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马戍梁州 第203章

作者:夏蝉七里 标签: 宫廷侯爵 正剧 GL百合

  赵瑾掩口打了个小小的哈欠,问道:“你是不是还有好多账目要看?”

  “我早就想好了。”秦惜珩拉着她进了内室,指着改造之后的书案给她看,“我让人换了张矮案,也在地上铺了竹席,现在天热,直接就能在竹席上睡。”

  赵瑾托着她的臀将人高高地抱起,又轻轻放在矮案前的竹席上,自己也贴过去靠在她的肩头,说道:“你抱我睡。”

  秦惜珩低下头去吻了她一下,笑道:“好,我抱你睡。”

  赵瑾半眯着眼看着矮案上高高堆起的册子,牵住了秦惜珩搭在她腰间的手,含含糊糊道:“别太累了。”

  “睡吧。”秦惜珩淡淡一笑,以一只手臂护住赵瑾的腰身,另一只手拿起笔在砚台里蘸了蘸墨,开始写起什么。

  赵瑾往她颈下缩了缩,寻个舒服的位置后,呼吸声慢慢地就沉了。秦惜珩写完了字,顺手拿起一旁的蒲扇摆动两下,给赵瑾扇去暑热,不多时又放下扇子,从那一沓册子里面抽出一本来慢慢地翻看。

  午后的时光悠长,蝉鸣声环绕了整个院子。范芮听说赵瑾回来了,但又见院子里静悄悄的,便也不敢闹出太大的声响。他踮着脚悄悄地进了屋子,探着头又往内室一瞧,只见赵瑾靠在秦惜珩怀中睡得正沉,而秦惜珩仅用一只手拿着书册,每看完一页,就将书册放在书案上,手指翻过一页后再次拿起,如此反复进行着,不厌其烦。

  秦惜珩这一页的内容还没看完,就察觉到有人来了,抬头的一瞬间正好与范芮对上个正着。

  她朝范芮招招手,随后找了张空白的纸写道:何事?

  范芮生怕说话吵醒了赵瑾,便接了笔蘸墨写着:邑京的飞书。他把手中的竹筒留下,看了赵瑾一眼后,给秦惜珩比了个手势。

  秦惜珩点头,范芮又小步地退了出去,离开之前,他忍不住再回看了一眼。

  内室静谧得不闻半点声响,那两人相偎着似是一体,秦惜珩小心地用帕子给赵瑾拭汗,久看之后忍不住偷偷地亲吻。

  范芮赶紧回头,快步躲了出去。

  赵瑾这一觉初时好眠,等到后面,便来了一连串光怪陆离的梦,她挣脱着要抽身,搐动一下惊醒了过来,喊道:“阿珩!”

  秦惜珩被她吓了一跳,赶紧回话,“我在这儿。”

  赵瑾听到这近在咫尺的声音,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不是梦境,她缓了一口气,环抱住了秦惜珩的腰身。

  “梦魇了?”秦惜珩温声问她,“怎么吓成这样?”

  赵瑾抱着她,过了许久才说:“没什么,只是梦而已。”

  秦惜珩给她擦了擦额上新冒出来的汗,又拿起蒲扇挥动,道:“阿芮刚刚来了一趟,似乎是邑京那边有新的消息了。”

  赵瑾拆了竹筒展开字条看完,道:“邑京的风向一天一个样。”

  秦惜珩也跟着看了,道:“政改历来都是一场风雨,只是不知朝廷这次的新政能够维持多久。”

  赵瑾道:“宁氏一倒,邑京的士族现在多半都各自生着嫌隙,这于兴王而言,可是个难得能够拿捏住权势的机会。”

  秦惜珩道:“可四哥不擅政,他虽然将一切都看得透彻,但不一定能驾驭住这些人。我有预感,邑京的争斗比之以往会更盛。”

  “整个大楚都是,养精蓄锐的不只是咱们。”赵瑾垂眸看着这些字,说道:“但不论是剑西还是朝廷,谁也没有优胜之说,这一年注定不会太平。”

  没人知道这一场无声的战火会蔓延多久,但休养生息从来都不是一方的事情。

  赵瑾烧烬了字条,隔着火盆里的焰光看到了邑京的过往。

  这一仗,她必须得赢。

第198章 阵型

  程新忌接到信后未及两日,便带了一支骑兵前来梁州。

  “苍狼部这几日出过兵吗?”他下马就问,从马背上摘下水囊喝了一口水。

  “还不曾。”赵瑾领着他去主帐,把沙盘里的地图给他看了,道:“三日前,苍狼部应该就在噶尔迦雪山的西面。乌蒙嘉引我入埋伏未果,一定会改变策略卷土重来,他要筹谋这些,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动作,但我现在要知道苍狼部的弱处,他们可有弱处?”

  “苍狼部的突骑很厉害。”程新忌眼中是十二分的认真,他看着地图上的西北一角,对赵瑾道:“他们还有自己的阵法,我们至今还没找到破解他们阵法的方法。”

  将官们听说程新忌来了,也一一来了主帐,赵瑾见人都到了,又问程新忌,“苍狼部如今怎么样?上次我听阿珩说,古纳川的几个儿子很是不和?”

