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马戍梁州 第208章

作者:夏蝉七里 标签: 宫廷侯爵 正剧 GL百合

  范蔚熙支走了他,这才能与赵瑾把话说明,“这一步既然走了,就不能回头了,你要摘那个位置,之后呢?”

  赵瑾还是那漫不经心的模样道:“送给阿珩当聘礼。成婚时太穷了,我可什么都没给。”

  范蔚熙道:“叫你正经点。”

  赵瑾正了色,说道:“我真就是这么想的。倘若我是个男人,那么自然是不会放手那个位置,可我不是啊。这天下分分合合朝朝更迭,若是能少一些,就尽量少一些吧。阿珩至关重要,她是维系我与朝廷的最后一根线,也只有她在,我还能存得这么一丝理性。”

  范蔚熙道:“但在世人眼中,公主已经和亲鞑合了。”

  赵瑾道:“所以等了却了苍狼部和乌蒙嘉,我要将阿珩公之于众,等到那个时候,即便鞑合有所怨言,我也能全力对抗。”

  她抬起眼,冲范蔚熙爽朗笑道:“为了她,我可什么也不怕。”

  范蔚熙失笑,“你可真是……”

  “痴是吧?”赵瑾厚着脸皮道,“我知道,但我就是这么痴。”

  范蔚熙无言地喝着茶,赵瑾看着他,刺探道:“那你呢?”

  “我什么?”范蔚熙一时没反应过来。

  “喏。”赵瑾对着帐外努嘴,“被你支出去找吃的那人。”

  “有什么可说的。”范蔚熙避开眼神不想多说。

  赵瑾连珠炮似的说道:“你是怕先生知道,还是你本就没有那个意思?若是怕先生知道,那我可以去替你说情。但你要是没那个意思,就趁早跟人把话说清楚,别巴巴地吊着人不说话。我告诉你,负心人就是这样的。”

  饶是范蔚熙口齿伶俐,也被她堵得没了话说。

  程新忌刚巧这时进来,听了后边没听到前面,问道:“什么负心人?谁是负心人?你们在说谁?”

  范蔚熙被茶水呛得直咳嗽。

  程新忌想也不想就来给他拍打后背顺气,道:“喝茶就喝茶,怎么还能呛着?”

  赵瑾凉凉地加了一把火,说道:“他这不是呛着,他是心虚。”

  范蔚熙闻言咳得更狠了。

  “我说赵侯,少说两句吧。”程新忌看范蔚熙咳得脸耳发红,忍不住埋怨赵瑾一句。

  赵瑾左右嘴角一扬,露出个无辜的笑。

  范蔚熙咳声渐止,程新忌邀功似的把找来的吃食给他,“这是前几日才送来的橘子,这是刚做好的米糕,这是……”

  赵瑾悄悄地出了帐。

  她舒展着手臂动了动,蹲下身捧了一把干净的雪在手中搓成球,又逐一用雪沫装点细节,待到做完这个雪人,她满意地起身,回眸的刹那间忽然心震。

  秦惜珩披着素白的大氅,长身玉立几乎与雪景融为一体,与她遥遥相望。

第203章 橘香

  “阿珩。”

  赵瑾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她却不忍心眨眼,直到对面的声音对她道:“四个月三天五个时辰而已,已经不认识我了?”

  熟悉的声音一出,赵瑾才知她是真的来了。

  秦惜珩在雪地里朝她跑来,赵瑾怕她脚滑摔着,赶紧奔走去接,抱着人之后鼻子不禁一酸,问道:“我才收到你的信,你不是在梁州吗?”

  “忍不住。”秦惜珩道,“有人说孤枕难眠,还寄了发丝给我,我不得赶紧来啊?”

  她嫣然一笑,将那封信拿出来晃了晃,“正好在半路上遇到了。”

  赵瑾要去拿信,秦惜珩手上一躲,将信藏进了大氅内,扬着笑说道:“来啊,你拿不到。”

  “别闹。”赵瑾有些难为情,扒开她的大氅就要去抢,不小心触到了她的手。

  “怎么这么凉。”她当下也顾不上信了,赶紧给秦惜珩搓着手和脸,问道:“骑马来的?”

