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马戍梁州 第205章

作者:夏蝉七里 标签: 宫廷侯爵 正剧 GL百合

  宣揽江安了心,外边这时送来了孜定口的军报,他拆开看完,费心地又是叹息。

  “孜定口打得不好吗?”程新忌问道。

  “喻至忠猛攻不停,轮番换着人上。”宣揽江耐不住替安如海担心,“孜州能否安全,就全看这里了。”

  程新忌不免觉得奇怪,“既然朝廷没有给喻至忠下出兵的指令,那他是哪里来的胆量对孜定口出手?”

  宣揽江摇头,“这就不得而知了。”

  孜州的两场战火在一日之后传遍了大楚,谢昕在雅阁内坐着,听到门上错落有致地响了三声。

  “进来。”他放下杯盏,在抬头时与来人对上了目光。

  “坐。”他又斟了一盏茶推到对面,喊着这人的字,“啸之。”

  段秋权行了个礼,在他的对侧坐了,问道:“主上找我?”

  谢昕在外便用了杜琛的那张易容假脸,他道:“喻至忠擅自出兵孜定口的事,听说了吗?”

  段秋权轻轻点头,道:“略有耳闻,主上找我要说的事情,莫非与他有关?”

  谢昕言简意赅,“此人不能留。”

  段秋权道:“可是岭南现在以他为大,圣上好似也很倚重他。只怕……轻易动不了他。”

  “能动。”谢昕给了他一封信,“他不顾朝廷休养生息的政令擅自出兵,此罪一。他为一己之私设计戕害周茗,此罪二。暗杀周茗的事,是他买通了几个土匪做的,事后他将那几名土匪都封了口,但我还是让人救下了一个,这信里就是那名土匪的口供,人在我这里,随时都可以传召。你是谏使,从前一直跟在秦潇身边,秦绩对你自然也是熟悉,会多听几句你说的话,该怎么把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说清楚,不用我教你吧?”

  段秋权一目十行看完信的内容,点头道:“我知道了。”

  谢昕嗯声,又问他:“近来如何?可有晋迁你的消息?”

  段秋权苦笑:“还不曾。如今新的政令一下,圣上想的是那些暂时闲赋的中第举子,像我这种有差职的,只怕一时之间不会想到。”

  “不会再熬很久了。”谢昕捧着茶水小啜一口,若有所思道,“我不会继续拖延下去了。”

第200章 烽火

  宁澄荆朝后来海晏殿面圣,还没进门就碰上了秦绩。

  “圣上……”他才开口,秦绩就摆手道:“朕约了玄通大师在省佛堂讲经,有什么事,等朕回来再说。”

  宁澄荆待他走后,问了个海晏殿的宫人,“圣上还是每日都要念佛诵经吗?”

  宫人道:“是,圣上每日早朝之后,都要先去省佛堂听玄通大师讲经,再与大师辩经。”

  宁澄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看着秦绩的背影,这口气又使不出来。

  他又问宫人:“太后那边最近有什么消息没有?”

  宫人道:“太后日日都在静安宫,并不曾有什么消息传来。不过听闻,宁家的姑奶奶今日请了旨进宫。”

  静安宫内,宁微儿正哭着对宁太后告状:“姑母,证据确凿,就是那喻至忠害死了茗郎!”

  自打周茗死后,宁微儿就带着孩子回了邑京,一直寡居在家中。宁家倒后,秦潇念及她孤儿寡母的看着可怜,便没有过于追究。

  秦照瑜今日也在,她带着女儿寡居一年,最能明白这样的丧夫之苦,当下也忍不住对宁太后开口:“母后,您看……”

  宁太后看着这个自小娇宠长大的侄女,提醒道:“微儿,你父亲已经不在了。”

  “可是不还有姑母您吗?”宁微儿不依不饶,“阿绩……不是,圣上也是您一手带大的,您的话,他总会听两句。”

  秦照瑜想了想,说道:“母后,倘若真是喻至忠蓄意害死了周将军,那么说明此人的心胸极窄,这样的人若是留着,只怕日后还会危害更大。依儿臣看,母后不如借这个机会除了他,重新在岭南栽培心腹。”

  宁太后反问她:“栽培心腹之后呢?”

