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长安 第8章

作者:于欢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GL百合

  “喏。”文喜叉手应道。

  很快,菜便上齐了,所有人都围着一张桌子,这还是李忱头一次与众人围坐在一起用膳。

  “哇塞,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青袖看着一些从没见过的菜品,色香味俱全,“秦娘子的手艺也太好了吧。”

  桌上有九原的特色,还有秦娘子本家的一些特色菜肴与甜点。

  “文喜,还愣着做什么?坐下来吧。”苏荷道。

  文喜看了一眼李忱,见李忱点头,他仍有些犹豫,李忱便伸手将他拉到桌前,“坐吧。”

  文喜坐下,但仍有些拘谨,反观苏荷与青袖倒是自然许多。

  “家中没有什么好菜招待,也不知诸位吃得习惯否。”

  青袖连连点头,“秦娘子,您做的菜也太好吃了吧,还有甜点,”她夹起一块酥糖,“好香好香。”

  苏荷见李忱没有动筷,便小声询问道:“十三郎可是吃不惯?”

  李忱摇头,夹起碗里细如发丝的面尝了一口,顿时想起了在舅舅家吃过的长寿面,“藁城宫面,这是清河郡的特色。”

  “这面,是奴家的旧主所教。”秦娘子看着李忱道,“她是清河崔氏的长房嫡女。”

  听到这儿,李忱眉梢微动,开始埋头用起了膳。

  “这酥饼好甜。”苏荷尝了一块酥饼,称赞道,“甜而不腻。”因为甜食愉悦了心情,一时高兴,苏荷便忘了禁忌夹起一块送到了李忱碗里,“崔郎也尝尝吧。”

  “娘子。”青袖连忙提醒。

  苏荷是性情中人,秦娘子见之,便笑道:“苏娘子与崔郎郎才女貌,真真是般配极了。”

  苏荷这才想起男女有别,十分尴尬道:“我也是一时高兴才…”

  李忱夹起那块酥糖咬了一口,才刚入嘴她便神情紧绷的放下了筷子,她一把扑倒在桌沿上,看着剩余的板块酥糖粗喘着大气。

  “郎君!”文喜见之大惊,抽出一旁的横刀对着秦娘子质问道:“你在糖里放了什么?”

  “不,”李忱按住文喜手上的刀,“我没事。”

  “十三郎…”苏荷看到了两滴泪水,从李忱眼角缓缓流出。

  李忱哽咽的看着秦娘子,颤抖着双唇,“这是…这是…儿时母亲的味道。”

  李忱之所以落泪,便是因为这酥饼的味道与儿时吃的一模一样,“十一年了,十一年了,我连母亲的样子都模糊了,可是她做的酥饼,我却仍记得味道。”

  秦娘子看着李忱,不免心生怜惜,“这酥糖,是故主自己钻研的,天下仅此一家。”

  “文喜。”李忱唤道。

  “郎君。”文喜上前。

  “推我进去。”李忱道。

  “这是怎么了?”李屠工与苏荷几人看着场面都愣住了。

  秦娘子回过身,“没事没事,大家先坐下来吃饭吧。”便转身进了屋,没过多久文喜就关门出来了。

  “文喜,崔郎他?”苏荷连忙问道。

  文喜摇头,“郎君无碍。”

  屋内,秦娘子进去后,便在李忱跟前屈膝跪了下来,“奴,见过少主人。”

  李忱连忙扶起秦娘子,秦娘子抬头,看着李忱道:“奴看您第一眼时便猜到了,您与贵妃娘子,太像了。”

  “看来,我来到九原,是对的。”李忱道,“十一年前的事,宫中已无人再敢提起,那些知情者,也已不再人世,我翻阅了宫中的档案,发现开皇二十七年夏,圣人下令释放了三千宫人,其中就有侍奉崔贵妃左右的宫女。”

  “十一年前那场落水案,奴与贵妃娘子皆不在太液池,故而对其中详情知之甚少。”秦娘子道。

  “且将您知道的告知于我。”李忱道。

  “开皇二十七年春,诸皇子于太液池踏青,废太子有一画舫,遂邀皇十子、皇十三子及皇九女同游,游到池中时,画舫突然沉水侧翻,皇九女因年幼而溺亡,皇十子染了寒疾,幸得御医抢治,圣人得知后,一怒之下废了太子与其生母,并赐白绫,因崔贵妃求情,才未殃及废太子的母族。”秦娘子缓缓说道。

