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马戍梁州 第25章

作者:夏蝉七里 标签: 宫廷侯爵 正剧 GL百合

  秦穆不知道赵瑾在打什么主意,也格外恐惧甘子的靠近,他挣扎时,喉间窜出的声音太大,又将傅玄柄的目光引了过来。

  “赵瑾,你做什么!”傅玄柄吼了一声。

  “没什么,”她淡淡道,“只是想到谦王殿下多半没见过血,待会儿我杀人时,怕是会吓到他,所以提前准备一下,让他心里不那么恐慌。”

  秦穆的惧意原本只有三四分,现在目不能视,惧怕一瞬间变成了八九分,再加上他被堵了口不能说话,心里即便再如何担心,也只能不由自主地贴近身边这个说话的人。

  赵瑾不会真的伤他,至少在他还能威胁傅玄柄的时候。

  方密几人自然明白赵瑾的用意并不在此,随后,果然听她说道:“待会儿突围时,我得在前面开路,所以羁押谦王的事情,就得让你们来担了。放心,他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不敢随便乱跑。傅玄柄投鼠忌器,只要谦王还在我们手里,他就不敢真的对我们如何。”

  秦穆听得心中拔凉一片,可他只能用旁人听不懂的声音闷声哼唧。赵瑾在他肩上拍了拍,道:“殿下,你既然听到了,那就应该明白,如果敢随便乱跑,就会被羽林卫的乱箭射成筛子。”

  她说完,高声对华展节喊道:“华将军,你只管出兵,我今日若是死在了这里,烦请你转告圣上,赵怀玉尽忠值守,此生无撼!”

  “侯爷。”甘子拍拍胸脯,自告奋勇挡在她身前,“都说羽林卫的铁甲金刚不破,我穿了他们的甲,不怕他们的箭。”

  方密与另外一个着甲的禁卫雷大一听,也挤到了赵瑾前面,异口同声道:“侯爷,我也穿着甲。”

  赵瑾没做拒绝,微微一点头,“今夜有劳各位,回头我请大家喝酒。”

  甘子搓了搓手,道:“等干赢了这帮叛军,老子以后去哪儿都能吹嘘,我看谁敢看不起我们二营的兵!”

  华展节远远地看着赵瑾的这支孤队,斟酌之下终于下令,“杀。”

  这一瞬间爆发的啸杀声如洪水泄堤,震醒了整个东寰猎场,鸟雀再一次自林间四散而飞。

  三人呈“品”字型将赵瑾与其他人护在中间,雷大问:“侯爷,咱们要怎么突围?”

  “还能怎么突,强突呗,是吧侯爷。”甘子一人当先,握紧了手中的横刀,毫无畏惧地开始沿着山道往上行进。

  羽林卫的箭跟着他们的步伐缓慢地偏移着方向,可没有傅玄柄的指令,箭矢久久地悬于弦上,无人敢发。

  雷大低声窃喜,“侯爷说得没错,傅玄柄果真是投鼠忌器。”

  赵瑾赶紧提醒他们,“不可掉以轻心。”

  她话音才落,一道破风声疾驰而来,甘子大喊一声“当心”,赵瑾已经擦着这根暗箭躲了过去。

  “他娘的!”方密恨骂一声,对赵瑾道:“侯爷,那支箭……”

  “我知道。”赵瑾瞥了一眼已经射入树干的箭,无比冷静道:“他们冲的是我。”

  甘子二话不说,赶紧将秦穆拉在她身前挡住,“侯爷,你贴着谦王走,这样他们就不敢乱来了。”

  秦穆一听,立刻闷哼几声,挣扎着动了动肩膀。

  赵瑾摇头,“这不是长久之计。”

  有人埋怨道:“圣上不是早就让人去调峡州守备军了吗?怎的还没来!”

  赵瑾猜测:“只怕报信的人早已被傅玄柄截下了。”

  “啊……这可怎么办?咱们总不能现在退到山脚去吧?”

