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长安 第113章

作者:于欢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GL百合

  “你也知道这是吃水的井吗?”苏荷气愤的说道,“百姓们饿得只能喝水,死在井边都没有人管,而你…”

  李忱推着车轮车上前,“我们从长安而来,路过此地罢了。”

  “路过?”县令怀疑的看着李忱,但他牢记了长安二字,语气仍是客气,“什么样的人,会带着如此多粮食路过呢,看你们的样子,也不像是经商之人。”

  李忱笑了笑,“县令的样子,也不像是清贫之官,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陈县是富县呢。”

  对于李忱的讥讽,县令皱眉,“她们有手有脚,更分有田地,宁愿流亡乞讨,也不去耕种,这样的人,死了也是活该。”

  “你没长眼睛吗?”苏荷气不过县令的话,于是回骂道,“她们都是一些拄杖的老人与年幼的孩子,家里的壮丁都被征走了,如何耕种。”

  “征兵是天子的旨意,而募兵者,乃是当朝右相,小娘子这番话,是在指责右相与天子吗?”见苏荷入套,县令态度大变,大声质问道。

  李忱听后为之一笑,“县令当真伶牙俐齿,募兵是右相之意,然而征税,又是谁之意呢?”

  “征税自然是朝廷之意。”县令回道。

  “可我怎么不记得国朝有法令,可以使地方官员横征暴敛,依唐律,服兵役者,可其税,有功勋者,可免其税,而今灾民遍地,这满地的白骨,难道也是天子之意?”李忱说道,“哦对,县令刚刚说,征兵是天子与右相的意思,税收也是朝廷之意,也就是说,县令认为造成这样局面的,是天子与右相的昏庸。”

  县令一愣,当即甩袖斥责,“一派胡言!”

  作者有话说:

  作者:你以为这是在施粥,其实是在收拢地方民心。

  一罐胭脂价值千金,而百姓连吃的都没有。

第120章 长恨歌(七十四)

  杨儇与鲍坊先从胡姬酒肆离开, 过了许久,身穿便服的长平王才带着遮面的斗笠从后门出来。

  长平王回到升平坊,觉得安全后才将斗笠摘下, 路过孝真公主宅时, 他停步在门口,正犹豫着要不要入内, 孝真公主的侍女便从门内走了出来。

  “奴,见过长平王。”侍女叉手, “公主请长平王入宅。”

  长平王握着手中缰绳,思索了一会儿后才从马背上跳下,他随侍女入内, 来到书房中, 发现孝真公主正在擦拭一只红檀木锦盒,桌上放着一只精巧的玉罐。

  “姑母。”行礼过后, 长平王也不客气,拿起玉罐就端详了起来。

  “你手里的,是苏镇送的胭脂。”孝真公主一边擦拭一边说道。

  长平王眉头轻皱, 本还想打开玉罐一探究竟, 但转瞬就没了心思, 他放下罐子,冷笑道:“什么样的胭脂要用玉瓶装置, 长安城外已是灾民遍地, 而这城中,却连一个乞者都看不到, 富贵人家吃着满桌根本吃不完的珍馐, 而中原的百姓却连一口热饭都吃不上。”

  “你在怪我吗?”孝真公主停下手抬头问道。

  长平王低头, 叉手回道:“淑, 不敢。”

  孝真公主拿起胭脂,将其放进了锦盒中,“你是仁义之君,不愿做这恶人,但总要有人替你做。”

  “你见过杨儇了?”孝真公主道。

  长平王点头,“如何?”孝真公主又问道。

  “除了有时候说话怪异,其他的都挺好,是个人才。”长平王回道。

  “这个人是李必隐世前,向你父亲提过的高才,他难道没有与你说什么?”孝真公主道。

  “他带来了一个人,叫做鲍昉,说是可以治世的能臣。”长平王道,“他还说,他自诩张子那样的谋士,但我的身侧已经有伊尹了。”

  “伊尹?”孝真公主挑眉,“他说的,是你的十三王叔吧。”

  长平王摇头,他看着孝真公主,说道:“我问他,何人是伊尹,他却不肯告诉,只说伊尹一直在侧。”

  “你十三王叔虽不在长安,却对长安局势了如指掌,于千里之外提点于你,这个伊尹,除了他还能有谁。”孝真公主说道,“扶汤灭夏,历五世君王,作为权臣,伊尹一手遮天,更曾废立君主太甲,虽是贤臣,受百姓爱戴,但却不是君王所喜的臣子,当臣子有了废立君主的权力,那么他就有了可以取而代之的能力。”

  长平王低下头,“姑母是让我提防十三王叔么?”

