉得这可能是羞恼,可爱得很。

  说完这句萧亓僵硬地偏了头,可能是怕晏疏再说什么惊天骇地的话,打量起四周,话题转得生硬,“这里是什么哪个鬼地方,也不知道那几个带路的跑哪了,瞧见他们一定得将他们几个绑了揍一顿。”

  “这么凶。”萧亓大多闷着一句话不说,偶尔一开口说话忒逗人,晏疏笑道,“行,听你的,等会儿若是遇到他们全都捆了,给你出气好不好?”

  又是哄小孩子的口气,萧亓用力抿了抿嘴,只有耳朵依旧很红。

  带路的那几个指的自然是鹤温谷的赵正初等人,晏疏怎么看赵正初都不像是个阴险之辈,虽然他看人的眼光不算好,却异常自信。

  晏疏没在这上面和萧亓多理论,捡了根木棍在地上划着:“平时看着你跟个小绵羊似的,一个招惹不好就变得凶巴巴。这阵法算不得什么,找到阵眼自然就破了,就算找不到阵眼也不是大事,没什么新鲜,别急,也别生气。”晏疏先安慰了一通,又说,“你过去家里是做什么的,小小年纪入得此境竟能如此镇定,先前我倒是小看你了。”

  萧亓听见此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上一刻还通红的耳朵瞬间没了血色,脸也跟着惨白一片,不过萧亓本来就很白,这一变化不算明显。

  晏疏在地上乱七八糟画了一堆难以看懂的图,仔细瞧却又觉得是有规律的,只不过那规律难以捋清。

  晏疏没想萧亓会回,他不过随口一说,不曾想萧亓摇了摇头:“算不得光彩。”之后又说,“仙门修炼除去门派秘法,很多也不是隐蔽的事情,听说过一些,白千满不还在路边书斋买了许多关于卦术的书籍吗?”

  晏疏刚醒没多久,不知道世道如何,想想白千满抱着的那一摞子书和他念叨了一路的卦术之法,觉得萧亓此话不无道理,点点头,未再深追,收起木棍跟着打量起周围。

  晏疏不知道,白千满那一包袱的书,只有路上念得一本堪用,便是当初在白千满家里暂住的老道士留下的那一本,其余都是添油加醋更像话本子的所谓术法之书罢了。

  晏疏捏了几只蝴蝶出来,灵蝶飞得不紧不慢,像极了晏疏的脾气,围着二人转了转,之后寻了不同的方向各自散开。

  “先找一下千满,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我刚刚简单探了一下,此处虽诡异,未见凶险,或许只是为了将人困住以达到什么目的,至于缘由就只能找到赵正初等人再细细询问。”眼看着灵蝶飞远,晏疏抬头看了眼天,“若是找不到阵眼就只能强破了。”

  萧亓侧头看过来:“不应该先觅源头,寻因果,即便没有阵眼,待因果成型,阵不攻自破吗?”

  晏疏眉头一挑,就地找了个石头坐下,胳膊肘垫在膝盖上,甚为松散地托着脸颊:“你连着个都知道?小小年纪当真不简单。我之前就觉得你虽根骨极差,灵性却好,若换个好根骨,幼时去仙门好好修行,想必也是个搅弄风云的人物。”

  他说话毫不遮掩,好的坏的通通丢到人面前,之后再垂着眼皮有些疲累地说,“一点点寻因果太麻烦了,这个阵不知多大,不知方寸,要找猴年马月,总归不会是毁天灭地的大阵,强破了就是。”

  他说的轻飘飘,好像强破一个阵不过吃饭那么简单。

  萧亓低头看着地上杂乱无章图,繁复的文字紧贴在一个个圆圈内,又被几条直线拦截,那其实是一个甚为复杂的阵,非极其专注坚定之人所不能成,便是如今仙门的几个以阵法而出名的仙师,都没办法一边聊天一边极快地完成此阵,而晏疏却不声不响地做完了,甚至还往那阵上丢碎木头,没多会儿就架起了一个柴火堆。

  两人待了这么久,林子里依旧没听见第二个活物的声音,晏疏拢了拢衣服:“如今春天都来的这么委婉吗?天冷成这样,你看这草都不愿意冒头了。”

  萧亓坐到晏疏旁边,下意识顺着话看向脚边杂草。

  晏疏像出来踏青没踏成,随口多一句埋怨,萧亓原本悬着心,因为晏疏的态度,不知从何时起心态就平和了。

  “我之前就想问。”萧亓想了想,晏疏侧头看过来,“想问什么?”

