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登玉京 第103章

作者:金钗换酒 标签: 穿越重生

  回到胜业坊才发现,马车里不是一位姑娘而是一名小倌。这哥儿身姿婉转,行个礼腰上恨不得凹成水蛇,李沽雪意兴阑珊,原本还想着既然技艺出众听一曲笙也无妨,这下子毫无兴致,人又不好打发出去,只得暂留着。

  小倌顶多十四五年纪,肤白盈雪眼睫含露,委屈道:“郎君还未询问奴的名儿呢。”

  好个含情凝睇不胜娇羞,可惜万种风情俱是对牛弹琴,李沽雪一张欠债脸:“进了我的门我就是主子,你值不值当我起个名儿不是我说了算?没事少自己瞎琢磨,下去。”

  他瑞凤目不怒自威,看在人家小倌眼里跟凶煞也差不离,慌忙收拾笙瑟退出去。

  家里有这么一位李沽雪便不想在家待,他提起剑又拎一只酒坛子晃出院门,可是再往外,出里坊就得跟京兆府宵禁巡卫打招呼,他蹲在墙头,心想这有家不能回可也太冤。还没想好去哪,忽然隔壁西边里坊的墙上翻出一人。

  腰间佩剑,剑格嵌玉,足下生风,碧云行天。

  这可出乎意料,李沽雪手上酒壶未饮先醉,险些从房顶上栽下去,连忙隐住身形,扒住墙头往外张望。就是温镜,一举手一投足李沽雪太熟悉,虽然蒙着脸,但他绝不会错认。温镜一身夜行劲装,左掌握剑,干脆利落翻过里坊的墙。还没等李沽雪想明白温镜大半夜的这是在翻哪门子的墙,他又看清温镜后头追出一人,当即吓得一激灵!

  竟然是韩顷,韩顷正追着温镜奔出崇仁坊?!

  怎会如此?韩顷不是在宫里头当值吗?每月初月末、十五十六韩掌殿必在宫中,这事任谁只要稍加打听就能知道,他今夜怎会在崇仁坊?还有温镜,温镜又怎会跟他对上?

  只见外头韩顷遥遥一掌递出,温镜不得已回身举剑格挡,李沽雪心里一紧,他知道韩顷的功力,当即就要跃出去帮忙,却听韩顷笑道:“夜访吴记,你有胆来就要预备好留下性命。”

  ??夜访吴记?李沽雪震惊地想,是什么,趁着韩顷在宫中,温镜只身闯吴记?又被抓个正着?

  温镜一剑对着袭来的一掌劈出,剑气和掌风俱是震荡不已,亏得是景风门大街宽阔,两个高手在街中央过招也没惊着两边住户。可是长安宁静的夜属于两边的住户却不属于李沽雪,他眼下更加心焦,崇仁坊中奔出两队人马,正是无名殿弟兄们,将温镜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这个情形就算是他出面也不见得能保得住阿月,怎么办?李沽雪咬咬牙,一面往另一边墙头闪身奔去一面抽出方巾围住脸。这个情形只有假装吴记再次遇袭,引韩顷立时回援。韩顷不在,其余师兄弟未见得拦得住,这当中的空档或许来得及阿月逃走。

  正在这时,李沽雪似有所感蓦然回首,只见街头温镜长剑直驱,背后空门大开,竟是无视其余无名卫不管不顾攻向韩顷!

  !你不要命了吗!李沽雪心下大急,赖好周旋几句不行吗!说动手就动手到底是哪里学来的毛病就是不知道改!他再顾不得许多抽身向温镜飞去。

  却有一人比他更快。一袭青衣从天而降,一柄折扇扛上韩顷威力无穷的掌风,轻飘飘一挑一横化解于无形,裴游风立在韩顷和温镜当中闲闲开口:“习武之人也不能不睡觉啊,韩掌殿,大热的天何必火气也这么大,早些回去安歇罢。”

  他那架势不像是插足战局,倒像是月下悠游闲逛到得此地。场中一时无人出声,李沽雪飞快地思考,裴游风,面目无遮无挡,上手就是看家的扇子,如此明着跟韩顷对着干,仙医谷想干什么?