  “你应该提防所有人。”孝真公主道,“你走的路,是成王之路,所有人,都只能是你成王路上的铺垫,而不该有任何威胁。”

  “他去了中原,你可知道?”孝真公主又道。

  “十三王叔去了中原?”长平王看着姑母。

  “我就知道,他离开长安,并没有那么简单。”孝真公主将一封密信丢给长平王道。

  “十三王叔为何去中原?”长平王问道。

  “你不是说富贵人家有吃不完的珍馐,而长安城外遍地都是饥民吗?”孝真公主道。

  “是。”长平王点头,“我府中的幕僚离开关中,从中原带回来了几首诗,是关于中原百姓的,这天下已被陆张二人搅得乌烟瘴气,百姓流离失所,灾民遍地。”

  “仁德之人看到的是正在遭受苦难的百姓,然而权谋,看到的却是民心。”孝真公主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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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阳郡——

  那县令说不过李忱,又被戳了短处,便开始有些慌张了起来,“陛下乃圣天子,自是贤明圣主,右相为国事尽忠,忧国忧民,乃贤相,岂容污蔑。”

  “哦?”李忱笑了笑,“那如此说来,造成这种局面的,是你们地方官的过错了,你们欺上瞒下。”

  “你!”县令咬牙反驳,“尔休得胡言。”

  “我说错了吗?”李忱瞪着县令,“你身为父母官,蔑视律法,压榨百姓,就凭你这身,不用去县廨看我也知道,百姓们吃不上饭,饿得挖食野菜树根,而你们却用从百姓身上剥削下来的血肉,坐享富贵,贿赂长官,掩盖灾情,当你看到这累累白骨时,你心中难道就没有一丝不安与愧疚吗?”

  县令看着李忱,又看了一眼陈县的饥民,“你这种读书人,又知道什么呢?”

  “你以为只有陈县如此吗,整个淮阳郡,甚至是整个中原,都是如此。”县令又道,“光靠我们这些人微言轻的底层官员又能做什么呢?”

  “所以你们就能够昧着良心,同流合污吗?朝廷的令箭,成了你们敛财的工具。”李忱道,“对百姓苦难,可以视而不见,你们眼里,只有钱权,却不曾想这些东西,需要依托什么而存。”

  中原的局面,正是因为朝廷的腐败,由上往下,层层的剥削与压榨,到头来,受苦的,还是这些百姓。

  一些良知尚存的官员,无力抵抗,便选择了沉默,而良知全无者,则趁此机会,加大力度剥削与压榨。

  “你究竟是什么人?”被人揭短的陈县县令怒火攻心的指着李忱。

  “我就是一个进京赶考,落第的读书人而已。”李忱回道。

  “什么?”陈县县令听到只是个读书人,便狂笑道,“你带着奴仆,我还以为是宦官子弟,想来也只是家中有些钱财罢了。”

  “来人,给我拆了这粥棚,所有粮食全部充公。”陈县县令道。

  “充公?”李忱瞪着县令,“谁给你的权力,光天化日之下没收私产?”

  “谁给的?”陈县县令笑道,“这里是陈县,你妨碍公事,滋事扰民,本县有权对你处置。”

  “我若是不给呢?”李忱态度强硬。

  “那就休怪我请你到县廨吃牢饭了。”县令说道。

  随后他便命人动手拆棚,“给我拆!”

  “我看谁敢。”一名身穿绿色公服的官员骑马来到粥棚。

  陈县县令见后,脸色大变,“张荀,又是你。”

  张荀打马上前,县令旋即上前将他拦住,“这里是陈县,不是你的真源县,按唐律,县令不得越界办事。”

  张荀横了一眼县令,因张荀是东宫属官,自请到地方,所以就连淮阳郡守表面上也是礼敬三分的,那县令更是吓得连话都不利索了,“你…你…你想做什么?”

  “我听说有人在陈县施粥。”张荀骑在马背上,俯视着陈县县令问道。

  “我陈县的事,与你何干。”县令回道,“你莫不是也想来抢夺粮食?”

