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死对头的师尊 第244章

作者:醉里问道 标签: 强强 年下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穿越重生

  煌煌剑影中间,无数灰飞湮灭的细节又重新清晰,他想起来,当初自己按计划去给正道各掌门长老,送那些装有纳川药引“无痕”的平安符时,低眉顺目,温声细语,伪装成一朵无欲无求的柔弱小白花,本想冷眼以待他们几个月后境界被压的窘态,可到了叶长青那,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师兄找我什么事,进来说吧。”

  年轻仙君,青衣淡雅,湛然若神,站在门边的时候,让人光是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可喻清轮第一眼注意到的,却是他身边的白衣人,在门一打开见到外人的刹那,神情举止间流露出来的那种一般人根本难以觉察的维护和担忧之意。

  即使是面对一个久困于轮椅,修为尽毁的废人也需要这样吗?喻清轮笑了笑,心中一目了然。

  在过去的许多年里,杨玄也曾是那样保护他的,不分亲疏,不论强弱,只要有陌生的人或物存在,都会令其慎之又慎,草木皆兵。

  那是种侵入到灵魂深处的疼惜和爱护,早已成了习惯,想藏,是藏不住的。

  原来如此。喻清轮轻一喟叹,心说看样子被命运舍弃之人不止自己一个,越是出类拔萃,就越是毁得彻底。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他心中那积压了二十多年的怨恨,忽然就莫名其妙地消散了些许,似乎终于有个人来与他分担苦楚,分担不公,分担那些令人痛恨的怜悯目光。

  好像……也没有那么不堪忍受了。

  “这里头是我从掌门真人那求的一些香兰药草,佩在身上有安神清心的功效,能为接下来数月的诸门大比求个平安。”喻清轮撚着一枚绣工精湛的平安符,口中这么说着,心里想的却是,勾结魔道未遂,以柳掌门的性子,最多就是判他入思过崖,终身不得出,到时一剂封喉毒药下去,一了百了,再也不必蹉跎。

  可是,终究事与愿违。

  叶长青出身黄泉海下,魔血精纯无人可匹,一破了恶灵蛊阵,河洛殿东方烽火就燃起来了。相比之下,喻清轮本就是受南君点化成魔,魔血不纯,境界有限,且到底是废了二十多年,剑招和术法生疏不少,又打了百来招,颓势渐渐清晰。

  唔!他胸口一痛,被一掌拍了个正着,幽蓝色的冥火扑上来,势如春风烈焰,烧得他护体魔气支离破碎,喻清轮拄着剑在地上滑出十几丈,轰一声和山岩撞了个结实。

  不远处,叶长青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手中拎着个东西,款款走来:“这里面装的,是惊春剑碎片吧?”

  什么?!喻清轮蓦地慌了,第一时间没有去看他到底拿着什么,却是到自己怀中摸索,未几,咬着牙抬起头来:“叶长青,把东西还给我!”

  “不还。”叶长青挑了挑眉,不以为然,“既然你把杨玄作了弃子,怎么还留恋人家的佩剑,难不成……”他很欠地将那盒子撬开一条缝,瞄了一眼,“这佩剑上有他的残魂。”

  喻清轮闻言,肩头一抖,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他小腹中了一剑,血流成河,脸色如厉鬼一样惨白,此时勉强靠着山岩,闭目喘息:“杨玄……他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这辈子,哪也别想去。”

  叶长青:“纳川药引是什么?”

  “不知道。”喻清轮阖着眼,拒绝得干脆。

  “真不知道?”

  “……”他摇了摇头,一声不吭。

  咔一声,黑匣子的锁扣开了,叶长青微微倾斜了一个角度,冷淡道:“再不说,我就毁了它。”

  “你敢!”喻清轮倏地睁眼,秀丽的凤眸中写满了血腥。

  “我为什么不敢?”叶长青残忍地勾了勾唇,掌心幽蓝火焰蹭地一下窜上去,将那黑色匣子层层包裹,“我数三声,一、二——”

  “叶长青!”喻清轮颤抖着踉跄两步,支撑不住摔到地上,嗓子几乎破音,“你别以为你为正道卖命,他们就会当你是同类!魔就是魔,迟早有一天,你要被千夫所指!”

