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登玉京 第127章

作者:金钗换酒 标签: 穿越重生

  李沽雪叹息一声翻身上榻拥住他:“是那几年…我往扬州去的信。”

  温镜清醒过来,有些愣:“我怎么没收到?”

  “唉,”李沽雪抚过他的头发,“那会儿韩顷看得紧,居庸关哪儿那么容易往外送信。我走的旁的路子,没署你的大名,只写‘阿月’,信也没直接寄到白玉楼,而是寄到医馆…如今悉数追了回来。”

  温镜怔怔,那会儿白玉楼有了些底气,兄妹几个便决定不再隐姓埋名,正式对外启用砺金的大名,东奔西走到处筹建白玉楼,谁也没工夫每天留守在扬州,因此医馆大半是桐姨在照应,应当就是那个时候阴差阳错地错过。

  “我不知道…”温镜喃喃,李沽雪在他耳边笑:“我也不知道。”你来过长安。

  而后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也不只是情话,旁的也聊了很多。这最近也常有,谈天说地,温镜甚至还隐约提起两句他六岁时其实梦到过另一个世界,等于是将穿越而来的身世全盘托出,两人之间再无秘密。

  又过一刻李沽雪忽然问:“小傅是怎么回事?”

  温镜笑而不语,抬起下颌去找他的嘴唇。谈天说地怎么够,当然还要胡天胡地。

  …

  李沽雪敏锐地嗅到一丝不同寻常。傅岳舟的经脉是他亲自动的手,到底如何能转危为安?更不同寻常的是,他发现不仅仅是温镜不愿意告诉他,来看望的钥娘、温锐,还有折烟他们,都避而不谈。如今还有什么事两人之间不可谈?且一个人不肯说或许是他不想说,一群人不想说,那么只能是有人不许他们说。尤其温钥那个神色,欲言又止神思忧悒。

  这事,李沽雪打量还是要亲自问傅岳舟。也没什么,早晚的。

  这日傅岳舟来探病终于被李沽雪逮到机会——穆白秋跟着来了仙医谷。有正经的传人李沽雪这个半吊子得了闲,向傅岳舟递一个眼色。傅岳舟往门里张望片刻示意借一步说话,李沽雪带他到药圃,还在寻思如何开口,倒是傅岳舟率先道:“我知道你想问我如何痊愈。”

  开门见山,李沽雪诧异望他。这几年傅岳舟变化很大,目光沉了许多,从前看见个衣衫不整的容五都要磕巴的青涩青年,那个瞪大眼睛追着李沽雪问:李兄,你你你你是不是和他好了,那个满目热忱坦诚的青年,在如今的傅岳舟脸上几乎已看不见。

  傅岳舟沉稳道:“我知道当年我经脉里的毒是你下的手,我还知道广陵镖局是无名殿下的手,我问你,这帐怎么算。”

  李沽雪默然,也是交过命的兄弟,然而接广陵镖局案子的时候岂能算到,也是一笔糊涂账。他掌中归来利索掷在地上:“我还你一命。迟早要还,但要等一等,等我…”

  送走他。

  傅岳舟目光落在漫山的竹海,眼中映出一片沉郁的苍翠,良久之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道:“李沽雪,你我萍水相逢,你谈不上对不住我,你对不住的是温镜。”他告诉李沽雪,“我死里逃生,是有人以命相救的缘故。你的命还给我,不如还给他。”

  而后傅岳舟说出了一个秘密,一个温镜曾请求所有知情者都不要外传的秘密,这秘密听在李沽雪耳中先是惊愕,而后心中弥漫起难以言喻的喜悦。

  喜悦也是释然,仿佛是哪一夜误入黑暗的梦魇,惊怖挣扎无处可逃,忽然大梦醒来,睁开眼看见熟悉的床榻和帐子,四肢百骸逐渐恢复暖意,这时人会生出一种死里逃生的错觉:原来是魇住了,正是说呢,我怎可能果真遇到如此可怖之事。