  “鹤温谷为何会邀你至此?你是不是……”

  刻意露了马脚,让人猜测你的身份又得不到证实,才将你带回门派。

  后面的话萧亓没说完,他看着晏疏,话就停在了一半。

  晏疏手里闲不得,这会儿又从旁边扯了跟藤蔓把玩着。

  “我和鹤温谷目的一致,过程就不那么重要了,我想知道关于秽……邹家大公子的病由,而鹤温谷也想从我身上得到某种东西,互惠互利何乐而不为?”晏疏怕萧亓想多,可以换了称呼。

  互惠互利……

  萧亓实现落在半空不知道想到了哪里。

  静谧了这么久的林子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风,带乱了晏疏的银发,萧亓突然站起身,怀里抽出一根秀满暗纹的月白色发带,不打招呼地站在晏疏后面,拢起那些乱飘散乱的头发。

  晏疏只眉心一动,之后安坐着任由萧亓折腾,指尖穿过发丝不经意扫过头皮时,晏疏眯了眯眼睛,突然觉得早年自己实在过于迂腐,这样收个徒弟也不错。

  头发束好,萧亓站在背后久久未动,盯着晏疏的背影不知道想什么。

  少倾,晏疏低笑:“你站在那不会是准备偷袭吧,虽说我手无寸铁,看起来也不像很厉害的样子,但是其实我很能打。”

  说最后几个字时,晏疏侧头看向身后,像是认证自己很厉害的样子,手攥成拳头在萧亓面前挥了挥,“不乖就把你架在火堆上烤,这里看起来不像是有野兽果子,饿了就吃你。”

  萧亓丝毫没有被吓着,垂眼指着晏疏的怀里:“我看见油纸边了。”

  明明被戳穿的是晏疏,结果晏疏笑得开心,萧亓一脸冰碴地坐在旁边,又当起了石像,直到晏疏将油纸包拿出来放在萧亓的手里,他表情才算好点,只是没吃,将那油纸包又原样放了回去,开口说:“你那些蝴蝶多久才能回来,蝴蝶命短脆弱,如今这不止深浅的阵里,万一碰到了不该碰的怎么办?。”

  “无碍,那不是普通的蝴蝶。”晏疏没给人当过师父,只偶尔同门教授徒弟时见过一二,知道师父职责之一就是答疑解惑,遂手指一捻,一只蝴蝶便立于指尖。

  他将蝴蝶递到萧亓面前,让其落在萧亓的手上:“这是灵蝶,用以魂元化成,修行之法我不知你了解多少,修行修的就是魂元,化以为形称之元灵,不同人的元灵不同,大多以自身意念为主,元灵化成上古神兽之行也不是不可,但也要量力而行,若是失了控很容易反噬,唔,就像没了肉的果子。”

  这个比喻真好,萧亓顿时觉得手上的蝴蝶有些重。

  晏疏讲东西东一头西一棒,没什么逻辑,他自己又不觉得这有什么,用到哪讲到哪挺好,方便记忆。

  他眼底含着笑意,手指虚虚一点,那蝴蝶的翅膀上就泛起了光,扇动着翅膀飞到萧亓眼前。

  “既是元灵,不应该越强越好吗?上次你在邹宅何人对峙时,那头猛狮一巴掌就能拍死一片这种蝴蝶,作何不换成一个更为凶猛的兽?”那蝴蝶好像听出了萧亓话里的嫌弃,翅膀搔着萧亓的鼻子,萧亓想要赶走又不舍得,漆黑的眼睛被蝴蝶映出蓝色的光,乍一看竟和晏疏的眼睛十分相像。

  晏疏如今的乐子就落在萧亓身上,不管怎么样都要逗弄一番,见他被蝴蝶闹得有些恼,快速抓了一块桂花糕塞到萧亓的嘴里:“吃点甜的笑一笑,别每天皱着眉头不说话,年纪轻轻活得像个老头子。”

  他没有解释蝴蝶,又是哄了哄小徒弟,自己也咬了一块糕,“快了,很快就有结果。”

  话音方落,远处突然传来扑腾声,像一群停留在灌木里的鸟儿齐齐煽动翅膀。

  萧亓内心突生警惕,他刚要起身探探情况,就在这时听见一阵沙沙声。

  那声音像是布料和枯枝摩擦的声音,起初很小,后来还能听见软底布鞋和枯草摸索的声音,越来越大。

  萧亓看了眼晏疏,见他正专注地用木棍摆弄着火堆,好似什么都没有听见。他警惕地站了起来,两步走到晏疏身后,看似因为陌生声音而害怕才躲过去,实则守住了晏疏所有的盲点,护住了晏疏的身后。