  “三。”叶长青无心与他辩驳,手一扬,将那装着惊春剑残片的匣子扔出一丈之外,幽冥之火紧跟其后,在破败的善恶山间燃成了一片火海。

  “不——”喻清轮惨叫出声,中了魔似的狂奔过去,不顾自己伤重难行,就那么冲进了火海,双膝跪在地上,摸索找寻。

  可早在五年前处刑之时,惊春剑就已被碎成了近百枚碎片,散落在砂砾和碎石中,根本无法分辨,他坐在自己淹出来的血泊中,不遗余力地找着,衣衫燎了,头发焦了,唯有眼角下那颗鲜红的泪痣,温柔如初。

  “钰鹤,钰鹤,别怕,师兄在这,师兄在这……”

  看着那个疯子一样的人,叶长青心情没来由地烦,不想亲手染血,转头对旁边战战兢兢的万锋弟子道:“还等什么,上。”

  “……呃呃呃,是!”

  白衣四起,凌厉的剑光照彻了整个夜空,只听一片唰唰声后,清光散去,跪在中间的喻清轮,被扎成了个刺猬。

  万剑穿身,死不足惜。

  叶长青收了冥火,大踏步朝那濒死之人走去,到了近前,果然见其双唇微微地翕动——

  “人面蝶,生骨草,箬竹叶……”喻清轮吊着最后一口气,重伤的手指动了动,想再往前却已是不能,一双眼睛大张着,目光巴巴望着的方向,是一枚指甲盖大小的残剑。

  年少时,曾听老人说,许多人一生看不透,多烦忧,自以为心如铁石,不可更改,却不知再冷硬的心,到了真正死去的那一刻,都会冰消雪融。他的眼前,忽然闪过了许多光怪陆离的画面,像上元佳节在街头看过的皮影戏一样,五颜六色,帧帧明晰。

  “漂亮哥哥别生气,我姓杨,你叫我钰鹤就好,对了,我是幽姿峰莫长老新收的小弟子。”院子里的小哭包,自来熟地抓着他的袖口,小脸脏兮兮的,笑起来却比太阳花还要明媚。

  “坏人,你有什么冲我来,别凶我师兄!”还是这个小家伙,抱着床柱对师尊大逆不道,当被问及为什么这么说的时候,他一扬脸,大大方方道,“因为他长得好看!”

  乖乖,折梅山喻公子心高气傲,可不喜欢被过分看重相貌。可偏生这小鬼就不懂,十几年来一直追在他屁股后头,两只眼睛望过来的时候,里面都闪着星星。

  “清轮,你把你那性子收一收,跟师弟学学,没坏处。”莫长老端了一杯黄酒,映着中秋团圆的月亮,笑容满面,十八岁的喻清轮朝旁边瞥了一眼,见师弟正不亦乐乎地忙着架火烤肉串,心里不爽,别过脸去用后者听不见的声音嘟囔道,“学他什么,没出息,缺心短肺么?”

  喻清轮性子别扭,嘴上看不惯师弟,心里其实惦念得紧,面对化神境的大妖修,想都不想就一头扎进去:“杨玄!你别管我,你留下没用!去附近找帮呃——三十里外扬州城,万锋云逸师兄在那……”

  花开花落,幽姿峰上寒梅谢了三茬,再一睁眼,一切都变了——灵根毁去,“雪鸿”蒙尘,连妙手回春的折梅圣手都下了定论,能活着已经是奇迹,可惜你这辈子,都离不开轮椅了。

  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喻清轮一把打翻了递过来的药碗,冷声道:“杨钰鹤,你若是真的敬重于我,就该一刀给我个痛快。”对方一言不发,重又熬了一碗,再一次被打翻,如此折腾了七八回,喻清轮终于不忍心了,接过来,仰头灌进了嗓子里。

  师尊已经不在了,怎么能让他生前最宠爱的小弟子,一天天憔悴得不成样子?喻清轮身体是废了,但心里没忘了自己为人师兄的身份。

  “哎,钰鹤,你看那个叫董萌的孩子不错,灵根虽然只是中上,但模样聪明伶俐,年纪也才不到十岁,收入门来好好培养,再以仙灵丹药辅助,未来可堪大用。”入门测试大会上,喻清轮盯着底下一众萝卜头,跟捡着宝似的,高兴地说个不停,幽姿真正的峰主却没什么兴趣,在那低着头剥石榴,攒够了一碗推到他面前,笑道,“好好,我这就去要来他,师兄,你眼眶子高,入你法眼不容易,还有哪个?待会儿我一并去和掌门真人说了。”

