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 第23章

作者:达尔彭 标签: 近代现代

  政宗实冷冷瞅一眼政语,片刻后,他问:“羊咲呢?”

  “羊咲啊?”黄教练没想到政宗实问到他,他突然想起饭桌上何栎开的玩笑,实在是恶劣,得罪羊咲还在一边,要是得罪了政语,他可担不起这个责。不过政宗实既然问羊咲,那羊咲这边也不能得罪了——总而言之是不能得罪政宗实。

  “羊咲啊,可能心情不好吧,提前走了,发生了点尴尬的事。”

  “什么事?”政宗实英眉一横。

  黄教练尽可能保守地形容一番,“何栎嘛,也是喝多了瞎说话!政总您大人大量,别和年轻人一般见识,过几天大家也就忘了这事儿了。”

  政宗实又问:“政语有说什么?”

  黄教练赶忙摆手:“哦哦,没有,他喝多了就睡觉了。”

  “知道了。”

  “诶,慢走啊!让政语好好休息几天。”

  政宗实关上了窗,轿车开了一段路后,他打开车载蓝牙连接,拨通了羊咲的手机号。

  连续拨了几次,车内只有忙音,对面无人接听。

  “嘟嘟”不绝于耳,后排的政语本来也没有睡太死,只是喝了酒有点累,慢慢醒了过来,被这一直不停的声音吵耳朵。

  “喂……”

  忙音中断,政语松了口气,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却听见他爸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问:“羊咲,听得见吗?”

  “听得见,叔叔。”

  政语心脏一跳,他爸这么晚给羊咲打电话是做什么?他身子一僵,感受到汽车拐了一个弯,他胃里的酒快要吐出来了,头晕目眩,又听政宗实问羊咲:“在哪里?叔叔一会儿去找你。”

  羊咲那边安静了几秒,“在公寓这里,刚和他们吃完饭。”

  “好。”

  电话中断,政语想爬起来问他爸怎么回事,奈何稍稍一动,肠胃翻江倒海,他只好紧锁眉头闭着眼,又睡了过去。

第38章

  门没有关上,留了一小条缝,政宗实轻轻推开,屋内桌上开了一盏淡白色的小台灯,一进门就能看见,桌的对面就是床,羊咲却枕着胳膊,趴在书桌上睡着了,脸颊飘着红,耳尖也红红的,政宗实没有弄出动静,轻轻关上门,“咔哒”一声,羊咲还是醒了。

  “叔叔。”羊咲还是趴在桌上,睁开眼,闷闷地叫了一声政宗实。

  每一回听见羊咲这么喊自己,政宗实心底都感到发痒,昏暗的环境将这份轻微的瘙痒给放大了不少。

  “来看看你。”政宗实说,“困了就去床上好好休息吧,叔叔去公共厨房给你做点吃的。”他晃了晃手中拎着的食材佐料,朝他和煦地笑起来。

  “……叔叔。”羊咲坐直了身体,夜里寒凉,身上披了一件宽松的卫衣外套,他拉了一下衣领,手抬起来又松弛地垂落,看起来很困顿。

  羊咲喝醉了,政宗实察觉到,羊咲醉酒后,起先是犯困,而后会解放天性,莫名开始兴奋。

  政宗实朝他走近两步,将手里的袋子放在桌上,由上而下望着羊咲,手指碰了碰羊咲的面颊,滑滑的,也有点烫,像刚煮熟的鸡蛋。

  被政宗实碰这么一下,羊咲傻傻地笑了起来,脸忍不住往前蹭,政宗实摊开掌心,覆住了羊咲半边脸颊,像捧了一盆火,不由地蹙眉,“上次就警告过教练组不能带球员喝酒,怎么又带你们胡来。”

  “叔叔。”羊咲弯起眉眼,大胆地在政宗实手心里蹭着,“好舒服,凉凉的……”

  政宗实不禁觉得好笑,另一只手也伸了上去,两手捧着小孩的脸,向中间挤一挤,羊咲那张漂亮的小脸蛋皱成一团,嘴还是停不住地说话:“叔叔,我拿了三次最佳耶,是不是很厉害?”