  程新忌点头,“内争不休,这也是苍狼部今年一直很安静的原因。”

  赵瑾问:“你知道细节吗?”

  “知道一点。”程新忌道,“古纳川有五个儿子。他的长子叫巴图苏,是已故的大妃所出,古纳川很看重这个儿子,给他的权利也是最大的。老二奥敦和老三哲布是古纳川的另一个妃子生的,是一对双生子,据说这兄弟俩出生的时候,古纳川特地叫人将二人分开照养,多半是担心他们同气连枝,日后一起对付巴图苏。老四希德格是现在的大妃生的,听说就带过一次兵。至于老五,那是个才十岁的孩子。对了,那个嫁给车宛做大妃的苍狼部公主,也是古纳川现在的大妃生的。”

  他这么一讲,苍狼部现今的局势可谓明了至极。

  赵瑾问:“依你看,古纳川会让哪个儿子领兵协助乌蒙嘉?”

  程新忌道:“多半是巴图苏,他给这个儿子的权利可不小。”

  卲广在这时插了一句,“可乌蒙嘉的大妃是他第四子的妹妹。”

  赵瑾道:“对于乌蒙嘉来说,这些都无所谓,为难的是他的大妃。不过在我看来,这定然是古纳川一早就安排好的,他是故意将这个女儿嫁给乌蒙嘉,好平衡儿子们之间的关系。”

  这层关系顺完,赵瑾对程新忌道:“好了,说说他们的突骑还有阵法。”

  程新忌在沙盘里摆了个兵阵,将官们都围了过来,听他说道,“突骑的阵法,我们给它起名叫做三角锥阵,它让最厉害的人站在最前面的三角锥子顶部担任前锋,其余的人像锥子塔边一样的往后排开充作羽翼。他们的前锋尖锐迅速,两翼坚强有力,前锋在狭窄的正面攻击对面时,就能突破对面的阵型,两翼也能扩大战区。”

  赵瑾一眼看出这个阵法的变换之处,指着兵阵里往后排开的沙人说道:“这两翼还能往外扩,排成一字阵加大攻势,若是两侧翼尾的速度快,完全可以和锥尖的这几个人将对面的队伍包围起来。”

  “没错,”程新忌道,“早几年前,甘州守备军吃过这个亏,那一次几乎全军覆没。”

  赵瑾问:“那他们的军备如何?”

  程新忌道:“都是铁甲,古纳川给他们配了最好的铁甲,连马也有。”

  赵瑾又问:“你们现在对上这个阵型,是怎么处理的?”

  程新忌道:“大哥最初让咱们的人盯住他们两翼的骑兵,可他们的马比我们的快,即便是套着铁甲也能在我们迎上去之前迅速变作翼状。我们后来能做的,就是不让他们的两翼咬合形成包抄。”

  “那步兵呢?”封远山问,“他们的步兵也全是铁甲吗?”

  程新忌道:“步兵不是铁甲,但他们有龟型阵,不仅可以挡住流箭,还能顶住投石机抛出的石块,后排的步兵可以从盾甲的缝隙中伸出矛枪,这样一来,对手根本无法逼近。我们每次同他们打,初时还是兵戈相向,等到后面竭力了,他们就龟缩成这种阵型来后撤。”

  赵瑾看着他摆出的两个阵,说道:“都不好打,除非能够破解这两个阵法。”

  程新忌道:“我这次来,特地带了一队骑兵,你们若是想练兵,我可以让朔方的骑兵充当苍狼部的角色。”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眉都松了一分,赵瑾道:“那要请你去孜州替我练兵。”

  程新忌笑了笑,“这有何难,咱们可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赵瑾道:“今日晚了,你休息一宿,明早再去孜州。我还有梁州要看顾,这次就不随行了。我的副将韩遥就在孜州,有什么事,你找他就好。”

  程新忌一口答应,又好似要说些什么不便开口的话。赵瑾猜他多半要问及范蔚熙,便让人都散了,才道:“蔚熙在元中很好,每日都会来信。”

  “哦……哦。”程新忌木讷地点点头,反应过来时耳尖已经发红,“哎你……你怎么知道……”

  “太明显了。”赵瑾理直气壮说着这话,全然忘了自己当时其实并没有看出来。

  程新忌这下连脸都红了,赵瑾故意又问:“蔚熙知道吗?”

  他不敢肯定,含糊道:“应该,知道……吧。”

  从范蔚熙那日的态度来看,应该也不算反感。

  程新忌默默地想着,又问赵瑾:“蔚熙他……有什么喜好吗?”

  “有啊。”赵瑾抱着手臂看他,就说了俩字,“看书。”

  “哦。”程新忌低了头,他小时候跟着程新禾混饭吃,后来入了军营就是打仗,最多只看过几本兵书算是识字,对其他的风雅诗赋一概不知。

  赵瑾拍拍他的肩,笑道:“没事的时候多读读书吧,蔚熙喜欢有学识的。”

  程新忌痛定思痛,狠狠地点头,“我一定读!”

