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六十年代 第43章

作者:清白少年 标签: 年代文 穿越重生

第37章 渣男

  萧禹冬笑容不减,轻推开韩玉梅,站起来望着竹林外的淡蓝天空。没有一丝杂质的天空,和省城的天没什么两样。四周起伏的山峦,如一只巨兽盘踞在云峰村,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日日夜夜都做梦离开,可失眠一整夜,第二天醒来还是一成不变的天,一望无际的山峦。

  他们作为最早一批下乡的知青,来到云峰村已有五六年了,整日窝在这山坳坳里,跟老百姓们一同赚工分劳作。

  他已经不确认自己这双手还能不能写出诗来。

  他不喜欢笑,不喜欢温柔,他性格暴躁,却整日以笑脸相待,像个戏子逢场作戏,只为了在生产队表现良好,以便到时候回城才能通过。

  他浑浑噩噩的这几年,也早已忘了那个叫顾清漪的女人,给他生过一个儿子。

  他还记得那是刚下乡的那会,受不了艰苦的条件,吃不了那粗粮,进山找吃的东西,被蛇咬了,村里的生产队队长请了镇上的医生来瞧。

  那是头一回见顾清漪。她梳着两只麻花辫,穿着朴素的碎花衣裳,皮肤水灵,比京城那些海报上的姑娘还美好纯真。尤其是她那一双黑眼睛,像极了琼瑶笔下那如梦似幻的眼睛,恍若透着朦胧的薄雾,让你一眼便能沉浸在她编织的梦境。

  她像诗一样美。她身上有春阳夏花的清香,她的手柔软无骨,像白玉般洁白纤细,她的声音如微风一般轻柔,她的头发又香又软,并没有农村姑娘那种混在田地里的泥土味,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嘴,她若有若无的香味,都是令他陷入梦境的罂粟。

  他像毛头小子一样爱上了她,诗人邂逅美人一样一见钟情,他无法控制自己同她灵肉结合,可一朝梦境在无奈的现实中破碎。

  他许不了她未来。

  他们之间的爱,也和那死去的孩子一同夭折。

  那孩子即使如今还活着,也和他没多大的关系了。

  他都自身难保,又如何承担一个孩子,更何况他始终是要离开这里,回到省城,他的家族,不允许这样的私生子出现。

  再说,她已经疯了,不再是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姑娘。

  初见时的顾清漪,会如缪斯般,存在他的梦境。

  六年后的顾清漪,他不愿意再见,也是不愿意幻灭曾经的心动。

  萧禹冬怅然若失般叹了口气,淡淡地朝着韩玉梅道:“那孩子是她自作主张生的,和我无关。”

  韩玉梅担忧道:“可我怕这件事闹到唐队长那里,到时候你回城的手续,可是要唐队长签字。”

  “一个小小的队长奈何不了我。”萧禹冬淡笑。

  韩玉梅从身后抱住萧禹冬,声音哀怨连连:“你以后会有别的女人。顾清漪虽然疯了,可还为你生下子嗣,你让我怎么办?我怎么能忍受以后孤寂的人生没有你?”

  萧禹冬回身,薄薄的曦光,打在他清瘦的身上,桃花眼般的眸底,浮现一抹促狭的笑意。

  “你也想生下我的孩子?”

  韩玉梅蓦地紧张起来,认真地看着萧禹冬的脸色,试探的声音道:“我可以吗?”

  萧禹冬清隽的面容上,笑容和煦又温柔,即使嘴里说着无情又冷漠的话,却还是让人深陷在那如汪洋般的眼眸。

  他低醇的嗓音道:“玉梅,我不会碰你,我要找的是苏眉,是灵魂伴侣,我的妻子是要懂我的人。”

  韩玉梅声音哀凄:“禹冬。我知道我没有顾清漪好看,我没有她的才华,我做不了你的苏眉,我配不上你,我只是个卑微的女人,我还结过婚,我还有个孩子,可我爱着你,我这一生只爱你一个。”

  萧禹冬无奈地摇头,眼底还是那么宠溺的微笑,“玉梅。我迟早是要回城,我不属于这里,你不该全然将心思放在我身上。”

  韩玉梅声音坚决:“不,我这一生只爱你,我无法将心思从你身上移开,你就是我的全世界,我无法想象你离开后,我会变成什么样。但那样的世界,定然是没有光的。”