  *

  与此同时,白千满正双眼呆滞里在林子走着,怀里揣着那只有了脸却依旧黑乎乎的小傀儡。

  小傀儡刚得的五官可能还不太会用,一整个挤在一起快凝成麻花,手抓在白千满的衣襟上想要用力拉扯,衣服坏了好几处却依旧没能得到回应,小傀儡最后无法,只能藏在白千满的衣服里,自留下一双圆咕隆咚的眼睛警惕地看着四周。

  白千满不知着了什么魔,好在没有直冲冲地撞树,遇到障碍物还知道绕一圈,就这么七拐八拐走了好一段路,前方树木不再茂密,白千满脚步就停林子尽头,冷风吹得一个激灵,白千满突然醒过来,眼神还有些茫然,鼻子率先闻到了水腥味,那是江河湖泊才会有的味道。

  宽阔的湖边,一节断木上,坐着一头白发的老人。

  白千满皱着眉头仔细看着,第一眼觉得眼熟,看好半晌,心脏突地一跳,沉在记忆里多年的身影在这一刻严丝合缝地与之重合,他踉跄地往前走两步,却也只是两步就定在了原地。

  那老人好像无所觉,这么多年不仅容貌没有丝毫变化,就连穿着也依旧那么随意,手里拿着一根枯枝做鱼竿,一根线遥遥落在水里一直不见动静。

  风扫过白千满的脸颊,却没有吹动湖面,那水面就跟镜子一样没有丝毫涟漪,而那根钓鱼的线就这么突兀地伸了进去。

  白千满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有些局促又有些茫然,他可以当着晏疏的面侃侃而谈当初带他入门的老道士,可以说过去自己如何靠着一本书摸爬滚打,而如今见着人,他应该怎么说?

  单独拎出一件事来看,那老道士也算是半个师父,虽没有亲自指点,也亏得他才让白千满在那场火灾里活了下来,甚至有机会接触寻常百姓所不能触及的东西,这么论下来他应该是感恩戴德了。

  可是若将所有的事情都串联,白千满还是怨的。

  那时候父亲因为救了老道士,难得起街上多买了很多吃的,也因为天冷多砍了很多柴,白千满对老道士神神道道的说法很感兴趣,被他爹抓着揍了好几次,这些算不得什么,前面都还算和睦的,那后来呢?

  后来,老道士走的很急,没有任何征兆就告辞离开了,留下了银钱和一句话,一句他们家就要遭灾的话。

  那时候家里还剩了很多吃食,很多柴火,白千满年纪小只觉得这段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又暖和又有好吃的,还有□□士留下的书,再后来,他夜里看书一不小心睡了过去,翻了油灯,点着了窗外墙脚堆得柴。

  这事儿也不能怪老道士,可人大悲之后总是需要找个情绪突破口,不然他也就死了,所以白千满会下意识地想要埋怨,有了一处宣泄他才能活下去。

  他知道自己的情绪很不讲道理,所以也从未想过找道士算账,说到底他明白,这事怨他,他身上背着自己一家人的命,所以他想学卦术,想算算家人来时过得好不好,万一还能会点别的,是不是可以超度父母,送他们早登极乐,下辈子找个好人家。

  只可惜,白千满弯弯绕绕了这么多年,连明天如何都算不明白,又如何算前世今生。

  白千满在湖边站了很久,久到那边的人什么时候转过头都不知道,等他回过神时,见着那老道士一脸和善地挥着手,招呼他过去。

  白千满犹豫了一下,慢慢走了过去,靠着老道士坐了下来。

  老道士似乎忘了他是谁,眯着眼睛收回视线看着湖面,小声念叨:“最近的鱼儿真少啊,怎么都钓不到,小孩儿,你知道怎么钓鱼吗?”

  白千满下意识顺着他的话看向湖面,他哪懂得钓鱼,默不作声地看着鱼线。

  老道士没得到回音也不恼,笑呵呵地一手抓着鱼竿,状似漫不经心地打量起坐在身边的少年,视线突然就顿在少年怀里的小傀儡身上,

  小傀儡在视线对上的瞬间突然瑟缩了一下,然而它还没来得及缩回去,白千满更没来得及做什么,老道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将小傀儡拎了出来,一脸惊喜地说:“这不是有上好的鱼饵嘛。”

  说罢一收鱼竿就要将小傀儡挂在钩上。

  白千满急忙要去抓,嘴里还在说:“这不是鱼饵,这是我的,你放开它!”