  “…三途殿秘术,阴阳两生散…置换血脉,无论任何蛊物毒素都可转嫁于人…只是须得此人心志坚定,过程中须以内力相辅…”

  一番话听完李沽雪心中久违地松快,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好,再好不过。忽然他又想到:“得想法子他本人不能知道——”是了,本人一定不知情,傅岳舟就肯定不知情,无论是谁救的傅岳舟,让别人牺牲性命来救自己,以傅岳舟的性格若是知情肯定不会同意。

  傅岳舟给了他肯定的答案,三生定魂香一燃,温镜不会知道。

  李沽雪忽然问:“当年是谁救的你?”

  傅岳舟面色沉重非常,不过还是回答了他:“是老付,在金陵三途殿,霞儿亲自动的手。”

  啊…李沽雪呆一呆,原来是付听徐。付听徐?那个遇事跑得最快的付听徐?满嘴放炮、胆小又惜命的付听徐,为了朋友竟下得如此决心。

  他都做得到,李沽雪在心里想,你有什么做不到?等等,是在金陵?那么…付听徐本就有病在身,怎么经得住无名殿的手段,那么那一年秋天…温镜发间服丧,大约是刚刚送走付听徐。还有之前点在长安城外龙首渠的河灯,想必也是告慰付听徐在天之灵。

  这时傅岳舟又道:“你要想好,几乎是清醒地将他经脉中的毒素吸纳进你的体内,相当于送自己去死,这当中但有犹豫功亏一篑,你二人都活不了。”

  李沽雪笑起来:“请付姑娘着手准备罢,我想好了。”早已想好,想过千遍万遍,或者根本不必去想。也许,万一没坚持住出了差错,那倒也好,生同衾死同穴,倒了却此生心事。

  …

  这日温镜迷迷糊糊醒来,看一看外头的天,不太亮,不知是天光将暮还是朝霞未升,一片晨昏不定里他看见守在榻边的李沽雪。只觉得今日李沽雪神情格外专注,又听见他操着低醇的嗓音慢慢开口:“接近你我是别有用心,后来我始乱终弃,再后来我出于师恩,出于皇命,多次置你于不顾,甚至…最后关头我还险些与你兵戎相见,温偕月,你忘了我罢。”

  温镜笑一笑指他:“你个混蛋。”

  按说才刚醒怎又昏昏欲睡,嗯…李沽雪握住他伸过来的手,叹道:“我是个混蛋。”

  爱你的混蛋。他知道自己做过许多混事,或许也做过一些好事,可这些好事俱不配以爱之一字问世,在阿月面前,他早已没有脸面谈这个字。

  温镜未能感知这几句话背后的沉重,只觉脑中黑影重叠,几乎扛不住睡意,他想,已经虚弱到这个地步了吗?大概是时间快到了吧。也没什么,兴许在这里闭上眼,在原本的世界就睁开眼了呢?一切只是大梦一场,他快乐地想,那我是赚了。

  只是,他又难过起来,在那里没有眼前这个混蛋,他会非常想念他。

  李沽雪听见温镜纯真而坦诚的梦呓:“我忘不了你。”

  而后他小小地皱了皱鼻尖就此陷入沉睡,总是挂着霜似的眼睫闭起来倒显出一分暖和,柔软的头发缠在李沽雪的指间,丝丝缕缕仿佛主人满是挽留和不舍的心意。

  李沽雪望着他移不开眼。

  贪婪地,最初和最后地,永世难以满足地,让我再看看你。外头彼岸花的香气渐近,李沽雪望着眼前的人千万个念头只剩一句话,求求你忘了我。

  ·

  同是这日,裴游风回到仙医谷稍作停留,闻听换血秘术整个人惊在原地,而后向着房内一叹:“都是命数。”

