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我此生恁多情 第110章

作者:桂花冰粉 标签: HE 年上 强强 破镜重圆 玄幻灵异

  皇帝本不欲他露面,忙命他退下。木惜迟却不肯离去,反倒跪下来,一字一字将自己弑杀皇后之事都交待了。

  地下站着的大臣们闻听,都惊愕万状,难以置信。

  木惜迟在众臣面前踱过来踱过去,双眼在他们面上扫射,“你们记住,皇后是我杀的,与旁人无干。只因她为祸后宫,作恶多端,咎由自取。我漆迟替褚国平过叛乱,挡过外贼,也不算辱没了陛下多年来的恩宠。请各位见证,并非陛下逼我就死,我也并非什么岐国国君之子。千真万确的是我今日犯下弑后重罪,少不得认罪伏诛。”

  皇帝面如白蜡,颤抖着声音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仿佛在自言自语。

  一时猛醒过精神,拉起木惜迟往外狂奔而去,边跑边说,“马车会在西华门接应,你即刻出宫……”

  木惜迟一听,知道皇帝要送他出宫。忙立住脚跪下道:“陛下,事已至此。该是分离之期。绾儿情愿死别,断不与陛下生离。”

  皇帝回过头来,只见他眸光中又伤心又悲愤,浑身颤抖,凄苦万状。

  木惜迟看着,心如刀绞,真不知该如何爱惜他才好。

  “陛下,为人在世,就如同这天上的白云,散了又聚,聚后又散。千秋万载,亦复如斯,又何必伤怀。”

  一面说着,一面暗暗聚起一股灵力,自掌心送往皇帝体内。

  皇帝身形晃了一晃,便软绵绵往地下倒去,木惜迟忙双手接住揽入怀中。

  无尽留恋地抚摸着他的脸颊,吻一吻他的唇,又亲亲额头。最后将他放在层层叠叠铺地的芍药花瓣上,一步五回头地回到长熙殿,将兰汀唤来跟前,嘱托她看顾太子。

  兰汀哭得抬不起头,抱着他不肯答应。

  皇帝赶来时,长熙殿内哭声震天。被魏铨搀扶着踉踉跄跄进来,只见木惜迟仰面倒在地上,身下一滩血,旁侧卧着一柄剑,那是皇帝所赠之物中他最爱的,总是行走不离身。

  魏铨见了这个场面,登时掩面落泪。

  兰汀见皇帝来了,跌跌撞撞扑上来痛哭道:“陛下,公子……公子他……横剑自刎了……”

  皇帝浑身一震,急向后退几步,双眼直瞪瞪地望着前方,身子就往后栽去。魏铨忙赶上去扶,只觉身重如山,哪里扶得住。

  主仆两个一起倒在地上,魏铨乱着叫人。一时间,长熙殿内犹如人间炼狱一般。

  这里木惜迟脱离凡人躯壳,飘飘然升入半空。花影却已等候多时,见他来了,忙迎上去,笑道:“贺喜少爷劫满归境。”说毕,俯下身子作一个揖。

  木惜迟也觉欣喜,上前厮见毕,便一同回来。彼时飞电、苔痕亦在与归渚久待,一见了面,自是喜兴异常。大家坐下,叙些别后寒温。

  独飞电问:“怎么不见主人?”

  木惜迟叹口气,道:“我正要说到这上头。”

  一面又对花影道:“剑室里的情况如何?”

  花影:“还是那样,那些上古神武都躁动不安,杀伐之气甚重。话说你如今已归境,主上多早晚来呢?许多大事都等着他。”

  木惜迟听了便低头,半晌道:“大约也就快了罢。”

  且说漆迟去后,皇帝昏迷整整六日。

  魏铨朝夕服侍,知晓内情,便悄悄知会礼部司官,“陛下脉象不好,那些东西要开始预备了。”

  那官员答道:“已暗暗预备下了,只恐关碍着圣上,故不敢过明路。”

  魏铨叹口气,看着梓宫御棺、黄龙帐幔、香鼎素烛等诸事都分派妥当,只等龙驭宾天,一应都是齐全的。

  不料第六日上,皇帝竟缓缓醒将过来,犹自迷迷糊糊,半事不知。

  太医们彻夜施针用药,到天明时方能够坐起身。

  郑通擦着汗,悄声对魏铨道:“救回来了,救回来了……”

  魏铨不放心,问他道:“是一时的,还是往后都不怕?”