  韩顷微微一笑:“裴谷主,别来无恙。”

  裴游风拱手:“韩掌殿风采依旧。”

  “不及裴谷主天人之姿,”韩顷面上笑意扩大,“仙医谷避世二十载,未知谷中岁月如逆,裴谷主风姿不减当年,故人见到你一定一眼就能认出。”

  这话使裴游风脸上神色淡一些,他语气很平:“韩掌殿说笑,岁月蹉跎,扳着手指数一数,还有几个故人存世。”

  两个大佬说话纯像打哑谜,不过李沽雪听出两人似乎早就认识,心下却更加担忧:认识未见得是好事,听起来似敌非友,裴游风这个档口跳出来帮温镜,真能平安将温镜救出来么?李沽雪甚至想,能不能想个什么法子将温镜偷出来。或者你们俩好好叙旧论恩怨,温镜能不能自己跑。

  不过他知道这不可能,温镜断断不会自己逃生。

  忽然韩顷打一个手势,围防的无名卫纷纷手上一闪,三棱锥齐齐对准街心两人,韩顷目光透过枯瘦的眼眶阴瘆地望向裴游风…身后的温镜。

  “你不出面,我或许还不能确切知道他是谁;可你既然出面保他,裴谷主,岂不闻此地无银三百两。”韩顷临街负手,“你我或许打个平手,他自己能对付我手底下人么?他那脸色,胸中已经翻腾不已了罢?年轻人,我猜你姓温,我说了,既然敢夜访吴记,命要留下。”

  ??李沽雪凝目去看温镜,他这意思是温镜已然受伤?且姓温怎了,白玉楼温二,李沽雪早在咸阳就跟韩顷报备过。除非…除非!韩顷口中这个“温”不是白玉楼的“温”!那么还能是什么?只有居庸关温家军的温!李沽雪心中凛然,往人群中心温镜脸上看去。

  却已然看不见,他只看见他的“恩师”仰头看着天,势如沉渊蛰海,右臂抬起道:“却不知今日是个好日子,倒叫我收拾残局了却一桩心事。”

  言罢韩顷手往前一挥,无名卫一拥而上。

第233章 二百三十三·海棠花下悔相逢

  事不宜迟,李沽雪强迫自己将目光抽回,纵身一跃,翻墙爬楼一气呵成,站在吴记最高一层栏杆外。这是最快的法子,他当机立断,手中酒坛掀开泼遍栏杆,又抽出怀中火折子啪地点燃。楼体这面直向战局,夜色之中起火最是醒目,外头景风门大街上应当很快就能发觉,但愿韩顷会立刻折返——

  忽然一道劲风悄无声息地逼近,李沽雪闪身避过就要反击,他心说不好!韩顷在楼中留有好手!他抽出“归来”对着身后人一剑攻去。

  锵锵两声,第一声他拔剑,第二声来人的兵刃与归来相撞,却也只有这两声,一攻一守两人俱愣在当场,谁也没有再动作。来人不是别人,是枕鹤。李沽雪看见他,他也看见李沽雪,虽然李沽雪蒙着面,但是他认识李沽雪的剑,师兄弟多少次搭手,“归来”见过没有一千次也有八百次,哪有认错的道理。

  “你…”枕鹤手上招式凝滞,惊异地瞪向李沽雪,楼中来援的师兄弟正在赶来,木质的阶梯吱吱嘎嘎地响,距离顶楼越来越近。突然地,枕鹤一推李沽雪,冲楼中喊道,“别急上来,走水了!快传武侯铺,备皮袋溅筒灭火!”

  “你快走!”他再次推李沽雪一把,李沽雪深深望他一眼,遁入夜色。

  此时景风门大街愈加热闹,大约是动静太大,不知吸引的什么人马正从景风门方向疾驰而来,另还有巡宵禁的京兆府兵也闻风赶到。无名卫当中终于有人看见火光,不知是谁指着崇仁坊叫道:“走水了!”

