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茨】低情商直男掰弯教材示例 第8章

作者:Y兽永不为奴 标签: BL同人

  他一边踢着树一边嚷:“你怎么不滚呀!快滚呀!”

  大树任他踢着,立在原地巍然不动,只是树枝会颤上一颤。

  “吾友怎么独自饮酒呢?”

  酒吞听到声音转头,看见茨木站在葫芦前面高兴地叫他。

  大妖的眼睛弯得像一轮新月,站在月光下,脸庞莹白,周身像笼着白雾一般。

  酒吞一时愣住,再一晃眼茨木就不见了,地上只剩下一个葫芦,孤零零的躺着,口中漏出的酒已经淌成了一条小溪。

  他吸了几口冷气,觉得胸口钝塞,拿拳头捶了几下才好受一些。

  茨木十几天前就离开了,他安安静静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身上裹了五六层的衣服,恨不得把头上的角也包起来,但跟酒吞说话的时候还是哆哆嗦嗦的。

  他说:“吾友,吾走了。”

  他将脚踝上的铃铛整串摘下来,自己抠走一个,告诉酒吞,等生下了崽子,他就晃动这个铃铛,那一串铃铛也会响,循着响声,他就能找到崽子了。

  他看着酒吞,嘴唇蠕动,似乎还有很多话要说,但好像都放弃了,只说了一句:“吾友,你一定要保重。”

  临出门的时候,他又转过身交代:“吾友,后院石凳那棵树下面埋着几坛酒,都是吾这些年四处收集的佳酿,如今也沉的差不多了,你若是不嫌弃的话,就挖出来尝尝吧。”

  他们各怀心思,但都认为这是永别,于是故意不说再见。

  从头到尾,酒吞躺在床上,背对着他,一声不吭,听着茨木关上房门,脚步声渐渐远去,他双目一赤,身上黑气缭绕,房内的摆设瞬间七零八散,破碎一地。

  乌云蔽月,禅师仍然在和地上的大妖对峙。

  茨木的气息紊乱,抑不住地低声呻吟,小东西被吓得不轻,惊恐地在他肚子里闹腾。茨木伸不出手去安慰,只能不停地轻声念叨:“不要怕,不要怕,吾在这里,吾在这里。”

  禅师叹出一口气来。

  “你这个妖物,为什么不好好在阴界待着,你在人间,是个天大的隐患,我不除你,人人自危,天下就要乱套了啊。”

  “吾自然有苦衷。”他恳切地求着:“大师,吾时日无多,只希望能求得一隅之地诞下崽子,他出生以后吾就将他送回阴界,绝不在人间作恶。”

  禅师看着他,默不作声。

  这时离他们不远的石头后面吵嚷起来,有人从石头后面探出头来问:“大师,那妖怪可降住了?”

  茨木心里一紧,顾不得疼痛拼命地挣扎起来,无形的锁链仿佛融着岩浆的荆棘,稍稍挨上就会被融掉一层皮肉,他不管不顾,身上瞬间又多出了几道黑漆漆的伤痕。

  那个人胆子也大,居然走了上来,后面的人一看也都点起火把,争先恐后地往前挤,都想看看这妖怪是什么样子的。

  禅师高声叫道:“你们都回去吧!这妖物我自行处理!都快回去吧!”

  人群吵吵嚷嚷,把茨木围了个圈,谁还能听见禅师的话,他们看他被束缚着,脸上都很兴奋,有的人甚至伸出手去摸了摸,又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立刻将手收回来。

  “那妖怪摸起来是什么样的?”有人问摸了茨木的人。

  “是热的呢!我还以为他们都像蛇一样凉呢!”

  一时间人群中七嘴八舌。

  “我还以为他们都有三头六臂呢!”

  “我听说的是他们都没有头的,脸都长在肚子上。”

  “什么嘛!他也穿着衣服,跟人长得差不多嘛!”

  “听说妖怪都不分男女的呀!”

  “哈哈哈哈哈——看看不就知道了!”

  真的有人嬉笑着去拽他的裤子,大妖暴怒,喝道:“滚!”

  茨木的手扣在地上,因愤怒微微颤抖,他忍无可忍,周身爆出一层黑气,差点挣断束缚。

  人群往后退了几步,安静了一刻,又像爆竹一样炸开了。

  “哈哈哈你听他会说话!”

  “他让我们滚呢!”

  有人刻意掐着嗓子叫:“滚——滚——可吓死我了。”

  “你们这群——衣冠禽兽,白生了一副人的皮囊,简直——简直猪狗不如。”心中愤怒,身上疼痛,茨木说一句就要喘一下,忽然腹部又传来一阵剧痛,他咬着下唇,任凭崽子把他折腾得头晕眼花,也不叫出来一声。

  “你一只妖怪还敢跟我们讲道义?”

