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死对头的师尊 第258章

作者:醉里问道 标签: 强强 年下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穿越重生

  “叶仙君聪颖。”昭华从容地颔首,缓缓道,“就如多年前一位道家宗师所言,庄周梦蝶,蝶梦庄周,到底是谁梦到了谁,又该如何分辨?现实中的庄周是真的,难道你就一定能笃定地说,虚幻中的蝴蝶是假的吗?换言之,既然庄周能变成蝴蝶在梦中徜徉,蝴蝶为什么就不能替代庄周,于现实翩跹呢?”

  叶长青不理解他这玄之又玄绕口令似的理论,思虑片刻,反问:“世事如何发展,不应该是受天道所限?就算蝴蝶能变成庄周,可是区区一个谶言,一个人为之物,真能干得过天上那位?”他指了指头顶,满眼满脸都写着“原谅我这人读书少,先生您别和我开玩笑”。

  这句问完,也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对方那平易近人的笑眼间,竟透出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狰狞恨意。

  叶长青僵直着背,只觉一股凉气顺着脊梁骨摸了上来。

  “呵,天道。”昭华将手搁在船舷上,指尖轮流轻点,眼皮一掀,慢悠悠道,“天道若真的有心,凡人又何必痛苦挣扎,自寻出路?话说回来,天道奸猾得很,为了让凡人好好卖命,给无数强者扣上了英雄和圣人的帽子,其实呢,不过是些枷锁,自欺欺人罢了,叶仙君,你说是也不是?”

  海波柔美,星光泠泠,叶长青觉得视野一晃,眼前的人莫名地就和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老者重合在一起,那夜化神天雷翻滚,魔女迟鸢沉睡方醒,被杀得仅剩一口气,就是这个人,站在无尽的风刃对面,冷眼看着他挣扎,淡漠道:“魔就是魔,何必伪装成圣人的样子?阿青,听我一句劝,在这个世道上,做英雄,做圣人,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轰!

  可怕的寒意一瞬间直达顶峰,叶长青倏地站了起来,暴涨的灵压荡开了方圆十丈的波澜,忽然,三人袖中的传音石同时亮了起来——

  云逸:“昭华先生,黄泉海上空惊现天裂,上百道雷闪打下来,大封出现崩塌的危险,请你收到消息,速速赶回!”

  秦箫:“师尊!你怎么不接传讯呢!急死人了!昆仑山那帮没用的牛鼻子要守不住大封了,四门掌门人都已经到位,你们快回来啊!”

  阮凌霜:“小辰小辰,你是和师尊在一起吗?如果在的话,告诉他赶紧的,别在外头浪了,谈恋爱不如正事重要,大封都要崩了,哎我去,好大的魔物,这玩意吃什么长这么大的——”

  这……

  电光石火之间,小小一叶扁舟上兵戈缭乱,然而最先出手的竟不是叶长青,而是一直在旁默然聆听的温辰,他挥袖斩出十道冰霜锁链,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树灵族长绑得结实。

  “昭华,你到底是什么人?!”

  昭华陷在那滴水成冰的牢笼之中,泰然自若,笑了笑,和颜悦色地说:“我是什么人,我以为你们知道的。”

  险恶之心昭然若揭,叶长青化出银剑,一记横扫震裂了东海上笼罩的结界,那璀璨如银的星空,霎时如黄粱一梦,无影无踪。

  “梦先生,你好深的心思,为了骗取我们的信任,竟十几年前就埋下了伏笔。说真的,若非念着你的救命之恩,我倒真不至于就这么草率大意。”

  “过奖,不过举手之劳,怎料二位太重恩情,让我着实受宠若惊。”昭华阴谋得逞,笑得惬意,抬头看了眼障眼法破除之后,大海上灰蒙蒙的天,惋惜地叹了口气,“塞北花,江南雪,难留连,易消歇,如此壮美的星空,阿青,你可真是不懂得怜惜。”

  七年前,把人魔两界祸祸了管够,却在最后时刻金蝉脱壳的梦先生,蓝封一朝换了张皮,借着仙门首座救命恩人的便利,在正道混得风生水起,直到此时此刻,才终于算是东窗事发,然而他以一种古代帝王的雍容之态坐在船头,完全没有阶下囚的自觉,仿佛那两个钳制着他的人,才是真正的釜底游鱼,瓮中之鳖。

  昭华理了理浅碧云纹的衣袖,温然一抬眼:“梦蝶的秘密已经告诉你了,阿青,我们昆仑山见。”