  赵瑾逗着他玩,觉得也差不多了,又说起正事来,“我从前和乌蒙嘉打,向来都是不拖沓的快仗,但方才听你所说,苍狼部好似喜欢打长久战。我有意在噶尔迦雪山一带设立驿站和烽火台,不过这事做起来没那么容易,也没那么快。”

  程新忌听出她的意思,道:“我在孜州多留一阵子也无妨,要是驿站和烽火台真能建起来,那就能直接切断圭车人在后面的供给。”

  “不错。”赵瑾道,“我会和羌和王再谈这事,你远道而来也累了,先去休息吧。”

  帐子里静了下来,赵瑾再次看向沙盘里的那两种队阵,伤神地想了许久都没有头绪。

  “公主来了?侯爷就在帐子里。”外面传来巡守的说话声,赵瑾回了神往那边看去,一只素白的手就挑起了帘子。

  “怎么这个时候来?”赵瑾问她。

  “我总得看看有些人是不是乖乖吃了饭。”秦惜珩随意一扫这里,就知道自己猜了个正着。

  赵瑾看她还拎着食盒,笑问:“阿珩今日给我做了什么好吃的?”

  秦惜珩揭开食盒,里面放着一节节绿竹,赵瑾拿起一根问:“这不是竹子吗?”

  “我把竹子截下来,在里面装了粟米蒸的。竹子有败火的功效,你每日里顶着大太阳练兵,暑气都不知沾了多少。”

  “哦。”赵瑾看着手中的这节竹子,反复翻看了半天,问道:“怎么打开?解了竹叶就行了吗?”

  “我来。”秦惜珩把两端的竹叶封口去了,用筷子从一端戳进去,里面的粟饭就从另一端出来了。

  赵瑾看得愣住,忽然想到了什么。

  秦惜珩把这节竹子里的粟饭捅了出来,递给赵瑾,“赶紧吃吧。”

  赵瑾自言自语道:“我好像想到对付苍狼部步兵的法子了。”

  “嗯?”秦惜珩还没回过神,便被她抱起来转了个圈。

  “阿珩,多谢你。”赵瑾眼中的欣喜按捺不住,她搂着人用力地亲过,犹觉不够,又抱着她温存了许久。

  “好啦,先吃饭吧。”秦惜珩被亲得嘴唇都红了,她瞥了一眼帘子处,小声道:“你也不怕有人突然进来。”

  “进来就进来,看到了随他们去。”赵瑾抱着她坐在自己腿上,眼中全是得意,“阿珩,你今天可来得太好了。”

  秦惜珩还是云里雾里,赵瑾吃完了竹筒饭,才解释道:“程秉维说,苍狼部的步兵惯会用龟型阵,他们每次对上这种阵型都束手无策,只能放任对方撤离。你方才开这竹筒饭时,用了筷子抵住了后端,我就想,若是日后真遇到了这种阵型,可以临时加长枪杆的长度,这样一来,他们即便是从盾甲的缝隙里出枪暗袭,长度也不及咱们,而咱们反而可以在不近身的情况下回攻。”

  “那枪杆之间得用铁具拼接起来才行。”秦惜珩懂了她的意思,也笑道:“这么说来,我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赵瑾道:“程秉维明日就去孜州练兵,到时候可以让他试试这个法子有没有效用。不过他今天说起阵型,倒是让我想到了书房里摆着的一本阵法图,里面有个八相阵。”

  秦惜珩问:“这个阵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赵瑾道:“是个很复杂的阵法,小时候我问祖父,他说这个阵有些地方失传了,现在留下来的,是他查阅各类兵书之后复原的阵图。我还记得那阵图旁的注解,八相依次为休、生、伤、杜、景、死、惊、开。自生门、景门、开门入则为吉,自伤门、惊门、休门入则为伤,自杜门、死门入则为亡。至于究竟要如何将对敌困死在其中,我现在还不知道。”

  秦惜珩问道:“你没练过这个阵?”

  赵瑾摇头,“还不曾。一则这个阵法不知道是否完整,二则,我擅长快攻,常用的战术里不会有这么复杂的阵型。但是现在苍狼部与车宛不同,他们军备富足,还有自己的队阵。既然这样,我想练一练这个八相阵。”

  秦惜珩眼露忧色,道:“你既然说这个阵很复杂,那么一定就得有个人在阵中指挥。若真到了战场上,你便是首当其冲。”

  “不要太担心。”赵瑾揉揉她的头,莞尔笑道,“我可是铜墙铁壁,命硬得很,能给你挡一辈子灾……”

  “住口。”秦惜珩捂住她的嘴不许她再说,从怀中掏出了塔桑里凝神看着,“我一点也不想要这个东西。”

  “别人我还不给呢。”赵瑾逗着她,哄道:“我会长命百岁陪着你走下去的,好阿珩,我可舍不得看到你孤零零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