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长安 第228章

作者:于欢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GL百合

  “阿爷,阿娘。”李钰取下帷帽,戴上兽面,扮作鬼兽,将李忱二人逗笑。

  在不禁夜的上元夜中,人戴兽面,男为女服,都是极为常见之事,就在兽面摊不远处,还有一群人正在跳傩戏。

  李钰看了一会儿,便闻到了从糕点铺传来的香味。

  “花糍,花糍,新鲜出炉的透花糍,还有灵沙臛。”

  李钰挤进糕点铺门前,看着精致小巧的糕点,“好漂亮。”

  店家遂笑眯眯的解释道:“小娘子好眼光,这可是道宗皇帝张贵妃之姊,虢国夫人最喜爱的点心,以吴兴米捣为透花糍,以豆洗皮作灵沙臛。”

  “张贵妃死后,虢国夫人也未能幸免,不过早在马嵬驿之前,她的厨子就已经逃离出府,这门手艺便也流了出来。”

  听到张贵妃,苏荷下意识的看向李忱,年幼的李钰对这些一无所知,只是瞧着糕点好看,便要了一些。

  李钰没有自己先行享用,而是拿到了双亲跟前,“阿爷,阿娘。”

  李忱愣了一会儿,旋即拉起苏荷的手,“往事都已经过去了。”

  苏荷没有说话,而是拿起一块糕点尝了一口,“香甜软糯。”随后将吃剩的半块送进了李忱嘴里。

  在苏荷心里,只觉得张贵妃十分可怜,若是当初张贵妃所嫁之人并非吴王,而是雍王,那么或许就不会有此悲剧。

  一行人陪同李钰逛遍了半个长安城,一直到深夜才回宫。

  由于寿安公主常年幽居在宫内的道观里,对于长安城并不熟悉,所以在出宫后,崔瑾舟便单独带着她前往城中游玩,一直至次日方才回去。

  作者有话说:

第246章 风定长安(二十)

  ——长安殿——

  回到长安殿时, 已是近四更天之晚了,李钰向双亲问安后便随傅母返回了寝宫。

  “时辰不早了,睡吧。”

  苏荷回到长安后, 一直与李忱同吃同住于长安殿。

  “十三郎的身份, 现在还有旁人知道吗?”苏荷坐在梳妆台前卸着耳坠,她忽然想到迎紫姑时, 崔太后所说的话,于是侧头问道。

  李忱脱去外袍走到她身后, 俯下身道:“这天下间知道的人,就只剩你我了。”

  “是吗?”苏荷侧过头,“为何我觉得, 瑾舟对陛下…”

  李忱抬眼, “今天你们说什么了?”

  “祭祀蚕神时说了些话,也没什么。”苏荷继续埋头做自己的事, “不过她让我感觉,她对你的了解,不浅啊。”

  “她是我娘最疼爱的侄儿。”李忱连忙解释道, 她走回榻前坐下, 将脚下的靴子脱了下来, “也算是我现在所剩不多的亲人了。”

  卸完妆的苏荷,起身走到李忱榻前, “她也拿陛下, 只当亲人吗?”

  看着只穿了一件薄薄纱衣的妻子,李忱红着耳根不知如何作答, “她…”

  “陛下身边需要这样的人。”苏荷又道, “才能无条件支持陛下, 她是仁宗的妻子, 国朝的太后,她说话的分量,日后可以成为陛下的助力。”

  李忱呆坐了半响,随后拉起妻子的手入睡,二人静躺在榻上,过了许久才做声。

  “陛下身边能多个知心体己之人,也能少上许多烦忧。”苏荷侧过脑袋看着李忱又道,“文墨之事,我不懂,有她们在,也能放心许多。”

  李忱伸出手搂住妻子,认真说道:“我与瑾舟只有手足之情。”

  对于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妹,李忱从未生过他念,至于崔瑾舟的心思,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但毋庸置疑的是,她对李忱的帮助与关怀,以及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不会低于苏荷。

  女子的心思细腻,总能察觉于微末,于是在第二日,意识到不妥的崔瑾舟,便提出了搬离大内。

  但却遭到了苏荷的反对,“好瑾舟,我信任你兄长,也同样信任你。”

  “我是先帝之妻,先帝是陛下的亲侄儿,于情于理,我都不宜再居于内廷。”崔瑾舟说道,“上次陛下来说情,是我一时糊涂。”

