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长安 第60章

作者:于欢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GL百合

  随后他便将自己的公服解开,将上袍倒挂在蹀躞带上,露出了结实粗壮的臂膀。

  “我天呐,”连阅人无数的玉真长公主见了,都大为震撼,看着那结实的身体,“这娃儿是吃什么长的,竟有些让人感到恐怖?”

  众人对陆庆绪有多惊讶,对苏荷便就有多质疑,今日苏荷以准雍王妃的名义陪同雍王入席,众人看着她的身形,实在难以置信,“这苏娘子,究竟是如何赢得陆小将军的?”

  “以陆小将军这架势,比力气,怕是连北衙六军中的大将军都比不过他吧。”

  陆庆绪并没有着急举起铜缸,而是环顾了一下周身,寻找合适的支撑点。

  铜缸身圆,犹如人的大肚,且缸壁湿滑,但铜缸是盛水之用,中间为空。

  “还知道观察,看来也不算太蠢。”苏荷说道。

  “毕竟,这次机会将决定了,圣人对他的看法。”李忱说道,“他如此表现,应该不单单是为了家族吧。”

  举起之前,陆庆绪特意将视线挪到了雍王身上,眼里充满了挑衅。

  “烦人。”苏荷撇头道,“阴魂不散。”

  李忱伸出手,轻轻搭在苏荷的手背上,“你我的婚事,是经过了圣人与三省的同意,没有人可以强行更改,就算是圣人,想要收回这道制命,也没那么容易。”

  陆庆绪一手搭在缸沿上,一手撑住缸底,随后慢慢倾斜铜缸。

  最后缸底只剩一个点支撑着,但陆庆绪已是涨红了脸,面目也开始变得狰狞了起来。

  “哇呀~”随着一声嘶吼,陆庆绪手臂上与额头上的青筋全部暴起。

  “天爷啊,这真的是凡人吗?”

  “陆小将军神勇啊。”

  陆庆将铜缸举过头顶,扎稳的脚下丝毫不敢有所动,千斤重物,就举在手中,稍有不慎,就会同那武王一样,被压死在大鼎下。

  “好好好。”皇帝龙颜大悦,摸着白须,连连称赞,“陆卿,你养了一个好儿子。”

  陆善害怕儿子力竭,遂连忙请道:“圣人,犬子已举起铜缸,若再举下去…”

  “快,快,放下来。”皇帝压着手,生怕陆庆绪被砸着,自己会损失一员猛将,“我大唐从今往后便又多了一位神勇将军,卿有如此神力,又何惧北方突厥与西边吐蕃呢。”

  陆庆绪将铜缸缓缓放下,但就在即将落地时力竭,使那铜缸重重砸在了地面上。

  底部的四个小矮脚砸穿了石板,在巨大的撞击下,碎石板向四周飞出。

  其中一块便朝雍王飞去,苏荷眉头一皱,将雍王一把拉了过来,随后将手中的一只筷子当做暗器丢出。

  筷子与即将飞来的石片撞在了一起,二者相碰,改变了原有的轨迹,石块落下,而那跟筷子却插进了花萼楼的红漆木柱上。

  “陆庆绪,你想谋害亲王吗?”气不过的苏荷指着陆庆绪说道。

  陆庆绪连忙举起双手,“圣人明鉴,这铜缸过重,一时失手,况且这撞击的碎石轨迹,臣并不能控制。”

  飞出的碎石不止一片,因此也有官员被刺伤,但大多都被躲掉了。

  “哎呀,上元佳节,陆小将军为圣人贺,不惜冒险举鼎,这重达千斤的大家伙,需好几个人合力才能抬起,而陆小将军仅凭一人用双手便将其举起,就算是失手,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这样的举世之才,明明是一片好心,怎就变成了谋杀呢?”张贵妃替陆庆绪说话道,“再说了,雍王身侧不是坐着苏娘子么,苏娘子可是连陆小将都打不过的人。”

  苏荷侧头瞪着张贵妃,攥紧拳头说道:“适才那飞石只差…”

  “七娘。”李忱握住她的手,轻轻摇头示意。

  “哼。”苏荷撇头不再多言。

  见雍王无碍,皇帝便将此事压了下去,“庆绪是无心之失,况且今日他也是为了上元庆贺,朝廷得此良将,诸卿都应该感到高兴才是,莫要为了一点小事争吵。”

