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鱼 第18章

作者:Archer09 标签: 年上 近代现代

  我可以被吞没,可以被撕咬,可以被烧毁,可以魂飞魄散,只要他说一句爱我,只要他爱我,我可以为他做一切事,下地狱也是甜的。

  我在独自活着,可我的心一直跳动在他身上,只是他不信我,他不信我是从他肋骨上割下的一块肉。

  刘妈哽咽,像我欺负她一样,可其实是她在欺负我,她对我们的纠葛毫不知情,她觉得儿子应该回到爸爸的怀抱。

  可我没有把他当爸爸啊,他是我的爱人,不是爱我的人,而是我爱的人。

  “刘妈知道,你,你之前受了很多委屈,少爷到底是怎么处理的我当时不敢问,小杰和小娜说少爷每天都会对着厨房里的水池发呆,少爷那么舍不得你,若肯送你走,一定是在担心你的安危,否则少爷不会扔下你的。”

  刘妈真会戳我的心,他怎么会舍不得我,在我看来,他可以舍弃任何人,我是首当其冲的。

  他也扔下我了,很多次了,在我哭喊着求他的时候,他都扔下我走掉了。

  每次他离开的背影都会印在我的脑海了,在病院的那段日子,我好像忘记他了,可午夜梦回的时候,我还是会看到他远去的身影。

  我被我自己的悲鸣吵醒,又在自己的救赎下睡去。

  我可能真的带给过他欢愉,也可能真的被他当做儿子喜欢过,可我不该暴露对他的心思,不该触到他的逆鳞。

  我是他的玩具,一时玩的开心便捧在手上,睡觉也会抱着,可等我旧了,等他腻了,他会扔掉我的,因为我会占着新玩具的空间。

  我其实跟他那些床伴没什么区别,玩腻了就换,不,我更可怜些,起码江岸在床上的时候,是真实的。

  “小潭,你,你是为了什么跟少爷闹了别扭?”

  我没有闹别扭,我们之间连别扭都没有。

  我不想答了,不想做乖宝宝了,我累了,我没有说话,我只是低了头,刘妈和我道歉,我接受了,因为我真的因为她的话难过了,我不是虚假的人。

  刘妈走了,一直在客厅等候的空送她下楼,我从窗子里看着他们,刘妈心有灵犀一样回过头来,我跟她挥手说再见。

  是真的再见了,曾经的时光,不复返的故人。

  哪有这么多理由,我和他之间,不过是差了一段羁绊。

  空回来后我站在窗边看风景,他默默等我审讯,可我没有问他,为何会认识刘妈,为何会救下受伤的我,空不会撒谎,这些我问了他就会答,可我不想问。

  为什么要听,这世上的问题鲜有正确的答案,我不知道他说出来的会不会令我满意,那干脆就不要说了,我有权利保护自己的心脏。

  没有头就没有尾,我若是从一开始就离江岸远些,可能我现在就不会活在他的怜悯之下。

  是我想逃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时候是个头。

  放过自己吧,将自己放逐干净,在大风天随着床单消失在天边,在雨天随着雨点消失在湖面,不要回来了,这片寂寞的土地,底下埋的全是我伤心的种子。

  我不会回来,我爱哭,哭了天上就会下雨,下了雨那些种子就会发芽,精神病院里的两年我日日都晒太阳,我身上的霉斑已经脱落了,带着我对江岸的那份执着一起被阳光杀死,我不想再长回来了。

  其实他没有做错什么的,这世上没有人是无畏的,不过是总有人比别的人勇敢些,我可以不敢不顾的喜欢江岸,他却不能,因为我情根深种的时候,江岸看的到,是他黏人不自知的儿子。

  我曾经怨他,现在想来,他只是在断了我的念头而已,让我开着他的车跟踪到秦原家里,让我看着他和秦原寻欢作乐,把不干不净的人带回家做,同意我坐着公交去住校,砸碎藏了我私欲的星星灯,将我的胃打出血。