  “皇九女溺亡?”李忱瞪着双目。

  “也就是少主人您的孪生妹妹。”秦娘子道,“因崔贵妃深受圣人喜爱,故将崔贵妃所生的孪生皇子女皆留在了宫中,并由贵妃娘子亲自抚养,中宫无子,已立的太子非嫡出,而少主人自幼聪慧,是圣人诸子中最出色的一个,生母崔贵妃又是圣人最宠爱的妃子,故圣人有易储之心,曾召宰相商议,宫中人尽皆知。”

  “溺水的是…”李忱瞪着眼睛,因为溺水的,明明是她的兄长,而秦娘子的话,足以证明她并不知情当初自己与兄长互换了身份之事。

  秦娘子看着李忱的双腿,不由的颤哭了起来,“若没有当年的事,少主人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贵妃娘子也不会因过度伤心而离世。”

  当年落水时,李忱才六岁,因落水带来的创伤,使她早已不记得当年发生了什么,只知自己醒来时,便是十三皇子了。

  宫中也无人敢提起此事,她原以为是因母亲的不受宠与早逝,所以皇帝才不重视自己。

  直到秦娘子的话提醒了她,她与母亲长得很像,李忱忽然睁眼,十几年过去,母亲在她脑海里的印象渐渐模糊,她甚至已经想不起来了,母亲的样貌,长安殿也一直被封锁着无法进入。

  “我娘的死…”李忱看着秦娘子。

  秦娘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九公主溺亡,您也因此落下了终身残疾,无法站立,娘子为此终日以泪洗面,哭伤了身子,落下了不治之症,圣人寻遍天下名医,召僧道三千,放三千宫女出宫为娘子祈福,却始终不见好。”

  秦娘子擦着泪,“放出的宫人,其实是娘子知道自己已无药可医而向圣人求的,奴也是在那时被娘子送出了宫。”

  “佳人消香玉陨,圣人也开始性情大变,才有后来的宫廷血案。”秦娘子又道,“贵妃娘子仁善,每逢圣人从前朝负气归来,娘子总能有法子安抚,故圣人极为依赖娘子,若娘子还在,必不会允此等惨案发生的。”

  “这些事,我从来不知道。”李忱道,“问过舅舅,但舅舅并不知道当年的事。”

  “当年崔相公,还只是万年县令,事出后,圣人封锁了消息,连当年替您诊治的御医,包括在场的所有宫人与宦官,自那一日后都没了踪影。”秦娘子娘子道。

  听到这儿,李忱大概明白了当年死的为何是皇九女,而自己又为何会以皇十三子的身份出现在众人跟前。

  “当年的清河崔氏,也因娘子,盛极一时。”秦娘子红着双眼愤怒道,“满堂朱紫贵,而今却用娘子以命换来的富贵,滋养出这等魔鬼。”

  作者有话说:

  唐以前是分食制(因为有尊卑等级)等级森严,到唐中后期合食制才开始出现,但并不是主流。

  平民百姓处于同一阶级,所以一张桌子并没有什么,但是宫中就不一样了,按身份,三六九等,用具皆有不同,古人将礼法看得很重,文喜是在这种等级森严的制度下形成了条件反射,即便李忱是仁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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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朔方行(九)

  李忱长叹了一口,对于秦氏之子的死她十分自责,“罪过。”同时,在听完秦娘子的分析后,她仍觉得兄长与母亲的死有蹊跷。

  “好好的画舫,为什么会突然侧翻?”李忱挑眉问道。

  “事发后,圣人雷霆大怒,曾派长安、万年两县的不良人暗中调查此事。”秦娘子回道,“最后竟查到了当朝皇太子的头上。”

  “所以圣人才赐死废太子母子二人?”李忱问道。

  秦娘子点头,李忱却深深皱起了眉头,“圣人宠爱十三子,欲废太子改立十三子,太子危,才行此残害手足之事,剑走偏锋,当年,就是这样立案的吧?”

  秦娘子点头,“当年的案子闹得很大,因为涉及储君,故三司推事,最后由圣人亲鞠,才将此案定下。”

  李忱闭上湿红的双眼,搭在扶手上的手,青筋因愤怒而涨起,“不管幕后之人是谁,因为权力之争,就可以如此草菅人命吗?”