  苏荷那一番举动,让对坐的官员无比惊讶,“看那根筷子。”

  众人都将目光看向木柱,只见那跟筷子向上斜插一寸,肉眼可见红漆木已经开裂。

  “怪不得她能打过陆庆绪。”

  “早听闻太原的苏家,乃不世出的将门之家,连一个女流之辈都能有此身手,更何况其父兄呢。”

  周王见之,也不由的一惊,他侧头看向自己身侧的李忱,眼睛盯着苏荷,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眼神,“弟妹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李忱从苏荷怀中爬起,她扶着额头,挑眉说道:“七娘,下次拽我之前,能不能…给个提醒?”

  “雍王这般聪明,反应怎如此之慢?”苏荷扭头说道,“若我给你提醒,那飞石就已取你性命了。”

  李忱遂看着那口缸底,石板已经完全碎裂,还有那根插在柱子上纹丝不动的筷子,甚为惊讶,“这…”

  宗室诸王公主,也都纷纷惊叹,尤其是太子李怏,瞪着一双难以置信的眼珠。

  玉真长公主便朝李怏笑眯眯的说道:“三郎,你挑的这个雍王妃人选,姑母看着,可不得了,若要是个男子,日后必定前途无量。”

  “姑母,雍王妃虽不是男子,可她却不比男子差。”李怏回道。

  “是了是了。”玉真长公主笑道,“小十三那孩子,可有福气。”

  位置稍靠后一些的长平郡王,眼神都变得有些呆滞了,他看着不远处的苏荷,如梦初醒。

  “淑儿,你这个叔母,可比现在的你要强。”玉真公主一边喝茶一边提醒道。

  “父亲的用意,应该是这个吧。”李淑说道,“太原苏氏。”

  “少年神勇,前途无量,来人,赏。”御座上的皇帝挥手道。

  “谢圣人。”陆庆绪将袍服穿好,叉手道。

  “把缸抬下去。”

  “喏。”

  陆庆绪回到座上,这一次,一向冷漠的陆善也投来了赞赏,他拍着儿子的肩膀,“如今圣人与贵妃娘子同时看好你,你要好好把握机会,多多孝顺贵妃娘子。”

  陆庆绪并非陆善,对父亲讨好与献媚张贵妃的做法很是不屑,他先是往御座瞧了一眼,“我的祖母只有一个,母亲也是,让我孝敬其他女人,不可能。”

  “你…”本想夸赞儿子的陆善,在被一番讥讽后,顿时变得恼羞成怒,原因只是陆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与朝中官员的许多女眷都有染,因而父子一直不和。

  “一个女人而已。”陆庆绪紧紧握着杯子,那白瓷杯内壁很快就产生了裂纹,他瞪着坐在眼前的雍王,“我迟早…”

  “蠢货!”陆善恨铁不成钢,对于这个次子,他逐渐失去了培养的耐心,眼眸变得越发狠厉,似乎只剩下了利用。

  没过多久,铜缸便被抬走了,地板也被清理干净,留下了几个大坑。

  夜宴继续,教坊的舞女相继踏入花萼楼内,上演着各种乐曲。

  花萼相辉外的庭院里,还有表演的训象,以及其他供展示的珍兽。

  忽然,花萼相辉楼的正门大开,一阵春风拂来,风中飘着许多梅花花瓣。

  “看,是许贺子。”

  作者有话说:

  玉真公主六十岁了,老可爱~

第66章 长恨歌(二十)

  寒风卷入的梅花瓣在花萼相辉楼内翩翩起舞, 待风消散,便落至席间,那镇殿将军与金瓜武士因伫立不动, 金色盔甲上也沾着一两片。

  卫应物作为侍卫官, 与其他十几名侍卫官,身着红袍腰系蹀躞金带, 护卫在御座之下。

  楼前场景,与那一同出现的许贺子美得不可方物, 他睁着双眼,伸出了右手,一片花瓣落至他的掌心, 忍不住轻吟道:“裴回轻雪意, 似惜艳阳时,不悟风花冷, 翻令梅柳迟。”随后轻轻一吹,那瓣梅花便从他的手中飘走。

  “卫兄好文采啊。”同僚夸赞道,“如此情景, 别人都在看许贺子, 卫兄却独自赏起了梅花。”