  秦惜珩道:“我不想坐马车,骑马更快些。”

  赵瑾又问:“一个人?”

  秦惜珩看了一眼身后,随行的几人才刚刚抵达。

  赵瑾道:“下次不许一个人跑这么快,马术再好也要防着雪天路滑。”

  秦惜珩撒娇,“哎呀,那不是想赶紧见到你吗?”

  赵瑾捏了一下她的鼻子,悄悄地注视四周,道:“别在这儿勾我。”

  秦惜珩笑问:“那就是能在其他地方勾你了?”

  赵瑾清清嗓咳嗽两下,“四个月不见,你怎么越发……无法无天了?”

  秦惜珩问:“那你喜不喜欢?”

  赵瑾没奈何道:“喜欢,你怎样我都喜欢。”

  秦惜珩蹲下身去看她刚刚做好的小雪人,捧起来环看了一圈,道:“好精致啊,可惜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好可怜。”

  她从旁边抓了一把雪,也照着这个雪人的模样做了一个。赵瑾蹲在一旁看着她做,时不时地帮一把手。

  “这样就可以了。”秦惜珩把刚捏好的雪人与之前那个并放在一起,笑道:“就是要成双成对才好。”

  “我们阿珩说的对。”赵瑾眯眼笑着,“就得成双成对。”

  她拉着秦惜珩的手想进帐,又记起来里面还有两个人,便带着她往另一侧的高处走,指着下面的校场说道:“看,这就是八相阵。”

  最外沿的守备军遵从八卦之象分作八个方位而站,节奏有序地绕着一个方向而动。居内分有九个方阵以“井”字型排布,空隙各对应了一个方位。

  “中间方阵里面的那人是谁?”秦惜珩眯着眼辨了辨,问道:“宣将军吗?”

  “嗯。”赵瑾点头,拿起手边的鼓槌敲了敲鼓面,便见宣揽江朝上看了过来。赵瑾又不疾不徐地敲了三下,方阵中央的宣揽江开始高高地晃动旗帜。

  “居中之人至关重要。”赵瑾给她讲解,“这个人统筹全局,掌控着方位和方阵的变化。敌人可以从任何一个阵口进入,八相阵就得在对面进来之后快速变动混淆他们的视线,将他们困死在里面。”

  一支队伍在这时进了八相阵,宣揽江摇动旗帜,九个方阵迅速开始了变动,步调节奏整齐一致,无一人拖沓。

  “好厉害。”秦惜珩之前只是见过图纸,并不知道原来真正演练出来竟是这样的令人震撼。

  赵瑾淡淡一笑,“这只是最简单的一种,还有个更大的。现在一部分人去休息了,下次演给你看。”

  秦惜珩点头道好,赵瑾看了一眼自己的帐子,见那两人出来了,便带着秦惜珩下了高处。

  “我说你怎么不带我去帐子里。”秦惜珩都看到了,抿嘴笑道,“我们怀玉这么心细啊。”

  “你才发现我是心细的?”赵瑾给她倒了热茶,顺手拿起个橘子放在火盆上烤,过了一会儿才拿出来剥皮,把肉/瓣喂给她吃。

  “冬天就是要这样吃橘子。”赵瑾笑着问她,“好不好吃?”

  “好甜的。”秦惜珩吃完了一瓣,问她,“你怎么会这种吃法?”

  赵瑾道:“先生教的,他说少时,他三哥,也就是夜先生,就爱在冬天这么吃,还说这样才不会凉到心里去。”

  秦惜珩也帮她一起烤橘子,说道:“好巧,我见父皇也这么吃过。”

  她看着火盆里的碳,静静地回忆着少时的一次记忆,“那次我惹母后生气了,就一个人跑去朝阳宫找父皇,那殿门紧闭着,但窗子是半掩的,我隔着窗子看到他与谢常侍对坐着下棋,炉子上就烤着橘子。后来我才知道,他也一直在冬天吃烤橘子,说辞竟和范先生的一模一样。”

