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形白月光 第9章

　　陆忻的出现，大概是这起事件最大的意外。

　　谁都没有想到，这艘星舰会在星海中找到失踪十七年的陆忻，更没有人想到，为了验证陆忻的身份，MSA会派计鸣曜来到这里。

　　测试仪器损坏是个意外，但俞邬送仪器过来，却不是意外。

　　俞邬为什么能够这么快带着仪器赶来？

　　从第一星域到这个地方，少说也要十来天的行程，俞邬却只过了几个小时就到了，显然是因为他原本就在这附近，而他会在这附近，或许本来就和这艘星舰有关。

　　计鸣曜一层层的推断下去，期间并没有瞒着陆忻，将自己的推论全都说了出来。

　　陆忻安静地听着他的话语，到这里突然插嘴道：“要这么多人送死，必然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但你说了这么多，他们的目的又在哪里？”

　　计鸣曜：“所以这只是猜测，还没有变成结论。”

　　他并不是这么不严谨的人。

　　陆忻笑了下，眼睛微微弯着道：“那么我也有种猜测。”

　　计鸣曜做出了感兴趣的表情：“说说看。”

　　陆忻笑意更浓，认真地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眼前完好的星舰，会突然变成破烂被袭击过的星舰？这种突然的变化，真的有可能发生吗？”

　　计鸣曜当然想过这个问题，但他听到陆忻这么问，就知道他说这个必然不是为了提出问题，而是为了给出答案。

　　于是计鸣曜点头说道：“继续。”

　　陆忻继续说道：“有没有可能，这其中有一种景象是假的？”

　　完好无损的星舰，和被袭击后破败的星舰，场景的突然变化的确令人费解。

　　就在计鸣曜沉思之际，陆忻回头注视着他问道：“你觉得如果真的是这样，哪个才是假的？”

　　计鸣曜没有立刻给出回答，他仍然在思索之中。

　　如果现在是假的，那么他们应该是陷入了某种幻觉，或者被困在了什么诡异的地方，而如果眼前的场景才是星舰真实的模样，那么他们之前所见的星舰，所遇到的人……到底都是什么？

　　计鸣曜还没给出回答，陆忻就又笑了起来。

　　陆忻笑得很是放松，像是某种恶作剧之后的调笑，他语气轻快地说道：“当然，我只是随口说着玩而已，不用当真，这种猜想是不是很有意思？”

　　“不。”计鸣曜仔细思索着这种可能性，“你的猜想很对。”

　　不管怎么说，从完好的星舰到破损的星舰，这其中总有一个是假的。

　　陆忻笑了笑，任由计鸣曜继续思考，同时说道：“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

　　计鸣曜应该早就想好了目的地，所以听到这问题后立刻说道：“先去能源区，看能不能修好能源系统，开启星舰的自动修复功能。”

　　陆忻点头：“有了照明确实比现在方便。”

　　计鸣曜多看了他两眼，纠正道：“不是为了这个，你没有注意到吗，这艘飞船有很多地方破损了，如果再这样下去，飞船内部的循环系统很快就会失去作用，我们会失去生存环境。”

　　陆忻：“……”

　　他的确没有注意到，毕竟他已经脱离普通人的状态很多年了，很少会去注意这种事情。

　　但这当然不能让计鸣曜看出来，陆忻随口找补道：“你说得对，我果然还是缺少这样的经验。”

　　计鸣曜似乎没有太在意这件事。

　　他们又走了一会儿，因为电梯无法使用，所以想要去到最底层的能源室区，只能从狭窄的安全梯下去，但如果是这样，轮椅就没办法再带下去了。

　　星舰的安全梯是一排竖直的长梯，只顶端通着一个很小的圆洞，这种环境对残疾的陆忻很不友好，计鸣曜还在思考着应该如何带人下去，陆忻就主动说道：“你自己下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计鸣曜听着这话皱眉，不太放心把他独自留在这里。

　　陆忻看着那个只能容一个人经过的窄小通道，挑起眉峰说道：“我可不想被你拎着下去，残疾人也是要面子的，你要是不放心我，你就用绳子把我绑在这里，或者用手铐铐住我，反正我不钻洞。”