  “花萼楼前的雪梅, 开得有些迟了。”卫应物摇头,喃喃自语说着, 似在惋惜什么, “才刚开始绽放,就已呈衰败之像, 实在是可惜。”

  许贺子一登场, 便成为了花萼相辉楼中最瞩目的存在, 第一次入朝的诸国使者, 也被她吸引了去,等许贺子开口歌唱时,一众人无不为之惊艳,“这位娘子的歌喉,才是真正能够令天地失色的存在。”

  许贺子歌起时,整座嘈杂的花萼相辉楼都变得异常安静,她的歌声,感染之力极强,使众人都沉浸其中,为之赞美不绝,“此女喉音妙绝,当为天下第一。”

  连对歌舞感不感兴趣的苏荷听了,也为之震撼,她呆呆的看着花车上的许贺子,面对着上元夜宴近万人的场面,依旧从容自得,丝毫不怯的沉醉其中,这是出自对歌唱的真正热爱。

  渐渐的,苏荷的眼里充满了光亮,许贺子的歌声变化无穷,破阵曲有杀伐之果断,凉州词有愁苦之悲凉,丝竹管弦此等凡乐,全然跟不上许贺子的天籁之音。

  “这就是与韩娥、李延年齐名,称为大唐第一人的许贺子么?”苏荷看着许贺子,眼里透着仰慕,“好像,这才是真正被光芒笼罩着的天才。”

  “许贺子的确光彩照人,她受到整个长安,乃至整个大唐,无数文人墨客与权贵的追捧与青睐,但她却连普通人的自由都得不到。”李忱缓缓说道,“像许贺子这样的人,天下还有很多。”

  “可像许贺子这样的,不应该被困在这座金碧辉煌的宫城之中。”苏荷又道,“她如今被光芒笼罩着,但眼里,却无光。”

  “作为大唐的骄傲,她不应该成为皇室与天子的专属。”苏荷挑眉。

  李忱没有说话,许贺子被困于宫中,皆是皇帝的旨意,她叹了一口气,“天子,可是这天底下,最自私的人。”

  除了有第一人音喉的许贺子受召入宫,连有当世神佛画作第一的吴道宣,皇帝也曾下令,非有诏不得画。

  这一道指令,为帝王对画师的认可,乃象征画师的荣耀,为无数画师毕生追求。

  但这对得此殊荣的画师而言,是一种禁锢,也是一种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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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

  ——长安县·西市——

  上元节前夕的西市,人潮拥挤,跟踪监视极易在此被冲散,一家酒肆的地窖内,阴暗无光,却有人声传出。

  男人披头散发,带着斗笠,他坐在桌子上,用着沙哑的声音说道:“朝廷那边,已经有人答应入伙,他的家族有着不小的影响力,且是狗皇帝的亲信,这样一来,我们所做的事情,将事倍功半。”

  “可信吗?”回话的是个女子,身姿在黑暗之下,只有一个曼妙的轮廓。

  “可信。”男人回道,“皇帝昏庸无道,朝中早已失尽民心,这也让我们有机可乘。”

  “可若按照计划,长安该死多少人啊?”女子挑眉,紧攥着自己的双手。

  “这个天下迟早要乱,他们早死和晚死有何区别,待事情结束后,大唐会有新的天子,那位天子,将重新创造一个真正的盛世。”男人道。

  “那个人…”女子有些犹豫,“他一直在引导你,替你寻到了仇家,事成之后,他真的能够挽救大唐吗?”

  “如果他不能,还有谁能被指望呢?”男人说道,随后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并不在意大唐日后会怎么样,但是这个仇,我一定要报,我想,你应该与我一样痛恨。”

  女子低下头,再次攥紧拳头,“他夺走了我的光,那么,我便要将他头顶这片浑浊的天,全部扫除。”

  “那么,那边就交给你了。”男人又道,他从阴暗的地窖里走出,看着灯火阑珊的长安城,“尽情享受吧,最后一个上元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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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兴庆宫·花萼相辉楼——

  “陛下。”突厥使者起身,“许贺子的歌声实在令人陶醉,奈何中原教坊中,竟没有能够与她匹配的乐师,对此,我们深感惋惜。”

  翻译官将突厥使者的话译出,很快就引起了百官的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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