  郑通道:“挨过这三日,往后都不怕了。”

  魏铨听了,忍不住点头落泪,向郑通道:“郑大人,老奴多谢你了。”

  郑通亦挽着魏铨手臂,含泪道:“咱们都追随陛下数十载,如今鬓已斑白,这份情谊自不必讲,就单论对陛下的忠心,咱们是一样的。总管且勿须如此。”

  二人又执手说了一回话,魏铨打发郑通去外书房小憩,自己回来寝室守着。

  又一日过去,魏铨劳乏不堪,靠在床头睡着了,夜里猛醒过来,榻上竟不见了皇帝身影。

  这一惊不小,忙带着人四下里寻找。最终在漆迟停灵之所找到了。

  魏铨赶过去时,早上还无力说话的皇帝竟将一尺多厚的棺盖生生推开了。见魏铨等人来了,兀自指着漆迟喊道:“来人……救命,救命……快……”

  魏铨一阵心酸,赶上来看时,见他唇边滴滴血珠,前襟又是斑斑点点,知道又吐血了。只得轻轻道:“公子他,已经去了。陛下,节哀罢。”

  皇帝脸上露出迷惑神情,似是不懂这话。

  魏铨满面泪痕道:“陛下,请珍重龙体,太子殿下尚且年幼,国不可一日无君,纵然故剑情深,然为了大褚苍生,陛下万不可有失啊……”

  半日,皇帝总算有所知识,随即身子一塌,双手扳着棺舷悲嗥不绝。魏铨忙要止劝,被随后赶来的郑通拦阻。只听他说道:“且由着陛下去,此乃心魔,非离了几场恸哭不能消解。”

  于是皇帝辍朝,在此处朝夕相伴,直至停灵日满,迁灵柩入陵寝方止。

第148章

  皇帝辍朝,在此处朝夕相伴,直至停灵日满,迁灵柩入陵寝方止。

  说来也奇,此后皇帝果一天天振作起来,身体也日渐康复。不久便能上朝理政。外人看着,倒是同先前不甚差别。

  只有贴身伺候的几人知道,每到夜里,皇帝必要呕血。郑通与魏铨等人看在眼里,也是无法,唯有小心疗治,谨慎服侍而已。

  另一边韩皇后死讯猝然传来,韩家合族上下自是悲恸恨怨,然罪人漆迟已伏法自尽,且生前言之凿凿与旁人无干,便也只得饮恨吞声,无可如何了。韩朔亦辞了军中职务,解事还乡。

  这一些事情都被木惜迟透过啖稽镜看得一清二楚。起先他不懂,本料着皇帝即便不追随而来,也一定是要痛苦个三年五载,岂知恢复得如此之快,实在令人傻眼。最后还是花影提点:“主上打定主意不肯让你受情苦,所以,你的苦只有他来受。如今痛失所爱,主上如若即刻舍命相随,便未受其苦,不算历劫,此其一。其二,主上这一世身为一国之君,是不能草率以身殉爱的,他还有百姓,必要守着这份情苦过完余生,直至江山后继有人,方可随你而去。”

  木惜迟听了甚觉有理,又见皇帝每夜呕血,便一面心疼皇帝孤苦,一面也害怕他会再遇旁人,继而将自己遗忘。于是日日傍在那谴稽镜边看下界景况,时而笑,时而叹,时而哭。

  人间寒来暑往,时日如飞。转眼十五载已逝,而皇帝也已将近耳顺之年,可看上去却比真实年纪老了不知道多少岁。头发和胡子尽皆雪白,脊背也佝偻了。

  太子长成了少年。他常常看不懂父皇为何总是郁郁寡欢,即便自己课业骑射、理政方略都样样卓越,却难讨父皇欢心。更加对他十分严苛,稍有错处就大发雷霆不愿见他。

  某日,太子又在宗祠内罚跪。木惜迟见他对着自己的灵牌喃喃地说着什么。屏息细听,原来说的是:“父皇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若是您在天有灵,请保佑他身体康健。昱儿还是不好,常惹父皇生气。但昱儿也不知到底哪里做的不对……”

  这日正是漆迟忌日,清早一个五更天,銮驾已浩荡出了城。

  到了陵寝,依照老规矩,一概人等不得跟随,皇帝独自登临祭台,在前跪了,自怀中取出一沓纸,亲手往素烛上点燃。

  木惜迟在啖稽里看见那并非纸钱,上头还有许多字,又看不真切,在屋内急得团团乱转。

  最后还是沉不住气,下凡来一探究竟。

  木惜迟隐着身形悄悄走近,在一旁探头,只见那上面写着——

  “故作无情却若何,香阁小字避不得,残烛拆心辙……”

