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死对头的师尊 第245章

作者:醉里问道 标签: 强强 年下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穿越重生

  “那我们怎么办,难道在这干等着?”

  “对,除了干等,没有更好的办法。”秦箫靠着墙壁坐下来,衣衫上旧血叠着新血,“涤水”都洗不干净,他用手背覆着双眼,苦笑,“危险发现得迟了,好多百姓都中了招,这才不到半天,城里就到处都是尸魔,粗略估计得有好几千,游来荡去,把街道堵得水泄不通,偏生血祭阵中这玩意杀不死,只能靠三昧真火暂时震慑一下。”

  手指稍微张开一点,他看了眼窗外快要亮起来的天,喃喃地说:“不知道……还有几个天明可以看了。”

  叶芸亦是默然,六年前,他被叶长青从江南学宫的魔爪中救出,本想拜他为师学剑法斩妖除魔,可先前被虐待得狠了,身子骨实在差劲,做不了冲锋陷阵的剑修,没法子,干脆跟着带他回折梅山的陈扬真陈仙君学了医,可谁能想到,当年那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小家伙,竟然是医毒一道上的天才?

  年仅十五岁,叶芸就在论剑大会上斩获了不菲的成绩,这次魔族攻城,他也没有像很多同龄的小弟子那样,撤在后方受人保护,而是自主请愿到第一线,救治伤病的同道。

  结果,就赶上了这么一出。

  叶芸手里摩挲着一根银针,面带忧色:“秦师叔,叶长老还没有消息吗?”

  “没有。自从昨天他和那个阿宁相见,俩人一起莫名其妙地消失,然后就再也没有音讯了。”秦箫道,说起来,昨日他和阮凌霜之所以从南边奔赴临海城,也是因为师尊在这里失踪。

  “可是,”叶芸疑窦丛生,不解地小声问,“温师叔和叶长老关系甚密,他都不担心的吗?一个人窝在密室里研究阵法?”

  听他这么问,一直在旁边没怎么说话的阮凌霜笑了出来:“他怎么可能不担心,他快担心死了!别看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头,估计天天都想着跳城楼殉——咳”她原本想说“殉情”,碍着叶芸是个外人,不好多说,装模作样地从墙上透气的小孔,朝密室里偷偷瞥了一眼,叹息,“当然了,师尊失踪,小辰肯定是最魂不守舍的,只不过没表现出来而已,至于阵法——”

  阮凌霜伸了个懒腰,拧了拧方才打尸魔打得有点发僵的胳膊:“那是家学,他爹爹从前是天疏宗的少阴长老,据说是十分厉害的一个人,不知跟凌宗主闹了什么不愉快,就被逐出师门了,照他所说,如果十多年前枫溪城真的经历过一次魔族血祭,那么温先生应该对这个东西有所研究。”

  她猜得没错,温月明留下来的奇门八卦典籍中,恰好就有关于血祭大阵的详尽描述,并且提出了除去杀死布阵魔修之外,还可能存在的一种破阵之法——生死门对调。

  布阵讲究八门,开、休、生、伤、杜、景、惊、死,用以记载人事,阵中的猎物,如果在特定的时间从开、休、生三吉门突围,就可能有着一线生机,尤其是生门,从来都是破阵之关键;反过来,如果踩着了伤、惊、死三凶门,则会难上加难,大概率被困死阵中。

  温辰盘腿坐在地上,膝头摊开着无时无刻不带在身边的奇门遁甲手记,拿着根小树枝,凝神在地面积压的土灰上不断勾画。

  一般阵法的八门是固定不动的,但极其玄奥的则不同,其八门随着一定的时刻规律在变动,而魔族血祭大阵,又是名列最难操控的邪阵之一,八门几乎时时刻刻都在变幻,让身处其中之人根本分不清哪里才是生路。

  自古,血祭大阵几乎都是死局,因为外面的人进不来,不知道城中八门的实时方位,里面的人即使知道了,也很难做到准确推演,当初设计枫溪城的魔修之所以惨淡收场,就是因为在城中碰上了温月明这样的高人。

  而迟鸢这一次的算盘,打得极妙,借着黄泉海地动,把天疏宗宗主凌风陌拖在那,除他之外,世上恐怕再无有能耐解开此阵的人,血祭要摆七天六夜,到了最后一天的子时正,她会亲自从生门方向入阵,杀掉祭品,飞升成圣。