  他那么聪明,他其实一直都在断了我的念头,或许他当真喜欢我,像儿子一样喜欢我,所以才舍不得我们分道扬镳,冒着我想去死的风险都要阻挡我。

  可他不知道,如果不能爱他了,那个家对我而言就不是天堂,连索命的地狱都不如。

  我举起手来堵住阳光,连指缝里也不允许放出来一丝一毫,多余的光是天空的恩赐,而多余的爱,是容不下的癫狂。

  我会克服的,克服每分每秒都想他的毛病,只是余生都不会太适应。

  我们小岸,算了,我不洗了

第19章 滴血的白瓷碗

  外面的世界很好,如果方杰不多嘴的话

  孤独警告

  我没有回去,我向空道别,他居然挺难过的,我在想如果我从小和空一起长大,我们就是青梅竹马。

  空是个好人,真的是个好人,和他在一起混日子应该会很开心,可惜我没那个机会看他蜕变,从那个不爱说话的小哥哥变成不爱说话的大哥哥。

  江岸也没有寻我,我去了那个我待了两年的城市,因为那里有很多桂花,无关江岸,我只是喜欢那个味道而已。

  我在那里找了一份工作,我会的东西很多,我先从家教开始,因为我没有高中毕业,只能用免费试讲三天的方法试水。

  也多亏了我当初为了讨江岸喜欢而努力学习,我从早到晚一共补八家,什么都教,不重样,因为重复说话我会烦。

  教了大半年,我觉得园丁这种工作真是无聊又累人,我没有那种培育祖国花朵的光荣和使命感,那些小孩太早熟,她们盯得我浑身发毛,我不想和小学生家长打官司,我不想火,于是我换了工作。

  桃花开了,一朵一朵不停息得开,我连劝都劝不住,开了就会败,为什么还要抢着开。

  三月过去了,我有时会抬头望天,三月就这么过去了吗?我又低下头,不然哪,我又能怎么样,于是四月也走了。

  我再也没受过它们的蛊惑。

  我做音乐,我在高级酒店弹琴,我避开了江岸住过的那家酒店,在比它低了一星级的酒店里弹。

  我穿着白色的燕尾服,住酒店的姑娘们说看到了王子,我其实觉得我更适合黑色,我有点讨厌白色,白色是魔鬼的颜色,是她们眼拙。

  姑娘们的喜爱给我带来了灾难,下班的时候,我在门口遇到了记者,他问我是不是两年前那个性侵犯反杀案的受害者。

  我根本不想记起那些,一想起来我屁股都疼,是真疼,它们留下的疤痕到现在还很狰狞,我上厕所的时候经常会紧张。

  我说我不是,你认错人了,那人现在还在精神病院。

  那时被星星灯的碎片所伤到的眼角处生了一处小红印,我不太像了,和原来的自己。

  是的,江潭是个疯子,他在精神病院,而我是应潭,我是王子,我比两年前更加精致,没有人认得我。

  可我依旧有点怕闪光灯,即使我当晚就辞职不干了。

  夏天的时候我去做了纹身,暴雨那夜我躺在刀下,在眼角那处红印上,我纹了一只桂花,看起来更妖了,很少有我少年的影子。

  这个城市的桂花落了,落得那样快,我明明记得往年会开很久的,现在看着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了,算了,没意思,我连夜打包去了隔壁城市。

  我到一家游泳馆工作,去教孩子们游泳,起初几天很好玩,孩子们笑的时候我会觉得自己是水里的一条鱼,多少有点意思。

  可有一天游了半圈后,我停下来了,不好,做鱼不好,我不是人鱼公主,我不需要在风浪里挽留爱人,再凄惨死去。

  我辞职了,再一次连夜逃走,夜晚很好,他从来不偷窥我的情绪。

  我去了一家甜品店,我做后厨,我研究各种点心,只不过把网络上的教程照抄下来,但我手巧,做的好看又好吃,老板也高兴,每天让我免费吃,边角料吃多了,我瞬间长了五斤,一个月后微胖的我放弃了挣扎。

  我想休整了,我休息了一个礼拜,把那十斤减下去,我恢复训练,腹肌又回来了,只是胃依旧不好,有时动作力度大了会疼,想起从前的只言片语,也会翻来覆去吐。

  我怕我会胃癌晚期,我去医院检查了,还好,就是上次的后遗症而已,不要紧,我可以长命。

  我十七岁的生日过了,那天的我甚至没想起来,我在街边小摊吃完馄饨,回来后洗澡睡觉,过了一个礼拜我才恍惚想起来,无所谓,我又不在乎了,反正心愿这种东西又没,骗小孩的,江潭才信。

  隔壁的桂花又开了,这么快,我看看日历,居然真的过了一年了,我还以为只是晚上睡觉时做的一场梦。

  我不想看了,总看一种景会麻木,我去了北方,我想看雪和沙漠。

  我换了工作,我去了一家外企,没有文凭没有实习经历,只有一个假的身份证,我做公司财务顾问,没有投简历,我在他们老总吃饭的时候在旁边桌打着电话瞎逼逼,他就亲自过来请我喝一杯了,很简单。

