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臣 第48章

作者:羊角折露 标签: 破镜重圆 ABO HE 近代现代

  所以曹南宗才不喜欢对人说这些,语言一经说出,难免折损内心的原意,不管是他的母亲,还是曾经的好友,他们都无法接受曹南宗的变化,那何必说出来徒增别人烦恼?何况这些原意,本就是一团胡乱的迷雾。

  他从不求他人理解自己,人和人本就难以真正理解,只不过在这个水乳交融的良夜,曹南宗迫切地想和最亲密的人分享此时此刻的自己。

  “不,我不是吓到,我是高兴,”夏归楚紧紧抱住他,“原来我在那么久以前,就走近你了,也有点遗憾,我竟然什么也不知道。”

  曹南宗笑道:“这才是你啊。艺术家只管创作,哪用管给别人心灵带来多大的震撼。”

  他告诉夏归楚,那晚在神塔上帮夏归楚度过分化后,曹南宗在最后一层塔楼找到了最初的双修原典,书上清晰地写下为什么蓝萨尔十分重视性力,因为人在杏嗳顶峰时,浑然忘我,短暂地抵达了超脱的彼岸,自由放旷,与万物同一。

  而这段话,恰与他刚才所见的夏归楚一一对照,那一刻曹南宗浑身过电,经历了难以言明的“感召”,就像禅宗的“顿悟”,好像一瞬间,那些曾经令他苦恼万分的谜团,突然变得像天上的明月般亮堂。

  蓝萨尔从未否定人欲,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如她般坦然,后人在她的箴言上留下重重叠叠的掩饰,最终让她的话变得道貌岸然,面目模糊,现行的双修更是把自然生发的本性,变成不能对人言的隐秘规则。

  诚然,承认性力只是第一步,但如果连第一步都充满矫饰,往后又有多少真实?

  那一天,曹南宗借由夏归楚,看清了自己,也看清了持明教,从那以后,他不再需要一门宗教来指导自己如何修行,他要孤身去寻找自己的路了。

  “所以我和妈妈,和乔闻达分道扬镳,是必然的,我没办法向他们解释这些,他们大概只会觉得——我疯了,”曹南宗自嘲地笑笑,“或者,色迷心窍?”

  夏归楚听了,没羞没臊地大笑:“那我就是‘色迷心窍’那个色本人?这可真是赚大发了,我很荣幸!”

  两个人笑作一团,像两条鱼缠绕在一起游荡,那些有关信仰、宗教、自我觉醒的沉重宏大的问题,都在爱人的欢笑里缓慢消融,变成空气里白檀香和白兰地混合的味道,随着黎明的到来,只剩一点萦绕心头的余味。

  夏归楚其实挺想和曹南宗在泰北多住些日子,这里环境很像摩罗山,又没有迦那圣坛那种肃穆的氛围,轻松自在,实在是个度假的好地方。

  可行程已经定好,第二天就要回国,机票也买好了。早上起床的时候,夏归楚穿衣服磨蹭很久,一条裤子要穿不穿的,唉声叹气,不见半点平时的潇洒。

  “回去就要工作了啊,烦死了,”夏归楚和曹南宗抱怨说,“他们老说我是工作狂,冤枉死我,其实我是拍照狂,喜欢拍照,不是喜欢天天打卡工作。再说之前假结婚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网友骂我,我手机一关啥也不知道,但是老张还有那些甲方就没那么好对付了……”

  “不用担心,老张那边我和他谈过了,你被软禁是特殊情况,他能理解,至于其他甲方,”曹南宗想起那些落井下石的品牌,冷淡一笑,手扯住夏归楚的裤头顺势一提,“合作不愉快就扔掉。”

  “嘶——”曹南宗这一提,差点卡得夏归楚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没事吧?”曹南宗关切地凑上来摸索,“让我看看?”

  “看屁,”夏归楚挥开曹南宗往下走的手,笑骂道,“本来早上就精神,你再看再摸,飞机就赶不上了。

  忽然想起什么,他又说:“哎,老张现在也知道你就是喃喃了吧,你还找他谈,他得什么表情啊?”