  “怎是糊涂呢。”苏荷拉着崔瑾舟,心中有些慌张,也有些内疚,“你阿兄需要你,我也是,我是个粗人,不懂这六宫之事,你若是走了,我恐真要难过了。”

  “要说糊涂,是我糊涂了才对。”苏荷真心挽留道。

  二人坐下来说了许多话,最后崔瑾舟聊起了仁宗,“先帝是个重情之人,对于所珍视的人,可以为之以命相博,直到那时,我才明白,阿兄为何要让我嫁给她,可我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人了,我虽是她的妻子,可她的心不属于我。”

  苏荷沉默了许久,的确,直到最后那封诏书出来,她才真正知道李淑的为人。

  苏荷看着眼眶湿红的崔瑾舟,于是起身上前搂住,“抱歉。”

  崔瑾舟摇了摇头,“阿兄与先帝很像,先帝成为了孤家寡人,所以我不希望,阿兄最终也成为那样的人。”

  “仁宗皇帝的悲剧,是因为爱上了不该爱的人。”苏荷说道,“我不会让你阿兄步仁宗皇帝的后尘。”

  二人聊了一上午,最终敞开了心扉,对于崔氏从前对李忱的情感究竟如何,苏荷也不想再去追究。

  李忱要走的道,远比常人更加艰难,与天下人与世俗博弈,所以更需要有力的帮助。

  仁宗皇帝以仁德,美誉天下,群臣与百姓无不怀念,故在商榷庙号时,给出了“仁”这个至高的评价。

  崔太后作为仁宗之皇后,仁宗驾崩尚未多久,其说话的影响,在朝中,仍有威慑。

  --------------------------

  兴元二年,新帝一朝,始春闱,尤为重视,李忱在主考官上的人选犹豫不决。

  这些文臣中,老臣大多都是英宗、仁宗朝所留,还有一些则是清除了孝真公主旧党,从进士候补中筛选提拔上来的,以及受孝真公主一党排挤出京,后被李忱召归。

  在一日夜晚,仁宗遗留御史台的奏疏中,李忱看到了一篇陈情。

  其内容是弹劾孝真大长公主所支持的党羽,除了元渽之外,孝真公主还扶持不少文臣,其中包括宰相,其中以一位姓李的宰相为首,但他并非宗室。

  也许是因为文章太过激进,所以并未被仁宗皇帝采纳,但又因为仁宗惜才,故而将这奏疏压下,但上奏之人,许是因性情,没过多久就遭受到了李氏一党的排挤,贬出国门。

  第二日,李忱召见了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崔裕,调看了此人在地方的政绩,于是决定召归,但李忱并不想以皇帝的名义。

  “按旧制,地方任上不满三载,尚不符合吏部考绩的要求,若陛下想要将他调回朝中,那么就只能由陛下亲自下诏。”崔裕说道,“吏部若开此例,朝廷便会失信于天下百官,引起不公。”

  “陛下想要召归,可以下旨。”崔裕又说道。

  “吾与此人曾在天圣年间有过一面之缘。”李忱说道,“那时他还只是个同吾一般年岁的书生,若是吾亲自召归,怕生娇纵之心。”

  “此人臣甚为熟悉,以一甲进士及第进入翰林,本是前途一片光明,却因刚正的性格,在英宗朝与仁宗朝时,凭借一张嘴,弹劾了数百官员,朝中有大臣与之取了一个外号,叫刘铁嘴。”崔裕说道,“其禀性,足够做个纯臣。”

  “此人怀才不遇,空有抱负,仁宗因顾忌孝真公主而未敢重用,若陛下能够召归重用,他必定感恩戴德。”在官场起起落落的崔裕,很是明白胸中有抱负却不得重用的滋味。

  听到崔裕的分析,李忱看着奏疏思索了一番,“下月春闱就要开始了,动作快一些吧。”

  “喏。”崔裕领旨道。

  兴元二年二月朔,一名地方官受召入京,迁监察御史、礼部员外郎。

  ——紫宸殿——

  朔日的大朝散去后,李忱回到了便殿,单独召见宰相处理公务。

  登基之初,对于新政之事,李忱并未表露出来。

  “陛下,监察御史入朝谢恩。”宦官踏入殿内叉手道。

  “宣。”