  秦照瑜一时愣住,讷讷道:“自然是……再将权柄夺回手中。”

  “与谁争?”宁太后继续问,“我每日里是在念佛,可不代表我压根不知道外面的天地。你那好舅舅掀了自家的底不说,还一昧地鼓吹什么政改,那政改的内容当我不知道吗?现在朝中上下,哪个贫士不是靠着他上来的?那些人现在都与他一路,我能争得了什么?我还能替谁去争?”

  “母后可以替太子争啊。”秦照瑜道,“太子好歹是您的亲孙子。如若圣上不慈,您完全可以用太子取代他。幼主年少,最后的权柄岂不还是在母后您的身上?”

  室内倏而沉寂下来。

  宁微儿惊愕地看着秦照瑜,眼睛都瞪圆了,她好半天才找回声音道:“表……表姐,你……”

  不只是她,连宁太后再看秦照瑜的目光也变了。秦照瑜起身,对着宁太后叩拜,“儿臣愿助母后一臂之力。”

  “好,”宁太后看着她,慢慢地点头,“很好。”

  秦照瑜再问:“那喻至忠这事?”

  宁太后道:“我会去与圣上说。”

  “多谢姑母!”宁微儿抹去脸上的残泪,不忘对秦照瑜投去一个恩谢的目光。

  “往后就带着孩子住在宫里吧。”宁太后对她道,“外面的人,如何都比不上宫里的贴心。”

  宁微儿连说几声好,便与秦照瑜一并出来了,这里没了第三人,宁微儿拉着她的手道:“好姐姐,你可真是让我意想不到。”

  秦照瑜与她边走边说:“我比谁都知道寡居的滋味,也比谁都清楚被冷落的感受。我现在知道了,只有让权势捏在手里,才不会让任何人看不起。”

  宁微儿道:“你与我从前看你,确实变了很多。”

  秦照瑜淡淡一笑,“你不如搬来我宫里住吧,反正我也是一个人。你要是带着孩子来,还能与我的敏儿做个伴。”

  宁微儿笑道:“姐姐都这么说了,我自然是要来的。”

  秦照瑜得体地笑笑,目光再收回来时,眼底的热忱已经降了下来。

  只要能扶持太子登基,她日后的荣光便再不会淡却。

  宁澄荆次日才见到秦绩,还没开口,秦绩就道:“段啸之昨日对朕提了一件事,可巧,母后在晚时也提了同样的事。”

  “段啸之和太后?”宁澄荆直觉这事多半与自己要说的是同一件,忍不住催问,“是什么事?”

  秦绩问他:“舅舅知道喻至忠的事情吗?”

  宁澄荆昨日便是为了这事而来,段秋权身为谏官,提一提倒是没什么,可现在还被宁太后捷足先登,他顿时心道不妙,又问:“太后是怎么说的?”

  秦绩道:“此人品性恶劣,实在是不堪担任一境统帅,朕想了想,先召他回京,至于他是否真的戕害了周茗,一审便知。还有,他私自对孜定口出兵,这事连兵部都不知道,赶明儿他是不是还敢在岭南反了?”

  宁澄荆道:“喻至忠其实给兵部递了奏章,只是路上耽搁了,昨天早上才到。他说,孜州现在正在对外用兵,孜定口定然疏于防守,是个难得的机会。”

  秦绩道:“舅舅的意思是,要给他这个机会?”

  宁澄荆考虑一下,说道:“让他打完这一仗再召回京也行。”

  秦绩并不赞同,“谁人不知孜定口易守难攻?即便再如何疏于防守,那地方若无里应外合,如何能够拿下?皇兄还在时,他不是就攻过一次吗?若是能够轻易攻下,何必还等到现在?要朕看,这场仗就是劳民伤财什么也捞不着,不打也罢。”

  宁澄荆权衡一下,觉得这话也不无道理,他稍作松气,就怕宁太后连审也不审就直接要秦绩将人赐死在岭南。

  “那就全凭圣上决断。”

  “好。”秦绩道,“既然舅舅也同意,那朕现在就让人去岭南传旨,命他回京。”

  这一路快马急递,圣令不到三日就抵达了岭南,喻至忠面色铁青地接完了旨,等到那传旨的奉使离开之后,忍不住大怒,“功亏一篑!”

  他的几个部将都不敢说话,好久之后,一人才问道:“圣旨上说,有军务请喻帅您入京禀告?”