  曹南宗略一回忆,有点不太好意思:“大概斑秃又要加重了吧,不过我有补偿他的。”

  “哎,回曼城之前,咱们替老张去圣坛拜下神主吧,他怎么这么倒霉,摊上我俩呢?”

  曹南宗早习惯了夏归楚的胡说八道,干脆不理睬。

  临走告别老师,夏归楚抱住何律同,发现她比上回见面瘦了许多,心里一酸,嘱咐老师要保重身体,何律同不以为然,说到这个岁数,再保养也就那样。

  问起最近为什么没有再拍片,何律同大大方方说:“我老了,拍不动了。小夏,你还年轻,你要继续拍下去,不管别人骂你还是赞你,那都不重要,我活到这把年纪,悟到最重要的就是,创作欲不是时时刻刻都有,你要抓紧时间,拍你自己想拍的。”

  听了这话,看着老师满头华发,夏归楚喉咙一哽,眼圈红了个透,用力点了点头:“老师,个展您一定要来啊。”

  “嗯,”何律同拍拍夏归楚的背,小声在他耳边说,“你给南宗拍的照片,我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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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子们,低估了南南和阿楚的威力了,爆字数了哈哈哈哈……所以这周还有几章。

第71章 不死

  回曼城之前,夏归楚真拉着曹南宗再去了一趟摩罗山。去圣坛给老张祈福是其一,夏归楚还补拍了神塔的照片,顺便想再见见云流,可惜她已经不在那儿,左梅英说教尊罚完乔闻达就离开圣坛,回曼城去了。

  过了节庆日,迦那圣坛幽静许多,走在圣坛菩提树的绿荫下,耳畔传来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和夹杂着冲鸣鸟叫的诵经声,听得人心里一片宁静。

  教尊不在,月君不谋其职,但古老的圣坛仍然运转自如,孔雀、白象在围栏里闲庭信步,庭院里立着18 个形态各异的女神石像,个个栩栩如生,洁净如洗。

  夏归楚拍遍石栏,对曹南宗说:“你看这些石头,都是老古董了,估计等我们这些人都死光了,它们还会长存下去呢。我就想啊,如果说圣坛是这座建筑,那没了我们这些人,恐怕还更清净呢。”

  “神主宽宥。”曹南宗果断打断夏归楚,食指贴上他的嘴唇,递给他一个严厉的眼神,“别乱讲话。”

  知道他是被自己之前软禁跳山吓到,夏归楚忍不住安慰道:“别那么紧张嘛,本来人人都要死的。”

  只是这安慰实在不像个安慰,倒逼得曹南宗更执拗起来:“你再说,就找块破布堵上嘴。”

  “嗯?”夏归楚一下回想起什么,凑过去笑嘻嘻道,“又玩这个?换个新玩法吧,比如,绑起来?”

  他也不管这里是多么神圣的地方,自顾自将乱七八糟的新花样念给曹南宗听,曹南宗默不吭声地听着,既看不出来感不感兴趣,也不打断他,更不知道他听进去多少,只不咸不淡说了一句:“不愧是夏老师,涉猎领域真广。”

  “那当然,”夏归楚自豪地昂首挺胸,可再看曹南宗的眼神,莫名感觉有点不对劲,忙说,“那个,我这都是理论涉猎,没有实践过,你别想岔了。”

  说完他又想起自己在媒体上的各种“风流艳史”,感觉似乎缺乏了点说服力,当初夏归楚不在意自己形象,闹那些绯闻,明面上是因为他与人来往缺乏距离感,但也很难说潜意识里没有吸引曹南宗注意的想法,这会儿想起来,潜意识都变明意识了。

  “还有这些年的绯闻……”夏归楚可说不出自己就是想出名,大大地出名,让曹南宗走到哪里都能看见自己,所以媒体说他“野心家”也没说错,此时他只能干巴巴地说,“你别信。”

  曹南宗嗯了一声:“我没信。”