  “我可不是你,做不出来这种伤天害理的勾当。”张荀讥讽道。

  在李忱的示意下,文喜将拔出的横刀收回,走上前喊道:“张通事可还记得某。”

  张荀听到有人在喊自己曾经的官名,于是寻着声音望去,“雍王友?”

  在淮阳郡见到雍王府属官,张荀的眼里充满了惊讶,他连忙跳下马,“下官张荀,见过雍王友。”

  “雍…雍王友?”陈县县令也是一惊,他摊着双手愣在原地。

  王友一职,可不是人人都可担任,需皇室宗亲万分信赖之人。

  “雍王友怎会在陈县?”张荀朝文喜问道,而目光则盯着他的后方。

  文喜随后将路让开,“杨某护送雍王与王妃前往苏州,途径此地而已。”

  如张荀猜测,有友出现之地,王必在,张荀连忙端正衣帽上前,跪伏道:“下官真源县令张荀,叩见雍王。”

  “张县令请起。”李忱推着轮车将张荀扶起,“张县令怎会在陈县。”

  “陈县是淮阳郡的治地,下官是来向郡守汇报公务的,恰巧听见有百姓在议论施粥的事。”张荀叉手回道,“竟没有想到,施善而不肯留名的,竟然是十三大王您。”

  除了雍王友,还有雍王也在,这让陈县县令差点吓晕,因天子的疑心,宗室亲王几乎都在长安无法离京,他又怎会想到,雍王此时会出现在陈县这种平时连郡守以上的大官都难得见到的地方呢。

  陈县县令战战兢兢的转过身,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结结巴巴说道:“不是说是进京赶考的书生吗,怎么会是雍王?”

  “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这像是赶考的书生吗?”张荀回头呵道。

  李忱虽有书生之气,但其仪表与谈吐,以及胆量,皆是不凡,普通富贵人家,又岂能养育出这等气魄,况且李忱坐在轮车上,身体有疾,不可能参加科考。

  陈县县令扑通一声跪倒在李忱跟前,大力抽打自己耳光,“下官有眼无珠,冲撞了大王,下官该死,下官该死。”

  陈县的百姓听到张荀与县令的话,这才明白,施舍粥饼的大善人,竟是当朝亲王,遂纷纷跪伏喊冤。

  一时间,粥棚附近充满了怨声,“请雍王替我等做主。”

  “请雍王为我等做主。”

  “一个一个慢慢说来。”李忱安抚着众人。

  一个骨瘦嶙峋的老妪爬上前,哭诉着说道:“我家六口人,有四人被朝廷征兵征走,只剩下一老一少,然而县廨不但不给免税,反而依旧按照六口人以及田地来征税,收不上税,连今年的谷种都被拿走了,我那年幼的孙儿,就这样被活活饿死了。”

  而这怨声,大多与陈县的县令有关,县令自然恐慌,连忙爬上前叩首,“大王,这些都是上面的旨意,下官也是按上意办事,收不上税,下官无法交差…”

  李忱看着直哆嗦的县令,还有他身后跟随的县廨衙役,一个个油光满面,治县百姓已是如此艰难,县官的出行竟还讲究排场,用衙役开道,仆从抬轿。

  然而李忱深知自己空有一个亲王的头衔,却并无任何职权,她无法处置县官,只能通过身份施压县官的上一级,委托其他官员办事。

  李忱叫来张荀,“张县令。”随后将自己的金鱼袋给了张荀,“寡人是亲王,无法干涉政事,陈县百姓的冤情就麻烦你了,淮阳郡守寡人也不准备见了,你拿着这个,代寡人传一句话,若是淮阳郡各县得不到公正,他这个郡守,也不必再做了。”

  “喏。”张荀接过沉甸甸的金鱼袋,初来地方时,因县令官小,被郡太守府各级官员所压,办事总有束缚,如今有了这样一件信物,办事便容易多了,他朝李忱重重叩首,“下官代陈县百姓,叩谢雍王。”

  李忱答应帮忙申冤的话,再一次赢得陈县百姓之心,这些久处黑暗与泥潭中的穷苦老百姓,如同见到了光明与希望,纷纷感恩戴德的跪伏于地,“多谢雍王,多谢雍王。”

  “还有一件事,要拜托张县令您。”李忱又道。

  “大王请言。”张荀认真听道。

  “几日后,会有人运来粮食,到时候我会差人送到真源县,就由张县令替我在这中原施粥,尽我一些绵薄之力。”李忱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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