  ……

  一出戏太长,长得他分不清今夕何夕,蓦然回首,才发觉自己能想起来的,全都是那个人的好。

  晚了。

  姗姗来迟的悔意,被一把火烧成了灰。

  “织锦霜莲……茹蕙叶……”喻清轮趴在地上,执拗地不愿阖眼,一尺外那枚冰冷的剑刃碎片,像傀儡毒一样吊着他求死不得。

  “楚昭萍……见……月草。”

  喻清轮硬是背完了七种药草,最后一个音节落地的瞬间,断气了。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幽姿峰二位峰主,但凡其中的一个没有那么执着和疯狂,今日也不会是这般光景。

  叶长青俯下身,伸手为他阖了双眼,二话没说,和随行的万锋弟子重复了一遍:“这是纳川药引的七种魔草,速速告知折梅山柳掌门或陈扬真,火速配制解药。”

  那弟子瞪着眼,一脸茫然:“他,他一个魔修,说的话能信吗?”

  叶长青淡淡道:“随便。”说完,转身欲走。

  “哎等等!”

  “怎么了?”他微微一侧脸,深紫色的眼眸在夜色下瑰丽如宝石。

  那弟子咽了口口水,为难地问:“叶长老,您,您是站在正道这边的吗?”

  叶长青唇角微勾,似笑非笑,低低地说了两个字——

  “暂时。”

  *

  作者有话要说:

  玄喻彻底下线了,讲真的,副CP里可能最戳我的就是这一对了,纯悲剧be,没有那种虽然死了但以另一种方式在一起的伪he,二百多章杨玄狼人自爆护队友那个情节,当时写完了我就感觉自己情感有点枯竭,那天就写不下去了……他可能是最让我难受的一个攻了,有空的话可以回去看看,杨说的那些话,其实大部分都是喻的视角,对了,这文理论上不会写渣攻,也不会写弱受,但也……说不准之后有没有。

第270章 东君(三) 他舍命护过的山河,不能在自己手里丢了。

  魔族入侵九州的第三天晚上,战线早已从五百里外的瘴气鬼林,推进到了昆仑山附近,魔族数量庞大,来势汹汹,周边城镇毁的毁,灭的灭,断壁颓垣,十室九空,普通凡人能撤的撤,能逃的逃,只留各门修士在与魔族拼死周旋。

  鲜血染红了纯白圣洁的昆仑雪,夜色中,硝烟仍在继续。

  “师兄,小辰,怎么样,外面情况如何!”阮凌霜守在明王神庙前,一看见两个青年落地归来,连忙迎上去。

  “不妙。”秦箫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瞥了瞥神庙中人们的情形,悄悄把她扯到一边,“正道已经把几乎所有力量都集中到临海城附近,依然冲不破魔族的封锁,双方死伤无数,又因为纳川挟制的作用,正道死的人可能要更多一些,烽火令主下令保守攻势,暂时没有集火,也不知迟鸢围着这座城,到底要做什么。”

  昨日夜里,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魔族绕道突袭了这座临海城,方圆一里被围得铁桶似的,密不透风,别说是普通人,就是元婴境的修士,也一样插翅难逃,像是布下了一片恶毒的诅咒,只要身在城中,没有人能够幸免,城中修士与之斡旋了大半天,依然不得要领。

  忽然,街角一个人影闪了出来,七八十岁的老太太模样,正曲着腿,歪斜地靠在墙边喘气。

  阮凌霜回头看着了,忙道:“阿婆,城里危险,不要在街上逗留,快和我去有防护结界的地方躲着!”说着,就要跑过去搀扶。

  巷子口的青石路上,那老太太闭着眼,好像生病了的样子,胸口一起一伏,喉咙间发出呼噜呼噜的响声,听到她的脚步,皱巴巴的眼角眯开了一条缝,露出一丝诡异的气息。

  阮凌霜并没意识到什么,就像之前无数次保护百姓那样,矮着身子扶上了对方的胳膊,正想安抚几句,忽觉一股呛人的腥味冲入鼻腔!半尺外,老太太张开大口,疯狗一样朝她脖颈啃来——

