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 第41章

作者:达尔彭 标签: 近代现代

  “白天你为什么不回你家?”

  秦巧眼神暗下去,“不敢。一个四十几岁的邻居叔叔,我没见过,前段时间突然在我妈不在家时敲门,说看我眼熟想认识一下我。我告诉我妈,我妈说可能是变态,让我别待了。”

  秦巧在盆里扒拉一块鱼肉出来,“找到工作,就走。”

  羊咲一方面同情秦巧,一方面并不接纳。

  如果秦巧只是秦巧,不是羊从容口中阿姨的女儿,羊咲大概会帮帮她,找找工作、或者照顾一下。

  当晚,羊咲见到了那位阿姨,匆匆一面,阿姨和秦巧性格完全不一样,开朗大方,一头羊毛卷,化了点淡妆,穿着打扮很精致,胸前戴着细珍珠项链,耳垂也挂了两颗小小的珍珠。

  并不像羊咲想象中的贫寒,也不知道为何秦巧看起来营养不良。

  阿姨对羊咲很热情,听秦巧讲羊从容的儿子今天回了家,给他买了一大袋零食礼包。

  虽然羊咲不吃,但还是接了下来。

  寒暄之际,阿姨很快就把女儿接走了。

  剩下父子俩,羊从容身上一股烟味,以前羊从容不沾香烟,羊咲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吸烟的。

  羊咲不露声色地憋着气,“爸,你和阿姨在做什么工作?”

  “哎……反正就是些脏活累活,你不用操心了。”羊从容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回家啦,一点零用钱,拿去花吧。”

  羊咲郁闷爸爸为何什么都不说,但是羊从容总是一张笑脸相迎,羊咲没法儿发火,但是亲眼见到了阿姨和她女儿,多少没那般担忧。

  他嘀咕着:“我怎么能不操心,今天一回家,门锁都换了,家里突然多一个陌生人。”

  “哦哦,差点忘了!”羊从容找到一把新钥匙,“给你的,小羊,之前的锁坏掉了。”

  “怎么会坏。”羊咲握着崭新的钥匙,纳闷。

  羊从容摸了摸新的门锁,慢吞吞地讲:“我也不晓得,突然卡不住锁,你阿姨说那么换掉就好了,反正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所以我妈妈也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吗?

  羊咲蓦地心脏一抽,独自回房间想要休息,羊从容却叫住他:“小羊,这段时间有空的话,中午多回来陪陪秦巧,她才十七岁,我和阿姨都不是很放心。”

  “我很忙。”羊咲关上了房门。

第64章

  纵然是这么说着,羊咲还是下不了狠心。

  到底才十七岁,看起来又瘦又苍白……虽然打扮得流里流气的。

  羊咲没有拒绝秦巧每天早上被阿姨送来他家,深夜又被接走。

  当然他也没有时间天天给秦巧做饭吃,而他家附近极其荒芜,外卖又贵又难吃,秦巧一天到晚都在吃泡面零食。

  羊咲看不下去,提议说如果她乐意的话,让她自己乘公交来腾跃公寓,他中午和晚上会多从食堂打一份饭,送去公寓,她吃完晚饭,再自己乘公交回郊区,等她妈妈来接。

  令他意外的是,秦巧没有给他添过乱子,吃完饭把碗洗得干干净净,临走时床单铺整齐,桌面的零食包装袋都会收拾带走。

  天黑下来,秦巧像前几天那样,把洗干净的碗放在桌上晾干,椅子推入桌底,检查好房间,一切整齐,抱着一垃圾袋吃空的零食,打开门,迎面撞上一个身型高大的男人。

  “你是谁?”秦巧淡然抬头,男人于她而言太高了,羊咲哥哥对她来说已经很高了,但是这个一身毛呢大衣的男人就像一面城墙。

  她往后退了两步,看清楚男人的样貌,和他脚边堆叠的两个纸箱。

  “这里是羊咲的房间。”

  他说话声音低哑,又很理所应当,有一点威胁的意思。

  秦巧微微蹙眉,“你找哥哥?哥哥不会那么早回来,我先走了,让一让。”她懒洋洋摆着手,示意政宗实让路。

  “等一下。”政宗实没有让开,从口袋里摸了摸,口袋里空空的,他又伸手掏了一下夹层的内袋,拿出来一颗包装精美的巧克力。

  这是他之前在法国买回来的,味道很好,随身携带,偶尔在外面饿了就会吃上一颗。

  “叔叔身上只有这么点了,”政宗实收起严肃的神情,露出和蔼的笑容,“喜欢的话明天再给你带一些,还有什么爱吃的零食?”