  云是焉和韩顷合计给温挚下毒,韩顷和云氏的儿子又救了温挚的儿子,也不知算不算平了这笔账。待付曦霞收起法术,裴游风拎出李沽雪密谈一番。

  再等到温镜醒来已是又过了数个日夜,榻边等着他醒来的人很多,温钰和钥娘早早就来了,裴玉露也来了,此时正按着他的脉,折烟和杜绡春天里完的婚,相携而来,此外还有付小春霞儿、扶风握盈等,都在等着。温镜眼睛转过一圈,内息也转一圈,发现自己经脉里生机旺盛。身上沉疴已除,四周亲友俱全,独独少了那一人。傅岳舟独自站在人群边缘,目光和满屋的人一般十分庆幸,但也有一丝愧疚,加上屋内残存的彼岸花香气,温镜遂知他的经脉是如何康复。

  他乖乖让裴玉露和姐姐轮番把过脉,并没有多问一句那个人的去向,待众人散去,他望向窗外飒飒的竹海忽然笑起来。

  他嘴角噙笑,心想不告而别,同一招我看你能使几次。

  好吧,和上次一样,这次我也等你。

第282章 二百八十二·手把芙蓉朝玉京

  离开仙医谷的时候是又一年寒冬降临,温钰亲自来揪人,温镜在这世外桃源住得骨头懒,问为何一定要回长安,长安冬天又冷,温钰脸更冷:“你如今又不怕冷,”而后脸色和缓下来,“你当我想每天看见你,是皇帝要见你。”

  啊?温镜不明白,皇帝爹竟然还想见他?抖M啊?没想到进宫听旨,温镜发现皇帝爹不仅想见他,而且想认他,还不是悄无声息地认,是想在岁宴上认。

  回到家温镜简直一头雾水,站在自家小楼庭前一顿迷糊,疑心自己从仙医谷里头出来,别又是穿越了吧,到了什么平行时空?温钰望着他眼神复杂,说皇帝恐怕不单纯想让你认祖归宗,他是想让你住进东宫。

  啊??温镜真的呆了,郦王虽然没了,但九皇子还好端端关在宗正寺吧?怎么…?温钰叹一口气,说还宗正寺呢,云氏清算完皇帝就将九皇子赦了出来,命弘文馆悉加教导,又先后赐下许多东西,又指裴玉露过去陪伴。种种预备做得齐全,可是前几日召见,清心殿的傀儡报得清楚,九皇子到得御前头一件事,腾地蹿上御案掐住了景顺帝的脖子。

  险些给老皇帝掐断气。温钰嗤笑:“皇帝老儿选到你头上估计也是捏着鼻子,相比之下你至少没想把他干掉。”

  温镜呆一晌而后跟着笑:“我可真是个大孝子。”

  岁宴前大孝子温镜被召进清心殿,景顺帝瞅他半晌,终于问咸阳救驾是不是他蓄意接近。温镜以问代答:当年温擎将军的冤屈是不是您授意,您知不知情。

  景顺帝衰老的面孔上有一瞬间空白,是为人君三十余年从未在臣子面前有过的茫然和示弱。知不知…知不知情?从小的伴读,枕边的伴侣,有没有反心难道看不出来?挚娘和云是焉、楚流萤之流待他的区别,人非草木,真能不知道?可是功高震主,居庸关在三郡之交,三郡百姓只知温家军不知朝廷,从来是皇室心腹大患,二十年前韩顷炮制冤案,景顺帝当时简直是松了一口气,闭着眼睛就落下了朱批。

  只是每每西望蓬莱殿,免不了地手足无措满心茫然,如今面对温镜此一问,他无言以对。他为了防云氏一手培植楚家,然而楚家也并不尽信,可唯独挚娘他知道,从来不必多心。是以面对温镜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他才愧疚,才盲目轻信。

  九五之尊,满面惊惶声泪俱下:“清算忠良非仁君所为啊!”