  “羽林卫的人也多,咱们即便是能突围出去,只怕也很难让傅玄柄停手。他干的可是谋反的事,一旦停下来,就只有死路一条。”

  禁军与羽林军还在如火如荼的交手中,赵瑾心知不能再继续这么耗下去了。她扬手一记手刀,对准秦穆的后颈劈了下去,然后将这晕倒的人交给身旁的一名禁卫,嘱咐道:“背好他,我到前面开路。”

  “侯爷?”几人不明所以,只见赵瑾握紧了刀,对傅玄柄放话:“我赵怀玉领兵五年,什么尸山血海没有见过?傅玄柄,今夜你若是有种,最好让我死在这里,否则我叫你后悔莫及!”

  傅玄柄见状,也顾不得秦穆是不是还在他们手中,如今输赢未定,他若是因为秦穆而畏手畏脚,反倒坏事。

  “弓箭手!”他大声一喊,“截住赵瑾,死活不论!”

第027章 平乱

  弓弦的破风声振动了夜,箭矢从前方纷沓而来,飞如流雨。

  羽林军此次的弓箭手人数有限,赵瑾飞转横刀,将流箭尽数扫了出去。她在心里记着对面出箭的频次与间隙,在他们取箭上弦的缺漏中趁机而上,出手毫不拖沓,招招都是一刀封喉。

  “快!跟上侯爷!”方密喊着队友们,余光见赵瑾的刀锋又是一甩,血色飙起了一人来高。

  浓烈的血腥气漂染着山道,赵瑾常年守疆,大小战争不知经历过多少,原本已经习惯了这个味道。

  可比起习惯,她更厌恶这个味道。

  外患未息,眼前的这些人却还在内斗。赵瑾越想越是怒意上涨,手上的刀只快不慢,如杀疯了似的为后面的人开路。

  程新禾就在里侧接应,他们中间隔了傅玄柄所在的人墙,已是近在咫尺。

  傅玄柄没料到赵瑾会有这样的身手,混乱中匆忙喊道:“压住防线!今夜取赵瑾人头者,赏黄金百两!”

  赵瑾踩着血和尸体,已经到了他的身前。

  “想要我的命,傅玄柄,你还不够格。”

  她一刀戳入一名羽林卫的喉管,带着人迅速地与自己调换位置,身后的偷袭不偏不倚,正好从此人的后背而入,将他的身体插了个对穿。

  傅玄柄曾放话在前,羽林卫因此层出不穷,挨个来迎赵瑾的刀。

  “侯爷当心!”

  甘子仗着自己穿着羽林卫的铁甲,笃定箭矢伤不了他分毫,在朝着赵瑾扑去时,他从容得一如之前。

  然而他错估了。

  这支箭于空中凌啸疾飞,在甘子的瞳孔中越放越大,等到他察觉出箭的准确指向时,已经晚了。

  事情发生在瞬息之间,赵瑾只觉身后有暗箭袭来,等待回身过来时,正好看到这支箭快若流星地贯穿于士卒的缝隙间,眨眼便夺走了一个人的命。

  冷箭刺入了甘子的喉头,血溅染了赵瑾左侧的脸,液体温热粘稠,带着一股锈斑的味道。

  方密大喊:“甘子——”

  赵瑾赶紧抬起手臂揽住他,急唤几声:“甘子!甘子!”

  甘子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从她的手臂中滑倒在地,血水从那中箭的伤处汩汩而出,刺得她肺腑剧痛。

  生离死别本是战场常态,她见得多了,原本也习惯了,但甘子是因她而死,她这辈子都会心怀愧疚。

  二营其他几人不敢相信刚才还鲜活的一个人说没就没,气怒之下挥起刀吼道:“老子跟你们这群狗日的拼了!”

  局势紧迫,赵瑾只得将甘子的尸体暂放于此,在她重新握紧刀柄看着这帮叛军时,傅玄柄也在静静地看着她。

  这位指挥使不打算再对她手软。

  程新禾就在对端守着防线,大声提醒她:“赵侯当心!”

