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茨】低情商直男掰弯教材示例 第24章

作者:Y兽永不为奴 标签: BL同人

  他伤心地说:“我不是谁的小崽子,我听不懂。”

  茨木揉一揉他的头,说道:“那到明天傍晚为止,你就是吾的小崽子,你懂了以后,便不能再跟着,吾明日就往远处走了。到时候你再任性,吾便不理你。”

  小妖怪呆呆地看着他,“那你以后也会想念我吗?”

  “这便是以后的事了。”他拥了拥那只小妖怪,牵着他的手站起来,说道:“城里热闹起来了,吾带你去逛一逛吧。”

  小妖怪不愿意被他牵着,走两步又被落在后面,茨木干脆将他抱起来走,小妖怪四肢僵劲,身体微抖,拘束地缩着一团,竭力不靠在大妖身上。

  人潮推来挤去,他刚开始只挨着大妖的衣服,再后来揪上肩头的长发,到最后一只手圈着脖子,一只手拿一串肉串啃着。

  逛完一条街,小妖怪的矜持被抛到九霄云外,开始指着摊子说要这个要那个。茨木把他放在地上,叮嘱他不要乱跑,却被小妖怪嘲笑道:“这里可是我的地盘,要走丢也是你走丢。”

  茨木道:“吾是怕你寻不到吾,独自一个害怕。”

  他张了张嘴,才想起还不知道小妖怪的名字,便问道:“你叫什么?”

  小妖怪正在看斜处扎在垛子上的糖人,随口道:“什么是叫什么?”

  “就是你的姓名,吾知道你叫什么,离得远了好叫你。”

  “我没有叫什么。”他嘴里拐不过弯,只好把“姓名”说成“叫什么”,“我要那个干嘛,又没有人会叫我。”

  他指着糖人说:“我要那个。”

  茨木给他买了糖人,告诉他这个叫糖人,因为是用糖捏的。

  小妖怪便问:“那你叫什么?”

  茨木说:“吾名茨木,因着是在茨木遇见吾友,得了这一个名字。”

  “那你没有遇见你的(朋)友之前就没有叫什么吗?”

  茨木一愣,摇摇头。其实在酒吞之前他有过一个名字,可是他忘了,就作罢了。

  小妖怪嘎嘣一下咬断糖人的脖子,脸上荡出胜利的笑,说道:“那不能怪我没有叫什么啦!你的(朋)友要叫你,你才有一个叫什么。这个糖人是因为有人想要吃它,才有一个叫什么。我什么都没有,所以也没有叫什么。”

  “那吾要叫你,不如就让吾给你起个叫什么。”茨木被他带着,也滑了一句嘴。

  正好旁边一个妇人在唤她的女儿兰兰,兰兰,茨木觉得小妖怪的头发暗红,道:“那你不如叫红红。”

  他叫道:“红——”

  “难听死了!”小妖怪气得差点把糖人甩出去。

  茨木也觉得叫不出口,挠了挠头道:“吾先带你去找个住处,吾坐下来安静地想,一定能想出一个好听的叫……名字。”他重复道:“名字。”

  他们找了一颗枝繁叶茂,根条粗壮的树坐下来,茨木本意是在客栈歇脚,小妖怪嫌弃那里的床太小,不如荒天野地随意打滚。但他真的睡下,也只是缩成一团靠在茨木身上,动都不动,更不会去打滚。

  茨木抱着脑袋想了半天,自从听到了兰兰这个名字,他的脑子里就环绕着红橙黄绿青蓝紫,他想学着酒吞剽窃一下城的名字,可是这座城叫黑城,山叫黑山,连河都叫黑河,小妖怪又不黑,叫他小黑他肯定不愿意。

  他头疼道:“那你总该知道自己是什么来的吧?”

  只要是没有名字的妖怪,一般都是不死不活的事物化成的。不死,便是在这天地间存在着的;不活,便是没有意识,只是单纯的存在着。比如树妖,伞妖,水妖,不死的时间够长,有了充沛的灵力,便能够活过来。这种妖怪一般成不了气候,因为要依着本体,本体死了,他便死了,若是他死了,本体还在,那就不叫死,叫没有活着,因为总有一天能再修出灵来。茨木则认为他死了就是死了,即便能再修出灵,那也是另一只妖怪了,无论如何,前面的那一只就是死了。

  小妖怪一脸困倦,懒散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我便现了原型给你看吧。”

  树下便躺着一柄钢叉,通体凌冽光滑,柄是黑的,叉尖是铁色,泛着冷光,叉巴包边和叉尖一色,里面却泛着红。茨木不擅长冷兵器,不知道细分种类,只知道这是一把叉,漂亮的三股叉。

  茨木捏着叉身反复观摩,心下诧异,自古能化出灵的兵器很少,因为他们大多用来杀生,身上缠着刻骨的煞气,总能压着本体的灵识,又常常为他人所用,被主人压着一头,聚出的气先服务于主人,一直这样不死不活到分崩离析。

  这叉虽然是好叉,年代却不久,就算是大阴年也不可能就这么化出一只五感俱全的妖怪来。他一时晃神,随手引出妖力查探,觉出一丝熟悉,正欲思考,那只叉又成了一只小妖怪,小家伙推开他,气呼呼地喊道:“热死了!麻死了!难受死了!”

