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马戍梁州 第12章

作者:夏蝉七里 标签: 宫廷侯爵 正剧 GL百合

第013章 两厌

  楚帝点头允了,秦绩离开之时朝秦惜珩看了一眼,悄悄地做着口型:“别乱动。”

  秦惜珩眼圈发红,委屈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殿外。

  “仪安。”楚帝那边在叫她,秦惜珩快速擦干了眼睛,走到阶下跪好,尽量让声音保持平静,“父皇。”

  楚帝又冲赵瑾招招手,“怀玉。”

  赵瑾往前几步,跪在了秦惜珩身侧,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些,略微低着头道:“臣在。”

  楚帝笑道:“怎么改口又改回去了?”

  余光里有一道灼热的目光逼来,赵瑾知道那是秦惜珩带着埋怨的压迫,但她无奈,今夜不论她说什么话,做什么事,这道赐婚的旨意始终会来。

  “臣——”赵瑾打碎牙齿和血吞,逼着自己露出笑容,“谢君父赐婚。”

  “儿臣领旨,叩谢父皇天恩。”秦惜珩面不改色说完,与赵瑾同时叩首谢恩,楚帝越看越高兴,越看越满意,立刻着人新置了一对桌案放在阶下,让她二人并排着重新入座。

  “敦华夫人。”楚帝在命妇之中一眼就找到樊芜,“你养了个好儿子啊。”

  樊芜起身盈盈拜谢,“得圣上爱重,乃怀玉之福。”

  楚帝后面又说了什么,赵瑾已经不关心了,她僵硬地坐在秦惜珩身侧,数次以余光注视身边的人,但秦惜珩始终半垂着眼,望着杯盏中的酒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早在梁州时,范棨就多次对赵瑾提过日后该如何婚娶,但她那时无心此事,便一直这么拖着,谁知就这样拖成了一桩麻烦。

  纵然秦惜珩心里有一个谷怀璧,但皇命难违,大婚夜该如何熬过去更是一个难题。赵瑾在心里为难,不知道要怎么将她给糊弄过去。

  周围说话的声音不觉大了很多,她还在拿捏着主意,肩上忽然搭上了一只手,然后听到秦佑的声音说道:“我说阿瑾,我还没整明白呢,你怎么就成驸马了?父皇不会是说笑吧?”

  歌舞还在继续着,赵瑾冲龙椅上一看,帝后二人已经没了踪影。再一看宴席上的众人,都是一副轻松的模样,她有些恍然,竟然连楚帝是何时离开的都不知晓。

  秦佑见她不说话,又对秦惜珩道:“恭喜七妹妹喜添夫婿啊,五哥哥看你们郎才女貌,当真是般配。说吧,想要什么贺礼,五哥哥送你。”

  “五哥还是管好你自己吧。”秦惜珩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自顾自地起身,连半个眼神都不愿意分给赵瑾,快步就走了。

  “这丫头,脾气还是那么坏。”秦佑摇摇头,胳膊肘一捅赵瑾的肩,“难为你了,下半辈子都要对着她。”

  赵瑾苦笑了两声,见樊芜正往这边看,遂对秦佑道:“殿下,家母还在那边等着,我先走了。”

  秦佑却是叹气:“好不容易见着你一次,又成了我妹夫,这下都不好出去开荤了。”

  赵瑾好气又好笑,一时对他也是无语,摆摆手权当是告别。

  宫宴散场,母女俩一人坐车,一人骑马,一路上都没有任何话语的交流,等到回了府中,樊芜才幽幽地叹息:“还是躲不过。”

  赵瑾已经看开了,“尚主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明日圣旨就该到了,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圣上从召我入京时起,就已经盘算好了这一切。”

  樊芜有些担心,“听说仪安公主骄横得很,到时候……”

  “山人自有妙计。”赵瑾先宽慰母亲的心,笑道:“公主府早就落成了,娘日后也不常见她,正好省了参拜。”

  “可你……”樊芜忧心忡忡,最后只能甩甩袖子摇头,“罢了。”

  “娘早些歇了吧。”赵瑾已经将她送到了屋外,“不过是道赐婚,又不是天塌下来了。”

  樊芜叹着气准备进屋,又不放心地对她道:“这事记得问问范先生。”

  赵瑾点头,“我知道。”

  说完,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问樊芜道:“对了娘,圣上知道我爹与英王妃的事吧?所以当初才没让他尚康乐长公主?”

  樊芜古怪地看着她,“尚康乐长公主?没这回事啊,你听谁说的?”