  她算无遗策,就是算漏了,姓温的还有个儿子。

  温辰方才出去的时候,有意探查了城中各个阵眼所在,摸清了当时的八门位置,掐着时间赶回来推演测算,一定得在那一天那一刻到来之前,提前预测到当时的生门和死门位置。

  温辰从小研习阵法,颇有积累,但这样声势浩大的万人血祭,还从未遇到过——七天,一刻都不能差,差了一刻,与魔族一战就算是败了,这个过程极其繁琐而艰难,对阵修而言,长时间的呕心推演,会对神魂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

  但他必须一试,否则,对不起临海城枉死的人。

  ·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整个临海城与世隔绝,收不到外界的一丁点消息,街头尸魔横行,残肢满地,不久前还烟火繁华的城池,四通八达,人声鼎沸,仅仅几天时间,就再没了流水一样的车马,云霞一般的锦绣,人们七情交织的面庞上,全部换作了诡异的微笑,睁着空洞的紫瞳,在巷陌间四处寻找还活着的人。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不过一个小小的临海城,到了第七日傍晚,彻底变为了一座鬼城。

  当时城中的三百名修士,几乎全部殒命,方圆十里的城池,只剩了明王神庙中幸存的二十三个人。

  窗户被木板钉死了,可还是能透过缝隙看到,神庙燃着一圈真火,火苗时高时低,仿佛下一刻就会熄灭,不远处的广场上,无数尸魔虎视眈眈,紫瞳,红疮,以及唇边那诡异的笑容,仅仅看上一眼,就足够做半辈子噩梦。

  生死就在今夜,折梅山几人出去探路,暂时不在神庙里,恐慌像流入风中的遗毒,在这些对命运绝望的普通人中间不可遏制地蔓延着。

  “哇哇哇哇……”一个年轻女子怀里抱着嚎啕大哭的婴儿,却没有更多的奶水喂给他,只能默默抹了一把脸上的泪。

  旁边却有人看不下去了,跳起来大骂:“能不能叫他别哭了,啊?万一把外面的尸魔引过来,谁负责?!”

  女子一听,委屈反驳:“仙君说了,尸魔靠气味寻人,不靠声音,明王神庙有三昧真火保护,它们哪能那么容易就进来?”

  那人暴躁得很,根本不听她解释,抄起团破布走过去,就要堵那几个月大婴儿的嘴:“哭哭哭,就知道哭,本来就没多会儿好活的了,哭丧还上瘾呢!”

  “哎,你干什么!你要闷死他么,放手——”女子拼命挣扎,却挣不过一个成年男人的力气,周围人也纷纷色变,眼看着事情就演变到不可收拾,一双手推开了男人,轻轻将婴儿接了过去。

  “乖,宝宝别哭,过了今晚,大家就能得救了。”身着白衣的青年半跪下来,侧脸轮廓清晰深邃,眉眼微微弯着,眸中漾满了笑意,可再多的温柔,也掩不去他过分苍白的脸色和眼下乌青的痕迹。

  温辰哄了几声,念了个安眠咒,让婴儿沉沉睡去,然后把孩子还给女子。

  他已经整整六天没休息了,不是单纯的不合眼,而是孤注一掷,将全副心血和精力投入到阵法的推演中,灵力几乎耗尽,之前站起来的时候,扶着墙缓了一刻钟,才堪堪能走出密室来,就算他是元婴修为,也忍不住感觉到一丝油尽灯枯的意味。

  张叔看出了他的勉强:“温仙君,这些天都没见到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温辰摇摇头,累得一句话都不想多说,草草一看神庙中的人,问:“我师兄师姐呢?”

  “他们……”张叔还没回答,阮凌霜的喊声就从门外冲进来了,“子时正还有一个时辰,血祭大阵马上就要收网了!魔尸拥堵在主街尽头,很快就要冲破真火杀过来了,大家别慌,跟着我——”

  她一脚踏进门,看着温辰的时候,先是一愣,然后喜极而泣:“小辰,你出关了?”

  温辰淡淡地点了点头。

  阮凌霜跑过来激动地抱住他,哑声道:“破阵的法子找到没有?”

  “找到了,别慌,这就告诉你们。”和师姐相比,温辰表现得有点过分平静,就像不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重获新生,他捡起一根树枝,在神庙中间燃尽了的火堆旁,沉着地开始描画。

  “以上北下南为例,一会儿子时正的时候,迟鸢会从生门介入,而北城门偏西的这个位置,是开门,三吉门之一,你们从那突围,既不会正面遇到她,破阵的概率也很大,是出去最好的选择……”

  他细细地描述了一遍整个临海城在子时正那一刻的人事吉凶,最后树枝一停,点在一个角落的位置:“虽然我推演出了城里当时的情形,但以迟鸢的警惕,也会很快锁定你们逃跑的方向,这样没有意义,必须做一队疑兵,从另一条路去误导,胜算会更大一些。”

  叶芸听懂了他言外之意,惊道:“温师叔,难不成你要脱离队伍?”