  唰!霜寒剑气紧随而至,惊雷一般将这魔物一刀两断。

  鲜血四溅,“老太太”一半头颅掉在地上,单独的一只紫色眼睛眯成了弯月形,像是在笑,瘆得人头皮发麻。

  “这,这是怎么回事?”阮凌霜脸色煞白,一手掩着受惊后咚咚跳个不停的心口。

  “尸魔。”温辰言简意赅地回了两个字,走上前去蹲下身,在“老太太”血肉模糊的尸体上稍稍扒拉了两下,眉心紧锁,“糟了,迟鸢围着临海城,恐怕是要成血祭大阵。”

  此言一出,秦阮二人尽皆色变。

  魔族血祭大阵,指的是围住一座城池,先杀上百八十个人,淬炼其□□,将其转化成尸魔,然后就撒手不管,置身事外,由着尸魔在城中肆虐杀生,活人只要被杀死,就会变成尸魔,这样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多,直到最后城中再也没有一丝生气。

  “魔族与人类不同,不重功德,推崇以杀证道,南君迟鸢半步成圣,她在这么一个万人城里养尸魔,等到七日后人都死光、血祭大成那一刻,她就能避开天劫,原地飞升,到时候——”温辰顿了顿,神色凝重,“就再没有人能拦得住她了。”

  “……这怎么办?正道打不进来,难道就由她作乱?”秦箫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看着地上那身首分离却犹带笑容的尸魔,试探着问,“小三,你怎么就能确定是血祭大阵?万一只是普通的尸变呢?”

  “不会错。”温辰摇了摇头,转身往神庙中走去,“我七岁的时候,枫溪城曾遭了一场大劫,起因就是有个元婴魔修躲过了正道的监视,在城中摆了血祭,当时很多人都变成了尸魔,受那魔修神识的控制,全部嘴角带笑,好像下一刻境界跃升的就是他们自己。”

  “不过幸好,枫溪城地处淮南,阳气昌盛,再加上城中散修带着百姓冒死抵抗,才没有造成多大伤亡,一个小小的千人城镇,变作尸魔的也不过一二百,后来都被拉到北山背阴处,一把火烧了,失去亲人的城民悲痛欲绝,并没有多感谢那对救人的散修夫妇,反而将他们……”

  “将他们怎么?”阮凌霜追上来。

  “没什么。”温辰轻轻叹了口气,不愿再言,一步跨进了明王神庙的门槛,听着里头避难百姓的低声絮语一停,立马有人上来询问,“温仙君,正道什么时候能救我们出去啊?城里魔族还多吗,这都围了快一天了,带的粮食水都快要耗干了。”

  温辰安抚地笑了笑:“张叔,这一次魔族围城的目的可能没有那么简单,正道一时半会儿冲不破封锁,大概……还要委屈你们在这多呆一段时间。”

  “什么?还不行?”年过半百的张叔瞠目结舌,愣了片刻,结巴道,“那,那我们组织人手回家里再弄点干粮过来?”

  “好。”温辰点点头,道,“城中大约还有三百名修士,我会一一传讯下去,他们会按着你们提供的地图,挨家挨户去搜寻食水,争取两个时辰之内备够七天的口粮,张叔,劳烦您跟大家伙说一声吧,提前做好准备。”

  “行,我这就去,有劳仙君。”张叔鞠了一躬,猫着腰回人堆里去了。

  临海城背靠黄泉海,邪气深重,时不时会有妖魔侵袭的事情发生,这里的人也习惯了,遇上事并没有多大惊小怪,反而常年与邪祟斗争,连普通百姓都练就了一身好功夫,个个操弓引箭,十来个人围一起,也能干掉一只筑基的魔物。当下听说出不去,倒也没慌张,反而井然有序地跟着去办事了。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一次临海城所面临的灾难,绝非往日可比。

  两个时辰后,神庙侧殿,一身穿青衣的少年医修正在给受伤修士疗伤,刚收拾好纱布药箱,一抬眼就看见凌寒峰三人进来了。

  “三位师叔,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魔族围城解了吗?”

  “还没。”温辰摆摆手,示意再多的让他去问另外两人,自己说了句“我回去研究研究阵法,没事不要打扰”,就抽身进了里间的密室。

  “……?”叶芸扬着脸,茫然看着秦箫和阮凌霜。

  后者刚从外面杀了一波尸魔回来,精疲力竭,神情沮丧,把血祭大阵的事简单一说,叶芸登时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