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茨】低情商直男掰弯教材示例 第23章

作者:Y兽永不为奴 标签: BL同人

  一天一夜后,伴着日出,新生的婴孩呱呱坠地。青坊主在佛珠中默默窥视,将他的模样仔细记下。

  这个孩子的孕程漫长,产程漫长,连睁开眼睛所需要的时间也十分漫长,茨木陷在被褥里看了他一眼,有气无力道:“怎么这一个也生得这么难看。”

  酒吞这次不说长几天就好看的话,附和道:“对,我也觉得。真是难看又难缠。”

  这第二只崽子可能是还未出世之前就跟他的父亲结下了梁子,很聪明的只在茨木怀里撒娇,茨木也对他更为上心一些,酒吞很不满意,拐弯抹角地埋汰他长得丑,直到有人附和他这个孩子生得丑,他又大怒,“和老子一个模子刻的你敢说丑?”

  后平安时代逐渐到来,酒吞看得更远,发动阴界各个山头大妖合纵连横,协力改变阴阳规则,阴间阳界的隔膜更加深刻,妖鬼从人的眼中淡去,人间流传天下无妖。

  但也是有人不信的,丹波山郊的一个樵夫就坚信自己的父亲是被妖怪所害,他去过求仙问道,多年积蓄被骗的一干二净,潜心所拜的宗师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官府押走,从此以后他说的话就全成了笑谈,只好老老实实地回去做一个樵夫。

  冬季柴火好卖,他未能在日落之前下山,那晚天色诡异,他闭着眼睛都能摸通的山路成了一个迷宫,他正心惊胆颤,突然望见一个五六岁的孩童在树上掏鸟窝。他问那个孩子是否跟他一样迷路,小孩儿十分不耐烦地回复道他的父亲们会来寻他。樵夫在原地踟蹰,不敢远离这点人烟。那个孩童更加不耐烦,干脆直接领着他走了出去。

  那个孩子说:“我是妖怪,我夜里也能看的到路。”

  他大惊,天色亮一些时望见孩童头上的角芽,握紧了手里的砍刀。

  快要出山时村子里的人举了火把来找,山路上燃起点点火光,他的妻儿跟在后面,见到他时失声痛哭。那只小妖怪和他的儿子年纪相仿,两个小人儿交换了手里的弹弓和鸟蛋,互相看着咯咯地笑。

  他松开握着砍刀的手,对面人群憨道:“不知怎么的就迷了路,多亏这个山里的孩子将我带了出来。”他尽量掩藏着小妖怪将他送回林子,蓦然丛林寂静,一阵清脆的盘玲声响起,银发赤角的大妖停在离他们不远处。

  樵夫望着大妖,手脚冒汗身体发软,差一点哆嗦着双膝跪地,领头的中年人冲过去按着小妖怪的脖颈,低声对他说道:“你父亲当年见到的就是这只妖怪,当时他被禅师缚在地上,你父亲去出了风头,不久后便被妖怪复仇,离奇地暴死了。”

  那只小妖怪兴奋地唤了他一声父亲,大妖望着他们,身上披着一层月光。

  樵夫平和下来,推开中年人的手,“我父亲是醉了酒从山上跌下来的,天底下早就没有妖怪了。”

  中年人十分惊惧,“你放走了能保我们命的筹码,那只妖怪要杀我们了!”

  而大妖只是接下扑向他的小妖怪,转过身从着来处走回,脚上的铃铛一动一响,银丝泛着月光,逐渐模糊了身影。

  樵夫望着他离去的那座山,喃喃道:“天下无妖了。”

  天下无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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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番外一 极昼

  城门洞开,狭窄的街道人潮熙攘。

  一名老者盘腿静坐,身下铺一张印着卦图的白布,他满脸通红,咬牙切齿,从丹田怒吼出声,胸前竖立的二指微微颤抖,看似正在发力。围着看的都交头切切,却刻意压着声音,似乎是在忌惮着什么。如是片刻,老者大喝一声,捻出一张符咒,腾身拍在一个后生脑袋上,再喝一口酒喷上去,双眼怒瞪,唱到:“借吾天目!鬼魅现身!”

