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我此生恁多情 第34章

作者:桂花冰粉 标签: HE 年上 强强 破镜重圆 玄幻灵异

  “不知。”

  “你做过何事?”

  神像半晌不回话。过了好一会儿,答道:“错事。”

  木惜迟忖了片刻,问道:“可是素笺上所载之事?”

  神像答:“正是。”

  木惜迟嘴唇微微发颤,“你,是狄仁?”

第41章

  那神像道:“既不知今夕何年,此地何地,亦不知此身何人,遑论公子垂询之事。”

  木惜迟道:“你连自己是谁都忘了,那你可记得覃玉儿?”

  神像道:“玉儿,玉儿……我……”

  木惜迟道:“看来你果然是狄仁。我们这样些人煞费苦心地寻你,屡次遇险。你倒好,躲在这像中捉弄人。你给我快快出来!”说着,伸手向观音像抓去。

  “慢着!”一柄折扇飞旋过来,击在木惜迟腕子上,将他手挡开。

  只见一道天青色虚影闪入寺内,木惜迟看清来人,冷笑道:“叶掌门跟踪在下?想来下次出门在下须带上花影仙上同行。”

  叶重阳也笑道:“你真以为我惧怕那小娃娃。漫说花影了,饶是天族皇帝来了,我也瞧他不上。”

  木惜迟懒怠多言,指着观音神像道:“喏,你们要找的狄仁。只是他记忆全失,只怕派不上用场了。”

  叶重阳忙道:“嗳,手拿开。不得对观音大士不敬。”又向神像道:“足下可否以真身示人?”

  神像迟了半日,方答道:“我感到神魂溃然,恐我肉 身已陨灭。只得寄生在这具泥胎之中。”

  “果然如此。”叶重阳向木惜迟道,“幸而我来得及时,否则你方才将他魂体提出,只怕此刻已魂飞魄散了。”于是又向神像道:“你魂体如此残破,本早该殒命。你弥留世间,是有何心愿未尽么?”

  那神像道:“在下受人之托,替人办事。不知目下妥与未妥。”

  木惜迟道:“凡间俗语有云,‘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原来确有实证,说的可不就是兄台了。自己失魂丢魄的,寄身泥塑之中。倒还要管旁人呀。”

  神像听后不语。

  叶重阳道:“你如今记忆全失。恐怕连受托之事也一概忘尽。不过我或许知道你过往的所经并所为,也推断你已了结此事,否则你原本的魂体不会苏醒过来。”

  木惜迟道:“他是方才苏醒的,难道他的事也是方才了结的?他方才了结了什么呢?”

  叶重阳道:“他方才了结了张材的性命。”

  木惜迟大惊:“他便是那影子?”

  叶重阳不答,只心事重重看着他。

  木惜迟也怔怔然无语,过了半日才道:“若说这观音像内果然是狄仁,而狄仁亦果然是那黑影。那么因着张材对覃玉儿所托狄仁之事百般阻挠,依照覃玉儿的本愿,张材必然该死,故而被丧失心智的狄仁所杀。又为着张材曾是狄府奴仆,狄仁或许萌发一丝清明,念及张材旧恩,才没有将他同先前那些人一般五马分尸。”

  说到此处,木惜迟住了片刻,方道:“可……可他为何要杀害明哥?”

  叶重阳忖道:“或许只是害怕他将此事泄露出去。”

  木惜迟想了想,道:“不对。依鸳鸯所言,狄仁本心良善。此番是受覃玉儿之托,并身中蛊毒,才变得如此。故而他目标明确,除覃玉儿指明之人,绝不至枉杀旁人,更不会只因为明哥看到他杀人便要灭口。他身中蛊毒,早已神志不清,面目全非,还怕一个凡人看见么。必然是他原本便要杀明哥的,而他发现杀不死,便又惊又疑,转而耽心恶行暴露,凭添后患。这才灭去明哥五识。”

  叶重阳也有些疑心,蹙眉道:“可南明绝不至害过覃家。”

  木惜迟:“明哥当然不曾害覃家。他是世上最好最好的明哥。没害过任何人。”

  叶重阳小心翼翼道:“莫非……莫非是南壑殊……”

  木惜迟道:“更不对。一则,二公子是超脱尘世的仙家,没道理干预人间之事。二则,若说是二公子历劫时所沾染的旧怨,那也不对。覃家的事不过一百年之间,而过去一百年二公子只历过一劫。在下不才,可作见证,二公子与覃家绝无牵绊。三则,二公子仙品如何,我或许不如叶掌门了解。然凡间五载又三月廿一日,我与明哥朝夕相对,深知他品性高洁纯善,世间无二。明哥虽只是二公子化身,然推此及彼,二公子只会更加高出明哥百倍,绝无不及之理。此三点看来,也不该是二公子。”

  叶重阳默默忖了半日,忽然笑了:“你方才说南明是‘世间最好最好的’,怎又跑出个二公子‘更加高出百倍’了?如此看来,二公子才是‘世间最好的’。”

  一席话把个木惜迟说怔了,挥袖讪讪地道:“什么当口儿,还有心玩笑!”