  “咄咄一梦惊风雨,子规泣血晚来啼。谁与问添衣……”

  “生前余浸长熙楼,人去楼空。生后风陵狮子洲,眠枕秋风,一诺相期,不改平生意……”

  “……”

  皆是悼辞。

  木惜迟一张一张看去,字字锥心,不禁泪眼婆娑。又听皇帝喃喃自语道:“绾儿,孤这几日一直没梦见你,想是年景已老,睡得太浅。这怎么好!孤梦不到你,饭也吃不下的……”

  “孤左边的槽牙松动了,魏铨早为孤打了一副假牙备着,但孤不喜欢。往后满口的牙都没了,便只能喝稀粥,更加舞不动刀剑了……”

  正说着,一滴泪落在手背上,却又不是自己的。皇帝怔怔抬头,看向一片虚无。忽而撇下那些字纸,小声地道:“绾儿,是你么?你来了?”

  半晌不见有回音,皇帝踉踉跄跄起身,在原地四处乱看乱抓,放声呼唤。

  “绾儿……绾儿……绾儿……”

  外头守着的人一听见动静,都慌得一起进来,却被皇帝厉声喝骂出去。

  木惜迟本不愿显身,无奈情难自禁。又不忍皇帝这般凄苦,只得现出真身。

  皇帝一见了他,两只眼睛直瞪瞪的,好半日说不出一句话。

  木惜迟缓缓走近,伸手拂去皇帝脸颊上的泪水。轻轻说道:“一别经年,陛下可好么?”

  皇帝像是一下子神魂归壳,一把抓住木惜迟的手,呜呜咽咽哭出声来。

  木惜迟心酸不已,劝慰良久方才渐渐止住了。

  “绾儿,真的是你么?”

  “怎么不是我了。” 木惜迟一面说,一面握着皇帝的手触碰自己脸颊。

  皇帝却不肯,“绾儿犹是倚年玉貌,而孤却老了。这么个糟老头子,一身的病气,当真亵渎了你。”说着就怯怯地缩手。

  木惜迟看着风烛残年的老皇帝,心痛难当。不禁在心里想:“咱们该受的苦都受尽了,该承的劫数早就承了。何不就让师父同我归境。”

  如此想着,便摊开手掌,在掌心凝成一枚药锭,自己端详片刻,送在皇帝唇边。说道:“陛下,将它吃下去,咱们就能相见。”

  皇帝怔怔望着那枚药锭,神色更加哀苦。“不能……不能吃……”

  “为什么?”木惜迟不解,“这药不苦的,也不疼。吃下去人就能安详地走。”面上仍是一派天真。

  “绾儿……”

  “难道陛下不肯?”

  木惜迟从皇帝的脸上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表情,这个表情在郑通宣布文姬怀孕时也曾在同一张脸上出现过。

  是那一种沉痛,羞愧,不可启齿。

  一时间,木惜迟满心错愕与惶惑,简直不知该要如何是好。

  他倏地松开彼此紧握的手,像是不认识眼前人。

  木惜迟无法再看皇帝的脸,他只想离开,想回沉烟水榭等他的师父。于是回头御风而去。

  “绾儿……绾儿……不要……不要离开……绾儿……”

  “等一等……求你等一等……”

  老皇帝一面苦苦哀求,一面在后踉踉跄跄追赶,又哪里够的上他一块衣角。

  因眼里只望着木惜迟,一心只顾追,却不留意脚下。哪里承望那祭台将尽,前方只有矮矮一方拦护。老皇帝情急登上去,下一步便一脚踏空,生生从近百尺的高台坠落。

  众人听见一声闷响,慌忙自四面八方奔来。只见陛下躺在血泊之中,气息全无,已然崩逝了。

  木惜迟回头看见,也颇为震动。自己纳罕了一会儿,转念想到南壑殊劫满归境,便急着回家与之团聚。

  木惜迟先赶回与归渚,却是鸦雀无闻。洒扫庭院的扫帚被随意掷在地上。这在往常都是苔痕的活计,他最循规蹈矩的,断不会这般胡来。

  木惜迟里外找了一圈,竟是阒无一人,又坐着等了会儿,也不见南壑殊人影,心里不禁七上八下的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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