  温镜面容平静眼含嘲讽:“先帝和圣祖也并不以仁君称世。”

  他们可比您强多了,赖好敢作敢当,您是什么?是啊,您可没有迫害忠臣,陷害忠良的事情可都是韩顷做的呢,您可真是清清白白一位“仁君”。

  不久后一道圣旨下达朝中,上五子正稷归德,仰顺圣训,生母温氏还给追封了娴懿皇后。住进东宫的时候温镜无比坦然,再说他身上总归是大病一场还须养一养,可是在哪养病不是养,东宫和仙医谷,都是孑然一身,仿佛在哪都没什么差别。

  只是东宫温镜也没住多久,第二年他搬进清心殿,景顺这年号数到三十四终于数到了头。

  …

  尾声。

  宁宇三年春,今上大孝期满,朝野议论:陛下年逾而立,怎么也该立后纳妃,决计不能再耽搁,一时间主张广开后宫的上表多了起来,雪花似的飞进清心殿。这日傅岳舟进来等着下午陪温镜练剑,趁着朝臣们都退下去的档口同情道:“我的老天爷,就一件事儿,翻来覆去念上一个时辰,他们怎么做到的?”

  温镜听了笑一笑,倒没有不悦,又撂下奏表传膳,居然心情颇佳的样子,傅岳舟迟疑道:“整日这么唠叨不烦么?”

  “费口舌的又不是我,我烦什么。”温镜挥退内侍,往榻上一歪一心一意等着用膳。

  如今这位皇帝,虽然时常一张冷脸但是并不冷酷,也不铺张奢靡,也不夜夜笙歌,倒也勤政,也听得进劝,是满朝上下从省台到内六局求爷爷告奶奶也盼不来的省心主子,如今可不给揪到一个错处,御史台摩拳擦掌,带头可着劲儿进谏。

  傅岳舟忽然道:“你是不是不反对立后?其实也好,身边总要有个知心人。”

  两人安静片刻,温镜半阖着双目:“我哥还说什么?”

  “呃,”傅岳舟噎住,放弃一般叹气,“还说往事难追,实在不行,之前你赐过一套芙蓉钗的楚玉霁也挺好,纵然一时半刻抬举不得中宫正位,只待将来、将来…”

  他说不下去,因为他看见温镜陡然睁开眼,那眼睛里血丝如缕。温镜却向他安抚笑笑:“我知道你进来传话是不得已,你告诉温钰,有什么话让他自己来说,再拐弯抹角瞎打听我就把扶风召进宫。”

  说到楚玉霁,温镜确实前些日子送了一套钗子给她。送钗子,其实不是送而是还,清点私库时有好些个女子用的首饰,精美华丽,也不知道景顺帝留着是想送给谁,反正温镜左右宫里没人可送,忽然想起从前无意间顺走楚玉霁一枚芙蓉钿,那年胜业坊的春天…

  皇帝看见芙蓉心思难定,便顺手送了一套出去,没想到被有心之人探得消息,又被探听出来楚玉霁和皇帝是旧交,好么现在满朝都在传。

  膳传进来傅岳舟陪着用膳,看一看席面换了个话头轻快地问:“最近怎连竹叶辅菜都不爱用?”

  从前在扬州温镜就爱吃这些个搁竹叶调味的菜食,多少年这喜好也没变,做了皇帝反而甚少传了,只听他苦恼道:“我是希望他们不要总是往扬州跑,”从前他给白玉楼写的食谱都被扒了出来,包括一些异想天开、带着现代色彩的菜色被尚食局反复琢磨。又不是什么经得起琢磨的东西,温镜一脸严肃,“怪劳民伤财的。”

  傅岳舟陪着笑,笑几声他松口气:“看你这样我放心许多。”

  温镜真心实意笑起来:“你只管放心,我没怪过你。”