  小妖怪在自己的身上乱挠,一脸愤恨地看着他。

  茨木知道是自己失手,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你是一只三股叉,所以叫叉妖。”

  “我不喜欢叉腰,走路累。”小叉妖说道。

  “不是这个叉腰,是——”茨木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解释,看他的小脸白白的,便说道:“不如叫白叉。”

  “不喜欢,听起来就不吓人,我要说出去别人都害怕的那种。”

  “邪叉。”

  “不要,我干什么要斜着站。”

  “虎魄无双旋风叉。”

  “……”小妖怪眨着眼睛,“破……破什么……?”

  “算了,这个不行。”茨木摆手,这个名字是他为了夸酒吞补习的风尘文字里面的,那本书里四个草莽结成一伙行侠仗义,手里的家伙分别是刀叉棍棒,斩鬼刀,虎魄叉,无双棍,旋风棒,茨木择了不怎么好听的斩鬼,剩下的拼到一起捏出一个名字。挺好听,挺吓人,只是不适合做名字。

  茨木无意识地揉一揉他的头,说道:“夜已经深了,吾明天再给你想一个名字。”

  因大树遮挡,如水的月色只能从叶缝中泄出,一丝一缕地在树下流淌,细小如涓流般游动,游在草上,草便如水中的银鱼一般晃动,游在树根上,树根便如墙上的白玉一般发光,溪流在枝叶覆不到的地方汇聚成莹白的海洋,在漫过的地方留下一层温柔的白雪。

  这夜色真美。茨木叹道。

  他以往只觉得月光太亮不好,夜晚就必须是黑的,白天才能亮起来。月亮太大,不好睡觉,便会折损妖力。赏月喝酒,不好睡觉,便会耽误事情。酒吞曾问他月亮和酒哪个好,茨木老实地说都不好,接着便开始劝告挚友不要太过沉迷于这些无用的东西,要心系大江山,要重振雄风,要居安思危。酒吞听到一半便赶他走,气得连酒都不给他喝。

  白发妖怪披着月光,心想,如果此时酒吞在他身边,他一定要告诉挚友,月光也好,酒也好,只要是和他在一起的,都好。

  他想到了便赶紧记在纸上,免得回去忘记。身旁的小妖怪不满意他乱动,扭着身体哼唧几声。他心念一动,便想到夜叉二字。茨木觉得夜叉这个名字他一定会满意,因为这名字又吓人又好听。

  夜叉,夜叉。夜晚多叫人害怕,反正茨木是很害怕的,一到夜晚,他不用赶路,躺在地上,想酒吞想得心里发空,蜷成一团也没有用。他老是梦见大江山,梦里他跟酒吞说了这遥远的旅行,又说了几百遍吾想念你,酒吞只是喝酒,听完只说这酒给你留着,似乎脸上也有笑,却总是在他要伸手抱他的时候醒来。醒过来的时候他想想这场梦,心里满了一些,却是蜂蜜混着黄连,磨得他七上八下的。

  来日茨木告诉他昨夜想好的名字,小妖怪很满意,也很高兴。

  “爷叉,配得上本大爷!”他单手叉腰,哈哈大笑道,“本大爷顶天立地,无所畏惧!”

  茨木抿唇,“你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吗?”

  “不知道。”夜叉大言不惭地摇头,“但总有一天我会知道,我自由自在,想去哪里都可以,不像这些笨蛋人类,离了家就不能活,只绕这一座城转。”

  茨木严肃道:“你能撑起多大的天地,才能有多大的自由。你哪里都去,不叫自由,叫漂泊。”

  夜叉听不懂,但大妖怪的威压太强,压得他低下了头,压得他只敢乖乖地说:“我知道了。”

  茨木放缓语气,又对他说:“你不必这么敌视这些人,妖怪和人其实是一样的,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你怎么想,他便是什么样。”

  有了名字的小妖怪随着茨木穿过这座城市,翻过两座山头,在山顶上他有些惴惴不安,总想往后看,再往前走时,他问茨木:“你还要往前走吗?”

  茨木点点头:“这块地走到尽头,吾便往北走。”

  夜叉又回头看看,有些两难的样子。于是茨木替他做出决定:“趁你现在还认得路,快回去吧。”

  本来小妖怪还有些犹豫,听了他这话眼一横,仰脸道:“我乐意不回去,关你什么事?那地方已经呆腻了,我正好四处走走。”

  茨木道:“吾便不会停下来等你,你丢了就是丢了。”

  夜叉怒道:“本大爷只是跟你顺路一段,你不愿意跟我一起走,我还看不顺眼你呢!”

