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关系 第55章

作者:白绛 标签: 近代现代

  就好像上帝给你安排好时间和地点,你只需要做到碰见,然后与之相爱就好。

  ·

  床上的人睡着了,靳泽站在床边,单手插着口袋,他的眼眸紧紧盯着那张熟睡的脸,在床边发呆,回想,空忆,关于他和云肴的开始,和云肴的结束。

  直到从满眼柔情,变成冷漠。

  与之俱来的恐惧是对未知世界的,云肴怕猫,并不是他说的那样天生就怕猫,总有一个原因,在后来相处的熟悉之后,他才告诉靳泽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他怕猫,怕所有种类的猫,最怕的就是黑猫,但凡一只橘猫或者白猫都不会把他吓成这样。

  在云肴的认知里,猫是会吃人的,这并不是空穴来风编出来的故事,小时候,他曾听闻见过黑猫吃人肉的事件,那是发生在他的家庭附近的事。

  他小时候,当地曾有一起出名的变态杀人案,一个中年男人不知中了什么邪,杀了许多孩童,并把他们的肉切碎了喂给黑猫吃,于是害的当地居民人心惶惶,事情闹大以后,谣言传的离谱,说是“当地的猫都吃过人肉”,害的本地居民心里也恶寒猫这个生物,养猫的把猫该扔的扔,该杀的杀,真正可怕的是变态罪犯,而变态罪犯用人肉喂养的黑猫究竟有没有吃,谁也不知道,只不过所有人都默认了黑猫吃人肉的传闻是事实。

  一连几年,云肴所居住的地方都很少看到猫,当时的他还只是个五六岁的孩童,他怕猫是因为,他认识的小伙伴就被黑猫吃掉了。

  他的阴影从五岁就已经留下,对黑猫吃人的认知也是不可撼动的,因为人云亦云,并且有实际情况作证,不管有没有亲眼看到,他都对黑猫吃人的事深信不疑。

  太多年了,也早已经推翻不了,直到长大以后,他知道他该怕的应该是那个变态杀人犯,可他对猫这个动物的恐惧认知也已根深蒂固。

  “黑猫会吃人肉,会吃掉坏心思不听话和不好好睡觉的小孩”是当初大人吓小朋友的话,流传过很长的一段时间。

  靳泽当时听到他说这个的时候,很是温柔地将人抱紧在怀里,他和云肴睡在一起的时候,每天都把人抱得很紧,那个习惯三年都没有改变。

  可是那个时候,云肴并没有恐惧到这种地步,他是很怕猫,会条件反射地躲开,会被吓到尖叫,碰见黑猫,有过类似这种被吓到失神的经历,但那时候很快也就好了,绝对不像现在这样,把自己藏起来,躲开猫,也躲开所有人。

  甚至………扑进他靳泽的怀里。

  这是清醒时的云肴绝对不会做的事。

  靳泽借着外面一点光盯着云肴的睡颜,他不开灯,就这么如同鬼魅一般站在暗夜里,在云肴的身上,他为之不解的事还有很多,他总觉得这三年发生了许多的恶劣事件,可他一个都不曾知晓。

  “咚咚。”房门传来轻轻的动静,外面的人似乎知道里面有人睡着,他的手很轻,轻到靳泽几乎没听清。

  “进来。”靳泽的声音同样小心地回应。

  万叔从外面走进来,低声说:“家主,人抓到了。”

  靳泽目光不算是温柔,语气也是一样凉丝丝:“楼下书房。”

  万叔了然,出去安排了。

  靳泽在室内没什么动作,只是盯着床上熟睡的人又多看了几眼,才走出了房间。

  楼下书房里,跪着一个男佣。

  没人让他下跪,是他自觉,人的心理素质跟他的自尊心无关,也许他不愿意这样,但是本能的恐惧让他软了双腿,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安然无恙走出靳家。

  “猫是你放的?”靳泽靠着书桌问,上次他这样逼问一个人,还是云肴那不知死活的弟弟。

  “对不起家主,我不敢了!我不知道会有这样恶劣的后果!我不知道云先生他……我真的不知道,我是看您……”

  男佣看到靳泽的眸子抬起,那冷冽的目光让他脊背发凉,他就不敢继续下去,但靳泽也听得明白了。

  “看在我的授意上,是吗?”靳泽很有自知之明,这件事跟他自己脱不了干系,靳家的佣人就是这样,精挑细选的,很有眼色劲,很得人意,你一个眼神,他就明白你想干什么。

  “为什么选黑猫呢?”靳泽摸出一根烟,在手里缓缓点燃,动作自然,看不出来是有了什么情绪。

  可男佣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好的征兆,他语气颤抖地说:“我,我不知道……我随便挑的……”

  “不知道?”靳泽娓娓道来他的用意,“不是觉得黑猫更吓人一点?如果能躲在不被发现的角落里,或者融进夜色里,晚上突然露出蛇一般的双眼,能把正常人都吓个半死?”