  “等等——”这神来之笔太惊奇,叶长青一道灵符没抽过去,就见那人脸上神情蓦然一空,七情五感好像在一瞬间被抽离似的,片刻后,只留了一具行尸走肉的身躯。

  船头,俊美的碧衣男子依旧坐着,可双眼空洞,折射不出一点光芒,嘴角微微荡漾的笑纹,都像一杯送客的温茶,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渐渐凉透。

  这不过是个真实而鲜活的替身,正主已然灵魂出窍,远在万里之外了。

  “……”叶长青就着扳住对方肩头的动作,感受着来自树灵族长经脉中那逐渐安息的木之灵气,一时倒真没了主意。

  很明显,昭华敢如此轻易地暴露,定是早已留好了退路,就等着他们钻进圈套,而现在情势于他们来讲很不利,已失了先机,后边很难逆风翻盘。

  其实早该想到的,能指点喻清轮弃车保帅的人,自己又怎么会只有一张面孔?

  叶长青扶了扶额:“小辰,你说我难道真是个灾星吗,相安无事了这么些年,我醒来不过三天,这梦先生就跟被踩了尾巴似的,什么妖魔鬼怪都炸出来了?”

  温辰牵他起来,笑得有点无力:“长青,这人不是你。”

  “什么?”叶长青讶异。

  温辰手掌向下压了压,比了个让他安心的手势:“我猜,昭华真正的忌惮的,应该与你是一同回来的花师伯。”

  ·

  一个时辰前,昆仑天枢峰后山别院,一间隐在众多金瓦白墙之后的小屋子里,传来一阵阵规律而清晰的磨剑声。

  嚯、嚯、嚯、嚯……

  清癯如一片刀锋的男子站在一块磨剑石旁,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枯燥乏味的动作,双手力道均衡如一,每次将锋刃推出去,都能在同一个位置停下来,黑漆漆的磨剑石上,竟不见该有的纵横沟壑,只存着一道清楚明了的深痕。

  与几日前在山贼洞窟中被发现的那个疯子相比,现在的花辞镜,早已判若两人,本来,他就生得容貌出挑,身材颀长,被接回门派后好好收拾打理一番,气质自是卓然不群。

  此时正值子夜,他披着一袭纤尘不染的雪衣,独自一人在屋中磨剑,质地清凉的冰绡覆于双目,只露出半截高挺的鼻梁和清减的下颌,乌黑的长发束成一把,垂于背后,身上的肌肤因常年闭关不见天日,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衣袖下露出来的一双手,瘦而有力,指腹上生了一层不薄不厚的茧,五指骨节修长,抵着剑锋时,仿若苍鹰擎住了猎物。

  七年前,花辞镜出关除魔的时候,境界已在化神左右,荒废了这么些时日,竟也没退化多少,依旧可以一连数日不眠不休,丝毫不见疲惫,只是磨剑是个体力活儿,他自己又要求精细,专注的时间长了,额头鬓边也微微渗出了薄汗。

  自回山后,他就没有离开这间小屋,两耳不闻窗外事,只听得见手下嚯嚯的磨剑声,这会儿三更半夜,他神色一如既往地平静如渊,好似对任何人和事都无动于衷,可内心里,其实已隐约有了一丝波澜。

  这几日,那个姓云的年轻人天天都来,即使他只顾磨剑不搭理,对方也锲而不舍,每日像个桩子一样钉在这,絮絮叨叨地说些不痛不痒的闲话,基本都是关于从前的事情,比如他们年纪相仿一起长大,从小在同一个师父的课上读书写字,十三岁一道入了讲剑堂练剑切磋,十五岁去毒龙谷完成了人生中第一次正式的斩妖除魔……

  当然了,这些都还好,更琐碎得让人匪夷所思的是,那人竟然连他小时候挑食,这不爱吃那不爱吃都记得清清楚楚,说当时师尊云衍真人正值盛年,手腕强硬,不惯他这矫情的毛病,下令要么就别挑食,挑食的话就别吃饭,做完一天功课后,老实去祖宗祠堂跟前跪着去,直到服软了为止。

  可惜,花辞镜自幼性子冷淡执拗,颇有种特立独行的追求,谁说也不好使,宁愿在宗祠前跪上一整夜,也不愿吃一口味道发冲的香菜。

  那时候,好像就是他那个同年的小师兄,顶着全门派弟子中最遵规守戒的首徒光环,躲开巡夜弟子偷跑下山,去左近的临海城夜市上买小吃,尤其是火炉里现烤出来的肉包子,外皮黄亮脆软,内里肥瘦均匀,确是比讲剑堂清汤寡水还样样都放香菜的吃食美味多了。