  一个满脸横肉的敦实男人愤愤不平地走到他跟前,抬脚就要踢,禅师将禅杖横在他身前,厉声道:“胡闹!退回去!”

  那男人横肉一抖,将脚踩上茨木腹部碾着,粗声粗气地说:“你看这肚子鼓鼓囊囊的,说不定吃了多少人肉呢!”

  “啊啊……”茨木呻吟出声,拼尽全力想要缩起身体护住崽子。

  看他丝毫没有还手之力,一群人就像吃了狗胆,也都围上去拳打脚踢起来。

  禅师被推到外面,也拦不住那群壮实的年轻人,只能大声喝止。有人拉住禅师,笑嘻嘻地说道:“大师,拦着干什么?打死了就打死了,不过就只是妖怪嘛!”

  那人咧着嘴,伸着脖子,看别人打上去一拳,他就喝彩一声,踢上去一脚,他就恨不得蹦跳起来,看着大妖痛苦,他就哈哈大笑,他只顾着笑,涎水从他嘴角淌下,滴在衣服上,明灭的火把照着他的脸,看起来居然比妖怪还要可怖。

  禅师被人推倒在地,表情疑惑又木然,年幼的徒弟要来扶起他,他摇了摇头。他喃喃道:“为什么会是这样呢……”

  啪,啪啪——细微的断裂声,缚着茨木的无形锁链一根一根断开,同时绕着他的身体,旋起强劲的风,竟铸成了一道风墙,那些人被强风吹得睁不开眼睛,又听见别人惊恐地喊:“他能动了!快跑啊!”

  刚刚还颐气指使的一群人立刻大惊失色,纷纷作鸟兽散,那个一脸横肉的干脆跪下来求饶,看见禅师过来,又抱着他的大腿,痛哭流涕地说:“大师,救命呀!救命呀!”

  禅师踢了他一脚,没好气地说:“还不快跑?”

  等着他跑远,禅师才坐下来看看地上的大妖怪,只见他蜷缩着身体,死死护着腹部,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他抽搐着咳出几口血,却还不住地小声说着:“不要怕,不要怕,吾在这里,他们伤不了你。”

  一瞬间他突然觉得那些人更像是妖怪,这只妖怪却好像才是人。

  他扶着茨木坐起来,捡起自己的包裹,在里面翻找一会儿,喂了他一些水。

  茨木喝了一些,吐了大半,眼睛里好歹清明一些,却又弯下腰低低地呻吟,他刚刚一心只想护着崽子,现在感觉到身上的口子开始疼起来,呼吸之间都夹杂着痛意,恐怕是肋骨断了。

  这下子不好出去猎食了,他这么想着,眼睛里就暗了几分。

  禅师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取出一粒丹药递给他,看他有所戒备,就说:“这丹药取着百草精华,萃着天地灵气,吃了以后,你的身体会很快恢复。”说完自己便先吃了一颗,茨木这才拿过去吃了。

  禅师叹了一口气,道:“我平日里念经修行,不谙世事。只觉得人性本善,个个慈悲,如今却见识到他们的丑态,只觉得这人恶起来,竟然比妖鬼都要煞上几分。”

  茨木轻声说道:“大师,这世间原本就不辨善恶。”

  禅师摇头:“人认为好的就是善,不好的就是恶。”

  “那你放了吾,是善还是恶呢?”

  “……”他竟一时回答不上来。

  “你们认为妖怪不好,那便是恶,为什么要认为妖怪不好,只是因为妖怪跟你们不一样。只要不是人的,你们都要想着制服,制不住的,就要赶尽杀绝。”

  他停了一会儿,眉头紧绞,单手揉抚着肚腹,咬牙忍疼,等崽子稍微安静一点,他又接着说道。

  “大师啊,对于妖怪来说,人肉和野兽的肉没有什么区别,可有些妖怪偏偏喜欢吃人,喜欢看他们惊恐到绝望的表情,仅仅只是因为他们觉得有趣。人又何尝不是这样,你们捉些动物折磨它们,自己却高兴,明明可以靠饭菜养活,却偏偏想要去食血肉。有的人不停作恶,但只要稍稍做了一件让人喜欢的善事,就被称作好人,这样一想,够不够可笑?”

