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 第40章

作者:达尔彭 标签: 近代现代

  他这才有空打开手机,听见何栎在他耳旁佯装酸溜溜地嘀咕:“哎,黄教练对你也太偏心了呀……居然只给你买了早餐,明明我们都错过了酒店的自助餐。”

  羊咲笑他:“你昨晚反正也吃饱了,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本来还给你打包了点吃的,结果你睡得跟猪一样。”何栎哼一声,忽然记起来什么事,嚼着代餐棒,说,“对了,昨天晚上帮你挂了政叔叔的电话,有空你回一下,他打了好几次。”

  昨天夜里,何栎回到酒店已经十一点了。

  他原本蹑手蹑脚地在洗手间洗漱,手机突兀地在黑暗中响了好几次,他探出头来看,羊咲没有起身接。

  先前羊咲和他提过这几天训练压力大、睡眠质量不是很好,一点风吹草动就会醒,何栎送了他一副新的耳塞,这回羊咲也是戴着耳塞睡觉的。

  何栎刷完牙,轻轻走到羊咲床边,羊咲枕边的手机屏幕亮起,来电人是……何栎扬了扬眉,惊讶地打量着名字,是政语他爸。

  惊讶过后,猜道应该是比完赛,政叔叔来关心一下儿子的男友,情理之中。

  何栎把电话拒了,他可不想让政叔叔误会,也不想和大人讲客套话,反正现在也不早了,担心政宗实再打来,干脆帮羊咲长按手机,关机。

  手机开机后,羊咲的确看见了弹出来的几则过时的来电提醒。

  “哦……我知道了。”羊咲对着红通通的未接符号,没有回拨的勇气,从口袋里拿出耳塞,搓成细条状,给耳朵堵上,关掉了手机,放低座椅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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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窗外是无数栋大厦,高低错落有致,早晨九点半的冷阳穿透玻璃,一排蓝色的卷帘匀速下降,会议室逐渐变暗,长桌前的LED屏幕,没了反光,变得更为清晰。

  政宗实坐在长桌的另一端,开始聆听着各部门总监的月度汇报。

  因为不喜欢繁复的环节,会议时间被要求严格控制在四十分钟以内,汇报都很精简,重点放在尚未解决的问题和方案,已经取得的进步提前备好数据资料,给他过目即可。

  时间短,意味着效率要很高,四十分钟里不能分神。

  特助梁奇在一旁敲打键盘做会议记录,忍下一个哈欠,掀了掀眼皮,发现政总似乎在神游。

  九点钟来到工位时,梁奇就察觉到了政宗实的不对劲,精神状态并不好,眼睛里血丝比较明显——尤其是他用错了领带。

  政总一向很在意自己的穿着打扮,每天来公司都会收拾得利落得体像只舔过毛的猫一样。

  他的衣物款式乍一看一样,实则繁多,还都是搭配好的,特别是西服。

  如果梁奇没记错,政宗实这一套碳灰色黑纹西服会配一件千鸟格的马甲和深蓝色白纹衬衣,领带会用饱和度很低的靛蓝色。

  但是政宗实今天打了一条亮面纯黑色的,和昨天那一条一致,不出错却也不出彩,仔细端量的话,面料和哑光的衣服略不和谐。

  梁奇能当上特助靠得可不止是学历,与时常让政宗实恼火但又舍不得换掉的另一位总裁办特助康月不一样,康月是一顶一的海归,脑子灵活、天马行空,处理危机事件可谓是高手,不按常理出牌,胆子也很大。

  整个总裁办只有她可以明目张胆不穿正装,每天穿着休闲服背着小书包就来上班。

  但是康姐人有点毛躁,梁奇胜在稳重、善于察言观色。

  二人就是总裁办的黑白无常、雌雄双煞。

  梁奇打开了电脑自带的录音系统,录下各部门的汇报,他不露声色地给政宗实端了一杯温水,放在他手边。

  腕表也戴了昨天那一只褐色表带的江诗丹顿纵横四海4500V,和今日的蓝黑色系服装不匹配。

  梁奇想了想,政宗实还没有试过一身的搭配会重复出现几件昨日的单品,不妙。

  梁奇低声说:“政总,喝点热茶。”