  小师兄长得善,人缘儿好,对门派中有困难的人,但凡能帮都会帮两把,所以就他半夜混下山这事儿,巡夜弟子们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了,这就么持续了小半年,终于在某一天,当他裹着一兜零食从天枢峰后头一条隐秘的小路摸上来,一眼看着尽头那棵石榴树下站着等候的人影时,傻了。

  自那以后,夜里跪宗祠的少年就从一个,变成了一双。

  这些事,就与因为何而疯一样,花辞镜其实并想不起来,听那人一讲,也只是有个模糊的轮廓,就好像是听别人的故事一样,心里觉得有趣的同时,也蛮不理解,这几日听身旁来来往往的弟子,都恭称那人为“掌门真人”,那么问题来了,既然身为这么大一个门派的主事者,他不应该忙碌得很,日理万机么?为何一天天有大把闲工夫上自己这闲聊?

  当真奇怪。

  “嚯、嚯、嚯、嚯……”

  夜半,窗外万籁俱寂,墙上吊着的淬灵沙漏一点一滴流逝,昭示着长夜将尽,明明欲曙,在一阵单调无味的磨剑声中,花辞镜始终如一地感到心安,原因不详,可能他上辈子就是个剑灵,这辈子投胎做了人,也一样忘不了骨子里的信仰,人生几十年,只记得修剑、习剑、铸剑。

  他曾经想过,如果不探求到剑道的极致,这一世就是白活。

  抱着这种念想,花辞镜讨厌与闲杂人等来往,即使回了昆仑山,被告知应该是此地执剑长老之后,他依然我行我素,有弟子来叨扰,一概赶走不送,就连那个日暮残年的师尊云衍,也讨不得半点好脸。

  他是个疯子,疯子做好自己就行了,讲究那么多人情做什么?

  “登、登、登。”

  轻缓的敲门声响起,三分克制,七分希冀,等了一会儿,不见他答复,来人就自己推门进来了。

  男子五官清俊,面相柔善,一身绣着银纹的纯白锦袍,质地柔顺得没有一道褶皱,头顶青玉冠足有半尺高,将如云青丝束得一丝不苟,其余没有再多装饰,只有左手上套着的雪玉扳指清辉氤氲,在衣袖下闪着柔和的光。

  即使是深夜,这人也一点没失了一派掌门的仪容和气度,仿佛他生下来,就是为了站在这个位置。

  开门的刹那,那六亲不认的磨剑声稍作停顿,云逸听着了,似是欣喜非常,抬起头来,双眸发亮:“阿镜,这么晚了,你还不休息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嗯,想了想,还是按原来大纲写,这块的剧情切入,从配角视角开始

第289章 梦蝶(四)【修】 大boss出场

  “不累。”花辞镜低着头,虚无的视线透过那雾蒙蒙的冰绡,落在手中擦擦作响的剑锋上,未几,又补了一句,“你不也没休息?”

  说实话,其实他不认得这人是谁,只不过旁人都说这是他自幼相识的小师兄,现任仙门首座,与他关系匪浅,在他失踪的这几年里,一直拼命地寻找他,从未放弃。

  花辞镜心想,那就是吧,反正他也不记得了。

  不过,看样子他这师兄是个好人,和那些唯利是图的山贼不一样,隔着一层薄薄的冰绡,他惊讶的发现,对方居然因自己一句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回复,激动到手足无措。

  “阿,阿镜,你方才是,是在与我说话么?”云逸端于身前的手微微颤抖着,脸上神情压抑着,有点要笑不笑,要哭不哭。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除了你,我还能与谁说话?”他这样子,花辞镜看在眼里,心里叹息一声——这人真没出息,既是仙门首座,却连一点首座的威仪都没有,算什么?

  云逸不知他想法,喜道:“太好了,阿镜!我以为你不会再和我说话了呢!”

  “……”花辞镜无言,他之所以决定与这人说话,就是因为之前不言语时,对方总是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看着怪心酸的,可谁知稍微一搭理,就又是这么副呆傻如瓢的模样。

  看来,这首座大人并不像传说中的精明。

  云逸得了他的回应,欢喜极了,几步走过来,恳求道:“阿镜,听我一句话,以后别再修那兵人了行吗?”

  他一下靠得这么近,花辞镜有些不习惯,疏离地撤了一步,袖子一拂划清界限,淡淡道:“兵人是什么。”

  “阿镜,你……”云逸闻言,愣住了,双眼迷茫地睁着,半晌才喃喃道,“你连这个……也不记得了?”