  正准备再解释几句的夏归楚一时没了接话的台阶,反倒有些恼火,这家伙就一点不吃醋吗?索性闭嘴,和他冷战。

  没想到曹南宗主动来抓他的手,夏归楚想自己应该躲开的,可这手好像有自己的意见,十分没骨气,一点闪开的意思都没有,被曹南宗握在掌心,乖巧得令人可耻。

  “你那些绯闻对象我研究过一段时间,传得最厉害的时候,还做过评估报告,”曹南宗想起往事,也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可笑,“把你每个绯闻对象条件一一列出来,分析完却感觉你并不会喜欢他们,还替你着急呢。”

  他担心的从来不是那些绯闻对象。曹南宗清楚地知道夏归楚喜欢追逐新鲜,对照自身,曹南宗不知道自己能否给到他多变的新鲜。

  夏归楚被曹南宗这话气得瞠目结舌:“我真是谢谢你,一会儿评估报告,一会儿推荐丁洵,你是前任还是媒人啊?”

  这回手终于听从他调遣,发起挣开曹南宗的搏斗,不料遭遇敌方的强势弹压,无路生天。

  “我那时是想着,如果能找到一个爱你、适合你的人,哪怕那个人我讨厌,也没关系,自己失败过,才希望别人能让你开心,”曹南宗平静地说,手却牢牢攥紧夏归楚的手,“可后来我看到你留下的那些东西后,我又不想等一个完美的别人来让你开心了。”

  夏归楚听完哭笑不得,手也安分下来:“我一身毛病,凭什么要求别人完美?世上也根本没有完美的情人吧。”

  曹南宗不置可否,在他看来,夏归楚的不完美恰恰是一面完美的镜子,映出山下那个世界的真实、混乱和生动。

  他牵着夏归楚,一起走下摩罗山,走入另一种生活。

  *

  二人回来之前,左梅英就悄悄电话问过夏归楚,曹南宗喜欢吃什么,夏归楚一咂舌,也悄悄说他喜欢的东西少,忌口的倒是一大堆,遂列好了长长的忌口名单发过去,吓得左梅英很是手忙脚乱一阵。

  曹南宗发现夏归楚背着自己笑得不怀好意,及时戳穿他的阴谋,回了电话给左梅英说,普通家常菜就好,不用那么劳心费力。

  “我又没说错,你以前是很挑食嘛。”夏归楚不满道。

  曹南宗澄清道:“已经改了。”

  “啊?”

  夏归楚有点不开心了,小声嘀咕了几句“公主就应该挑食啊”“没听过豌豆公主吗”“挑食又没关系”之类的胡话,曹南宗问他嘟囔什么,他又说都是些不值得听还乱用典故的废话。

  回家和左梅英吃的这顿饭,吃得夏归楚心不在焉,其他两位倒是宾主尽欢,尤其是左梅英,夏归楚发觉他妈好像没上次那么对曹南宗毕恭毕敬了。

  从前的左梅英一直都有点怕曹南宗的,月君的地位摆在那,她和曹南宗很少正面交流,更别提同桌吃饭了。结果夏归楚失踪这么一回,倒让他们距离拉近了,两个人谈笑风生的,曹南宗活像左梅英的亲儿子。

  正牌亲儿子有点郁闷。

  饭毕夏归楚带曹南宗参观自己房间,一走进去就发现里面物品的摆放被人动过,一看就是曹南宗喜欢的陈设方式,床品也换成了他喜欢的清淡款,整个房间呈现出一种矛盾的融合态,既有夏归楚的随性落拓,又有曹南宗的宁静悠远,两种风格截然相反,界限却暧昧不清,好像它们本该这么搭配。

  这才像个家的感觉,夏归楚忽然想,比星棠公馆那栋没什么人气的别墅更像家。

  曹南宗显然也是这么想的,走进这间房间后他的表情越发柔软,拿起桌上的镜子,朝夏归楚晃了晃,夏归楚一见这东西犹如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伸手去抢,他又把镜子往背后一藏,笑得十分可恶。

  “早知道我就该扔了这东西,”夏归楚干脆不抢了,靠在桌沿边哂笑道,“都失效了,没用了。”

  “怎么会没用?”

