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等支配 第27章

作者:烈冶 标签: 穿越重生

  我本以为老爹能足够狠心,可七天后,当他告诉我他准备到那座关押喻景盛的城市同他见面的时候,我看着他惨白的脸色,没忍住,还是将劝阻的话说出了口:“您现在身体不适合长途跋涉,既然你这么打算了,我和季枭会派人过去,老爹您不至于亲自……”

  而老爹抬眸,恍惚间,与我对视的仿佛还是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喻老六,他说:“我想去确认,他是不是知道错了。”

  当晚将老爹的这番话转告给季枭,他竟忍不住啧了一声,“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平心而论,对于老四所做的这些事,我是不希望他这么快就通过喻家的手段出狱的,现在才七天,这惩罚对于他来说无论如何都太短了些,可我知道,为了出狱,他大可以在老爹面前说尽花言巧语,不就是认个错吗?哪怕他内心仍旧恨不得杀了大哥,但在老爹面前装装样子的功夫,总归是有的。

  出门那天,老爹穿着自己惯常的黑色套装,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花白的发根处,是那颗布满了纹路的额头,说话还是那副缓慢而有力的腔调,如若不是他的脸色过于苍白、步伐太过缓慢,几乎没有人能想到他是一个昨天还坐在病床上近乎直不起身子来的病人。

  季枭找来的司机开车快而稳,当天就将老爹送到了喻景盛如今所关的地界,期间老爹一直阖眼睡着觉,我坐在他身旁,老是害怕下一秒他就没了呼吸。

  到的时候,都已经晚上了。

  因为不许多余的人进去,我便出了车,一直在门外等候消息。

  主观上来看,我觉得时间过了很久很久,可理论上见面应当不允许超过一定的时间才对,想到老爹此刻的状况,我不免有些焦虑,喻景盛知道老爹病得这么严重吗?还是说他一直想着自己的事呢。

  老爹走出门的时候,跟来时并没有任何的区别,他甚至没有用我给他准备好的拐杖,仍旧是往常坚毅而从容的模样。

  我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没有问任何多余的话。

  坐上车,老爹便缓缓闭上了眼,不久后季枭来了电话,我转交给老爹接听了。

  季枭在那头,问的大概是要不要将喻景盛捞出来这之类的事。

  老爹拿着电话的手缓缓地,开始颤抖起来。

  我坐直了身子,略微有些意外,看向老爹如今平静得好似死一般的神色,心中没由来地生起一抹悲哀。

  “继续给他关着。”最终,老爹用十分清晰的嗓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第33章 老爹的江山终于易主了

  看来喻景盛错过了被放出来的绝佳机会。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老爹的脸色都很不好看,原本话就不多的他在回到病房后愈发地沉默了,坐在病床上,大多数时候他只是将目光集中于自己布满伤痕的手臂,就连三弟挖空心思给他讲的笑话,都没能换来他的一次抬眸。

  “我一直以为喻景盛只是笨,没想到非但笨,还蠢。”这天晚上我拜访了季枭的房间,这是他对喻景盛做出的评价。

  常理而言我是不会主动来找他的,这次只是因为不久前,继老爹之后,他再次去了喻景盛那边,以兄长的身份单独跟他见了面,看老爹如今的状态实在算不上太好,我想知道喻景盛那边的情况,哪怕让他出来一天,到医院来看看老爹,也是好的。

  “他冲我喷口水的样子真跟狂吠的野狗没什么分别,”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季枭的目光堪称不善,大概在他眼中喻景盛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吧,毕竟没有老爹嘱托的话,他也压根不会去看他,更别提在他面前亲口承认自己其实是也老爹的亲生儿子的事实,“老爷子好像真的对兄弟相认的情节十分执著,很可惜,喻景盛完全不配合他的表演。”

  “认错?去问问喻青书有没有认错吧!他被关在喻家的监狱里,而我呢?”喻景盛的声音仿佛响在我的耳侧,他那因激动而圆睁双眼,以及不远处狱监随时准备出手的动作,在季枭的叙述下,活灵活现地展现在了我的眼前。

  “现在来跟我说这些干什么?难不成想让我叫你一声哥哥么?要不是你给的地址不明不白,现在我他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喻景盛后来压低了音量,但却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致使额角处青筋暴起,身体也抑制不住地紧绷颤抖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做出不可控制的举动。

  “所以,我不认错就不打算放我出去了是吗?”喻景盛嗤笑一声,“老头还说什么公平,这就是他所谓的公平?”

  然后季枭提醒他,这不一样,“认个错罢了,你别忘了,林家的那三具尸体,可是你一手造成的。”

  “人是我杀的?”喻景盛眯起眼睛,“林家那几个人早该死了,就算我不动手解决,你们以后应该也会……况且,他们的死确定是因为我么?怎么不把喻青书抓过来?他到底是个聪明人,知道这事儿跟他脱不开干系早早地就跑了,哈哈哈哈哈,你们不怪他,反倒怪起我来了?”