  韩顷却没有慌,指挥道:“京兆府听令,此二人乃刺客,你等速速助无名卫围捉,再传禁卫军协助!”他面目阴冷,冲裴游风道,“待我料理完再来与你算账!”

  看样子裴游风是不害怕他算账,手里折扇连点,夜色里寒芒一闪而过,无名卫已经放倒好几个。

  此外李沽雪在局外看得分明,最近的禁军即在景风门,可是奉命去给禁军报信的几个无名卫却被拦下来,拦人的正是先前李沽雪没看清楚的一队人马。这会子他看得清楚,为首的男子背后一口墨色长柄偃月刀,面覆方巾,眉眼和刀一般锋利,正是温钰,他身后一骑腰畔悬鞭,正是之前温镜身边那个秦平嶂。

  李沽雪不太明白他们怎是从景风门往这边赶,白玉楼明明在相反的方向,但人来了就行,温钰自不必说,就是秦平嶂手中长鞭一甩京兆府兵都是一遛一遛地趴下,裴游风一下子没了以寡敌众之虞,场上形式一片看好。

  唯一令人揪心的…竟然是温镜。李沽雪此刻能看出他大约是真的被韩顷打出了内伤,剑上没有灌注内力,只凭手上剑招御敌,杵在原地几乎不挪地方,黑夜里一张脸也白得可怕。李沽雪再忍不住,旋身入战,心无旁骛赶向温镜身边。

  离得愈近李沽雪愈心惊,温镜嘴唇抿得死紧,双眼恍惚,似乎神志都有些不清,纯粹是依仗对《春山诀》的记忆在出招,看见李沽雪靠近他甚至没认出来,一剑朝李沽雪脸上劈来。

  虽说是一张方巾挡住一般面目罢,李沽雪微微苦笑,枕鹤都能认出来,他竟没认出。

  温镜没认出,裴游风认得出,周围乱糟糟打成一片,韩顷随时有可能折返,裴游风扇子上银芒朝温镜连出几道,温镜浑身一僵往地上歪倒,李沽雪连忙接住,只听裴游风快速道:“他这是走火入魔,告诉温钥不要擅用药,茶辣丸也别忙服,一切等我到再说。”

  原来如此,怪不得认不出…什么?!原来如此!李沽雪赶紧揽着人左腾右闪冲出人群。

  ·

  裴游风说他稍后就到,但李沽雪只觉着过了少说有一百年。钥娘和他听从裴游风安排不敢妄动,但钥娘可以诊脉,他可以将内力探入内府查看,双双脸色都和榻上的人一样难看:温镜伤势果然很重。

  李沽雪纳闷,最开始韩顷一掌明明被采庸隔开,后来裴游风赶到,韩顷更没有机会伤到温镜一根汗毛,怎会伤重至此。那只能是…只能是再之前,温镜还没有从崇仁坊出来的时候,他还没看见的时候,韩顷已经得手。

  这时钥娘忽然道:“你还在这里,一会子大哥回来怕是没你好果子吃。”

  李沽雪无暇他顾一颗心全在温镜身上,随口问:“为何?”

  钥娘眼睛通红:“你就是无名殿中人,阿镜没对你说过今晚的计划吗?”

  啊?李沽雪迷茫:“没有啊。”看样子今夜白玉楼是预备许久在行什么事,而温钥这是怀疑是他给韩顷泄的密,这事才败露。可是,她难道不知道他和温镜已经很久不说话了么。李沽雪忽然心里一阵细细密密地颤动,温钥不知道,温镜没对她说过。温镜连最亲密的姐姐也没说两人已经决裂,李沽雪忍不住升起一点侥幸的、无中生有的期盼:是否、是否在阿月这里他尚有一丝回旋的余地?

  不过眼下他这些心思无足轻重,他定一定心,道:“既有这个怀疑你为何不动手?”