  “嗯,不记得了。”花辞镜很坦然。

  他以为这人又要可怜唧唧,可谁知这次并没像之前很多次的沮丧失望,反而好像夙愿达成,欣喜若狂,双手高兴得不知道往哪放,一个劲地摩挲着那枚象征天下第一大派掌门人的雪玉扳指,仿佛要给那宝物磨秃噜皮。

  “没事没事,那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忘了最好,忘了最好!”云逸笑得春风满面。

  三尺外,花辞镜不冷不淡地看着他,心里莫名生出点对“傻子”的同情心,便顺着他的意思说:“行,我不修那个了。”

  “真的?”云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花辞镜应着,心想,嗯,此人确实呆傻如瓢。

  多年前,他在修炼兵人的途中破了刃,走火入魔,心性大损,很多事情都不记得,所以也不会知道,这一句保证,对云逸来讲究竟有多重要。

  “阿镜,阿镜。”云逸像个得了糖果的孩子,兴高采烈,有心想上来亲近,却怕他再躲,只好非礼勿进地停在原地,张大了眼,满心期盼地问,“我们早就约好了的,来日我做万锋掌门,你做我的执剑长老,一起缔造我们心目中的人间山河,这个还算话的吧?”

  花辞镜不知该怎么接,道理上,他是不记得的,但情理上,眼前这个人如火一样的热情,让他有点却之不恭,想了想:“执剑长老,需要我做什么吗?比如……”他认真地思量一下,在确定自己最难克服的一关后,认真地问,“是不是要和很多人打交道?”

  万锋剑魔,从前一心为道,冷若冰霜,是修真界公认的难相处排行榜前三名,谁想疯了一回,性情倒大为改观,不仅会乖乖听话,而且考虑问题的时候,单纯得像个幼童。

  云逸鼻尖发酸,硬拧出一副温文和煦的笑来:“别怕,不需要的,宗务外事,和人打交道什么的,那是掌门要做的事,交给我就好,你喜欢剑道,就好好地练就对了,没有任何人会打扰你,以后若是觉得寂寞了,就收上两三个根骨不错的小徒弟,教他们练剑读书,在山上悠然自在过一辈子。”

  听起来好像也不错,花辞镜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好。”

  他在山贼地洞里被囚禁六年多,瘦得形销骨立,冷白的皮肤贴在枯柴一般的架子上,仿佛一触即碎。

  当年挑食不好好吃饭,靠师兄夜夜违背门规从山下偷买吃的才养出点肉来的任性少年,如今又落得这么个光景。

  云逸强拧出来的笑终于撑不住了,眼眶漫上了一圈红,意识到失态后,匆匆地埋下头。

  “你怎么了?”花辞镜问。

  “没,没什么。”云逸瓮声瓮气地说,轻轻抽了下鼻子,装模作样,“就开着窗不是有风么,窗外石榴花粉飞进来,扎眼睛了。”

  他净说瞎话,现在已经快入冬了,石榴花开在盛夏,早就谢了。

  花辞镜削薄的唇线抿起来,没有戳穿,心想,看来这人不光呆傻,还特别爱哭,三言两语就给弄得不行了。

  这么柔弱的首座大人,在外面不会受欺负么?遇上厉害的妖魔,是不是连剑都拿不稳了?烽火同俦那么多精英,能服他么?花辞镜越想越觉得,这人说的没错,属实需要位比他强上许多的执剑长老来帮衬一下了。

  墙上沙漏中细碎的灵砂无声地落下,不知不觉就过了丑时,露月开冬,昆仑山高寒,夜风已经冷飕飕的,恨不得扎进人骨头缝子里,花辞镜认定眼前的仙门首座弱不禁风,于是拂手一挥,将那碍事的轩窗关上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关窗的那一瞬间,地面房屋狠狠地震动了一下!

  轰隆——

  震耳欲聋的声音从天际传来,像无数面鼙鼓被同时敲响,轰鸣声在耳畔炸开,震得人头皮发麻。

  哗啦啦!随着大地摇动,室内陈置的物品纷纷掉到地上,笔墨纸砚,茶盏灯烛,连那沉重厚实的磨剑石也难逃厄运,在灰白的砖石上砸出一个大坑。

  云逸神情一悚,反应极快,扯开门跑出去,刚一仰头就被数道明亮如雪的闪电映白了脸,他扶着门框的手不可遏制地发抖:“大封,那是大封的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