  叶重阳收敛笑意,肃然道:“你方才说的甚是有理,你心中可有猜测?”

  木惜迟道:“我只怕要杀明哥的不是狄仁,也不是覃玉儿。而是……” 木惜迟待要说下去,又觉得思绪混乱,难以厘清。转而向叶重阳道:“叶掌门,一个人若被蛊术操控,性情大变。那么他会变成什么样?我看狄仁并非只是转性那样简单。他是不是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样子——一个曾经存在过的人的样子?”

  叶重阳听毕悚然而惊。

  木惜迟继续道:“你可知二公子同我,何以能入明哥与木晚舟之躯,将他两个复活?并且一旦附身上去,心智便被身体的原主牵着走?所以如此,都是因着那两具凡胎心中弥留的执念!那执念牵系着一魂一魄不散,致使我入得木晚舟之身后,虽记得自己真身是谁,却难抑对明哥的一腔爱意。而二公子更加全然的变成了明哥,不记得自己原本是谁。唯有一次,明哥体内觉醒了二公子的神魂,险些致使他两个皆丧命。但也仅有那么一次。

  叶重阳怔忡道:“竟有此等事……”

  木惜迟道:“因此,我疑惑,是否狄仁被另一个人残存的执念占据身体,或许这执念也牵系着此人一魂一魄不散。依鸳鸯前述,这蛊术取活人灵识,将其残杀,损其魂魄。以蛊毒驯服之。而狄仁招来这蛊仙附身,助己以此法杀害覃玉儿的仇人。完毕此愿。”

  木惜迟停了停,握紧拳头,双目灼灼地道:“杀害覃玉儿的仇人是狄仁之愿。蛊仙无非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唯有杀害明哥,是那蛊仙所愿。”

  叶重阳听毕如有彻悟,指着神像道:“你虽将将苏醒,可你仔细回忆回忆,就在不久前,你有无发过浅梦,你是否与何人对面而视?”

  神像静默良久,随后发出一声喟叹:“是了,我梦见一个双目流血之人。我曾问他‘你是何人’。只此一瞬清明,之前与之后的事,我都不记得。”

  “是了是了,如此都合的上了!”叶重阳拿扇子连击手掌,“狄仁的肉身被占据,因此体内有两个神魂,他自己的神魂陷入混沌,一直以来都是另一个神魂在替他杀人!狄仁固然不认得南明为何人,他体内蛊仙却知晓得清清楚楚,摆明要取南明性命。或者说,他要取的是南壑殊的性命!”

  “不好!”木惜迟忽然惊悚道,“那蛊仙已蚕食了狄仁的肉身,此刻若再给他找到新的寄主,只怕还要向明哥寻仇!”

  说着,飞快地往回赶。叶重阳一把抱了观音像在怀内,紧着跟了上去。

  赶回驿馆,木惜迟正要上楼看南明,见花影端着托盘也正要上去。便急着道:“花影仙上,你怎的不守在明哥身边?”

  花影回头一见是他,答道:“有苔痕守着呢。我下来煎药。苔痕笨手笨脚,恐怕他弄坏了。”

  木惜迟这才放了心,缓缓随在他身边,一面走一面问道:“明哥醒了?”

  花影道:“你前脚走,他后脚便醒了。”

  木惜迟心中一喜,念佛道:“阿弥陀佛,可算醒了!”

  花影笑道:“你也念起佛来了?我看叫那什么叶掌门把你化了去做和尚也罢了。”

  木惜迟想到花影同叶重阳间的嫌隙,便也笑道:“他自己还没能入佛门呢,拿什么脸来化我。”

  花影瞅着他笑而不语。

  木惜迟又问:“明哥做什么呢?”

  花影道:“他一个瞎书生,能做什么。不过是发呆,坐卧罢了。有些傻里傻气的,我又不信他是主上啦。”

  被花影说的心痒无比,拐过了转角,木惜迟三步两步迈上台阶。来到南明的卧房,正要推门,只见透过窗纸,屋内一个伶仃侧影在窗前摸摸索索,写写画画。一时便看住了。

  花影这时端着药也上来,唤了声苔痕。苔痕打开门,见到木惜迟,问了声好。南明在屋内听见,便搁下笔,道:“是晚儿么?”

