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马戍梁州 第75章

作者:夏蝉七里 标签: 宫廷侯爵 正剧 GL百合

  秦佑道:“没事,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赵瑾端起茶盏想敬他,“说来听听?”

  秦佑与她碰了个杯,道:“之前我说,谭子若的去向是一个幕后人给了我线索,我才找到的。”

  他说完这句,与赵瑾看了个对视,“这个幕后人是谁,你是不是有了猜测?”

  赵瑾道:“有是有,但我不敢肯定。”

  早在睿王旧宅,秦佑对她提起这个幕后人时,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楚帝。可在抵达邑京的当日,她就进宫见了楚帝,也表明了立场。谭子若如果是楚帝的人,那楚帝又何必多此一举,让他去往侯府告知当年的事情,逼她选定立……

  赵瑾想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愣住。

  不对,她当时想错了。

  她只注意到了选定立场,所以才笃定谭子若并非听命于楚帝。可事实是,谭子若是得了秦佑的授意才来告知她那一切,他这个时候的主子,是秦佑。

  “怎么了?”秦佑问。

  赵瑾缓慢地摇头,对他伸出左手掌心,“殿下写下来,看看我们猜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秦佑于是也对她伸出左手掌心,道:“一起写。”

  两人便同时以右手食指作笔,在对方的掌心写了三划。

  秦佑笑了笑:“这么有默契啊?”

  赵瑾收回左手,问他:“既然我与殿下猜的都是一样,那殿下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秦佑摊摊手,“既然一切都是父皇的意思,那你觉得胳膊拗得过大腿吗?反正谭子若这颗棋,也算是人尽其用了吧。”

  赵瑾嘲他两声,“我说殿下狠心,用完人就扔,还真是没冤枉你。”

  秦佑毫不在乎她这样的奚落,道:“这么一看,父皇对于你我之事早就了然于心。”

  赵瑾道:“这甚至是圣上一手促成的。所以现在看来,圣上此次是有意让你来当这个奉使。”

  自打知道了庚子血季的明细,赵瑾有意无意就会想到那位惨死的睿王。楚帝这样筹谋,倒也是良苦用心。

  秦佑闷头饮下一口酒,对赵瑾道:“那就以静制动,咱们一内一外,慢慢再寻突破。”

  赵瑾颔首,“好。”

  秦佑瞧着她,忽然问:“我听说阿珩也在这里,赵侯现在是对我这七妹妹死心塌地情根深种,连去田里挖渠也要把人带上?”

  赵瑾在他面前从不吝啬自己的白眼,凉凉道:“公主是之后来的,我那时还病着不省人事。”

  “哦——”秦佑打趣,“原来是我家小妹耐不住深闺寂寞,千里寻夫来了。”

  赵瑾耳尖一红,赶紧打断,“正经事要是说完了,我就走了。”

  秦佑忙说:“别急啊,我这不就是在说正事吗?”

  赵瑾喝了一口茶,道:“公主不是太子的眼线。”

  秦佑绷着的眼神明显一收,笑道:“既然不是,那不是更好?阿瑾你抱得美人归,旁人羡慕都来不及。来给我讲讲,你们现在怎么样了?我明年能抱外甥吗?”

  赵瑾干干脆脆甩他“不能”两个字,又说回正事:“敦庭此次的洪灾,殿下回去之后预备怎么说?”

  秦佑反问她:“你希望我怎么说?”

  赵瑾道:“我只要一点,把章之道留给我。”

  秦佑爽快地答应:“这个容易,交给我了。”

第073章 林见

  敦庭有章之道坐镇打理,赵瑾在秦惜珩的催促下,没几日就带着守备军动身回梁州。

  临近梁州时,抬眼可望横西五峰的蜿蜒山峦,赵瑾看了一会儿,突然问靳如:“程新忌有消息了吗?”

  靳如摇头,“徐林营派出去的兄弟都说没找着,卑职现在让他们轮流出去找。”说完,他有几分奇怪地问赵瑾:“侯爷,怎么了?”

  “没事。”赵瑾简言而过,目光从最近处的落雁峰上收回。

  四月时节的横西五峰仍带着一股清爽的凉意,那峰顶上还覆盖着一层显眼的白。自山脚仰视而望,但见浮云缠绕,白雪点缀,云与雾的交错间,隐现群山各峰的诡谲弧峦,鬼斧神工不似人间的寻常姿色。

  张宓带着童子行走在落雁峰的一条山道上,听童子问道:“公子,我看这山里还是光秃秃的,哪儿有你说的灵药。”

  “就算没有灵药,踏足山野难道不是一件修身养性的事情?”张宓回头笑看他一眼,“你啊,成日里就不爱动,这怎么能行?”

  “哦。”童子小声地应了一下,忽然又是一喊:“公子!”

  “又怎么啦?”张宓好脾气地再一次回头看他,就见他盯着山林里的某一处,眼睛看得有些发直,哆哆嗦嗦道:“公、公子,你看那里,是……是什么?”