  温钥瞪他:“我打不过你。”

  哦…可是我也不敢跟你打啊姐姐,李沽雪气势一坍,摇头道:“咱们不忙打,裴游风说他这是走火入魔,还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他不知道,温钥却知道,她一双盈盈的眼睛红起来。

  景顺二十七年夏。

  那年东北边战事如火如荼,许多州府的驻兵都被抽调去幽州,因四境之内难免有些大大小小的门派不安分起来。有些心术不正的江湖势力,趁着州府兵力空虚无暇管辖,难免就做起拦路响马的活计,一面打家劫舍一面扩张抢地盘。

  正是这个时候袁惜莺写信过来求助,陟州有个走这个路子的山头逐渐坐大,找起倾城山的麻烦,原本地盘赔出去俯首称臣便罢,谁知那门派大当家竟然变本加厉,带人围住倾城山要迎娶袁掌门。袁掌门不堪受辱,那样傲骨铮铮的一个人竟然被逼自尽,留下袁惜莺自己领着比她还年幼的师弟师妹,实在无法,她求到白玉楼头上。

  钥娘声音缓缓:“当时大哥还任着狼山镇遏使,不能出扬州地界,我和锐哥儿又带着人马在益州,他便给当时在长安的阿镜去信,叫他走一趟。”

  二十七年,李沽雪沉沉地想,那是他到居庸关第二年。那年夏天温镜在长安,不必说,是来找他的。李沽雪忽然有些埋怨自己:你怎么就走得那么干脆,哪怕在胜业坊小院门口钉张字条也是好的。

  可那时他以为两人已经决裂,想不到温镜会回头。

  这头温钥继续道:“袁惜莺将阿镜送回扬州的时候他已经疯了,不认得我和大哥,说什么他不是我们家的人,叫我们别管他。”

  李沽雪蓦地抬起眼。

第234章 二百三十四·休向浮云问旧踪

  这话实在似曾相识!李沽雪记忆复苏,想起在金陵地宫时温镜也说过类似的话:我不是他弟弟,不值当他难过一回。李沽雪无言半晌喃喃道:“也许只是心神巨变,并不能说…疯了罢?”

  温钥摇头:“袁惜莺说他上山整一夜,没让她跟着,下来时慢说衣裳,就是头发丝都叫鲜血浸了个透。后来又有人上山,说是那山寨自上到下,满门…被灭,一剑贯穿喉咙的尸首漫山都是。”她很伤心,“你也知道阿镜六岁时经脉具断,之后便经脉有时钝感有时敏感,这种底子习武本就是逆天而行。他当时就是练武出了岔子,就是通常说的走火入魔,整个人都混混沌沌,碰到采庸就发疯…我们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何事,袁惜莺说他到陟州时就已经是那副样子。”

  李沽雪叫她说得无言以对,坦言道:“怪我,他当时来长安是——”

  “——只是闲逛,怪不到你头上。”榻上温镜不知何时醒来,沙哑着嗓子开口。

  钥娘喜道:“醒了?”

  李沽雪也是乍惊乍喜,同时心疼和愧疚漫彻心扉,他摸一摸温镜的额头哄道:“我都知道,你年年回胜业坊的,是不是?”

  他的手却没沾到温镜,温镜头一偏躲开他的手:“不是,胜业坊主人不在,盯梢的人却年年都在,谁敢去?”

  转又对钥娘道:“姐我不是替他开脱,我就是没有一定要寻他,我的事与他无关。”

  钥娘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劝道:“你刚醒,别想这些…”

  李沽雪手中一空,却不肯罢休,锲而不舍地抓住温镜的手执著道:“你不是年年来长安?杜绡已经全部告诉我。”

  温镜缓一口气,顾不得钥娘在一旁直接道:“那时我们已经分开,我来长安,”只是心怀侥幸,“你并没有义务一定要在长安等我。我生病也好练功岔了心窍也好,与你并没有什么干系。”

  是我自己找罪受罢了。总以为你们这里的人誓比山重,总以为我和你情逾海深,有什么迈不过去的坎?你曾是我今生唯一倾心相许的人。李沽雪锲而不舍想握榻上人的手,可是温镜也一样锲而不舍,他抽回手不肯给任何人握上一握,嘴上道:“…我年年来此只是习惯使然,后来咱们不也开到了长安舵口?我来这里怎了?我不能来曲江看风景么?”