  政宗实笑说“很厉害”,松开了羊咲,不再折腾他,摸了摸羊咲的头发,额头有点出汗了,大约是喝酒喝的。

  “很厉害吧……”羊咲醉迷糊的模样让政宗实内心的保护欲逐渐膨胀,便任由他脑袋靠在他的怀里,又由着羊咲长长的手臂环绕上他的腰,亲昵地贴着他,“还想更厉害一点……”

  “很喜欢踢球吗,羊咲。”

  “喜欢。”羊咲嗅着政宗实身上熟悉的味道,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像某种洗衣液的余香,“但是……”

  羊咲忽然安静下来,只是抱着政宗实,一瞬间的静谧让夜更加浓稠,仿佛一呼一吸都能让人听见,政宗实低头一下下抚摸着羊咲的头发,他的头发很柔软,拨弄起来很舒服,而且冰冰凉凉的。

  其实这样的姿态放在任何两个人身上都过于暧昧,政宗实浮浮沉沉这么些年,并不是不知道,绕是和施羽京一起,他们也不曾有过静静拥抱的时刻。

  或许是比羊咲要年长许多,仗着羊咲一声乖巧的“叔叔”,能让亲密的暧昧顺理成章,变质成一种长辈对晚辈的关怀——但这也是不正常的。羊咲是成年的个体,不是所谓的小孩子。

  政宗实却不想放开羊咲,也不愿思考正确与否,此时此刻他只想抱抱他。

  时间过了很久,羊咲在他怀里动了动,政宗实叫一声他的名字,“去休息一会儿,叔叔给你煮一碗面。”

  政宗实拉开羊咲的手臂,羊咲躲闪着低下头,“好。”

  观察到羊咲的不对劲,政宗实摸了一下羊咲的脸,却沾到了些许液体,“……为什么哭了?”

  羊咲吸了吸鼻子,袖子蹭掉眼泪,羊咲有时候觉得自己喝了酒就会泪失禁一般,平时压抑的情绪寻得了免疫防线的突破口,一下子没忍住就哭了。

  羊咲一直坐在椅子上垂着头,政宗实看不见他的表情,便慢慢蹲下来,发现他还在哭,却格外倔强一般咬着下唇,他苦笑道:“怎么还哭鼻子呢?”

  政宗实用拇指擦掉羊咲不停落下的眼泪,发现却是越擦越多,他索性不擦了,改用双手兜住,“哭吧,看看能掉多少珍珠下来,明天我去市场上卖个好价钱。”

  话音刚落,羊咲破涕为笑,政宗实做这样的行为实在是有些超出他的认知,羊咲捂着脸把眼泪弄干净了,听见政宗实对他说:“笑起来多好看,小羊。”

  哄好了羊咲,政宗实便快速去厨房弄好了一碗简单的家常面,放了鸡蛋番茄,热气腾腾,端入了屋。

  羊咲并没有清醒多少,盘着腿,坐在床边一口一口慢吞吞地吃着,热气扑上来,屋子里也弥漫着香气。

  “吃点东西,不然酒精容易伤胃。”政宗实说,“之后不要去参加这种聚会了,回头我再和教练组说一声。”

  羊咲点头应下,喝了几口热汤后微微缓过神,他看了看政宗实,“叔叔。”

  “嗯?”

  羊咲吞下一口面条,对着碗里的食物怔怔出神,热气熏上眼睛,让他感觉到舒服,他问:“喜欢一个人会让他难过吗?”

  “很难说。”政宗实答着他的话,又思考着羊咲为何问他这种问题,“有些人并不懂得怎么去爱别人,所以会伤害到对方。”

  “那怎么办……”

  政宗实把羊咲的碗筷收回来,说:“感到不舒服的话,远离就好了。”

  “但是,”羊咲嚅嗫,“远离他就见不到想见的人了。”

  政宗实握着筷子的手指一紧,面上还是云淡风轻地半开玩笑:“小羊有想见的人了啊,这回小语是没机会了。”

  羊咲不大高兴地撇撇嘴,没吭声。

  “喜欢上谁了?”政宗实觉得自己的问话有些多余,年轻人的事情,何况他和羊咲非亲非故,这么问实在过于冒犯。

  可是政宗实的确是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心底有些许的紧张,不重,就像路边买了一张彩票,想刮开看看中了多少钱,尽管明知道大概率是谢谢惠顾。

  羊咲迟迟地看着政宗实,险些就要说出口了,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他曾经见过的一个男人,他和政宗实的关系很好,羊咲愣了一下,摇摇头,“不告诉叔叔。”

  “不想告诉叔叔。”羊咲又低咛着,失落感骤然升起。

  他无法想象,如果让政宗实知道他对政宗实有非分之想,后果会是如何。

  以政宗实处事圆滑的态度而言,或许政宗实不至于撕破脸让他难堪,只会单方面疏远而不再联系他,他也再找不到和政宗实说上一句话的机会了。

  庆幸的是,政宗实没有追问下去。

  离开公寓,政宗实也觉得有些困乏,便在车内安静地坐了一会儿,闭上眼,脑海里回想起羊咲问他的那句话,喜欢一个会让他难过吗?