  “嗯,到时候我用傀儡符——”

  “不行!”秦箫厉声打断,一把扯过他手中的树枝,摔在地上,“我们要走一起走,怎么能抛下你一人?大不了,我和你一起去引开迟鸢!”

  “……”温辰按着太阳穴,有气无力地说,“师兄,二十多个手无寸铁的百姓等着你保护,你去给我添什么乱?我一个元婴三阶的,用得着你金丹大圆满来着急?再说了,我死了无可厚非,他们死了……”

  “天下就完了。”

  这是场必须保护平民的战役,魔族血祭大阵中,仅存的二十几条性命一个比一个珍贵。

  秦箫无话可说。

  温辰站起身来,拍了拍衣上的尘土:“时间不多,抓紧行动吧,记住你们的方位,用火把吓退沿途的尸魔,闷头一直跑出城就是了。”

  阮凌霜依依不舍地抓着他,泪眼模糊:“小辰,你真的可以吗?”

  温辰微微一笑,抬手摸了摸师姐的头顶,柔声道:“放心,我爹是天下第一的阵法大家,这点小破玩意,难不倒我。”

  “嗯,嗯,嗯……”阮凌霜咬着唇狠狠点头,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觉得时间好像不太公平,明明是一起长大的三个人,八年之间,年纪最小的小师弟,却慢慢长成了大师兄的样子,此时被他这么安抚着,她心里就稳稳地很有安全感。

  秦箫望着温辰,目光复杂,未几,伸出一只手停在半空:“小三儿,凌寒峰的厨娘太差劲,做的饭跟石头一样难以下咽,你师兄饿得都营养不良了,你要真是个孝顺师弟,就记得回来。”

  想当初,他们仨在折雪殿第一次见面时,秦箫就是这么说的,多少年过去了,他笨嘴拙舌地还是想不出新说辞。

  温辰笑了笑,与他轻轻一击掌:“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秦箫到底是个男人,不像阮二胖那么墨迹,说完一转身,扬手招呼,“子时还有半个时辰,大家拿好火把,跟着我冲出去!”

  一阵仓促的脚步声过后,人陆陆续续走光了,神庙空荡荡的,只剩下温辰一个,和神台上静默而立的夜良明王雕像。

  他抬起头,第一次认真地注视这块石头,只见其右手举着一把长刀,左手端着一颗星星,眼如铜铃,横眉怒目,张开的须发间透着一股逆我者亡的威严。

  温辰低下头,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心说这是辟邪镇鬼的钟馗还差不多,真正的明王子夜怎么可能是这副尊容?他记得很清楚,几年前在满是地缚灵的扶摇城中,听到街头那两个春心未泯的老太太开玩笑,其中一个说另一个——“上个月陛下来巡城的时候,你不就一眼定终生了么?”

  没错,处心积虑想攀上的可能是权贵,但让人一见钟情的,一定是一张出色的脸,就像叶长青那样。

  温辰:“……”几天前,他为了专心推演不出差错,一狠心给自己下了点遗忘的咒术,将这个人短暂地从记忆中择了出去,此时乍一想起,心口就像插进一把猝不及防的刀,疼得下一刻就要窒息。

  “师尊……”温辰踉跄一步,手臂撑在廊柱上,掩着额头,整个人摇摇欲坠。

  不能再拖了,血祭大阵若成,九州必将生灵涂炭,虽然叶长青现在不知身在何方,但他舍命护过的山河,不能在自己手里丢了。

  温辰抽出一叠傀儡符,注入灵力往空中一抛,二十几个惟妙惟肖的纸人跃然眼前,接着他召出灵剑,飞身朝神庙外面驰去。

  *

  作者有话要说:

  辰辰长大了,有担当了。

第271章 东君(四) 迟鸢要虐辰辰了

  夜幕中,鬼城城楼漆黑阴森,一个明红如火的影子站在顶上,分外夺目。

  迟鸢在等人,等着大阵中最后的活祭被尸魔群逼赶,无路可逃,只得朝着她所在的生门方向,自投罗网。

  她信手一撩肩上波浪般的红发,侧脸问身后侍立的魔将:“那帮人族蝼蚁还没放弃?”