  赵瑾的余光早有预料,反手便用刀背格挡住傅玄柄的锋刃,可对方的力量太大,震得她手臂发麻,险些承受不住。

  傅玄柄道:“真是小看侯爷了。”

  赵瑾抿唇不答,迅速后退抽身,与他拉开距离。

  横刀长度有限,单论力道,她根本赢不了傅玄柄,倘若此时有一杆长枪,她倒是还敢与傅玄柄赌上一把。

  “侯爷躲什么?怕了?”傅玄柄盯着她,手中的刀带着斑驳的血迹,隐约倒映着孤月散下的苍色白芒,锋刃上全是寒凉的杀意。

  赵瑾不受他的挑衅,而是将刀架在秦穆的颈边,道:“指挥使是不是觉得,我真的不敢对谦王如何?”

  她说完,从死尸身上拔下一支箭,对着秦穆的后肩狠狠刺入。

  傅玄柄目光一震。

  昏迷中的秦穆一个哆嗦,好似醒了。

  赵瑾道:“谦王于我而言,可有可无而已,他若是出什么事,我最多不过是挨圣上的一顿罚。可是指挥使,倘若谦王真的死在了这里,你就什么都没了。”

  傅玄柄咬牙切齿,“赵瑾,你可真是够狠。”

  赵瑾道:“今夜你不会有任何胜算,你现在做的这一切,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傅玄柄道:“我说了,今夜鹿死谁手尚不可知。即便你要对谦王动手,我也不会受你要挟。”

  他举刀再来,赵瑾匆忙将背着秦穆的禁卫往外围推开,左右环视局面时,忽然眼前一亮。

  傅玄柄带刀已近身前,赵瑾突然下腰一个斜铲,快速地从他刀下滑过后,飞扑着抢下了写有“羽林”二字的军旗。

  寸长寸强,赵瑾以这近乎十尺来长的军旗做枪,出手一舞便是动若雷霆,顷刻间将一切阻拦隔离在外。

  傅玄柄心道不好,正要退身,可赵瑾已经推着旗杆而来。他被逼后撤,赵瑾忽然一停,就地以旗杆作为支撑,飞身而来狠狠地踢在傅玄柄的胸口,又在落地的瞬间,用旗杆痛击他的膝盖。

  程新禾就在这里,他掐着傅玄柄倒地的这个须臾,亮枪抵住他的喉管。

  “都别动!”

  赵瑾厉声一喊,扔掉旗杆后重新握起横刀。

  傅玄柄的膝盖骨火辣辣地一片痛意,他没法动弹,绝望地闭上了眼。

  圣安宫内,秦佑不知第几次透过窗棱的缝隙往外看,心急难耐道:“怎么这么久还没停。”

  他才说完,外面倏然沉寂下来。

  “停了?”他赶紧又扑到窗棱边看向外侧。

  “圣上——”探卫火急火燎地冲进殿中,言语之中隐带喜意,“拿、拿下了!赵侯和镇北王齐力将傅玄柄拿下了!”

  允嘉公主愣住,脚下一个不稳险些摔倒,秦惜珩眼疾手快扶住她,关心问她:“阿姊,你没事吧?”

  秦佑第一个追问:“那帮叛军真的被扫平了?”

  探卫正要再说,赵瑾已经入了殿门,对楚帝行礼说道:“禀圣上,谦王与傅玄柄已一并拿下。”

  她脸上挂着一串血珠,身上藏青色的衣袍也被血浸染成了潮湿的深色,刀锋上鲜红的液体甚至还在往下淌着,令一众人心惊胆战。

  秦佑大惊失色,“你你你你怎么弄成这幅样子?”

  “你伤哪儿了?”秦惜珩脑中一空,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走到了赵瑾身前。她看着面前之人现在的模样,以为她负了新伤,急得声音都在发颤。

  “臣没事,公主别怕,这不是臣的血。”赵瑾怕自己身上的污血沾上她,立刻后退一步,保持了应有的距离。

  “叛军已平。”赵瑾双手将横刀捧起,身体略略前倾,低着视线又对楚帝道:“谢圣上借刀。”

  一直守在楚帝身边的那名绯袍内官上前几步,从她手中接过刀来,旋即退到一侧。

  楚帝问:“人在哪里?”

  赵瑾当即掀袍跪下,面对楚帝道:“圣上,容臣请罪。”

  左右皆是诧异,楚帝见她面色严肃,问道:“出了什么事?”

  赵瑾道:“臣为了逼傅玄柄就范,伤了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