  “玉梅。你不要傻了。”萧禹冬无奈。

  “不,我就是个傻子,我爱上你,就是个傻子。我只为你傻,我这样的傻子,你为何不能给我一个念头。”韩玉梅紧紧地抱住萧禹冬,“算我求你了,禹冬,给我一个孩子。”

  萧禹冬哀伤的眼眸低低看着她,道:“玉梅,对不起,我不能给你,我的家族,不会同意你的身份。”

  韩玉梅痴痴地看着萧禹冬,不住地摇头,晶莹的泪花,从那双清泉般的眼眸涌出,“我知道,是我配不上你,我不会再奢求了,可是我请求你,这以后的几年,同我做真正的夫妻可好?从此以后,我再不会缠着你。”

  萧禹冬松开了韩玉梅的手,摇头叹息:“玉梅,你这又是何苦?”

  韩玉梅紧紧握着萧禹冬的手,望着他漆黑如墨的眼睛,虔诚的目光,恍若叩首的信徒,“禹冬,我只想你给我一段可以回忆的时光。我们不办酒席,没有婚礼,只有我们两个,我们做真正的夫妻。”

  萧禹冬摇头:“这样不好。玉梅,你难道忘了大牛,大牛他爹不会同意的。”

  韩玉梅难受地声嘶力竭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他,可当初不是我愿意嫁给他,爹娘逼着我进了王家,我的一辈子就赔给这样一个我不爱的男人,难道我连追求自己的爱情的机会都没有吗?”

  “若是你没有出现,我可能就这样过着,过到老,过到死,可你出现了,我从未波动的心在见到你的那一刻,那么鲜活的跳动,我感觉我不像个死人,我感觉我活过来了,和你在一起,连阳光都那么明亮,连空气都那么清甜,我幸福得不得了,快乐得不得了。”

  “禹冬,你不是经常说,你要找灵魂伴侣,我虽然不懂,我没有念过书,可我和你在一起,我也知道那种感觉是什么。你就是我的灵魂伴侣,我不能没有你,离开你,我就是一具行尸走肉。你总说没有爱情的婚姻是灵肉背离的苦果,那我的婚姻,我的苦果,我这样痛苦的人,你来拯救我好吗?你就是我的上帝,我的耶稣,我的神啊。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萧禹冬道:“不,你活得下去,你得活下去,你还有儿子,还有家人,你还有丈夫,我给不了你什么。玉梅,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不过,你放心,即使我以后离开,我的心里永远都会记得你。你的温柔,你的笑容,你的一切,都已经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

  韩玉梅心如死灰地闭上眼,微颤着唇,道:“禹冬,是我配不上你,我知道自己只是个村妇,比不上那些大家闺秀的小姐。”

  萧禹冬轻笑道:“玉梅,你不要这么想,你也有你的闪光点,你很善良,我很庆幸遇到你。”

  他们在暖阳中紧紧相拥。

  晚上,萧禹冬回到知青点。他们知青点是当初村民给修建的房子,两间,一人一间,住的都是分配在一个生产支队的知青。住他隔壁的知青叫唐洁,也是从省城来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在供销社做售货员,其余两个孟有成和赵玉英在生产队的小学校教书,住在学校。

  萧禹冬和唐洁也没怎么说过话,唐洁这种女孩,保守端正,家教良好,便是同住隔壁,萧禹冬也没听过隔壁闹出过什么动静,几乎是开工出门,就见隔壁锁上了门。

  今日,萧禹冬回来,却见唐洁还没关门,见他走来,朝着他道:“唐队长刚才来找过你。”说完,便关上了门,连萧禹冬脸上致谢的笑容都没看见。

  萧禹冬来到公社,找到唐队长,唐队长关上门,才看他一眼。

  “禹冬啊,坐。”

  萧禹冬坐下,才笑容得体道:“唐队长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

  唐队长提起铁皮水壶,倒了杯水在搪瓷盅里,端给萧禹冬,“禹冬啊,最近生产队传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萧禹冬接过热水,点头:“我知道一些。”

  唐队长在休息的藤椅上坐下,才打量似的,看向萧禹冬,“你怎么看?”

