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马戍梁州 第165章

作者:夏蝉七里 标签: 宫廷侯爵 正剧 GL百合

  “这谁知道。”老翁看了他一眼,拿起农具准备去后院忙活。

  “终于有人来了。”邻舍还在那里自想自乐,“这帮杀千刀的,看你们往后还怎么横。”

第160章 矿乱

  公策迪一觉醒来,浑身上下睡得酸软。他打了个哈欠,认出了自己身在哪里。

  “阿珩?”他的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一片,下意识地叫完这一声后,发现客房内空空荡荡只有他一个人。

  桌上的那壶茶早就凉了,他怔然地望着自己喝过的那只杯子看了半晌,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过来。

  一股被戏弄之后的怒火由心底而起,公策迪忿然拉开了客房的门,大声吼道:“人呢!都死哪里去了!”

  鞑合使臣们纷纷被他这声给吓了出来,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公策迪怒道:“公主呢?”

  一名看守问道:“世子,您昨晚不是歇在公主房中了吗?”

  正因这样,他们所有人都不敢靠得太近,生怕坏了公策迪的好事。

  “给我出去找!”公策迪又是一声吼,“每一寸地方都给我找,她跑不了!”

  看守们转身就去了,公策迪气得胸肺都是疼的,他耐不下性子在这里等,当即跨上马背也出了客栈。

  阿额骑着马追了上来,说道:“世子,客栈的马没有少,公主定然不是骑马逃走的。”

  公策迪咬牙切齿道:“那就看看是她的脚快,还是我的马快。”

  阿额劝他:“世子,咱们不能这样找,否则等传了出去闹到大楚新君的耳中,我们反倒要被问罪。”

  公策迪道:“那你说该怎么办?真要让她就这么跑了不成?”

  阿额道:“那咱们暗中来找?”

  公策迪道:“你让我住在这么个地方,暗中让人去找,找不到就一直留在这里?”

  阿额问:“那世子还有更好的法子?”

  公策迪沉着气想了想,道:“往梁州的方向去找,她肯定是要去梁州。”

  阿额道:“只怕不好找,世子,你也知道,那梁渊侯早就与大楚闹僵了,若是没有通关凭证,咱们如何去得了?”

  公策迪不耐烦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你要我如何做才行?”

  阿额道:“大楚新君给公主陪嫁了不少嫁妆,世子,不过是个女人,有没有倒不是那么要紧,咱们带着这些嫁妆回去,不也是皆大欢喜吗?”

  “我说不行!”公策迪怒言,喷了他一脸的唾沫星子,“宜国公主我要定了!”

  阿额见他这般固执,索性也把话放开了,说道:“世子,国君不希望你为了这么一点私欲不顾全局。他若是知道了,一定会斥责世子。”

  公策迪果然就没了声音,阿额又劝:“我们现在在大楚的地界,而且在以后很长的时间里,我们都要依附着大楚。世子,现在绝不是与大楚翻脸的时候。听我一句,咱们先回鞑合吧。”

  “那你将他们都叫回来吧。”公策迪好半天之后才妥协下来,勒转马头后不甘心地往客栈的方向折返。

  不多时,被派出去的人都招了回来,其中一人道:“世子,今日一早,这里有个矿场的矿洞塌了,现在起了很大的混乱,咱们还是赶紧走吧,别被卷进来了。”

  公策迪最后的那点企盼彻底泯灭,他有气不能出,一个人策上马便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

  他记住了这次被戏耍的耻辱。

  秦惜珩与茉那徒步两里地,一路上都能看到来往的人,观他们的衣着模样,应当都是矿工。两人继续往前走,还未进江氏矿场的范围,便看到前面烟尘滚滚,喧嚷的声音更是远远可闻。

  路边坐着个抽旱烟的老汉,秦惜珩上去问:“老伯,听说这里的矿洞发生了塌陷?”

  “可不是嘞。”老汉吧嗒着嘴抽了一口烟,指着那边的矿场道,“姓江的忒不是人,都说了不能再往前挖,他非是逼着人去。”

  秦惜珩在他面前坐下,问道:“矿洞经常会发生坍塌吗?”

  老汉摇头,“倒也不是。这是命啊,遇上姓江的这种人,那就是拿出命给他做。”

  茉那忍不住问:“既然这样,你们为什么不找其他的矿主?”

  老汉道:“哪里这么容易,我们都是签过契书画过押的,如何能说走就走。”

  秦惜珩道:“但你们好似还有新矿工要与他签订契书,这又是为何?”

  老汉道:“不为别的,只因为他家给的工钱最高。”

  茉那问:“高多少?”

  老汉伸出三根手指,“三吊钱。”

  这在邑京不过是街边茶馆里一壶茶的价钱。秦惜珩无声地叹了口气,始知民生竟然艰难到了如此田地。

  “挖了多久了?”秦惜珩看着矿场那边又问。

  老汉道:“约莫半个时辰。”

  秦惜珩问:“若是死在了矿下,矿主会赔付吗?”

  老汉道:“赔,当然要赔。可也赔不了多少,最多不过半年的开销。”

  秦惜珩无声地看着自己身前这赤红的土地,忽地便听到矿场里的吵嚷好似更大声了。

  “闹起来了。”老汉看着那边说。

  “什么意思?”秦惜珩站了起来,又听到这杂声里面掺了一道较为突出的声音,“杀人了!”

  秦惜珩不及多想就往那边跑,她捂紧了口鼻遮挡烟尘,从人群的缝隙里看到了一个穿着得体倒地不动的人,那人头上有个大血窟,还在源源不断地往外流着血。

  “你们……你们……”一旁有个侍从模样的人指着矿工们,又慌又急道:“你们杀了江老爷!”