  秦巧疑惑地收下巧克力,拆开包装塞入嘴里,比糖精味极重的巧克力好吃很多,她眼睛亮了亮,把包装丢入垃圾袋中。

  垃圾袋里果然都是零食空袋,政宗实了然,他没有看错。

  “谢了。”她认真思考道,“薯片和无骨凤爪,都好吃,最近喜欢话梅。”

  政宗实应下,“羊咲之前没和我提过他有妹妹。”

  事实上,他最开始也查过,羊咲家里只有他一个小孩。

  “哦,那你是他什么人?”

  “……投资商。”政宗实没有着急追问,随口一提,“送点东西来。”

  “哦。”秦巧不懂这些,嚼着巧克力,下巴冲着两个纸箱一扬,吩咐,“东西搬进来。”

  秦巧站在门口,等政宗实把东西搬入屋内,她没有离开的意思,木头一样,定定地望着他。

  “搬完就走吧。”秦巧仍然防备地拉住门把手,“哥哥晚一点会回来,我会跟他说。”

  政宗实只好出了门,在秦巧的注视监督下,乘电梯离开。

  半个小时后,羊咲回到公寓,一开门见秦巧还没走,站在桌旁,直愣愣地盯住桌上两个纸箱。

  “哥哥。”秦巧开始喊羊咲哥哥,羊咲起初没习惯,叫的次数多了,羊咲幻觉真有这么一个妹妹,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妹妹。

  秦巧的手放在纸箱上,“你的投资商给你带了两箱蛋白粉。”

  秦巧研究了一会儿纸箱上的标签,查询过后,方知是运动员专用补品。

  羊咲费解,凑上去看,“我哪来的投资商?”

  “一个男人,比你高,这么宽。”秦巧面无表情,两手比划着,陈述道,“年龄不大,三十?”

  羊咲一怔,秦巧看着他,哥哥把两箱东西又搬起来,放回了门脚边,他拍掉手上的灰尘,叮嘱秦巧:“下次还碰见他的话,还回去,我用不上。”

  “哦。”秦巧露出遗憾的表情,她的零食也许也拿不到了。

  不过,连续几天,秦巧都没有见到投资商,两箱蛋白粉在房门口吃灰,秦巧日日路过,瞥一眼脚边的蛋白粉,心里直道可惜,找着时间挂在网上二手卖掉了。

  一共四罐卖了小两千,秦巧都不知道这个东西这么值钱,高兴了好一阵,想着攒起来可以买一大堆零嘴,还可以干点别的。

  -

  十二月的第二个周末,气温诡异地回升了一点,天气很晴朗,没有云,蔚蓝一片。

  腾跃俱乐部刚在主场比完一场淘汰赛,十六强里各个人中豪杰,腾跃踢得很辛苦,最后是一比一平,第二场决胜负,至关重要,最近训练强度又加大了。

  别说是羊咲,政语都有点吃不消,训练之余,更衣室里的欢声笑语都少了许多,气氛沉闷,没有人想说话,各自换着衣服,教练突然进了来。

  不是黄教练,而是教练组委员长,委员长素日不苟言笑,现在也是一脸肃穆,两手一背,咳嗽示意。

  大家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令本就兴致缺缺的队员一下子变得死气沉沉,谁都没敢大声喘气。

  羊咲听见何栎在他身边低低地哀叹着。

  “宣布一则消息。”他鹰一般的目光巡视一周,大声地念着手机内容,“经高层管理投资决定,餐厅供应时间更改,由原来的早上八点到九点,晚上五点到七点,改为早上六点到九点,晚上五点到十点。

  “同时新增几个临时窗口,每天都会有牛奶水果发放,自行领取。训练得很晚的队员,都可以去餐厅用餐,少去吃外卖快餐,明白了吗?”