  赵瑾的心瞬间就凉了半截,她确认一遍,“当真没有这回事?”

  “没有。”樊芜语气肯定,“当年你爹与英王妃的事情,圣上如何会不知道?那时朝堂还需宁家来稳固,圣上没有理由用这种方式与宁家翻脸,再说若是真有这一出,邑京早就人尽皆知了。怎么,你是听到什么了?”

  “朕是想与你赵家结亲的,当年险些就让你父亲尚了康乐长公主。”

  赵瑾回想起那日进宫与楚帝的对话,一时之间呼吸急促,连脸都白了,吓得樊芜慌了起来,“瑾儿,出什么事了?”

  楚帝这只老狐狸,原来一早就暗示得明明白白,怪她自己不留心,没有多想一层。

  “没、没事。”赵瑾摆摆手,慢慢地平静了下来,“那日进宫时,圣上就暗示了一次,是我自己没往这上面想,才至今日被摆了一道。”

  樊芜怔怔地立了一会儿,才叹气一声:“是娘无用,帮不了你什么,反倒成了你的阻碍。”

  赵瑾知她心里不好受,故意笑嘻嘻地开解:“好端端的说什么呢,不过是尚主而已,又不是去跳火坑。再说我看仪安公主今日不大高兴,想来也不喜这门婚事。这样正好,以后相安无事,各过各的。我猜她现在保不准正对着皇后哭鼻子。”

  凤正宫。

  “母后,我不要嫁给那个赵瑾!”

  秦惜珩一回来就开始哭闹,“他男女通吃,我是亲眼见着的,他还游手好闲不思进取胸无大志,平日里说话也是污秽不雅,不堪入耳。这样的纨绔混子,我不要和他在一起!”

  她哭得一脸鼻涕一脸泪,继续嚷嚷:“还有还有,梁州又荒又穷,我若是下降了他,日后怕是也要跟着同去。母后,我想留在邑京,我不要去那鸟不生蛋的地方!”

  宁皇后叹气:“可你父皇的旨意已经下了,君无戏言,如何能改?”

  秦惜珩一跺脚,哭得更大声了。

  宁皇后劝她:“我今日在宴上看那赵瑾,倒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他若是愿意改……”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秦惜珩捂着耳朵不愿多听,“母后明明知道我中意谁的。除了阿璧,我谁也不嫁!就赵瑾那个斯文败类的莽夫,瞎子才会看上他!就他也配得上‘怀玉’二字?简直是玷污这两个字,他与阿璧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母后,”秦潇道,“父皇的这道赐婚来得突然,事先也不见他暗示什么,会不会是方才在宴席上喝高了,误说的?”

  宁皇后道:“误不误说,现在再追究已经没有用了。赐婚已下,不能再改。不如试试,能否让他成为我们的人。”

  秦潇有些烦闷道:“当年凰叶原一事后,舅舅为什么要收手?西陲虽然不是什么肥肉,但咱们也不该坐视不理!如今放任了赵瑾这么些年,又一直插不进人,反倒推他成了父皇的棋!”

  他抱怨一通,静了静心,又对宁皇后道:“儿臣一直想揽下他,偏偏一直寻不到机会,这一道赐婚倒也来得是时候,不若等阿珩婚后,母后以家宴为由召他入宫,儿臣想亲自与他谈谈。”

  “太子哥哥就只想到这些吗?”秦惜珩怒目而视,对秦潇又气又恨,“你就没有考虑过我的想法吗?”

  “那现在能怎么办?难道你还能去让父皇收回赐婚?”秦潇没有耐心哄她,生硬道,“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不如试着看看能不能让它偏向我们这方。”

  “你!”秦惜珩气极了,可对着这张算计的脸,她又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凤正宫外有宫人来通传,说是英王妃来了。

  宁皇后有些迟疑,但还是道:“传。”

  秦惜珩正在闹脾气,一见英王妃来,再次哭诉:“二姨——”

  “赐婚之事,我们概不知情。”宁皇后率先解释,英王妃只是淡淡道:“阿姊知不知情与我有何干系,难道我能阻止你们做什么吗?”

  宁皇后知晓她的性情,也不再多说,只道:“阿珩自小亲你,你去劝劝吧。”

  秦惜珩泪眼婆娑,哭得眼睛都肿了。

  英王妃耐心地给她擦掉眼泪,劝道:“阿珩,既是天命,就不要再闹了。若叫圣上知道了,又要罚你思过。”

  秦惜珩抽泣着:“思过就思过,反正我不要下降给赵瑾!”