  赵瑾没多想,笑道:“先帝与范家亲厚,习性相当也不奇怪。”

  秦惜珩烤着橘子,环看着打量了一下这里的布置,勉强满意,“还成,看来我不在,你还能好好对待自己。”

  “你都那样嘱咐过我了,我可不得记着吗?”赵瑾啼笑皆非,从她手里叼起一瓣橘子吃了。

  “邑京那边有来信,阿芮拿给我看了。我担心你不知道,所以才来这一趟。”秦惜珩将字条递过去。

  赵瑾扫了一眼,拉着她的手说道:“难为你,这么冷的天,还亲自跑一趟。其实方才蔚熙同我讲过了,一应现状我都知道。”

  秦惜珩笑道:“也不能说是白跑一趟,若不是想要见你,我直接在信里说也是行的。”

  赵瑾问:“一应账目繁琐吗?”

  秦惜珩道:“已经处理完一拨了,我想陪你几日。”

  赵瑾正是这么想的,拉她上身坐在腿上抱紧了,说道:“我好想你啊。”

  秦惜珩低下了头,两人蜻蜓点水地先触了触唇,一下之后便不可收拾。赵瑾沿着她的唇缝先慢慢地舔,橘子的汁水尚有残余在秦惜珩的嘴角里,她吃着这余下的丝丝甜意,觉得咽下的唾液也带着她的甘醇。

  “好甜。”赵瑾小声说了一句。

  “什么好甜?”秦惜珩问。

  “橘子好甜,你也好甜。”赵瑾说完,舌尖撬开了她的牙关。

  火盆还在烤着,帐子里浮满了浓香的橘味,秦惜珩也勾搅着赵瑾,方才吃入口的橘香充斥着两人的舌腔,涎/液混合在一起,化成了分居四个月来说不尽的相思。

  她们亲吻着道述衷肠,将这一刻变作了地老天荒。

  “瑾娘,我突然好想归隐。找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们可以过很久很久。”秦惜珩在赵瑾肩头靠着,手掌覆在她的胸口,静静地感受掌下跳动的心脏。

  “那我们以后可以试试。”赵瑾伸出了小指,笑道:“把那些杂事暂且丢给别人,然后去个大鄣山那样的地方,搭个小屋子,再种几颗菜。”

  秦惜珩勾了手指上去,笑她,“你还真是,去哪儿都不忘种田。”

  赵瑾理直气壮道:“民以食为天,我自然要想着咱们以后吃什么。”

  秦惜珩趴在她肩上哧哧地笑,几乎要闭过气去。

  “有那么好笑?”赵瑾赶紧给她顺着后背,生怕她一个不慎真的笑晕了。

  秦惜珩只顾点头,说话都含含糊糊,“好……好笑……”

  赵瑾故意叹气,“唉,谁叫我穷怕了,也饿怕了呢?”

  秦惜珩笑得面红耳赤,自己也给自己顺着胸口,终于止了下来,“好好,知道你是个小可怜,我不笑了。”

  赵瑾在她嫣红的脸颊上啄了一口,道:“等到天下安定,四海升平,我陪你去哪儿都行。”

  秦惜珩的笑敛下了,道:“我觉得快了。”

  赵瑾知道她的意思,点头道:“新政大失民心,这对于我们而言是绝好的机会。”

  秦惜珩垂下眼,也跟着点头。

  “阿珩,”赵瑾叫着她,问了个不可避免的问题,“待到还朝,有人以纲常伦理辱骂你,说你与反臣勾结怎么办?”

  “走这步路的人,谁不会遭到几句辱骂?”秦惜珩坦然地笑笑,“反正是非任由后人评,只要你在我身旁,我就什么也不怕。”

  “好。”赵瑾静视她的眼睛,最后一次以居下的目光看着,说道:“臣以剑西十万兵马为号护持殿下周全,此生绝不退缩。”

  秦惜珩眼浮光亮,良久之后滚下了一行泪。她握着赵瑾的手,摸着那掌心里厚厚的茧,慢慢地将这双手托到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