  “我没有想这样多家主……”

  “你就是想太少了,才把事情搞砸,”靳泽弹了弹烟灰,“也许你本是想用黑猫吓吓人,没想到那猫这么不老实,把屋子里搞得一团糟,被提前发现,但结果看起来还不错,正好你要吓的人他怕死了猫,误打误撞了,计划还算是成功的,我想问问,这么不老实的猫,是野猫吗?”

  他的提问,好像真的只是好奇猫的品种和来源,但男佣在靳家工作这么多年,怎么会听不出那表面下的寒意?

  男佣一句话也不敢发,连呼吸都轻得吓人,他的肩膀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落进靳泽的眼里,那就像回答一样明晰。

  靳泽抬步走了过来,他蹲下身来,打量着家中这些精明的佣人,半晌,靳泽抬起手,端着男佣的下巴,问道:“叫什么?”

  他不记得这个家里每个人的名字,因为他和他们只是工作关系,没错,他利益到这般田地,算计清楚了他身边每一种存在的关系。

  “姚……衡。”男佣语气微弱,连心都提在了嗓子眼,他的眼睛暴露了此刻的慌乱,可怜的眼眸全都是歉意和求饶,换做别人也许会手下留情,换成别的事件也许还可以一笑置之,但显然这件事并不容易摆平。

  不容易摆平的,是靳泽眼里的肃杀之意,尽管他在遮掩,也把男佣吓得不轻。

  那根本就不像是在生气,那是冷得发指的寒意,就好像身负血仇的人面对敌人时强颜欢笑的努力和刻意,他在压抑着恶疾发作,压抑自己用他这个通天的权利干些无法挽回的疯事,人难拥有的是权利,是支配别人的权利,最难拥有的,是有了权利后对他人人权的尊敬。

  剥削很简单,赋予却是难事,权利会涨大人的狂妄,滋生随性和野性,森林法则里,顶级掠食者永远拥有支配低等生物的优先权。

  但靳泽不是,他接受过教育,他的教育会压住他蠢蠢欲动的权利欲望,会压住他一心想做的疯事。

  “姚衡,”靳泽念了他的名字,他手指感受到男佣皮肤的冷意,靳泽无视那温度的诡异,说道:“你很聪明,这样洞察人心的本领,无论在哪都能爬得很高,无非是时间的问题,这次怪我,带歪了你。”

  男佣心中大惊,他们的家主所做的每一种决定都从未出错,家老和夫人无不对他信任至极,在他掌权的这几年里,从没听过家主做过什么错误的判断,而现在他却亲口承认自己做错?男佣摸不清靳泽的思路,只有迷茫地望着他。

  靳泽很快发出致命的问题:“你看出我对他的不满,就没看出过,我对我这位弟弟的男朋友,藏着什么不纯的心思?”

  靳泽的这几句话让男佣大受震撼,他僵硬在了原地,身子也往下跌了去。

  男佣的脸色煞白,张着嘴巴,却没发出什么声音来。

  “我喜欢你洞察人心的本事,也想留下你,可留你在身边,我看到你,就总要想到我这次犯的错,怎么办呢,你觉得我该怎么罚你?”靳泽的拇指从男佣的唇边抚过,压在他的脸上,威慑力极强。

  

  男佣不敢开口说话。

  “家在京州吗?”靳泽忽然问。

  男佣握紧拳头,沉默不语,他似乎丧失了回答的力气。

  “说话。”靳泽咄咄逼人。

  男佣在他的逼迫下摇头,人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那也好,”靳泽用一种温柔的口气,眸子却不友善,“以后敬畏京州,别再来了,好不好?”

  男佣呜咽:“家主……”

  “别怀疑,我没在发疯,”靳泽打断他,提着香烟,阴恻恻地开口:“如果这是在三年前,你会比放进来的那只黑猫,下场要惨千万倍。”

第52章 梦魇

  万叔走进来的时候, 书房里已经没了男佣的身影。

  只有靳泽一个人靠着桌子低着头,沉思着什么,万叔走进书房, 自觉地带上了房门。

  室内一股烟味, 烟灰缸里躺着几个烟头,靳泽此时手里什么也没有,他好像在出神,不知道有人走进来的专注。

  万叔叹口气, 轻声道:“姚衡走了。”万叔识得他手底下的每个人,和靳泽不同, 他是一家之主, 无暇顾及佣人姓甚名谁可以理解,但安排在这栋楼里伺候的, 都是万叔精挑细选的,是些聪明的小家伙,按理说姚衡不该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想来是看出了家主的心事,自作聪明,然后弄巧成拙。

  其实万叔也不太理解靳泽的所作所为,他觉得这段日子, 靳泽越来越反常,加上在地下车库里听到的嘶吼,他才发现, 原来这一切都是从云肴进入靳家开始。

  他固然是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 关于靳泽和云肴的关系, 但他不敢下定义, 关于他心里对两人关系的揣测。