  禅师看着他,不出一言。

  丹药发挥了作用,茨木觉得浑身温暖,呼吸顺畅,身上也不是那么疼了,只是崽子似乎被吓得不轻,还在踢腾,他的手只好继续在腹上按揉。

  这时天上无云,月光分外明亮。

  禅师系好包裹,向茨木微微一躬身:“我苦修一生,到了现在,却又觉得连最简单的道理都没有修明白。你现在运不起妖力,我来诛你,实在是乘人之危,这几颗丹药,全当是赔罪,也请你不要嫌弃。”

  茨木接过丹药,往自己身上看了看,将手抚上自己的妖角,手上用力,竟然将它掰了下来。

  他疼得全身颤抖,将妖角递给禅师时却笑着,“大师,吾身上也没有别的东西,这只妖角,你可以将它磨碎入药,也可以泡酒,它是妖怪的精魄,有灵气的东西,说不定甚至能救人于生死边缘。”

  禅师愣了一下,最后还是伸手接过,这只妖角艳红,看似粗粝,摸上去却如玉温润,有将近半臂那么长,拿在手里颇有分量。

  白发妖怪看着他手里的妖角,弯起眼睛笑着:“妖怪的角,是不能轻易给别人碰的。这算是妖怪的一个弱点,但以前吾却欢喜它被另外一只妖怪攥着,他也喜欢这样治吾。可惜——”

  他没有说下去。

  “大师,从今以后,吾就没有这个弱点了。”

  他笑着,眼睛里却泛着水汽,呼吸颤抖,眼眶微红。

第十七章

  姑获鸟带着一众式神寻入鬼王殿的时候,酒吞正躺在桌子上睡觉,他斜躺在桌子上,披头散发的,一条腿搭在外面,一只手也掉在外面,桌子下面还躺着一个破碎的酒盏。

  酒吞虽然醉酒,但敏感于突变的妖气,下意识地清醒了过来,他坐起来,看清楚下面的妖怪们都是晴明的式神,便抓抓头发,不耐烦地说道:“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安倍晴明不是早就已经下山了吗?”

  式神们一时面面相觑。

  山兔死命拽着山蛙头上的花,惊恐地叫嚷起来:“晴明大人怎么下山啦!他没有召唤我们呀!他不要我们了吗?”

  她这样一喊,被收成式神的小妖怪们也都惊慌地乱喊乱叫起来。

  酒吞被他们吵得心烦,大声嚷道:“你们去找他不就好了?不要在这里烦我!不然拿了你们做下酒菜!”

  下面安静下来,小妖怪们被他唬得害怕,都躲到后面去怯生生地看着。

  姑获鸟安抚着小妖怪们,带他们离开大殿。

  鬼女红叶颇嫌弃地瞥了酒吞一眼,小声抱怨:“你看看他这副醉生梦死的丑态,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这幅德行。还是个炮仗,一点就着,我多看他一眼就觉得心烦,真不知道茨木是怎么在他身边待上这么些年的。”

  姑获鸟笑道:“其实新年大宴的时候我留下来看了宴会,鬼王也是一个鬼王的样子,穿着谈吐都十分得体,也可能是他这几天遇到了不顺心的事……”

  她突然皱了眉头。

  “等等——正好你提起茨木,我刚才并没有看到他在酒吞身旁,这就怪了,平日里他都恨不得长在酒吞身上,现在这是去哪了?”

  “能去哪里?烦了这个鬼王另找山头去了呗!”红叶将手举到脸前,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艳红的指甲,幽幽地说道:“这样拼尽全力地去陪着一个人,多累啊。反正也得不到,不如直接放弃的好。”

  “这些我就懒得去懂了,我现在只担心发生这样的变故,这些小妖怪们要怎么办,他们都还只是小孩子呢。”姑获鸟温柔的目光扫过他们,又摇着头叹了一口气。

  大殿安静下来,酒吞又伸手去够葫芦,只想着再喝上一通,直接痛痛快快地睡过去,最好直接溺在酒里,永远别醒过来。

  他最终还是没有去找阴阳师拿掉身上的蛊虫。

  初为妖怪时,他无恶不作,在人间放肆作乱,只为了抒发那一股怨气,但他那时尚且弱小,多多少少还是有所收敛,等到真的成为了一只大妖怪后,他却对这些事失去了兴趣,只喜欢在人间四处游荡寻找佳酿。

  他原本只是喜欢着酒的味道,喝得多了,才品出每一坛酒的故事,酿酒人的心绪不同,韵味也就不一样,他喝了酒,就觉得自己沉了下来,心胸也被填充得饱满。这样一来,没有酒的日子,他就像是缺了一块,便离不开酒了。

  佳酿让他快乐,但得不到就会感到痛苦。原来无坚不摧的大妖怪,也居然因此成了个有缝的鸡蛋,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但就是丢不掉,舍不下。

  他的心胸越广,就越难满足,渐渐觉得做什么都没趣味。

  茨木倒是一天折腾出来一个花样,给他寻酒,为他修建宫殿,又或者是舍着命陪他打架,他的想法就是茨木的圣旨,哪怕只是心情有些许低落,茨木就会像热锅上的蚂蚱,急得上蹿下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