  喻至忠至今还未见过秦绩这位新任天子的面,转念一想入京一趟也不无不可,方才的气焰便稍稍收了一些,只是惋惜白费了这几日的攻势和难得的时机。

  “传令,收兵。”

  安如海正让人继续往前方搬运石块,忽闻士卒来说:“将军,他们撤了。”

  “撤了?”安如海初时还不信,赶紧去那垛口处一看,果见山道上已经空无一人。

  “会不会是使什么诈?”旁边有人猜着,“是要故意麻痹咱们?”

  “轮番值守吧,这几日不能松懈,每一处的城墙都得看仔细了。”安如海观察了半天也没看出对方是设了什么埋伏,便让后面的人暂时停止搬送石块。

  “对了,”他问道,“西原那边有新的军报来吗?苍狼部有再次来袭吗?”

  士卒答道:“烽火台这几日都是双株的平安火,想来暂时无事。”

  安如海在原地站了会儿,道:“给梁州和西原各去一份军报,将方才的实情说清楚。”

  西原不过半个时辰就收到了这份军报,宣揽江听着副将念完了内容,绷着的心才放下一点,又听他说:“还有一份军报,是从梁州来的。”

  宣揽江一听是梁州,心又提了起来,“侯爷说了什么?”

  副将道:“不是梁州的事情,是朔北甘州。”

  宣揽江问:“甘州怎么了?”

  “希德格唆使鞑合一起攻进甘州。”程新忌掀了帘子进来,他的脸色很不好看,眼中又气又恨,“蔚熙曾对我提过这种情形,可我无论如何都没想到,鞑合竟然真的愿意搅和进来。”

  宣揽江问他:“你说的这个……什么西,是谁?”

  程新忌道:“希德格,古纳川现任大妃的儿子。他多半是觉得苍狼部大半的权势都落到了他大哥手中,所以就想了这么一招,联合鞑合对甘州动手。”

  宣揽江道:“外族都知道大楚生了乱,便不会再将甘州和宁远一线当做是大楚的土地。鞑合此举着实是令人意想不到。”

  程新忌对鞑合没什么好印象,道:“这就是根墙头草,谁有利益就帮谁。”

  宣揽江替甘州担心,“那甘州现在岂不是危矣?”

  程新忌道:“希德格只带过一次兵,但若是仅仅靠与鞑合联手就想打败甘州守备军,那他就太天真了。宣将军放心,我这段时间会一直留在这里,巴图苏是我一直想要打败的人。”

  宣揽江想到那日对战时的险况,不由得心有余悸,道:“难怪朝廷更重视朔北,仅这一个苍狼部就已经是格外难打了。”

  程新忌倒不觉得如此,淡淡道:“只要熟悉了对方,也就不会觉得可怕。孜州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突骑,事先又没有对此练过兵,首战败落并不是什么耻辱。我现在算不准他们下次什么时候来,但是外出探查的斥候必不能少。”

  宣揽江点头,“已经让疾风营轮流去打探了。说起这个,怀玉还将察柯褚也调来了。这小子虽然不服管,但本事还真是一顶一地好。”

  程新忌对察柯褚有点印象,“满头黄毛长了一张外族脸的那个?”

  满头黄毛的察柯褚正蹲在城墙上啃烧饼。

  陈参递来一只水囊,问他:“干吃烧饼不觉得噎吗?”

  察柯褚接来就喝,连个谢字也懒得说,没一会儿就把水囊喝得见了底。

  “臭小子。”陈参晃了晃空荡荡的水囊,笑骂他:“侯爷能忍你这么多年,也真是难得。”

  “别在我面前提他,烦着呢。”察柯褚不高兴地别过脸。

  陈参道:“侯爷是真为你操着心,孜州的人都以为你是侯爷特地调来帮忙的。”

  察柯褚心里软了一下,却装作不在意的模样故意不问赵瑾,而是道:“羌西外境的驿站和烽火台建的怎么样了?”

  陈参道:“已经在建了,不过肯定没有那么快建好。这两日程郎将正抓紧练着孜州的兵,我听他与宣将军说,倘若一个月之内苍狼部再次来袭,最好是闭锁城门不出。”

  察柯褚问:“这伙人真有那么难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