  政宗实意识回笼,手指碰了碰水杯试温,点点头,没有喝。

  他明白梁奇是暗搓搓地提醒他不要走神,微微叹了口气。

  几分钟前,他收到了黄教练传来的短信,告诉他已经给羊咲买了早餐,羊咲也吃完了。

  他放下心来,不免想到昨天夜里,反复从手机里传来的“您好,您拨打的用户在忙,请稍后再拨”。

  但没过多久,“用户已关机”代替了前几次的“在忙”,政宗实被迫停止了持续拨号的行为,明白了羊咲不接电话,并且关了手机。

  所以一大清早他就给黄教练打电话,直接询问羊咲的情况,黄教练委婉地说羊咲也许心情不好、自助餐厅里没有碰见人。

  心情不好。

  政宗实只好让他去外头买好早餐,但又怕羊咲知道是他安排的会不想要,让黄教练不要多说。

  头一次找黄教练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政宗实感到害臊,同时也很失落,他给羊咲的东西总要假借他人之手。

  在会议室里分神的几分钟,眼前的演示文档展现完毕,财务部把奖金的问题回抛给总裁办,却一不小心发现政总这脸色阴得不行,顿时噤若寒蝉,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梁奇看出来政宗实其实没有听清楚财务部的发言,在出神。他马上替政宗实做了表率,会在七天内给出答复和新的方案。

  会议结束后,梁奇火速把会议记录导入公司内部的AI系统整理出摘要文稿,看见康姐拎着两袋子胶囊咖啡进了特助私有的茶水间,和她对上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康月扶了扶眼镜,“Why?”

  梁奇泡着咖啡,嘀咕:“政总这两天是不是情绪很不好?”

  康月想起才被政宗实训听风就是雨,点头,“的确,可能太累了,昨天差点把我骂了一顿,天地良心,我只是想帮他们问一下年终奖的事。”

  “以前也忙啊,不一样。”梁奇咂舌,“刚才开月度会议,总共就四十分钟,政总还把财务部的报告给忽略了……”

  “故意的吧。”康月不觉稀奇,抿一口咖啡,“不想发奖金了装傻呗,万恶的资本家。”

  “……”梁奇一秒被说服。

  “诶等等。”康月忽然站直了身体,“我就说我忘了什么事,前几天我不是和老板去参加一个市里的会议吗,回来的时候我开的车,政总在车上刷了半个小时的朋友圈,但是一直在一个人的空白页面,打开又关上,我居然忘记跟你说了……”

  政宗实不爱发也不看朋友圈这点是人尽皆知的。

  梁奇和康月的八卦因子迅速被激发,梁奇愣了愣,“之前,政总是不是还发了一条很诡异的朋友圈?”

  什么森林什么精灵的,他们私下里没少和同事议论。

  康月挑了挑眉,搅拌咖啡,似有若无地点头,给联系人“施施”发了一则消息。

第63章

  十六强的名额尚未出炉,等待其他队伍比赛期间,腾跃的队员获得了两天的短暂假期。

  同时,临近年末,高层也要开会,腾跃俱乐部所有员工都放了假,羊咲没有在员工公寓里住,比完赛直接回了家。

  上一次和羊从容见面是一周以前,父子俩打了个照面,羊从容依然每天都要出门,说去干活,却不知道是做什么,羊咲问不出个所以然,或许是和那个阿姨一起,不想让羊咲干涉。

  飞机一落地,羊咲就往家里赶,想赶上给爸爸做一顿晚饭。

  钥匙插入门锁时,卡顿了一下,羊咲另一手拎着沉重的袋子,刚刚从市场回来,整了一条新鲜的鱼,又买了一大袋蔬菜豆腐,打算做鱼汤。

  鲈鱼在黑色塑料袋里时不时跳动挣扎,羊咲换了一手拎,钥匙却怎么也拧不动。

  他着急地拍了拍门:“爸!在家吗?开一下门!”