  英王妃道:“成亲后的人会定下性子的,你说赵瑾百般不好,倒不如等到婚后再去慢慢调教。你是公主,他不敢不听你的。”

  “我不要。”秦惜珩撇着嘴,拼命摇头,“我要阿璧,我只想与阿璧在一起。”

  “阿珩,你听二姨说。”英王妃握住她的手,温声道:“我虽久跪佛前,不理旁事,但是你的事情我一向都要过问一点。我派人打听过谷家的内况,也知晓一些谷怀璧的事情,阿珩,他不是你的良配。”

  秦惜珩争论:“如何不是!”

  英王妃道:“他品阶不高,虽是嫡出,但却只是个次子,承袭不到爵位。你若是要下降于他,至少得让圣上抬一抬他的品阶。”

  秦惜珩话不经脑,任性地说:“那我就让父皇再提拔提拔他不就行了?”

  英王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着她不说话。

  秦惜珩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话有多离谱,羽林军中已经有了一个尚允嘉公主的总指挥使傅玄柄,如何能够再出一个尚仪安公主的驸马爷?

  “可出身又能决定什么呢?”她不服气道,“阿璧志向高远,不像那赵瑾,整天游手好闲,就知道和五哥在秦楼楚馆里鬼混。他在邑京尚且如此,等回了梁州,岂不是越发胡作非为?”

  英王妃道:“我都说了,等你们成婚,你可以好好地调教他。”

  秦惜珩面露嫌恶,“狗改不了吃屎,他轻浮得很,我看着他就觉得来气。”

  “阿珩呐……”

  “二姨,你今天为什么总替赵瑾说话?”秦惜珩气不择言,脱口就说:“就因为他是你旧相好的儿子吗?”

  知晓一星半点往事的人都知道“赵灵浚”这个人、这三个字是英王妃心中不能提及的禁忌,而今秦惜珩就此说出,等同于拨动了她的逆鳞。

  英王妃的脸色果然暗了下去,秦惜珩方知自己失言,立刻认错:“二姨勿恼,是阿珩错了。”

  “罢了。”英王妃没有追究,而是淡淡道:“你是皇家公主,要注意言谈举止。这样的粗鄙之词,以后不可再说。”

  秦惜珩老老实实地应“是”,不敢再有任何反驳的悖逆言论,乖乖地听了半天的劝,不情不愿地接受了这门赐婚。

  次日堪堪辰时,赐婚的圣旨就送来了赵府,赵瑾再次谢恩,望着那张黄帛愁眉不展。

  婚仪六礼在楚帝的威压与独断中只剩下最后的“亲迎”,纵然礼部的人上了不下于十封折子说这不合礼节,但皇帝圣上一概忽视,硬是将仪安公主出降一事当做眼下的头等大事,命礼部抓紧筹办。

  下月十五便是婚期,这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仪安公主出降后会住在公主府,但梁渊侯府作为公主的夫家,少不得也要装点一二。于是自这日起,整个府邸已经开始了张灯结彩。驸马爷本人则缩在廊下一隅,看着府里的管事带着下人忙东忙西。

  天快黑时,韩遥跟报喜似的朝她跑来,“侯爷,燕王殿下来了。”

  “可算是来了。”赵瑾将身上的大氅一紧,忙不迭往外走,迅速钻进了燕王的马车。

  秦佑揣着个手炉,倚在车壁上笑看他,“都要成驸马爷了,还敢去百花大街呢?”

  “就是因为要成驸马了,才紧赶着去几次百花大街啊。”赵瑾说着在他肩上一拍,玩味道:“这不就找你替我挡着嘛。你昨儿个还跟我说许久不去吃酒,在府里要闷出病了,我可是顶着公主的白眼与你同去,你还不快谢谢我。”

  “少扯上我,分明是你自己坐不住了。我不像你,大闲人一个,宗政开的案子现在还压在我头上。”

  “是是是,我坐不住了,请燕王殿下带臣去找乐子。行了吧?”

  秦佑便问:“今天去哪家?”

  赵瑾道:“揽芳楼吧,我有点想竹笙了。”

  说起这个,秦佑提醒她:“你可得把你的那些乖乖们捂好了,不然阿珩若是哪天突然找他们撒气,天王老子也没办法救场。”

  “知道知道。”赵瑾敷衍两声,问他,“你昨日说,淮安道雪灾牵涉了不少人?”

第014章 戍梁

  秦佑问道:“怎么,你也对这案子感兴趣?”

  赵瑾道:“也不是感兴趣,就想知道这里面牵连了多少人,会不会沾染上梁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