　　他卸下性格伪装，再也不肯配合。

　　但计鸣曜却莫名觉得，眼看这个陆忻，比之前那个百依百顺温柔体贴的陆忻要顺眼多了。

　　当然，也麻烦多了。

　　计鸣曜用了几秒钟的时间来做决定，接着他俯身贴近了陆忻。

　　陆忻略微睁大了眼睛，看着他逐渐靠近的身影，顿时感觉到恶寒：“你干什么？”

　　他的话刚出口，计鸣曜就将手伸出，托住他的后脑勺，压低了声音说道：“先别出声。”

　　陆忻到底还是没有动，因为他很快感觉到了从计鸣曜身上逸散出来的淡淡能量气息，这道能量并没有任何的恶意，感觉起来十分温和，甚至还带着种诡异的亲近感，令他难以产生拒绝的心思。

　　也就在他迟疑的这一瞬间，计鸣曜就着托住他后脑勺的姿态，轻轻和他触碰了下额头。

　　两人额头相触的瞬间，能量瞬间涌动，包裹住他们全身，而只不过是刹那，计鸣曜就迅速收回能量，再次拉开了和陆忻之间的距离，站直了身体。

　　计鸣曜的能量？

　　刹那的变故，让陆忻对计鸣曜此人又多了几分兴趣，他同时扮演着普通人一无所知的模样，向计鸣曜问道：“你刚才做了什么？”

　　他抬起手轻轻抚过自己和计鸣曜刚刚贴过的额头，当然并没有触碰到什么东西。

　　计鸣曜则镇静地解释道：“这是我的特殊能力，放心，对你没什么影响，我只是在你身上施加了一个属于我的印记。”

　　陆忻想知道计鸣曜的能力是什么，他饶有兴致地说道：“果然最强的狩猎者，其实也是个异能者。”

　　计鸣曜：“对付这种特殊物种，总要有点特殊能力。”

　　陆忻手指仍然摸索在自己的额头上，他好奇地问道：“你的印记，现在就在我的额头上吗？长成什么样子？好看吗？”

　　计鸣曜：“……”

　　他没想到在这种时候，陆忻最关心的竟然是好不好看。

　　不过他很快就说道：“让你失望了，这印记是看不到的，只有我能感受得到。”

　　陆忻有些惋惜地垂下手，问道：“这东西有什么用？”

　　计鸣曜：“在被施加了我的印记之后，你现在就等同于和我处在同一个空间里，不管我们相隔有多远，只要我的能量印记还在，我们就能够感觉到彼此的存在。”

　　虽然说计鸣曜好心解释了不少，但陆忻却很难根据语言明白这种能力的效果，他问道：“试一下？”

　　计鸣曜点点头，开口道：“就像这样。”

　　他这句话原本只是简单的说出了口，但落在陆忻的耳中，却瞬间有了不同的感受。

　　陆忻注意到这声音竟然是从两个源头传来的，一个是正前方的计鸣曜，而另一个则是从他的耳边。

　　那声音距离他极近，近到仿佛就凑在他的耳边，连呼吸的声音都清晰可闻，甚至仿佛有气流划过他的耳郭。

　　陆忻瞬间不自在地看向计鸣曜，计鸣曜却似乎没注意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他只是尽职尽责地向陆忻解释起来：“就是这样，不光是我，你也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联络我，只要你在心里默念三遍我的名字，就能够和我进行对话，不管我们相距有多远我都能听到。”

　　因为联邦人都有终端在手里，这样的特殊能力实际上很多时候派不上用场，但在特殊情况下，这些能力却成了最实用的能力。

　　毕竟在异兽和特殊能力者面前，终端信号很多时候都是被屏蔽的。

　　陆忻终于弄懂了这个能力的用途，虽然明知道计鸣曜刚才在自己耳边说话，只是为了让他明白这个能力的用处，但陆忻还是莫名有种自己被调戏了的感觉。

　　所以他很快微笑起来，对计鸣曜说道：“我明白了，这样你就能放心下去查看了吧？”

　　计鸣曜点头，果然很快转身通过那个狭小的楼梯口，朝下方走去，把陆忻暂时留在了这个房间里：“遇到危险就通过刚才的办法呼唤我。”