  政宗实问他,喜欢谁呢?羊咲没有回答他。

  但他心底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谁都经历过青春期,政宗实也经历过,青春期的爱恋不敢宣之于口,不像越老越脸皮厚,真喜欢谁就先下手为强了。

  羊咲不敢说,政宗实没有戳破他的情愫,不过,这个问题的指向意义挺明确的,“喜欢他却让他难过”的人,大概是政语,至少根据黄教练所陈述的在饭店发生的事情来看,政语让羊咲下不来台。

  羊咲不愿意向政语表露心迹,纠结的点也许就是在于,政语总让他不高兴。

  政宗实知道政语不是一个合格的追求者,能让羊咲有所松懈,原因大约是羊咲的情感经历比较空白,而他又推波助澜,提供政语不少帮助。

  政宗实睁开了眼,夜色浓郁,飘了毛毛细雨,薄薄一层纱一般笼罩着城市,在车灯下映出两道散射的雨光。

  不能让羊咲答应和政语在一起。

  政宗实此时只剩下这一条想法,像一道停车场的行止杠拦在脑中。

  但几秒后,他又发觉自己的想法很可笑,棒打鸳鸯的父母他见得多了,却不料自己也成为其中一员,理由还格外冠冕堂皇——政语玩心重,羊咲会伤心。

  雨渐渐变大,轿车没有开启雨刮器,政宗实眼前的视线变得模糊,一整面挡风玻璃像融化的油画,隐约能看见自己的倒影。

  政宗实伏在方向盘上,心中细细思索复盘着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让他想如此深度地介入两个年轻人的感情,而不是像以往那样,在政语分手之后处理掉麻烦的人和事。

  十几分钟过去,雨还没有停,政宗实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他设置的零点闹铃。

  日期跳转到十月十五,闹钟标签写着“提醒政语,礼物已经送达”。

  他愣了一下。

  如果他们没有在十月十四日聚餐,政宗实今晚不会出现在羊咲公寓。

  而他也没有时刻关注过日期。

  政宗实的手指搭了一下控制旋钮,雨刮器徐徐开始运作,眼前的街道变得清晰起来,即便下雨,越野型轿车的灯也足够敞亮。

  和他意料之内的一样,一个穿着小羊人偶服的人撑着伞拎着蛋糕盒子往公寓楼上去了,比零点整点要晚了一些,也许是天气不好,路上耽误了几分钟。

  这是政宗实给羊咲点的生日礼物,当时羊咲在他家吃了饭,告知了政语他的生日,政语要政宗实想一想有什么生日惊喜是可以准备的,除了日常的礼物之外,羊咲还能喜欢什么。

  政语是问完就忘了,正如他送出去的礼物和早餐,仿佛只是流于形式地做着。

  政宗实当时却真的在思考,羊咲会喜欢什么。最终凭着直觉,预定了人偶蛋糕,人偶会在零点给羊咲送上一份生日蛋糕,唱生日歌,条一支舞,然后告诉羊咲:这是政语先生为您准备的生日惊喜,祝您用餐愉快。

  政宗实后悔替儿子做到这个份上。

  尤其是当他得知羊咲对政语也有情愫之后。

  他现在很想取消掉这个生日惊喜预定,却为时已晚,而他私心以为,羊咲至少能高兴一下,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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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冻尼嘚撕噶?

第39章

  次日天气阴沉沉的,政语宿醉后在床上赖了两分钟,在政宗实第三次敲他房门的时候,他嚎叫着起了床,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那套,政语扒开领子准备脱下时,瞄到了站在门口的政宗实。

  政语刚想开口,政宗实先他一步说:“今天帮你和黄教练请了假。”

  “……这么突然?”政语还没有醒神,松弛地坐在床上,两腿去够地板上被他甩的老远的拖鞋。

  “嗯,正好黄教练让你好好休息几天,跟我去一趟法国,我去见一个老客户,顺便带你看看那边的俱乐部。”政宗实抬了抬手腕,说,“半小时后出发,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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