  除非这样才能解释他的家主这段时间来的反常行为, 万叔不认为姚衡这么聪明的人会看不出家主的用意,他真正没猜对的,应该是关于靳泽和云肴的关系,只有那种关系,是变幻莫测的吧。

  “他在家里服侍几年了,人还算聪明,但这次……是有点大胆了。”万叔恨铁不成钢地说。

  靳泽却道:“不是他的问题。”

  他低下头,浑身无力地说:“是我的错,是我导致他犯错,所以我只是把他调走。”

  他的言外之意是,如果这次没有自己的授意,纯纯是手底下的人犯错,那姚衡的下场一定难看的多,只是赶出靳家算是留情的惩罚了,万叔还在怀疑呢,靳泽的行为处事一直很雷厉风行,姚衡的处罚轻了,对靳泽这样不容人犯蠢的一家之主来说。

  除非这件事不是姚衡自己要干的。

  靳泽撑着额头,感到头重脚轻。

  万叔看他状态不对,关怀道:“家主,你这段时间……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万叔跟靳泽的时间最久,最能明白他的状态对是不对,其实姚衡会做出错误判断也情有可原,上次在云肴房间里放火那件事,万叔听了都会觉得是靳泽在针对云肴,这很明显,没有他的示意,手底下的人怎么敢在屋子里纵火?还是对二少的男朋友。

  这是给自己找麻烦。

  靳泽许久没有开口说话,他垂下手,桌子上的烟灰缸里躺了不少烟头,想必这一会的时间他的思绪是没有闲着。

  片刻后,靳泽才出声,突然问道:“万叔,你知道……该拿过去的恋人怎么办吗?”

  万叔有些意外,他从未和靳泽谈论过这种私人话题,尽管这些年他一直跟着这个男人,看他从小到大,可情情爱爱的事,万叔是不曾多问的,靳泽也没有主动跟他提起过,这是第一次。

  他怎么会跟他这样一位年龄不相仿的人谈这些事呢?万叔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他怀疑靳泽的精神状态,怀疑他认不认识面前的自己,万叔应声:“家主,你说什么?”

  靳泽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像是被人定格住了,只有嘴巴在动,耐心地解释着:“我说,该拿过去的恋人怎么办,我知道他没放下我,我知道自己还爱他,可是他偏偏不承认,偏偏要去……嫁给别人,我要拿他怎么办?”

  万叔听了后,以为这是什么新的选择题,唐突地回道:“这些事家主您应该找合适年龄的人问,我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况且您说的这种情况,也不可能在现实生活中发生,相爱的人肯定会在一起的,都这个时代了没什么能阻止……”

  突然,万叔像是卡壳的录音带,他张着嘴巴,却一个字也没发出来,抬起的眼睛是后知后觉的惊诧。

  联合今天的事,这段时间靳家住进来的那个外来者,云肴对靳泽的态度,靳泽对云肴大胆的放纵,万叔猛地捏紧了拳头,唇紧紧地闭了起来。

  靳泽看他明白了过来,对他置之一笑,笑容带着被迫营业的疲倦,他问:“为什么不说了?”

  万叔大受震撼,声音控制的很小,生怕传出去一点,他小心翼翼道:“云先生跟您……”

  靳泽平静地看着万叔眼里的诧异,并对他的猜测做出了百分百的肯定。

  万叔从他坦诚的目光里,知道自己说对了。

  “这……”万叔捏紧双拳:“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靳二少的男朋友实际上是他哥哥的……

  怎么会有这么戏剧化的事?

  万叔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如果面前不是靳泽,他不会相信这种事,只会当那是找死的揣测,可是现在,是靳泽亲自站在他的面前,告诉他这是真的!

  还能怎么否认?还能怎么质疑?靳二少的男朋友,其实是家主那个神秘恋人?!

  这种事要是让外面知道,或者让家老和夫人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我也想问,”靳泽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我也想知道。”

  ·

  云肴是在半夜里醒来的,他睁开眼,感到清凉的风吹在自己的面颊,一丝光亮从外面透进来,床铺的位置离窗口很近,落地窗没关,窗纱发出“沙沙”的闹音,空气是湿冷的,他好像记得,外面有在下雨。

  云肴感到头痛,他想到了那只黑猫,深深地闭上了眼睛,捏紧了拳头,冷风吹拂着他轻颤的睫羽,云肴拿手盖住脸颊,在被子里缓神了好一会。

  被子里很暖和,但此时的他仍旧没发现什么异样,云肴的半张脸躲进被子里,他摸到身上干净的睡衣,不是白天穿的那一件,有人给他换了衣服,他不想猜是谁,他现在只想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就这样安静地躲着,等白天的到来。

  直到他听到一点异动,云肴才察觉到室内还有别人,他慌张地撑着枕头半坐起来,然后他看到一道威慑力极强的黑影来到了床前。

上一篇:致命牵引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