　　陆忻笑着答应下来：“好。”

　　于是接下来的十来分钟，陆忻开始频繁骚扰起计鸣曜，不停往对方耳朵里吹气。

第九章

　　如果这时候宇锐在场，他大概会痛心疾首于自己认定的温柔和善大美人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锱铢必较的恶劣家伙，美貌倒是依然不变，但比起之前显得难应付了很多。

　　计鸣曜现在很后悔在陆忻的额头上打下了那个印记。

　　他一路沉默地往前走去，能源区现在的场景和外面相差不大，同样是刚受过摧残的样子，因为这里更加逼仄狭窄，东西堆积更多，所以他一路走过来，地上缠着无数用处不明的线，两边的仪器也都不时闪着火花，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响。

　　计鸣曜行走在这样诡异而安静的场景里，耳边却不时传来陆忻的笑声。

　　陆忻：“对了，我还没有问，这印记的生效时间是多久？有几个小时？”

　　他好像也没有要等计鸣曜回答的意思，刚问完这句话，他就又继续说道：“你到哪里了？找到控制台了吗？能恢复供电吗？在下面有见到其他人吗？”

　　虽然问了不少，但计鸣曜觉得他似乎也不是那么想得到答案。

　　陆忻前面还问着不少听起来正经的问题，到后面不知道为什么就歪了起来：“你应该不止这个能力吧？你真正的特殊能力又是什么？你们MSA大部分人应该都有特殊能力吧，否则怎么可能对付得了那么厉害的异兽？所以宇锐的特殊能力又是什么？”

　　他问到这里，仿佛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该过问这么多，他于是飞快带着歉意道：“抱歉，这些机密好像不是我这个普通人该知道的事情，我只是一时有点好奇。”

　　计鸣曜：“……”

　　如果是两个小时前，陆忻说这句话他可能还会相信。

　　但从看到陆忻骑在俞邬身上挥拳砸人起，计鸣曜就把柔若无害几个字从他的身上划掉了。

　　计鸣曜做出漠然的样子，在心里呼唤三遍陆忻的名字，开口道：“你有空打听这些东西，不如认真想想现在的状况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这样回复过陆忻之后，突然想起来，通过印记对话，每次都要先在心里默念三遍对方的名字。

　　刚才陆忻对他说了那么多话，究竟得念多少次他的名字？

　　计鸣曜默然片刻，突然意识到对面的陆忻也已经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了。

　　他顿时意识到不对，迅速默念名字后开口道：“你那边发生什么事了吗？”

　　陆忻听到计鸣曜这句问话的时候，人正坐在楼梯边上，他的手里面还拿着计鸣曜的终端作为照明工具，而此刻这终端的光芒正照着前方不远处的空间，在那里有扇金属门正敞开着，正对着的是一条过道，而在过道当中，一架机械臂正因为失去电力而吊在空中，随着飞船的动静而微微摇晃。

　　计鸣曜通过印记又叫了陆忻一次，陆忻这时候才缓缓眨眼，盯着那个机械臂，问道：“计鸣曜，刚才你下去之前，这房间的门被你关上了吗？”

　　对面很快传来了计鸣曜的回答：“为了防止你出意外，我特地关闭所有门，确认房间里没有危险才下来的。”

　　听到他的回答，陆忻脸上露出了了然神色。

　　计鸣曜又问道：“怎么了？”

　　陆忻很快回应道：“没什么，就是门突然开了而已。”

　　计鸣曜：“……”

　　非常巧合的是，就在陆忻刚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看到面前通道正对着的另一扇门也突然地敞开了。

　　前方露出更加深幽的一截通道，灯光抵达那处通道时已经只剩下微弱的残影，所以陆忻只能够看到那方墙上斑驳的血痕和焦黑痕迹，以及被割开的裂口处那些金属在灯光下反射的些许光亮。

　　这是一艘停了所有能源供给的星舰，在这样的状况下，星舰的金属门不可能会自动开启闭合。

　　且不说房间里除了陆忻之外没有别人，就算是有，普通人也不可能打开这样厚重的金属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