  他的话对老道士一点用都没有,那老道士看起来不高,年岁也大,浑身散发着行将就木的老人味,动作却异常灵巧,在白千满几次要触碰到的瞬间精准避过去,稳稳地将小傀儡挂在鱼钩上。

  白千满快哭了,这小傀儡在他心里意义不同,他此时已经顾不上道士如何,只想把小傀儡抢回来,自然也就没注意到道士越发放大的笑脸。

  道士看着追着鱼竿跑的少年,笑眯眯地说:“你看,这鱼不就上钩了嘛。”

第16章

  灵蝶飞得很慢,当它煽着翅膀晃晃悠悠到了湖边时,水里一人正扑腾,而晏疏赶到时,就只见着一连串的泡了。

  除去那一点不寻常的涟漪,波纹没有传多远,其余地方依旧诡异的平静,晏疏瞧了一眼坐在岸边一动不动的老道士,手臂一抬,对着湖面的气泡,挽弓如满月。

  老道士头也不抬地说:“鱼儿咬钩还没咬死,此时出手只会前功尽弃。”

  晏疏恍若未闻,手指一松,只听嗡地一声,箭矢飞射而出,箭光流转之下,数不清的灵蝶跟着飞舞。灵蝶不再像寻常那样遛弯,速度竟是于箭矢持平,而晏疏在箭矢飞出去的那一刻就已经转了身,走到老道士旁边,坐在枯木一头。

  没有针锋相对,像是老友闲聊般:“即是钓不上来就别钓了,说明这鱼与你无缘。”

  “缘……缘之一字重在人为,岂是你一句无缘就能轻飘放过的,若真认天命,你又如何能到这里?”话音飘飘荡荡,在空中转了十八个弯,当最后一点音消散时,那一节粗壮的枯木上就只剩晏疏一人。

  箭矢辟开了一条路,萧亓捡回了白千满,站在岸边踌躇,片刻后皱着眉头一脸嫌弃地压着白千满的胸膛。几注水喷了出来,萧亓动作极快地让开,鞋面上还是溅上了几滴,他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看模样是想用白千满的衣服擦擦,但白千满如今的衣服……不碰也罢。

  晏疏手撑在木头上向后靠坐,看着白千满在地上乱扑腾几下,然后艰难地想要爬起来,似乎和萧亓说了什么,萧亓极为嫌弃地又后退了几步,白千满向前追,萧亓就往后退,一来一往倒是玩起了捉人游戏。

  湖面上不知何时起了雾,晏疏安静地看着这一幕,末了像是回答先前老道士的话,又好像自言自语的喃了一句:“不甘会生怨,怨得多了,生死都成了负累。”

  这话似乎惊到了某处,湖面上的雾愈发浓郁,很快蔓延到了岸边,模糊了白千满和萧亓的身影。

  白千满正手脚不协调地乱抓,扯到了萧亓的衣领,萧亓慌忙去拦,一道亮点闪过,萧亓脖子上似乎挂着什么东西,一不小心被白千满扯了出来,他赶忙塞回衣服里。

  隔得太远,又有迷雾遮掩,晏疏没有看清那是什么,只有心头飞快一跳,快得他自己都没来得及反应,待晏疏定睛再去看时,雾已经浓的看不见任何东西,目之所及只有脚下方寸。

  晏疏盯着脚尖视线有些空茫,过了会儿才回神,很轻地叹了口气,想捏一只灵蝶去带人,手刚抬起就被人拉住。

  那只手手心温热,白皙的皮肤上青筋竖起,蜿蜒向上没入袖子里,之后那人说:“不用放元灵,人都在呢。你若是累了就歇一歇,待会儿我们再走。”

  是萧亓的声音。

  晏疏的手被轻轻拉回放下,晏疏看见少年走到眼前,蹲下,梳理着他被风吹乱的衣衫:“别总叹气,你都说了这阵算不得大事。稍坐一会儿就走吧,等会儿换个地方歇,这里太凉,雾气太大,一时看不出门道,恐生事端。”

  晏疏定定看着萧亓,末了偏头笑出声:“没大没小,不叫师父就算了,如今一副老成的样子是想做个管家?”

  萧亓正低头掸掉晏疏衣摆沾上的土,听见晏疏的话后,低头而露出的修长的脖颈迅速蹿红。

  晏疏不知道这小孩儿为何脸皮如此薄,一个没忍住,手指点在了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