  这话室内另外两人谁听不出是逞强,钥娘终于落下泪来:“阿镜,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温镜闭上眼:“为了不走回头路。”

  芙蓉花收过,芙蓉灯也收过,交付的代价都太大,我不要了。

  “此番韩顷设伏与李沽雪无关,他不知情,反倒要多谢他施以援手,姐你让他回吧,改日咱们再致谢…嗯…”勉力说几句话温镜刚刚养回来的一点气力终于用尽,又昏昏沉沉睡过去。

  李沽雪呆在原地,脑海中犹如磐钟千撞雪崩万顷,温镜这话一遍又一遍在他脑中响过:为了不走回头路。

  是不是、是不是…于温镜而言,与自己同行的这条路的确太难走?一路走来他和血带泪,他伤痕累累,如今…这条路他不愿再走。

  李沽雪心中弥漫起巨大的空洞,他混沌又迟钝,首次清晰地意识到一件事。这件事当日他离开白玉楼时并没察觉,再从前离开金陵时也没有,即是,有些东西,有些曾经唾手可得的东西,恐怕终他一生都难以再次获得。遗失即是遗失,再难寻回。而这遗失,不是因为命途与世事,也不是因为人心与时光,而是因为他自己。未能坚守心意的恰恰是他自己,负尽眼前人的也是他自己。

  害温镜如此的…是他李沽雪。

  室内一时一静,温钥是真心疼自己弟弟,她看得出李沽雪也未必真的无意,可是阿镜刚刚下过逐客令,她便道:“你走罢。”

  李沽雪盯着温镜的指尖,刚才几次三番他想握住却被躲开的这指尖:“我不走,至少要看他化险为夷。”他收敛心神,“温娘子,他之前犯这毛病时如何医治?”

  温钥叹一口气:“他任脉逆行,阴维脉淤滞,胸口汇合处期门、玉堂、紫宫等穴气血紊乱,内息不受自己控制,因此才会心脉受损。上回是云生海楼穆楼主恰巧到扬州游历,他们门中自小修习判官打穴笔,是穆楼主给梳理了一番七经八脉,阿镜这才见好。”

  李沽雪思索道:“我见温娘子与裴师常以银针施展医术,在他身上不能行针理穴么?”

  温钥解释道:“他脉上本就有毒,经脉与寻常人不同,银针力微,从前或许还能起效,但如今要想使他的经脉循行里通,必得下重手才行。”

  李沽雪心想,那怎么办,现到杭州请人?着旁人总不放心,自己去…他现在一刻也不愿离开,榻上的青年实实看一眼少一眼,更别说等人醒来还可能一眼不许他看。

  裴游风说有法子,再等等。

  又等一刻裴游风终于登门,只是李沽雪没想到,裴游风的法子正是穆白秋。穆白秋也不墨迹,当即解开温镜前襟,判官笔在他手上如同柳枝旋风,眨眼间连点任脉各穴,又快又准,每个穴位力道、间隔分毫无差,几乎是同时按过数个穴位,怪不得钥娘说他的打穴独有奇效。

  末了他道:“梳经理脉非一日之功,我明日这时辰再来。”

  人的经脉确实承受有限,钥娘谢过他,又邀他在楼中小住。穆白秋不会拒绝任何一个美人,尤其是美到白玉楼温娘子这个份上的美人,愉快答应下来,与裴游风招呼一声,又冲李沽雪颔首,跟着折烟到客房歇息。

  他一出去裴游风便道:“放心,你们盟主去安置马匹,稍晚些便能回来。我已引开无名卫,区区京兆府兵不是你们盟主的对手。”

  话是如此,但是天子脚下夜间兴兵,钥娘还是心有余悸,一个说不好落一个谋反的罪名也是有的,如今只能祈祷平安归来,她螓首轻摇:“多谢裴师,”裴师出手的情形先前李沽雪讲过,她又端正一拜,“今日若非裴师相助恐怕阿镜难逃一劫,拜谢裴师,若有白玉楼可效力之处裴师尽管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