  黄纸上现出一个鬼头来,人群惊恐地骚动,那后生周围片刻一干二净,他们也不跑,只在远处看着,对着惊慌失措的年轻人指手画脚,议论纷纷。老者不慌不忙,翻手掷出一个火球。

  他又唱到:“借吾神力!无物不服!妖物退散!急急如律令!”

  后生额上的符咒轰一声燃起,又须臾间湮灭,化成几片灰飘下来。

  人群爆出一阵欢呼,都称赞老者法力高强,仁术救世。那个被驱了鬼的后生更是感激涕零,恨不能五体投地磕头拜谢。

  老者向周围观众拱手致谢,说道:“这大阴年降世,鬼怪们都蠢蠢欲动,总要钻着空子害人,各位出门在外,一定要谨慎一些。”见众人虔诚地点头,他话锋一转,“但这些妖怪们总是狠厉又狡猾,与其提心吊胆的,不如拿贫道一贴符咒去。这符咒不仅驱邪避鬼,还能挡宅替命,一贴一条命,一命一串钱。”

  被驱鬼的后生立刻买了十贴,众人一哄而上,老者边收钱边吆喝,“符上的朱砂可是开过光的!”“写符的纸可是祖师爷留下来的!”过路的人听了喊声也过来抢,人群越聚越大,老者身后的钱堆越摞越高,他又掏出一沓,高举着喊道:“五串钱!五串钱!最后的了!”

  茨木在后面立着,只是笑。他从荒海那边泊来,又走了快一个月才见到这样一个不大不小的城市,他懂这里的话,但能分辨出和京都的话不同。这是酒吞说过的远方土地,但大得多,广得多,却又差不多。

  “他们怎么这么笨!”

  一个清脆的声音炸起,他四下一看,原来是个三头身的小孩子。他看这个小家伙和崽子一样大,心下一动,问道:“你懂什么?”

  “我什么都懂!”小家伙瞥他一眼,“那老东西装成道士骗人呢!那上面的鬼头是他自己画上去的,喷一口水就能显出来,那火也是他偷偷背过身在蜡烛上引的,他们抢的那些符咒,说是开了光,屁用没有!”

  “那你可真了不起。”茨木笑了笑便要往前走去。

  “喂!你不问我为什么知道吗?”小家伙揪着他的袖子,一脸不满。

  “因为你是一只妖怪。”茨木答道。

  他愣一下,又咧开嘴呲出尖牙狞笑道,“你算是比那个老家伙聪明一点。对呀,我是妖怪,你怕不怕?”

  茨木伸手探一探他的尖牙,笑道:“你连牙都没长齐,吾怕什么?”

  “你怎么能不怕呢?我是妖怪!我会吃人的!”小家伙气急败坏,满脸通红。见茨木还是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觉得受了屈辱,便狠狠地咬上他的手指,怒道:“我把你咬死!”还觉得不够凶,又接道:“再撕成一块一块吃下去!”

  他一副人的皮肉经不住咬,被小妖怪挂出一道伤口,涌出几滴血珠,小妖怪舔一舔,先怔住,又捂着胸口哇哇大叫,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才踉踉跄跄地爬起来。

  “你……你到底是什么?”他指着茨木,眼眶里的水珠摇摇欲坠,还要咧着嘴,做出一副凶狠的样子。

  “你吃了吾,说不准就要暴毙的。”茨木懒得回答,他看手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也不怪那只小妖怪,只说道:“吾要往前走了,你去别处玩耍吧。”

  “不准!”小妖怪抱着他的腿,“这里是我的地盘!你不能走!”