  屋内传来一声闷闷的“来了”,开门的是一个陌生面孔的女孩,羊咲抬头确认门牌号,没有错,是他家。

  女孩打开门,打量着他,淡淡地开口,“你是羊叔叔的儿子吧,我是秦巧,比你小六岁。”

  门打开后羊咲看清楚了秦巧的长相,头发染成了深灰色,鼻尖一点痣,人中偏长,眼睛是下垂的单眼皮,嘴唇上——羊咲愣愣盯得有点久,秦巧丢来一个厌恶的眼神,唇上的银环抖了抖,“看够了没?”

  “我叫羊咲。”羊咲只好错开目光,满腹疑惑,“我爸呢?”

  “和我妈一块儿。”秦巧说什么话都很微弱,仿佛没有睡够。

  羊咲从鞋柜里找到自己的拖鞋,与此同时,还看见了几双女人的鞋子,秦巧脚上的毛拖亦是新买的。

  羊咲内心怪异别扭,无从发作,显然眼前的女生也不痛快。

  他指了指门,“我家锁怎么换了?”

  提到这个,羊咲原本满腔怒气,但是羊从容又不在家,再一次一拳打在了软棉花上,秦巧耸肩说她不知道,她也是第一次来。

  秦巧在沙发里盘着腿看手机,羊咲给羊从容去电,无人接听,秦巧头都不抬,平静地告诉他:“别打了,我妈工作的地方没有信号。”

  “阿姨和我爸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不知道。”秦巧自然地从桌上拿起一包薯片,撕开来,抬抬手臂,眼神懒散,“要不要?”

  “……不用了。”羊咲有些烦躁,手中袋子又激烈地抖动几秒,他低声问秦巧,“你吃不吃鱼?”

  秦巧说不挑,羊咲便去厨房间里开始做饭。

  老实说他很久没下厨了,做饭需要打开搜索软件参考视频,厨房里循环播放着豆腐鱼汤的步骤教学,半小时后,秦巧闻着香味来到了厨房。

  她手里又换了一种零食,“你会做饭。”

  像疑问又像陈述,羊咲动作一滞,“嗯,勉强能吃。”

  “挺好的。”

  “什么叫挺好?”

  秦巧无视了他的话,吃着泡芙,轻飘飘地说:“但是别弄太多了,他们不会那么早回来,晚饭在外面吃。”

  羊咲深吸一口气,转过身,“你真不知道他们做什么事的?”

  “放下刀,有点吓人。”秦巧往后推了两步,指了指,羊咲说了一句抱歉,放下菜刀后,秦巧继续道,“我之前一直跟着秦岩军生活,秦岩军两个月前移民走了。”

  她撩开长袖又掀起衣摆,露出深深浅浅的淤青疤痕,依旧是淡漠的神态,说,“没骗你,都是秦岩军打的。所以我和我妈不熟,我才开始和她生活。”

  羊咲反应过来,触目惊心的伤痕不会有假,羊从容先前也提到过,阿姨离婚是因为家暴。

  “……哦。”羊咲尴尬地转回身,切着豆腐,“你吃咸不吃?”

  “我不挑。”秦巧重申道。

  一大盘鱼汤,闻起来没有腥味,反而有股淡淡的清香,豆腐块软度刚刚好,不会烂成碎末。

  羊咲吃饱了油烟,没有多少胃口,只给自己倒了一碗汤,默默看着十七岁的少女在他跟前把鱼头吃完了又夹了一大块鱼肉,如旋风过境,很快干完了一碗饭。

  “秦巧。”羊咲疑犹着问,“你……不用上学?”

  “不上。”

  “工作呢?”

  “之前有。”

  羊咲没再追问她的情况,“我爸和阿姨……要再婚吗。”

  “不知道。”秦巧抬抬眼皮,“我和我妈真的不熟。”

  “以后你们要住在这里?”

  羊咲感觉自己问题太多了,可这是他家,他没办法不确认这对母女的去向。

  “不住,白天我在这里,晚上等我妈接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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