  “回君上,没有。”背后生着一双巨大骨翼的魔族恭敬垂眸,沉声道,“这些蝼蚁好像都不要命,一听到临海城摆的是血祭大阵,就一波一波地往前送,疯子一样,尤其是万锋剑派姓花的那个剑修,修为深厚,战意极强,我们数百名魔族勇士都挡不住他,防线薄弱之处,好几次险些被他冲散。”

  说到这,魔将不由得想起自己日前与其交手的情景,背上微微冒起一层白毛汗,他耸了耸肩:“所幸,城中血祭只需要摆七天,若是到了第八天第九天,还能否守得住,就未可知了。”

  人族虽弱,合力极强。

  早在万年之前,她就亲身体会过这句话所言不虚,原以为只是些寿命微薄的蝼蚁,拧在一起却能把百丈之鲲啃作白骨……再不提他们中有些人天生充盈的灵气,短短几十年,就能修出魔族成百上千岁的实力。

  这些可怕的蝼蚁,不除不行。

  迟鸢眸子一眯,深紫色的魔瞳中蕴藏着刀锋般的凌厉,她缓缓道:“梦先生呢?叫他过来见我。”

  魔将闻言,似是有些诧异,斟酌了一下,才说:“君上,您忘记了吗,梦先生羞愧于指错了路,害银面血手和十万傀儡殒命,已于三天前自请罪名,回东海闭门思过了。”

  “你说什么?!”迟鸢脸色一变,虽没太表露出怒意,但长发却如赤练蛇一般,几乎要冒出火来,“本君什么时候准许他回乡的?他竟然瞒着本君敢临阵脱逃?”

  “君,君上息怒……”魔将惶恐极了,二话不说飒爽地往地上一跪,急着解释,“梦先生说您知道,我们也就没敢多问,毕竟他是直属于您的客卿,身份尊贵,小的——”

  “够了!”迟鸢不耐烦地打断他,冷冷道,“今日血祭一成,本君便要飞升作魔神,普天之下再无敌手,到时候,还缺他个小小客卿?”

  今夜,一统两界的夙愿就要实现,她被心中前所未有的骄傲与自负支使着,并未在意那个修为不深净会搞些蝇营狗苟的家伙,手掌凌空一抹,一只猩红色的沙漏现于空中,只见子时三刻末尾,砂砾簌簌地已经快流到了底——子时正,近在眼前。

  城楼正对的长街尽头,乌泱乌泱地涌过来一片活物,速度不快,但数量惊人,为首的是一袭清丽白衣,紧随身后的是一串杂七杂八的平民。

  迟鸢远远望见,心里大致点了个数,嘴角轻轻一勾,不错,对上了。她挥手召出七魔刃,下一刻离弦箭一样朝对方冲了过去!

  ·

  一刻钟前,城中相反的方向,折梅山三人带着幸存的二十一个平民躲在巷子里等候时机,他们一路趟过来,不小心又折损了两个人,但这个伤亡,却远不是一开始预估的数字。

  秦箫侧着身子,贴在冰凉湿滑的墙壁上,偷偷观察街道上尸魔游荡的情况,越看,越觉得奇怪。

  “师兄,你是不是也看出来了?附近尸魔少得不对劲。”阮凌霜负责断后,好容易逮着停歇的机会,凑前来和他唠了两句,“而且你看他们行进的路线,好像是朝我们来时候相反的方向。”

  “嗯。”秦箫点点头,“子时正要到了,全程的尸魔似乎都被一种力量牵引着,往同一个方向聚拢,应该就是小三所说的大凶之地,‘死门’。”

  他掏出怀中的地图一看,指着城墙东北角的位置,说:“很快了,我们现在离‘开门’大概只有不到三里地,只要途中不遇到魔族阻击,成功出去应该没有问题,跟大家说一声,人命关天,务必小心谨慎,别弄出太大动静。”

  言毕,所有人重整精神,朝着最终的生路摸过去,为防惊扰到尸魔,他们身上都戴了隔音咒,脚步踩在灰石路上,没有一点声响,一行人像暗夜里的游魂,在尸鬼遍布的阡陌间默默穿梭。

  又是一刻钟过去,只要再越过一条街,就到地方了。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那年轻女子怀中抱着的婴儿醒了,它蠕动两下,睁开黑亮的眼睛,好奇地注视着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忽然,街角闪过一只尸魔,那张布满红疮的脸狠狠吓到了它——

  “哇哇哇……”婴儿无知无畏,扯开嗓子就是一阵嚎哭,在静默的黑夜中不啻于雷光电闪,登时,周边街头巷陌中的尸魔,同时停了下来。

  “糟了,我们被发现了!”秦箫反应极快,长/枪一扫,喝道,“叶芸,你带百姓们朝‘开门’位置冲锋,到了边界用引雷符炸开!这里交给我和二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