  不过我做了一个月就跳槽了,虽然工资非常高,但我太累了,不知我做了什么让老板觉得我是个神,他不分时间不分地点的给我打电话询问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毫无节制,毫无歉意。

  有次他半夜三点打电话问我,家里的水管破了怎么修,我说你叫你老婆起来修,他说他老婆不会,我炸了,我说那你换个老婆吧,草。

  北方早早落雪了,很漂亮,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这种话我已经说累了,我只想说,看着窗外的雪景在有暖气的屋子里吃冰棍,真是太爽了,就是吃完喝了两袋胃安康。

  之后的我变得很谨慎,我只跟老板讨论工作上的事,生活上的只要问我就说不知,再问我就走人,他们说我高冷,行吧,冷就冷,冷了清净,就跟江....妈的。

  我去了一家私企,我在当经理的随身翻译,本来我觉得翻译很简单,但其实很难,虽然我会的语言多,但毕竟不精通,我当初灌水来着,我只能做英语的,这个最熟,但也需要我晚上熬灯复习一下。

  不过生活很充实,每天都被各种事情占满,我想不到别的情绪,就像江……艹。

  我工作做得漂亮又长的光鲜,像每个靓男靓女所经历的,我被推荐给董事长,工资翻了两倍,我吃穿讲究,谁也不觉得我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尽管晚上我会抱着玉米边啃边看动画片。

  不知道是我越来越智障了,还是动画片越来越好看了。

  翻译就做了两个月,我又辞职了,因为那个董事长他妈的变态,她一个寡妇,先是重金求子,我忍着,我跟她说我早年被刺激了有阴影,如今硬不起来,然后她居然开始拉皮条,说我用不着硬。

  我头一次被凡人嫌弃,楞了两秒,我笑着说我菊花上蜿蜒曲折山路十八弯,不做个微创的话这辈子都做不了漂亮的0了,她给我联系整容医院,我把文件砸她脸上,差点把她脖子拧断。

  我在家里绑了个沙袋,一室一厅的房子,窄的很,通常踢一下就一落瓶子罐子倒地,我干脆把卧室腾空,改成健身房,我买了大沙发,晚上就在沙发上睡,什么时候看困了什么时候关电视睡。

  我觉得我像个正常人了,起码我不会动不动就想杀人,想起江……,啊,对,想起江岸,我也不会疼的死去活来。

  只是偶尔放着傻逼的综艺时也会想,刘妈还能在藤蔓下想王叔,我好像连个思念的标志物也没留下,又来了,自以为痊愈的胡思乱想,他不会想我,他比我还忙,没空想一个走了许久的人。

  十二月的生日到了,我没去理它,六月份的我都没理,我要是管你了,我就是厚此薄彼,我做不出这样残忍的事来。

  方杰居然给我电话了,我很意外,我跟方娜都鲜少接触,更不要提方杰了,我有点高兴,我有点不知所措。

  “小少爷。”

  他依旧对我毕恭毕敬,可我不是什么少爷了。

  “叫我小潭就好。”

  “好的,小少爷。”

  我觉得他应该和空一起玩玩看的,他们肯定会成为好姐妹。

  “刘妈还好吗?”

  “都挺好的,只有少爷他……”

  “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不想听,我过得很好,不必平添苦恼。

  “小少爷,我,少爷他很不好,我知道你因为少爷没有认你而闹脾气了,但是这件事可能真的有点误会。”

  我不知道江岸送方杰学的是什么东西,这么会刨根问底又扯不到详情,我觉得他大概学的是挖掘机。

  我要是那么矫情就好了,江岸要是肯纵容着我那么矫情的我就好了,我画了一个圈,只是他不肯跳进来。

  “没什么误会,就不想跟你们家少爷待着了,我们三观不合,百事蹉跎。”

  “不不不,小少爷你听我说,这事情你真怨不得少爷,他,他可能真不是你爸爸?”

  我嘴巴比脑子快,我反问,“那他是你爸爸?”

  “这,这倒真不是,也不至于。”

  我终于被叫醒了,被方杰可可爱爱的表达。

  “什么意思?我妈不知道我是谁的种?”

  我觉得我这问法已经够荒唐了,可方杰嗯了一声,我五雷轰顶了,骨灰没白砸。

  我他妈身世还能再惨了一些吗?什么狗血玩意儿都可劲往我一个人头上按啊,江岸是我爸爸我都哭着认了,这尼玛还认错老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