  委员长离开后,更衣室里难得热闹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腾跃这个小破俱乐部什么时候又有钱了。

  虽然之前的待遇尚可,但俱乐部的餐厅的确有好多年没更新了,供应餐几年如一日,毕竟大部分人除了中午,不会在餐厅吃饭。

  羊咲很快换好衣服,政语何栎都在一旁,但谁也没吭声。

  他和政语的关系似有微妙的变化,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的,政语除了训练时说几句必要的话,其他时候都缄默得可怕,拒人于千里之外,一得空就抱着手机捣鼓。

  私下顶多和羊咲眼神碰一碰,意思意思打个招呼。

  何栎都很少和他闲聊了,羊咲猜应该是政宗实也找他谈过话了。

  想到政宗实,羊咲对着储物柜里的保温杯发呆。

  保温杯的温度显示为四十度,宜饮用。

  何栎无法忍受三人之间诡谲的气氛,拍了一把政语的肩膀,啧啧道:“大少爷别丧着个脸了,政叔叔为了你给俱乐部投了多少钱,这回翻修又是一笔巨款了,如果腾跃是个直播间,叔叔就是榜一大哥了。”

  政语显然不知情,收起手机,微微张嘴,“哈?”

  “啊什么?你不知道吗。”何栎也愣了一下,瞧了瞧羊咲,又看回政语,轻轻嘟哝,“怎么父爱沉默如山啊……”

  “你别乱造谣,管理层这么多人,我爸只是其中一个投资商而已。”

  “是啊,所以他投资啊,这次餐厅更新和过段时间的道路路牌翻修都是叔叔个人出资的,只不过冠的集体名义,想低调一点吧……不然有些抠搜的高层哪里会同意集资在这种地方花钱?不如买个优秀的后卫回来。”何栎了然于心、十分确切道,“我妈亲口告诉我的,我骗你干嘛。”

  “哐当”一声,一只保温杯落在地上,彼时,政语翻了个白眼,肩上的毛巾随手甩在椅子上,“我又不在这里吃饭,他投不投钱关我屁事。”

  羊咲弯腰去捡保温杯,保温杯滚到了近处,政语的鞋边,两个人的手指接触了一下。

  政语先握到,他把保温杯还给羊咲,拾目盯了他几秒,羊咲欲抽回水杯,可政语握得有点紧,保温杯前后晃了一下。

  “政语?”

  政语没有松手,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若有所思打量了羊咲良久。

  把羊咲拉到了更衣室外,四下没有人。

  正好羊咲也想找机会和政语谈谈。

  政语爽快地先开口了:“你不喜欢我吧?羊咲。”

  羊咲“嗯”了声,政语轻轻弯唇,“你还真够坦率的,但是我挺喜欢你的,你人不错,也不爱来事儿,除了……过段时间,有个艺术作品展,我们学校办的。”

  羊咲没吭声,琢磨着政语那一句“除了”是什么,只见政语低下头,鞋子压在一只足球上,足球弹了弹,他沉声说,“我有个礼物送你,或者说你就当陪我逛逛,之后就不烦你了,还能当朋友吧。”

  羊咲微微颔首,认命地说:“能。”

  他已经料到了,政宗实不会让政语继续和他来往。

  他没有拒绝政语的邀请,条件很诱人,政语说再不烦他了,可也很痛苦,痛苦的因素固然不是政语——以后估计也没什么机会再去政宗实家里吃饭聊天。

  提起政宗实,羊咲只想躲。

  也许那天给叔叔给他送蛋白粉,或者半夜的几个电话,都是想找机会和他谈一谈。

  羊咲后来又问过几次秦巧,那个“投资商”还有没有来找他,秦巧统统摇头,说没有再见过。

  没有见过也好,羊咲没有勇气直面残忍,他一点恋爱经验都没有,却在同一个人那儿失恋了无数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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