  “宣监察御史、礼部侍郎刘曾儒觐见。”宦官高高喊着嗓音。

  一名绿跑官员在整理完幞头后踏入大殿,“臣监察御史刘曾儒,叩见圣人。”

  “起身吧。”李忱端坐在御座上,仔细打量着刘曾儒。

  刘曾儒撑着地板起身,经过战乱,又经过无数次党争,这位道宗年间的进士,早已褪去了初见时的稚嫩,在地方上的辛劳,使得脸上只剩下沧桑。

  加上手中的老茧,让李忱差点没有认出来,昔日的白面书生,在为官之后,皮肤变得黝黑。

  这是勤政的清官所留下的痕迹,李忱倍感欣慰,于是笑道:“看来对于风骨二字,刘卿理解的很是透彻了。”

  得知当初拜见的雍王登基为帝,在地方的刘曾儒仿佛看到了希望,如今早早被召归,更是心怀感激,“浊其源而忘其流,曲其形而欲其直,不可得也,圣人的教诲,臣不敢忘。”

  “朕看了你的政绩,是个爱民的好官,”李忱说道,“朝廷与天下需要这样的人才,但是,你知道朕最需要什么吗?”

  “不幸危而邀君父,不挟憾以报仇雠,晏然效忠,有死无二,诚大雅君子,社稷纯臣。”刘曾儒弓腰叉手道。

  “卿在长安,可有住处?”得到满意的答案后,李忱十分亲切的关怀道。

  清贫如洗的刘曾儒低下了头,如实回道:“臣租住在长安县的昭行坊。”

  长安的房价寸土寸金,越靠近宫城地价越是昂贵,而昭行坊,南抵郭城南墙,居住的人十分稀少,坊内多山水园林,刘曾儒靠着微薄的俸禄要养活一家人,便只能选在这种地方租住。

  “昭行坊太远。”李忱挥手道,“朕给你一座以宅子吧,朝廷这段时间收上来不少旧宅。”

  李忱翻开一本簿子,从中挑选了一座,“权宦林辅国有座宅子,就在宫城脚下,不算大,也不算小。”

  刘曾儒听后大惊,突如其来的嘉恩,让他不知所措,“圣人召臣归京重用,臣已是惶恐,又怎能无功而受宅。”

  “朕是给你住,不是要赐给你。”李忱又道,“朕听说你的妻子要临盆了,你忍心让妻儿随你受苦?”

  除了无功不受禄,刘曾儒也清楚的明白,受了恩赏赐,日后说话做事,便要有所顾忌。

  所以在他看来,这样的恩赐,也是帝王驭下的一种手段。

  很显然,皇帝要的,是一个听话的纯臣,在李忱的几番劝说下,刘曾儒再无法推辞,只得叩首谢恩。

  李忱起身走到御座下,扶起刘曾儒,“卿与当初所见之卿,大不相同了。”

  “臣见圣人当初,赤子之心。”刘曾儒低头回道,“而今官场磨砺,宦海沉浮,早已不是当年模样了。”

  李忱拍了拍刘曾儒,“朕也亦非当年,往事已不可追,卿既已归朝,勿要让朕失望。”

  刘曾儒弓腰叉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忱挥了挥手,吩咐官员将林辅国的一座旧宅修缮了一番,让刘曾儒一家搬了进去。

  没过多久,刘曾儒便又收到了升迁的喜讯。

  “门下,监察御史、礼部元外郎刘曾儒……迁为御史中丞,加礼部侍郎,知贡举事。”

  “刘中丞,自本朝以来,一月三迁者,你可是第一人呐。”传诏的官员贺喜道,“圣人对刘中丞看中,可谓是苦尽甘来,前途无量。”

  一朝天子一朝臣,刘曾儒的迅速升迁,让群臣无不眼红,就连族人听到风声也都登门前来祝贺,并对这座御赐的宅子一顿吹捧。

  “陛下将你调回御史台又升你做侍郎让你主持科举,赐宅居住,这是天大的恩赐,郎君怎还闷闷不乐?”刘夫人挺着大肚子看着一脸愁苦的丈夫。

  “我一无拥立之功,二无辅佐之功,陛下凭何一月三迁。”刘曾儒道,“受人之恩,为人所用啊。”

上一篇:一山难容双绝艳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