  傅岳舟如释重负。

  清心殿里几句顽笑过去的事,到得朝野之间却没那么容易过去。既然芙蓉钗做不得数,朝中又不是没有旁的人选。这项上朝臣们警醒,因前两朝皇后都姓云,然而如今云氏谁敢提,因此呼声最高的是今上登基第一功臣裴太师。很多人觉得为了稳固朝局、彰谢师恩,皇帝最理想的便是从太师府上娶妻立后。只是有些可惜,裴太师没有子女。不过有一名养女,虽说身份上差着一些,可是听说也是早些年与陛下很有些交情。

  和皇帝有交情,那还怕什么身份不够,养女也可入族谱宗庙,皇帝一句话的事儿,只待有了生养将来…然后他们就等到皇帝的一句话,皇帝说裴太师的闺女与朕乃患难之交,情同手足,又说她气质嘉和,给封了个清河郡主。

  开玩笑,咱们可不敢娶游簌簌。

  …好的。群臣再接再厉永不言弃,看完太师看宰辅,丘相家中…

  这话还没形成什么气候,丘相自己上表给辞了个干净。丘穆陵氏早已恢复名誉,丘禾和穆白秋也知机,将云生学宫打包交给了白玉楼——他们心里很清楚,穆氏世家和穆氏学宫只能存其一。此番上表又说丘穆陵氏圣眷过隆,承诺族中女子世代不进宫为妃为后。

  圣上投桃报李,给丘禾拜了司空,穆白秋官封兰台,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画美人图,据说有一日还给圣上画了一幅。

  唉,朝臣们叹气,圣上待臣子们可亲,怎么就不亲女色?行吧,既然几个功臣家里选不出来,皇帝也没有中意的女子,那么就开采选。天天说月月说,温镜终于被烦得点了头。

  采选一遛的程序不用皇帝操心,待得最后的殿选定在七月初七,正与千秋节同一日。这是殿中省和礼部变相拍马屁,这几年也摸得清,新帝的喜好和先帝截然相反,一件事不拆两件,怎么俭省怎么来,这才能讨得圣心。没看下有明旨么,说任何朝臣州府不得借千秋节征觅珍宝,尤其是什么祥瑞,但凡逮着直接罢官。

  形式俭省心思就不能省,殿中省和礼部的大人们一合计,皇帝本就兴趣缺缺,不如整些花样,也别叫殿选,改成品香会好了。也不拘于良家子,满朝文武尽可参与,各制好香露香饵香牌呈上来,既是看看能不能博得圣上青眼,也算晋一晋生辰贺礼,花费也不巨。

  这倒新鲜,到了正日子上各家带着各式各样的香进宫,麟德殿里香气盈盈,不似秋日倒像春朝。

  只是九犀玉阶上皇帝始终神色淡淡,倒是案上的榴花宴席更香似的,动了好几筷子。

  忽然殿外一阵嘈杂,一名玄衣男子大步流星进得殿来,他手捧一只长条木匣,身后氅袍翻飞,到了玉阶前利索单膝跪地:“听闻今日百香会群芳竞艳,臣也有一物献上,请陛下过目。”

  温镜久久凝望,目光从他的眉目滑过他的肩。他周身带着迢迢的烟尘,不知过去的几日飞驰在哪条古道。皇帝不发话,满殿自然安静,一片静谧中阶下的人当众径自掀开木匣,将其中之物拈在手中遥遥递向前方,又唤一声:“陛下。”

  他掌心是一枝清荷。

  温镜终于起身,绕过呈满各色香牌香露的御案,两人隔着短短几级玉阶对望。经年的荷风萦绕,他终于再次见到多年前那个为他折一枝清荷的少年。

  年轻的帝王声音平静无波:“手中何物。”

  骄傲的无名卫双手奉过头顶:“曲江池的新荷。”

  殿中内侍宫女、满殿朝臣引颈屏息,温镜向阶下摊开掌心:“善。”

  遥见仙人彩云里,手把芙蓉朝玉京。

  ——正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