  “那你便守着你的地盘,干什么不让吾出去?”他拔不出腿,脸色微沉。

  “那——那我把我的地盘给你一半,你还走不走?”小妖怪有些发怯,见威逼不成,便开始利诱。

  “……”

  茨木狭着他转到一座大房子后面,又将他按在地上坐好,沉着脸道:“你坐在这里,不准动,若是再跟着,吾就把你吃掉。”

  他显出原型吓唬他,“吾可是真的能将你一口吞掉的,连肉渣都不剩。”

  小妖怪瑟缩一下,犟道:“你只不过是比我大了一些,要是我能长到那么大,一定比你厉害!有本事不要吃我,等——等我长到那么大,与我一战,我要是输了,就心甘情愿让你吃掉!”

  茨木假意思考一下,“那你便让吾看看你的本事,先去将那个老骗子打败如何?”

  “好!你等着!”他往外跑两步,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一看,“你可不准走!”

  小妖怪前脚跑出去,他后脚便抬腿往前走。他整理一下衣服,心里想着,这小妖怪和崽子一样大,却比他的挚友都要蛮横,完全不愿意哄着他,早打发走早心静。

  走出几步,他却又忍不住折回去偷看,因为他看见那只小妖怪横冲直撞地跑过去,鬼相尽显,看起来像个凶猛的小兽,却只会用那几颗不怎么稳当的乳牙咬着老家伙的胳膊。人群先是惊愕一下,便将他团团围住。

  有人挽起袖子,有人抡起木头,只要有一个人鼓足勇气,剩下的便胆大包天。

  老家伙手舞足蹈了几下,似乎才发现这只小妖怪只会咬人,随手从旁边的摊子上拽来一杆秤砸下去,秤砣正落在小妖怪头上,梆的一声,血从头漫道脸上,又顺着下颚滴下来,但他还是死咬着不放,还想攀上去咬他的脖子。小妖怪瞪着他,猛兽一般呜咽着。

  他胡乱甩着胳膊,拿秤杆梆梆乱敲,噗呲一声,小妖怪终于遭不住滚落在地,嘴里还噙着他一片皮肉,他语无伦次道:“大患!大患!快借吾众生之力——”

  众人问道:“如何借?”

  老者跳脚:“打呀!打死呀!”

  他们持着乱七八糟的东西便上了,老者弓着身子从人堆里退出来,收好一袋子钱,向地上的小妖怪啐道:“呸!小畜生!”

  他仗着人势耀武扬威一下,脚底抹油往外溜去,一路上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虽然他没有什么真本事,可也没有招惹那只妖怪,万一妖怪发了怒,先刁难的也是围着的那一群蠢货,等到了那时候,他也早就已经出了这城门了。

  不过这小畜生咬人忒狠,到外面治一治又是十几串钱,他一边走一边嘟囔着,一口一个咬牙切齿的“小畜生。”

  才走出几步,老者便觉得背后阴风阵阵,身后像是攀附了一窝毒蛇,在他背上阴冷滑腻地扭动,他霎时汗毛倒立,心似擂鼓,汗如泉涌,抓着钱袋撒腿便跑。他手脚乱颤,跌跌撞撞地冲出城门,却见门外还是这条街,他刚刚垫在下面的卦图还在原处安安静静的躺着,蜡烛也在,带了血的秤杆也在,人却都不见了。

  片刻前还熙攘的街道上,突然空无一人,鸦雀无声。

  他惊喘几下,又往后面跑去,过了城门还是这条街道,依旧寂静的诡异。

  老者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都跑不掉了,干脆扔了钱袋,跪在地上嗵嗵嗵将头磕了一圈,痛哭流涕,死命哀求。

  茨木现出身来,手里拎一个血球般的小妖怪。

  他将老者踩翻在地,对小妖怪说道:“去吧,让吾见识一下你的本事。”

  那血球便嗖地一声窜出去,嗷呜一声擒住老者的脖子,老者双眼大睁,手脚乱舞,身子起起伏伏几次,咳出几口血沫,最终躺倒在地,只剩胸口起伏,又过不久,脸色铁青,四肢僵挺,完全没了生气。