  秦惜珩这才明白地上流血不止的人就是江氏矿场的矿主江福鸿,她来得晚,并不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时只能听到这侍从说道:“杀人偿命,你们今天一个也别想跑!我现在就去报官!”

  一干矿工们原本都被江福鸿的死吓得不敢动弹,现在听他说要报官,纷纷知晓不好,有人高声喊道:“不能让他去报官!”

  有人带头这么一喊,其他人也助兴似的跟了上来,将矿场的大门堵得严严实实,不让江氏的侍从出去。

  侍从急道:“你们要干什么?造反吗?”

  方才带头喊话的那名矿工道:“兄弟们,他们这些人都是勾结一气,若是放任他去报官,咱们到时候全得吃不了兜着走!反正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咱们累死累活这么久,姓江的却不把咱们当人看,干他娘的,咱们要给咱们自己出一口气!”

  “对!”

  “说得没错!”

  他一言而出,群人奋起喝之,侍从和其他几个江氏的下人顿时被他们的气势吓破了胆,开始跪地求饶起来。

  带头那人一脚踹在侍从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平时不是挺横的吗?狗仗人势的东西,你当你跟着江福鸿,就真的是个东西了?”

  侍从被吓得瑟瑟发抖,爬起之后又不住地磕头求饶。

  “阿珩。”茉那掩着口小声对秦惜珩道,“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场面越来越混乱,秦惜珩看她一眼,摇头道:“不,我现在不能走了。”

  茉那问:“为何?”

  秦惜珩道:“因为这已经是民反了。”

  茉那不解,“他们反不反,与咱们两个有什么关系?”

  秦惜珩带着她往后边人少的地方走去,说道:“这其中的关系有些复杂,我可能三言两语说不清。但矿场这事是一定会闹出去的,到时候朝廷势必会下令让官府镇压,反声只会越来越大。我们势单力薄,根本就没法阻止,也阻止不了,既然事情终究避不过去,还不如为我所用。”

  就在她俩说话的间隙里,矿工们已经将江氏的一干人都捆了起来,为首那人名叫郑通,继续煽动其他人说道:“兄弟们,开弓没有回头箭,咱们不如就此端了他江氏的老宅,再号召其他兄弟一起来,就得反了这帮不把咱们当人看的王八蛋!”

  这一呼百应,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就往江福鸿的老宅去。茉那问:“咱们跟上吗?”

  秦惜珩道:“跟,但是不要离得太近,我要看看这把火究竟能烧多大。”

  茉那有些紧张,问她:“如果官府很快就将他们压下来呢?”

  秦惜珩道:“那就先去会阳,看看能否遇上怀玉的人。不过我看他们这样声势浩大,官府一时半刻只怕镇压不下来。别忘了,他们不仅是矿工,手上还有不少开采出来的矿,这些矿只要加以冶炼,就能制成兵器。”

  两人跟走一路,看着一部分矿工闯进了江氏老宅,另一批人则奔走着将消息散布出去,不过半个时辰,江氏老宅前就挤满了号召而来的其他矿工。

  闻讯而来的还有洛安知县和一干县衙衙卫,官民相对,知县孟举生吼道:“你们要干什么!造反不成!”

  有郑通这个起事人在,矿工们丝毫不惧,孟举生又道:“谁给你们的胆子?啊?说话!”

  “那是你们逼的!”郑通站了出来,指着他说道:“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官与这些矿主们狼狈为奸,逼着我们往死里采矿!”

  孟举生气得脸都白了,“放肆!你胆敢辱骂朝廷命官!”

  前来此处的县衙衙卫不过七八人,郑通遂将声音一扬,吆喝矿工们:“他们官官相护,洛安已经容不下我们了,不如拿了这些狗官,咱们自己当家作主!”

  话音才落,矿工们便一哄而上,将孟举生和几个衙卫团团围住,人多势众地将他们全数拿了下来。

  “你们这些刁民!”孟举生还在挣扎,怒目而视瞪着郑通,“朝廷不会放过你们的!”

  郑通道:“给我堵住他的嘴!”

  孟举生被迫塞了一口的麻布,郑通挑了几个矿工去看押他们,又对剩下的矿工随意说了几句,众人便草草而散。

  秦惜珩跟在郑通后面追了几步,叫他:“阁下请留步。”

  郑通转身看过来,指着自己问:“你叫我?”

  “是。”秦惜珩颔首,问他:“可否借一步说话?”

  郑通听她口音不似洛安人,问道:“你是谁?要找我说什么?”

  秦惜珩道:“我昨夜恰好路过此地,借一位老翁的屋子歇了一宿,今早就听说了你们的事情。在下不才,有几个问题想问问好汉。”

  他们站在这里说话,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郑通打量她身量瘦小,多半也威胁不了自己什么,便道:“随我来吧。”

  秦惜珩跟着他来了个无人的地方,郑通道:“你要说什么,说吧。”

  “好。”秦惜珩也不拖沓,直接就问,“我想先问问好汉,你今日之举,算是揭竿起义吗?”

  这第一问就明显让郑通愣住,他想了想,说道:“我只是想找朝廷讨个说法。”

  秦惜珩道:“若你是这样想的,那我要先泼你冷水。你这样做,朝廷不仅不会给你任何说法,反倒会将你们全部视为逆贼。”

  郑通不愿接受,反问她:“你又怎么知道朝廷不会理会我们的说法?”

  秦惜珩道:“就凭中州官吏如今的互相袒护。”

  郑通沉默起来,过了一会儿又问:“若算起义呢?”

  秦惜珩道:“如果这已经是起义,那我问你,可有粮食供给?可有兵器防守?可有下一步的行军计划?”

  郑通再次被问得哑口无言,他摇摇头,“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