  萧禹冬轻笑,放下搪瓷盅,丝毫没有紧张的意味:“队长,这些都不是真的。一个从山林里捡来的孩子,全凭一张和我肖似的脸,就认定是我的儿子,这也太荒谬了。那以后长得像我的小孩,都能说成是我的儿子?且不说当初那孩子确实没了气息,才被顾家老先生扔在后山,顾家老先生也不至于罔顾人命,害得自己女儿疯癫。”

  唐队长也笑,意味深长道:“你说得有理。本来我也是听村里的人随口胡说,可大家传来传去,对你的影响不好。你和那顾家姑娘确实有过一段关系,这让我在你的工作报告里,也不好怎么写。”

  萧禹冬眉头轻微蹙起,眯眼看向唐队长,道:“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唐队长正色:“我的意思就是,你去狗蛋儿家一趟,若这黑娃真是你儿子,那你必须认他。若不是你儿子,那我也会开会提醒大家,禁止传出有损咱们云峰生产队优秀知青作风的言论。”

  萧禹冬轻轻扯唇,“唐队长不会是说笑吧。这如何证明?如今早已不是古时候滴血认亲的年代,岂能随意判定血缘关系。”

  唐队长道:“哎,我可没有说笑,我严肃得很。不用滴血认亲,就认不出自己儿子?恐怕是有人不想认,而不是不能认。”

  萧禹冬笑容不达眼底,道:“那唐队长说说,怎么个认亲法?”

  唐队长看向萧禹冬道:“据我所知,那黑娃和顾家还没见过。顾家姑娘当初既然生了这孩子,不信顾老先生连自己的孙子都认不出。只要那顾老先生说出的标志,和黑娃对的上号,那黑娃就是你萧禹冬的儿子,你赖也赖不掉!”

  萧禹冬笑容逐渐冷却,“唐队长这也未免太草率了。”

  唐队长笑着摇头,“不草率,不草率,我都决定了。过几日,我亲自去接顾老先生回来,大家伙一起做个见证。”

  萧禹冬欲言,被唐队长的手势打断:“行了,你先回去,等我消息。”

  萧禹冬见状,只能先起身离开。

  清明临至,淅淅沥沥的小雨,缠绵不绝。林书见山上的桐花开了,若再不摘,那花瓣便会被雨水打落枝头,便带着黑娃上山摘桐花。漫山遍野的雾气笼罩下,青山寒翠,绿意盎然,洁白清丽的桐花,团团紧簇依偎在树枝,清冷的天光下,花芯内攒聚着颗颗露珠,一朵朵花瓣,嫩得指尖捻起都能揉碎,恍若那情窦初开的姑娘,刚幻想穿上嫁衣,便无情地遭受风吹雨打。

  林书本来见着下雨,不想带黑娃上山,可黑娃是个跟屁虫,不论他去哪,他就会跟在屁股后面,听话又乖巧,只是偶尔会有自己的小脾气。

  山里的空气清爽,尤其是下过雨,一切都新亮清香。山里树木的清香,花草的清香,泥土的清香,不知名的鸟叫声,愉悦又动听。雨后的余韵,美得不像话。大自然的美,便是连任何卓绝于世的丹青笔墨,都无法勾勒半分。

  他们摘了两竹篮篼的桐花,便往家走。黑娃走得格外快,活蹦乱跳的,踩在草丛里,溅起了晶莹的水珠。

  林书知道,小黑娃心里是念着摘了桐花,回家给他做桐花饼呢。

  林书看着黑娃,自己也高兴起来,加快步伐回到家,便见柴门外,站了好些人。

  “咦,狗蛋儿,你总算回来了。”

  “是啊,狗蛋儿,你家彩凤怎么教的,让她开门,她说要等哥哥回来。”

  “我们都站了好些时辰了。”

  林书不知这些生产队的大叔大娘来做什么,一眼便看见唐队长,便上前打招呼,“唐队长,你们来……”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唐队长身后的两人。

  萧禹冬和顾老先生。

  林书了然,回头打开柴门,朝着他们道:“请进。”

  众人进了屋,林书吩咐彩凤和黑娃搬来凳子,有凳的坐下,没凳的在林书院子里转悠,惊奇地看着院子里的那座小城堡。

  大毛爹转了转,回头指着那城堡笑道:“我就说我儿子怎么天天想往狗蛋儿家跑,原来是为了玩这个。狗蛋儿,大毛没给你家添乱吧。我都说了,让他别来。那小子在家就是惹人烦。”