  伏在他身上的小妖怪妖眼迸光,狠命吸一口血,却又皱着脸吐了出来。

  “怎么这么难喝?”他嫌弃道。

  茨木说:“他不修身,不明德,不具灵气,人老肉涩,自然难吃。”

  小妖怪说:“你的血虽然滚烫,但比他的好喝一万倍。”

  “吾谢谢你的夸奖。”大妖面无表情道。

  他们不管老者的尸体,径直走到了城郊。大妖将他身上的伤处理好,又对他说:“你好好回去吧,吾不可能留下,要去的地方你也跟不去。”

  “你怎么这么啰嗦。”小妖怪瞥他一眼,“我哪里说要跟着你了?这是我的地盘,我想去哪儿用你管吗?”

  这么个小东西,刚刚才被拳打脚踢一阵,走路还像只胖鸟一样一摇一摆,坐下来都艰难,听了他的话一脸显而易见的失望,却还是那么犟,眼泪都不落下来一颗。这噘着嘴的样子真像小刀,气呼呼不愿意理他却又偷偷看他几眼的样子,又简直跟小刀一模一样了

  他忍不住微笑起来,坐下身专心想念自己的崽子和挚友。

  酒吞也许又在树下喝酒了,他也许会用微微迷蒙的双眼看着天边的红云,也许怀里还抱着小刀,也许会从哪朵云中看出茨木的样子,也许会和他一样在微微地笑。

  正好离茨木不远处有一高一低两朵野花,火红的像他的挚友,嫩黄的像他的崽子,他往旁边找一找,挖出一朵白色的种上去,又将它们拢得近一些,远近看一看,满意地点点头。

  “你摆弄那些花干什么?”小妖怪问道。

  “吾在想念家里的挚友和崽子。”他笑答。

  “什么是想念呀?”

  “就是你想见却见不到,只能在心里想着。”

  “那你一定想回家了。”

  “是啊。吾每时每刻都在想念他们。”

  “你回不去么?”

  “吾从家里出来,走得够远了再回去。”

  “为什么呀?”

  “为了想念家里的挚友和崽子。”

  “……”小妖怪道:“你可真奇怪。”

  茨木只看着花笑,两只眼水光盈盈,金瞳里面映着火红的云彩。小妖怪知道他又在“想念”,他也盯着那些花,却突然发现自己没有人可以想念,也没人想念自己。

  他没来由地难过,蓄了许久的泪珠一颗颗从脸上滚落下来,呜呜咽咽地抽泣。

  茨木以为是他的伤口疼,便将他拎过来放在腿上,在指尖咬破一个口子,挤出一点点血抹在他的伤口上。

  “你不要哭了,这血刚涂上会烫,你忍一忍,立刻就会好了。”

  小妖怪哭得更伤心了,“你给我治伤,却又不留下来,我以后受伤了该怎么办?”

  大妖点一点他的脑袋,“你莫要得寸进尺,吾只是看你和家里的小崽子一样大,性情也颇像,才愿意理你,若是平常的小妖怪,见了吾都恐避之不及呢。”

  “我听不懂。”小妖怪低着头。他一睁开眼便是荒草野地,风吹雨打,饥寒两侵,却总能活下来,走不动时捡一些草根腐肉,大一点有些心眼去偷去讨,偶尔能自己猎一些小东西。

  他的身体刚硬,虽幼小但坚不可摧,即便这样,想要活下来都已经万分艰难,但有那么多于他来讲纸一样脆弱的生灵,竟也那样好好地活着,他总是想不明白,直到有一天避雨时看见树下依附着的嫩草,看见鸟巢中只张着嘴等食的幼雏,看见街上被大人抱着的孩童。

  他们都不如他坚强,却因为有遮风挡雨的墙壁,依旧茁壮地成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