  木惜迟走过去拉住他手,柔声道:“是我。”说毕向桌上看去。原来是一张自己的画像。真是笑靥盈盈,呼之欲出。

  木惜迟不禁心尖一颤,想南明目不能视,也不知费了多少心力,才作成此画。

  木惜迟道:“明哥,这画……”

  南明憨憨一笑,道:“我说过,晚儿的音容笑貌早已在我脑海中。落笔成画,绝不会有半分差池。”

  木惜迟眼睛发热,故意嗔道:“明明鼻子都画到耳朵上了,还自我感觉良好呢。还不歇息歇息,又费那个精神干什么!”

  将南明扶至榻上坐好,木惜迟轻轻帮南明揉着额角。看着他深深陷下去的眼窝,本要问的话也问不出了。

  木惜迟心里隐隐奇怪,经过同伴被杀,双眼被剜那样惨痛的事,南明居然能如此云淡风轻,一笑置之。他难道是创伤太过,一时激的忘了么?

  “明哥,”木惜迟还是忍不住要问,他极尽全力地柔声细语,不吓到南明,“到底发生了什么?张材是怎么死的?”

  南明面色不动,半晌道:“晚儿,我不记得了。方才那个仙君告诉我张材死了,我才知晓的。”

  木惜迟不甘心,追问道:“那么明哥,你再想想,你可曾和什么怪物迎面相对?他面目如何?身量如何?他身上可有何特别之处,让你觉得似曾相识?明哥,你若说不明白,便用笔画出来罢。”

  “晚儿,我不记得有这些事。”南明垂首噙笑,温润如玉,实在不像是才遭逢了大灾大难的样子。

  一介凡人根本做不到这样。

  难道说,南明真的什么也不记起来了?

  在南明处问不出所以然来,木惜迟便将他托付给花影与苔痕照料,自己走去找叶重阳。南岑遥也在那里,案上放着那尊观音。二人正一左一右俨然审理嫌犯似的问话。

  见他来了,南岑遥赶上来道:“不说这神像能与人对话么?怎么单不理我?”

  叶重阳对他道:“狄仁的魂体已虚弱不堪,濒临溃散。我已输送灵力与他,可仍旧呼之不应。并不是单单不理你。”

  南岑遥笑道:“原来如此,多谢重阳兄宽慰。”说毕向叶重阳作了个长揖,又冲他眨眨眼。

  叶重阳见了,登时放下脸来:“你可谨肃些,收收那涎皮赖脸的样儿!”

  南岑遥自知造次了,没好意思起来,只得转而向木惜迟道:“你可问过壑殊,哦不对,是南明。嗳嗳,你们这样很麻烦,我都闹不清了。”

  木惜迟道:“我问过明哥了,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南岑遥道:“凡人真真不顶事……嗳,如今张材已死,用不着南明了,你快令壑殊恢复真身罢。南明之所见,即壑殊之所见。那南明虽忘了,壑殊却一定能记得的。说不准已认出那什么蛊仙是谁了。”

  木惜迟道:“我也这样说呢,且明哥这样病病弱弱的,我总不放心。还是躺进棺材里休养的好。”

  南岑遥道:“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

  木惜迟瞅他一眼,叹口气道:“可我也不懂这两人是怎样互换彼此的。不知关窍何在。”

  叶重阳一面听着他二人对话,一面在房间内踱来踱去,“那南明既然一点儿法术也没有,那么指望他是不行了。如此看来,若想水济兄恢复真身,还是要看他自己的意愿。”

  南岑遥道:“这意思是壑殊自己不愿回归真身?这又是为何?”

  叶重阳皱眉叹气摇摇头,一筹莫展地伸进袖筒取扇子。找了半日,不见扇子,反摸出来一个纸团,打开看时,是那张被烧了一半的素笺。

  “钱唯钱做堆。牡丹花下风流鬼,水涨鱼肥。仲冬子夜花墙下,天席地帷。”

  叶重阳牢牢盯住那上面的字,若有所思。实则在狄宅里第一眼见到时,他就觉得这几行字眼熟,只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看了半晌才说道:“这素笺果真是狄仁写下向佛祖请罪的么?”

第42章

  听如此说,木惜迟同南岑遥也走过去端详起这张素笺来。

  木惜迟道:“恐怕还得问狄仁自己。”

  说毕,拿起那尊观音,如摇求签筒似的玩命摇起来。“狄仁,狄仁,狄仁,你醒醒。你认认这几个字!”

  叶重阳忙止住他道:“你太也胡闹了。漫说对菩萨不敬,就说你这个摇法儿,好人也被你折腾没命了。”

  喝退了木惜迟,叶重阳对着观音像又是输灵力,又是渡真气,可观音像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南岑遥道:“我看他是魂飞魄散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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