  林书也笑道:“没有,大毛很可爱,和彩凤她们也玩得到一块。”

  萧禹冬打量的目光扫视了四周,鲜活又生机的小院落,和他原先想得大相径庭。又看向跟在林书屁股后面的那个孩子。他以为,那捡来的孩子,至少过得很惨,可没想到长得白白胖胖,倒也是幸福的样子。眉眼确实和他相似,可他也不记得自己小时候长什么样。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林书身上,眼底露出几分探究。

  萧禹冬打量林书,林书倒也看了萧禹冬一眼,没什么情绪的掠过,只递了杯菊花茶过来。倒是见顾老先生进来时,林书连忙换了那把矮凳,扶着顾老先生,让彩凤将屋内头那把高藤椅搬出来,给老先生坐。上回林书去镇上,便已和顾老先生打过照面。顾老先生患有老人大多数的通病,腰椎不好,矮凳坐不下去。

  待顾老先生坐下,唐队长走向林书,说了他们来的原由。

  “狗蛋儿,我们今天是为了黑娃身份一事找上门。生产队近日传的风言风语,想必你也听了。今儿个我们生产队的人都在,大家做个见证,是想要还黑娃一个公正的身份。”

  林书眸波微动,轻笑了笑,回头喊了声。

  “黑娃,过来。”

  “嗷呜。”

  黑娃正趴在灰狼背上,灰狼此刻拴在苹果树下,村里的人听见动静,都朝着灰狼的方向望去。他们都听过这灰狼的威名,倒是不敢上前来。有的妇女胆子小,见状还站了起来,吓得跑到了柴门口,以备那灰狼扑来好及时离去。

  林书走过去,揉了揉灰狼雪白中带些灰的绒毛,轻笑地朝着大家道:“你们别怕,灰狼拴着呢。”

  虽说这有根绳子拴着,可那是吃人的野狼,一口能撕咬掉你的骨头,舌尖舔一口,你的脸上便没了肉,更有甚者,亲眼见过那村里跑进后山的水生,在野兽嘴下,是如何下场。

  那灰狼见众人畏惧的目光投来,得意微风地朝着他们呲牙,倒是凶神恶煞,让在场的妇女,有的都吓得哭起来。

  “别闹。”林书拍了拍灰狼的脑袋,让它乖巧地趴下,众人才松了口气。

  成年人看见狼都吓得不行,黑娃这个小娃娃,还大胆地骑在灰狼的背上,大伙看向黑娃的眼神,都闪着异样的光。不愧是山野里长大的孩子,连野兽都不怕。

  林书拉着黑娃走了过来,唐队长才笑着道:“这孩子长得真好看。”又朝坐在藤椅上,目光从未在黑娃脸上移开的顾老先生看去,“顾老生,你看这是你孙子吗?”

  顾老先生年纪并不大,也才年逾半百,知命之年,可自从唯一的闺女出事,顾老先生一夜白头,戴一副老花眼镜,杵着拐杖,头顶着一副旧军帽,看起来比在场有些花甲之年的老人还老。

  他热切地盯着黑娃。林书牵着黑娃走近。顾老先生望着黑娃的脸,恍若陷入了呆滞。半晌,他才缓缓伸出你双粗糙如树皮的老手,想要去触碰黑娃的脸,脑中思似乎在回忆些什么,骤然激动道:“我的女儿,小时候就长这样。她有一双大眼睛,笑起来有两颗小虎牙,老伴说咱们的女儿,命好,一辈子富贵。”

  顾老先生想起家里疯癫的女儿,悲恸哀叹,老泪纵横,猛地杵着拐杖,愤恨地指向萧禹冬:“都说命好啊,却被这个畜生给毁了啊。”

  顾老先生这是随时都能冲上来揍萧禹冬一顿,可顾着生产队的人都在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萧禹冬感受到大家火辣辣的目光,猛地站起来,不耐道:“唐队长,若是这样便能鉴定身份,我恐怕不能认同。”

  唐队长拦住往外走的萧禹冬,“禹冬,别急,这不是还没鉴定完嘛。”

  萧禹冬气得冷笑:“唐队长,你以为这样口头几句话,我会相信?这样谁都能做我萧禹冬的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