  夏归楚垂下眼,手指下意识地抠着桌子:“你都改了挑食的毛病了,那上面记的大大小小的事,可不就作废了嘛?三年,的确能改变很多事。现在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我都不知道了。”

  曹南宗愣了一下,笑出声来:“我说你怎么回来之后就兴致不高,原来在想这个。”

  “很好笑吗?”夏归楚反问道,“乔闻达这三年恐怕都比我更了解你。”

  他本是最乐于拥抱改变的人,可是猝然扔到眼前的三年空白,让夏归楚也产生了一丝无措的惶恐,这种时候他才真切地感受到,三年并不是电影过场时打出的一行短短文字。

  “宝宝。”

  曹南宗轻缓地叫了一句,腿抵着夏归楚的膝盖靠近。

  吻像天边的一片雨云飘来,轻轻覆在夏归楚的唇上,轻柔得如此珍重,湿润得如此动情,夏归楚不禁环住曹南宗的腰,将他更紧地贴近自己,像要把那流失的三年也一并牢牢抓在手里。

  随手搁下的镜子被他们撞翻,圆亮的镜面躺在桌面上,尽职地映出恋人们脖颈缠绵的情状,窗外迎着春风轻晃的缅桂花也悄然入镜,柔嫩莹白,像微拢的手掌将他们轻轻托起。

  此时的春天,是戈兰最美的季节。

  “其实我还是挑的,”曹南宗手指轻碾夏归楚湿红的唇,清浅一笑,“但大家都说挑食不好,再没人像你那样在意我那些不重要的小癖好了,又何必说给他们听,让别人难做呢?”

  “乔闻达并不了解我,他以前喜欢找我聊修行,可见地并不怎么高明,像把我妈和我说过的话反刍后剩下的渣滓。只不过这话我从没和他讲过。

  “所以也不怪你会误会,三年呵……这些天我也反思,是不是我太优柔寡断,没在第一时间采取强悍的手段,断了他的念想,才让他一步步走到这步田地,还连累你被丁洵软禁。我总是这么软弱,狠不下心,”曹南宗声音有些难以察觉的颤,像被冥冥之中命运的手掌扼住了喉咙,“如果这次你真出了什么事,就算我找他们秋后算账,又能改变什么?我又该怎么活?”

  他是那时发现自己修行远不到家,还不能堪破生死,只要一想到死字,就坐立难安,直到此刻也依然如此。

  夏归楚捧起曹南宗的脸,几度想开口,又觉词穷,月君的话果然是咒语吧,害他也被描述的那种可能魇住,好一会儿,他才轻轻一按曹南宗的肩膀,是安慰他,也是给自己一点信仰之力。

  “决定跳下去的时候,我一点也不害怕,那是我难得的机会,我不确定自己的身体还能坚持多久,有时候被丁洵抱着,我会忽然发抖,害怕有一天我会分不清这在演戏,还是真心——那我宁可去死。”

  所以他选择了赴死,为逃生而赴死。

  他不抱希望有谁能救自己,何律同说过,他得自己站起来,自己救自救,曹南宗则说,人人都可以成神,那他为什么不赌一回,做自己的神?

  把他扔进生还几率未知的山下搏一搏,也好过再和丁洵共处一室。

  夏归楚笑笑:“我很幸运,跳下去没有摔死,也没被野兽咬死,我甚至庆幸当年也从摩罗山上摔下来,让我知道怎么保护自己要害。”

  下雨失温其实是很危险的状态,他那时不知道,只觉得意识涣散,大脑像被打散的蛋清,才会没什么逻辑地从一段回忆,跳到另一段回忆。

  “南宗,躺在雨里的时候,我想的都是你,”夏归楚并不怎么习惯这样回顾、剖析自己的心境,“当年你等我回来,现在也在等我回来,所以我要回去见你,所以我不会死。”

  他一开始说得有些磕绊,有些迟疑,最后却明朗得直刺人心:“有你在,我不死,你听懂了吗?”

  “嗯。”

  没关拢的窗外飘来鱼线般的雨丝,斜落在镜面上,和洒下的热泪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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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牡丹亭》

  明天继续见!

第72章 还能给你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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