  看他如今这几近癫狂的态度……估计跟老爹见面时,也口出狂言说了一些十分过分的话吧。

  也难怪回到医院后老爹便一直是一副郁结于心的模样。

  最近季枭的话愈发的少了,约摸是因为身上的重担变多,正迫使他进一步地走向成熟……老实说,这样的他我很不习惯,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话了,但他每天忙完之后还是坚持到医院来接我回公馆,雷打不动。

  知道他压力大,跟老爹做饭的时候,偶尔我也会把他的那份搭上,刚好去喻家大宅的时候顺道送过去。

  那家伙偶尔还是会说一些混账话的,比如上次将鸡汤递到他手上的时候,他盯着我,忽地勾了勾唇角,说:

  “你这样很像给老公送饭的小媳妇。”

  于是我便决定再也不给他做饭了,我真不明白逞那一时的口舌之快会给他带来什么好处。

  老爹最近开始变得有些神志不清,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念叨大哥的次数开始变多了,他会问我有没有联系上他,还会叫我再次复述当初离开时大哥说给我的话,一遍又一遍,乐此不疲。

  我想我是应当叫大哥回来的,我也曾不止一次打过他的电话,可大哥却好像已然下定决心断绝一切跟过往的联系,我拨出的每一通电话,都得不到任何回音。

  老爹的病情是在八月份开始猛然恶化的,看着医护人员推着仪器挤进那个小小病房,我和季枭正面对面各据走廊的两侧,相对无言。

  五妹和六妹也都来了,她们一直低着头呜呜地哭。

  三弟则好像完全呆滞了似的,还问我有没有大哥的电话,给他以后,他便毫无意义地一直拨打,还回过头跟我说:“为什么他不接呢?”

  不是不接,而是从始至终都没有通过,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便只能拍拍他的肩,默默无言。

  沉默,一直沉默,我们都知道老爹正在病房内接受抢救,可就算这次老爹活了过来,谁又能保证不会有下次……下下次呢?

  如今喻家所面临的处境想必大家都心知肚明,老爹的王朝已经在不自觉间更新迭代了。

  这时我注意到,大家的目光都会若有若无地飘到了季枭的身上,那种眼神我很熟悉,是弱者在迷茫时向强者寻求安全感的惶惑,一时间我不禁恍然,原来在大家心中,季枭的地位已经不自觉间完成了这么剧烈的转变了么?

  一瞬间,我似是与季枭对视了,他不再靠着冰冷的瓷砖,而是缓缓踱步向我走来。

  没有挪开自己的位置,我只是用余光观察着季枭的动向,他就那样走到我身边,高大的身躯近乎令人不得不注意,我甚至感受到他的小臂正若有若无地同我的皮肤触碰,怎么了吗?微微蹙眉,我想,难不成这家伙以为我会在这个时候情绪脆弱到需要人安慰吧。

  目光并未相接,我们就那样看着那间冰冷的病房门,等待着,等待着。

  约摸五分钟后,季枭终于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不大,甚至在走廊内五妹和六妹断断续续啜泣声中,有几分难以听清。

  当然,因为靠得足够近,他低沉的声音还是一字一顿地落入了我的耳中,格外清晰。

  他说:“是我的话,你承认么?”

  我愣了很久才稍稍理解了他话里的意思,当时我的想法也是十分明确的——他的地位既然已经确立,为什么还要来问我是否承认呢?就算我不承认,能够阻止他接收喻家的一切事务吗?

  答案必然是不能的。

  然而还没等到我回答,病房的门就开了。

  医护人员一个接一个地自门内涌出,他们显得格外静默,虽然一句话也没有说,但路过时,他们向这边传达的眼神已经令我明白了什么。

  于大部队之后,主治医师走到我们面前,他脱掉了自己头上的医护帽,我们与他静默地对视着,他说:“一个一个进去吧,老人还有话要嘱托。”

  喻家的规矩,我们自然是知道的,某些重要的时刻,老爹会找我们每个人谈话,单独。

  最先进去的自然是六妹。

  她进入的时间并不长,可出来之时眼泪已经止不住地擦了又擦。

  五妹的动静比六妹大得多,她大概认为老爹挺过了这次危险,虽然一直呜呜地哭着,却不停地说:“爹爹还醒着……他……大哥……”

  然后是三弟。

  “四哥哥还没来,大哥也没到……”五妹转脸看向我,目光中是迷茫的求助,她大概是希望我能化身成超人,令大哥和喻景盛立刻出现在老爹面前,对于最近发生的事情,她和六妹一样并大不清楚。

  三弟走出来的时候,我产生了片刻的犹豫,因为我不知道我自己是否应该按照这样的顺序进去同老爹见面,可季枭温热的手掌轻轻抚在了我的背上,带着些许的推力,他说:“去吧。”

  病房内部的灯光是黯淡的,走入内里的时候,我听见老爹叫了一声:“景盛?”