  张宓先是眯着眼睛看了看,旋即把背上的竹篓交给他,说道:“在这里别动,我去看看。”

  童子战战兢兢点头,又嘱咐他:“公子你小心一点。”

  张宓手脚并用爬上半坡,就地捡了根半人来长的树枝。他缓慢地靠近前方那个未知的东西,拿树枝先探了探。

  这东西并没有半点反应,张宓现在靠得近了,可以认出这是一个人。

  单看衣着服饰不似外族,应当是个大楚人,只是不知道是生是死。

  张宓大着胆子将他翻了过来,待看清这张脸时,自己先愣了愣。

  童子在下面等了许久不闻上面有动静传来,是下里一慌,喊道:“公子——”

  “来了。”张宓的声音这才从上方传来,童子松了一口气,等到他下来时,就见他背上背了一个人。

  “原来是个人啊。”童子瞪大了眼,心有余悸,“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黑无常悬在那儿等着找过路人索命呢。”

  张宓笑道:“下次少看些妖魔鬼怪之类的话本,就不会有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了,教你识字不是为了让你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童子看着昏迷的这人,问他:“公子,那咱们先回去吗?”

  “自然,咱们走快些。”张宓把背上的人托了托,顺着来时的路抓紧快行。

  马车就停放在入山口,张宓有些吃力地带着人进了车厢,对童子道:“信知,去城里随便找个医馆。”

  “啊?”信知不解,“为什么要去城里?徐军医的医术就很好,咱们直接去营中找他不行吗?”

  张宓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去城里找个医馆。”

  马车一路朝梁州街区而驰,抵达医馆时,张宓赶紧带着人下车,火急火燎地冲了进去。

  “大夫,”他微微喘气,将背上的人放在一张空榻上,“劳您看看,他怎么了。”

  “公子先别急。”老大夫仔细把过了这人两只手的脉,说道:“没什么大碍,就是体力不支晕过去了,喝两贴补药好生休养几日就行了。”

  张宓听到这个回答,才稍稍地舒缓了一口气,便对老大夫一揖,“烦请开药吧,用最好的药。”

  老大夫道:“公子放心。”

  信知站在一旁看着,等到周围没人了,他才敢小声问张宓:“公子,这人是谁呀?你认识吗?”

  张宓轻轻点头,却没有多说一个字。

  药汤很快就按照方子上的煎好了,张宓半托起这人的头,慢慢地喂他喝了个干净。

  “公子,”信知看着正在给这无名人擦拭嘴角的主子,问道:“咱们今晚回去吗?”

  张宓想了想,道:“你自己先回去吧,不要对任何人说起今天的事。叔父和怀玉若是问起我,就说我遇到了个朋友,小陪几日。记住了?”

  信知乖乖地点头。

  一碗汤药下肚后,这位无名人动了动,骤地睁眼。

  “不用担心,这里是医馆。”张宓对他道。

  无名人偏过头朝他看来,张宓又问:“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身上有没有力气?”

  “我……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这人看着他,张嘴说话时,声音有些暗哑。

  张宓笑笑,说道:“小程将军忘了?燕州,陆老讲学。”

  榻上的年轻人在听到这个称呼时先是怔然与警惕,随即在最后面的四个字中渐渐回神。

  “原来是张公子。”程新忌眼中的防备散得很快,转眼已经变得轻松,“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张宓道:“当日临别时,我不是就说过后会有期?”

  程新忌扯了扯嘴角,问他:“这是哪里?”

  张宓道:“梁州。”

  程新忌张口正欲说什么,就被张宓拦下。

  “方才你还没醒的时候,我理了理近些时日发生的事情。”他看着程新忌道,“不久之前,梁州收到了镇北王从朔方的来信,上面说,你为了牵制住苍狼部,孤身入了大漠,一直杳无音信。”

  “可我在捡到你的时候,是在落雁峰。横西五峰由北往南,依次是朝天峰、敛霞峰、剑门峰、艮雪峰以及落雁峰。敢问小程将军,你不是进了大漠吗?怎么会辗转到剑西的境内?且不说苍狼部与横西五峰之间隔了一个车宛,单就这其余四峰,若无周全的准备,也是极难一一翻越的。”

  张宓说到此处,口吻带了些冷漠,“敢问小程将军,你入大漠牵制苍狼部,是不是就是一个幌子?”

  程新忌脸上早已笑容全无,“我当张公子只是个读书人,不想竟然对边境一事都这般清楚。”

  张宓道:“不才,在下与赵侯是拜把子的交情。”

  程新忌道:“哦?这么巧?不过你都猜到了,那为何不直接带我去见赵侯?”

  张宓道:“我总得先弄清楚你意欲何为。”

  程新忌道:“我若是不说呢?”

  张宓很轻地笑了一声,“小程将军,在下并不是担心你会对赵侯如何,而是担心你真的见了赵侯,你会如何。”

  程新忌问:“什么意思?”

  张宓道:“这里是梁州,你单枪匹马一个人,能有什么胜算?况且你一个北境的边将,擅离职守跑到这里来,若是传出去了,你觉得你还能有命活?我不带你去侯府,为的是你的安全。”

  程新忌挑挑眉,“那我该谢谢公子不是?”

  张宓道:“说与不说,随便你吧。总之,话我已经说了,若是你执意要见赵侯,那就当我没救过你。”

  程新忌思虑片刻,问他:“那我说给你听,你就带我去见赵侯?”

  张宓毫不犹豫道:“不带。”

  程新忌顿时看不透了,“那你……”

  张宓道:“其实你不说,我大概也能猜到。此事非同小可,小程将军,慎言。”

  程新忌冷笑道:“这梁州,说话管用的应该是赵侯吧?公子是不是有些越俎代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