  显然,她并不相信是废太子所为,所以查阅了许多卷宗,却始终没有线索,于是她四处打听,一路寻到九原,就是为了弄清当年的真相。

  落水案的谋杀伎俩太过拙劣,因为当时的皇太子兼仁孝之名,深得百官之心,朝中的宰相便以东宫没有过失而反对皇帝易储,为此,皇帝还罢撤了十余名行封驳事的官员。

  在百官拥护的情况下,皇太子却做出这样有背品性的事,这无疑是自杀,所以当年的落水案,一定另有蹊跷。

  “好在,上天有好生之德,若贵妃娘子知道小郎君不仅康健,还成长的如此超群绝伦,九泉之下,必会感到欣慰。”秦娘子又道。

  “可我,再也吃不到我阿娘做的酥饼了。”两滴泪水再次从李忱眼角流出,今日,是她这十余年来,第一次在人前落泪。

  作为大唐的公主,没有争储之忧,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直到六岁那年,她失去了爱护她的兄长,失去了疼爱她的母亲,父亲对她也渐渐疏远,迎进宫的娘子一个接一个,每到入夜,她总能听见各个宫殿里传来欢声笑语,十五岁那年,她便自行请奏离宫,获得父亲的允准,并从户部调拨了银两替她修建了一座规模并不算大的府邸,直到今年因为周王及冠,才挂上雍王的牌匾。

  若非有宗正寺的官员提醒,皇帝都忘了自己的十三子也到了即将成年的年纪,他本就不在意,便随手一挥,让她与周王一同行了冠礼。

  秦娘子心疼极了,可人死终究无法复生,“娘子她,必然不希望郎君您如此的难过。”

  李忱攥紧了手,眼神变得阴暗了起来,“天理昭昭,善恶有报,谁也别想隐匿于暗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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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大明宫——

  承欢殿内,周王走后,张贵妃便又孤身一人,她坐在内殿的铜镜前补着妆容,脑海里不断回想着周王的话。

  待得越久,深宫便越显寂寥,于是她想念起了入宫前的自由,如今,圣人虽宠爱于她,给了张氏一族无上的荣耀,但她却过得并不开心。

  放口脂时,她的手碰到了一个红漆木盒子,便勾起了埋藏在心底的一段往事。

  她将木盒打开,里面是一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苦竹笛,“十三郎啊,你究竟去了哪里。”叹息着,便不自觉的拿起吹奏了起来。

  笛声从承欢殿传出,引起了几个宦官的注意,其中一名宦官偷偷潜入殿内,看见了正在伤心吹笛的张贵妃,便将此事告诉了内侍监冯力。

  皇帝在宣政殿内受到了宰相章寿的指责与谩骂,气得甩袖出了殿。

  “老匹夫,吾迟早有一天杀了他。”皇帝坐在御撵上,窝着一肚子的火,“回承欢殿。”

  “你说,宰相们提议太子久居东宫,不知民间疾苦,吾也答应了让太子巡视朔方,体察民情,他们还有什么好不满的?”皇帝看向一旁的冯力。

  冯力候在一旁,脸色十分的难堪,皇帝便皱眉问道:“怎么了,难道地方又有不好的奏报?”

  皇帝宠信宦官,尤其是冯力,连各地的奏报都先报冯力,再转呈天子。

  冯力摇头,“回圣人,并非四方奏报,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皇帝眉头紧蹙。

  “是承欢殿,”冯力压低了声音,“贵妃娘子在圣人走后,拿出了雍王所赠的竹笛吹奏。”

  皇帝听后龙颜大怒,他重重拍在御撵上,朝左右宦官宫人吼道:“停下,停下!”

  抬撵的太监便将御辇放下,宫道里,皇帝起身走下,黑靴一脚踢在了御辇的木头上,怒骂道:“贱妇,岂有此理。”

  “圣人息怒。”吓得一众宦官纷纷跪伏。

  “吾给她的还不多吗?”皇帝问道内侍监冯力。

  “大家让初入宫的张娘子位众妃之首,又追其父国公,其姊皆为国夫人,其族兄为相,已是天恩浩荡。”冯力道,“没有哪位娘子有此殊荣了。”

  “那她还有什么不满?”皇帝道。

  冯力低下头,皇帝便绝情的挥手道:“来人,贵妃忤旨,送归外第。”

  “圣人。”冯力也没有想到皇帝会因为朝中的怒火直接将张贵妃送出宫去。

  “我意已决。”皇帝冷漠道,“不用再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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