  步伐微顿,最终我还是走了进去,轻轻蹲到他的身前,握住了他布满伤痕与皱纹的大手。

  “小灯……”老爹的目光,在此刻分外柔和,他的声音十分含糊,但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极力表达些什么,“小灯……这些年,没有好好对你……”

  不知为何,听着他的声音,我的眼泪竟止不住地流了出来,我说,我都知道的,没有关系……哪怕曾经真的有过近乎怨怼的介意,但此刻已然知道真相的我,早就已经释怀了。

  他说:“阿枭的事情,不该……今后你和他好好的,不要吵架,阿枭只是嘴上不说,心里最挂念的却是你,你……你不要……”说着,老爹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我一时慌了神,想去找医生,却被他按住,不知为何,他的手是冰凉的,力道却格外的大,他像是执意要我听完他说的话,于是我便只能默默点头。

  “林家现在状况不乐观,那都是我的决策,我对不起老五,我已经给她安排好了一个地方,她母亲如果出了事……成年之前,她……由你照顾……”

  五妹?心中颇有几分错愕,我没想到老爹最后会交给我一件这么大的事,他真的认为我能办好吗?

  老爹握住我的力量加重了,他的眼睛微微长大,急切地看着我,继续道:“如果你还能再跟青书说话,告诉他,我没有怪他,只是……他的秉性不适合,我从来没有想过赶他走,就算我死了,也一定要……让他回来,回到喻家来……景盛,不能让他真去坐牢了,无论发生了什么,一定要让他出……出来,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我是他们的父亲,难道还真能置他们于死地不成?今后喻家的事情,都是由阿枭管理,你身为他身边的人,一定要好好劝他。”

  “凡事阿枭都能办好,可他从不听谁的,只有你,小灯……只有你……”感受着老爹握住我的力道,我不禁恍然,原来在他心目中,我并非一无是处,往常我总期望能够向他证明我自己的价值,如今看来……

  这结果倒也不算坏。

  可是季枭真的会听我的吗?

  老爹尚未完成的心愿太多太多,他究竟是怀着怎样迫切而无奈的心情,才不得已将这些事情交给了我?

  而我,除了答应他,又还能做什么呢?

  季枭自然是最后进入老爹病房的那一个。

  他在里面呆了许久,久到我都以为老爹是不是缓了过来,得以明天再……

  然而医护人员却又一次进入了那个病房。

  季枭出来的时候,身后跟着那个眼熟的医生。

  他对在外等候的大家说:“节哀顺变。”

第34章 仆人想要当主人了

  老爹的葬礼如期举行,老实说,那段时间,到现在回想起来我仍旧会感到恍然,我不敢相信老爹就那样故去了,仔细一想,近些年发生的事情确实太多太多,有些事根本没反应过来,就已然变得天翻地覆。

  老爹的葬礼办得风光,其他几大家族都有派人来参加,祭拜老爹是次要,打探情况是主要,我想季枭可能想借此机会在他们面前树立起自己的威信,毕竟今后他就真正是“那个位置上的人”了。

  当然,也能看出有些手下对季枭的不满,特别是那些早年对老爹十分忠心耿耿的那几位,是他们帮助老爹一手建立起了自己的王朝,对于这个半路出家的外姓小子,一时之间难以服从倒也是正常,季枭接下来所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但他表现得却是极为从容的,好像一切事情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老实说,他的这一秉性我十分佩服,毕竟有些人,就连做到表面上的从容不迫,都“m”“'f”“x”“y”%攉木各沃艹次十分困难。

  三弟在老爹死后就时常向我打听大哥的情况,虽然每一次的答案都一样,但他仍旧每天坚持询问,我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被老爹的死刺激过头了。

  后来我安排了一个时间叫老三去跟喻景盛见了面,到那时我仍旧以为喻景盛最终是不会被送进监狱的,毕竟老爹的遗嘱摆在那里,而季枭也不是不知道。

  三弟对老四的感情跟我们是不同的,见完面后回来的第一次谈话,他就在我面前哭了出来,他说:“庭审要开始了,律师说只能争取不是死刑……”他握住我的手,叫我去劝劝季枭,“拜托,不要让他进去……他不能……”

  我想告诉他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可出于情分我又知道这样的话语可能过于残忍,“当初喻景盛怎么对我,你是知道的……你可以想办法跟季枭谈,我记得你们的关系还不错。”

  然而喻景澄的身躯微动,与我对视片刻,最终只惶惑地低下头:“我……我不敢。”他声音不大,令人有些难以听清。

  什么?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从来没有亏欠过他什么。”刚开始,我觉得他并没有惧怕季枭的理由。

  “哥……我不敢,我不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甚至不敢跟他对视,跟他共同处在一个房间都让我觉得紧张,他变了,灯哥,他早就变了。”喻景澄双拳紧握,言语间,甚至还心虚地瞄向两边,像是在害怕周围有没有季枭的人在监听。

  后来我才想明白老三说出这番言辞的深层原因,其实不光季枭,随着年龄的增长,喻景澄的性子也变得日渐谨小慎微了,我不得不承认,对于季枭的认知,他有着动物般的直觉,人会对危险的事物感到畏惧,或许在老三的眼中,老大和老四的接连出事并非偶然,而身为同样是喻家一份子的他,那种害怕受到波及的畏惧倒也是自然。

  于是我便答应他,就这件事我会跟季枭谈谈。

  这是烦恼其一。

  而自老爹死后,最令我食不下咽寝不安席的,是有关公馆的烦恼其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