  他转身往南边下山,茨木在后面提醒他道:“你应该往太阳落下的地方去。”

  “这是一座荒山,不顺着来处走,很容易迷路。夜里猛兽出没,你斗不过它们,肉身一死,刚聚起的妖气便散了。”

  小妖怪气急败坏地回过头,“关你屁事!”

  他的眼眶都红了,双唇都在颤抖,茨木没料到他居然会这么伤心,便走过去牵着他:“吾送你回去。”

  夜叉甩开他的手,执意往南边走去。赌气的人谁都劝不回,茨木便没有去追他,也没有往前走,只是在附近铺一个草窝,便出去猎食。

  黄昏将近,茨木猎好食物,小妖怪没有回来。

  夜幕降临,茨木搭好火堆,小妖怪还是没有回来。

  月悬西天,茨木将制好的肉块包起放好,小妖怪依旧没有回来。

  夜深山寂,茨木从草窝里爬起来,往南边走去。

  晨光熹微,茨木单手托着蜷成一团的小妖怪回到山顶。

  夜叉梗着脖子道:“都怪你!要不是你,本大爷早就把那几条笨狼打死了!”

  茨木埋头给他处理伤口,顺手将留好的肉块塞给他,说道:“你这衣服也不能穿了,你是一只五感俱全的妖怪,应该有羞耻心,明日随吾下山扯一块布去,做一套衣服给你。”

  小妖怪不要肉块,也不要衣服,他颇有骨气地说:“不去!本大爷不和你一起去!”

  大妖听了这话,转身离开了,夜叉眼前一空,手不由自主地想拽住他的袖子,身体却被压抑着依然在坐在地上。他看着大妖的背影,蜷起身体抱着自己,心想,这只大妖怪再也不会来找他了。可惜他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名字,却再没人来叫了。

  他还不知道什么叫难过,只知道虽然自己还是什么都没有,却比以前更冷,更饿。再听见隐隐的狼嚎声,他心里有些害怕,大抵是突然明白了活着和死去的区别,不愿意死,便开始害怕了。

  他害怕了一些时候,听见远处的传来清脆的铃铃声,日光温暖起来,居然这样缩成一团睡了过去。

  日上三竿,夜叉睁开眼睛,四仰八叉地伸了个懒腰。他呆滞地盯着头顶的树叶看了一会儿,猛然清醒过来四处探寻。

  大妖怪坐在水泊旁的一块石头上,手里躺着一片荧绿的树叶,颔首低眉,嘴角勾笑,白发上披着一片暖光,如一道浸着星光的瀑布。

  “你是不是又在想念?”夜叉走过去问。

  茨木点点头,又对他说道:“你睡得这么死,吾将你带下山又换了衣服都不醒,狼要是想叼你,便只是张张嘴的功夫。”

  夜叉道:“你脚上那串东西响得很好听。”

  茨木道:“这叫做铃铛,吾友的赠物,吾十分珍惜。”

  夜叉低下头,默不作声,小小的手指在底下搅来搅去。

  茨木道:“吾友将这一串铃铛赠与吾两次,一次作为成年时庆贺的礼物,一次作为远行时通信的纽带。”

  茨木又道:“抬起头来,吾带你去下面的集市给你买一个铃铛。”

  夜叉问:“和你的一样吗?”

  茨木答:“不一样。”

  小妖怪不满意道:“那我不要。”他说完揪着茨木的袖子:“你不要再走了,我愿意听你的铃铛的声音,别的肯定都不如你的好听。况且你答应要给我买一个铃铛,我不要,你就欠我一个铃铛,你欠了我的东西,就不能再不声不响地走掉。”

  茨木莫名其妙地欠了夜叉一个铃铛,但也没有生气,反而温和地说:“吾的崽子身上便有一个铃铛,你愿不愿意要和她一样的?”

  夜叉咧开嘴露出尖尖的虎牙,清脆道:“你说话算话!”

  也不知是不是所有的小妖怪笑起来都是这样,茨木越发觉得这只小妖怪有些像家里的小刀,便对他露出面对小刀时的神情,说道:“吾说话算话,一言九鼎。”

  五月初始,茨木收到了一封家信。

  那天他和夜叉正在一棵榕树下搭火,榕树刚到花期,枝杈上缀的花朵还不密,多是根白顶粉的绒花,香味却已经很好闻,茨木折下一枝嗅一嗅,思忖这东西是不是也能酿酒。

  夜叉撅着屁股不知在地上挖什么,转头看见茨木手里的花,歪头思考一下抢过来插在地里。小妖怪趴在地上圈着一片草,好像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对茨木嚷道:“你不能看!”

  茨木并不好奇,却说:“那你藏好,不要被我看到。”

  夜叉闻言,真的找一些树枝将那片藏了秘密的土地圈起来,笨拙地想在上面搭一个棚子,茨木在旁边教他:“你先将粗壮的树枝插进土里做一个骨架,像一个颠倒的锥子样的,再往上缠藤条,中间糊一些腐叶和泥巴。”

  “你看见了!”夜叉羞怒地喊道。

  “好像是看见了。”茨木眯起眼睛,表情促狭,似乎真的是看见了,又像是在故意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