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怀了我的崽 第45章

作者:苗五 标签: 生子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彼时陆望安还在审上一个案子,真不是什么大案子,就是你占我三分地、我偷你一头牛的案子,其实本是闹不到知府这里来的,知县就能办了,但关键是说了牛身上还藏着银子呐,金额太高便送到了知府这里。

  可即使是这样的小案子,陆望安也认认真真地在审了。

  他倒是好脾气、好样貌,但是后头那位总督瞧着吓人,旁边站的侍卫瞧着脸也是够黑的,两个平头小老百姓都没敢多耽搁,尚未审问几轮,便倒豆子一样将二人作为邻居、长长久久的恩怨给说出来了,最后一人打一板子完事儿。

  这案子审的是没什么问题,问题就在于:后一个案子的嫌疑人陆琰到早了,杵在堂上当了半天百姓陪审员,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皇亲国戚跟着听了半天仨瓜俩枣、屁大的事儿。

  陆琰心里是他娘的真不痛快,想骂人。

  尤其是见陆望安对他这么大个亲王恍若未见,却对堂上这点儿屁事儿抽丝剥茧地审,他就更烦:真没见过世面,这么想断这种屁事儿案子,干脆去我庄子上,包准让你断个痛快!

  待到上一个案子审完,陆望安才总算舍得抬头看他:“淮南王也来了。”

  这话说的,像刚看见他来了似的。陆琰在心里骂了句:瞎吗?

  心里骂完抓紧下跪,“臣陆琰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陆望安方才审小案子时认认真真,真到了这杀人害命的大案子了,反倒姿态闲适起来,支手撑起来了下巴说:“平身吧淮南王。”

  “谢陛下。”

  “方才有人击鼓鸣冤,言说你谋害朝廷命官,作为皇亲,想必淮南王对《大晋律》应也了若指掌,也定然晓得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道理。此事如按而不发,反显得皇家心虚,不若便当着百姓的面,给左相一个公道,也还你一个清白。你意下如何?”

  这话说得倒是挺客气,陆琰还算满意,回道:“一切听凭陛下处置。”

  “可是......”陆望安又有迟疑,“虽说起来,朕为君,你为臣,但总归按照辈分,朕还是要喊你一声皇叔,此刻公堂上见,不违道义、似违人伦。”

  陆琰心说,你这不是挺明白的?这么明白那还不抓紧把堂下了?把外头那群刁民撵了?一家人坐下来好好商量?

  可这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陆琰只能又跪下,“臣,惶恐。”

  陆望安低头一望,虚抬了抬手,扬声:“来人,宣宗人令与肃亲王上堂。”

  陆琰:“......”

  直接叫上来不行?非得玩我这么一遭?

  老贤王与肃王上堂后,被赐座分别坐到了陆望安的左右下首。

  这场面真够大的,好事的百姓见状已经开始激动地搓手——要论鬼热闹,那还是得看人淮南王呐。

  陆望安环视一周,对所有人的反应都很满意,包括但不限于:老贤王与肃王的认真稳重、堂外看热闹百姓的交头接耳,以及,脸色青白的陆琰的攥紧拳头......

  他忍不住淡淡勾唇,“既人已全了,宣原告。”

  陆望安一拍惊堂木,令下之后,乌压压上来一群原告,方才击鼓的也在其中,一群人齐齐跪下给陆望安见礼,资历最老的一人扬声:“臣等,文渊左阁一十六人,诚请陛下为左相做主!”

  而后是齐齐的山呼,“诚请陛下为左相做主!”

  总之现在大家的目光都在堂上,无人顾及街上,傅旻便在个避人的地处撩着帘儿看,听见同僚齐齐下跪山呼,还真的很感动:好燃呀!

  陆望安喊这些人平身。

  但这些人比起陆琰又不一样,说让起身愣是没起,就跪着,接力一样地说明白了那夜的冤情,末了,还转身回头,对着外头的百姓,说:“彼时虽夜深,但淮南城内无宵禁,许多两岸的百姓也看见了这一幕。”

  听得陆望安不断点头,是的,朕也在岸上,朕也看见了,朕还吓晕过去了。

  “哦是吗?”饶是这样他还揣着明白装糊涂,“那,传证人。”

  很快,一群护龙卫推着傅旻上了堂。

  经过陆琰时,傅旻还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并轻声叫了声“王爷”,似是在告诉他不要慌乱,仅仅走个过场而已,明日闹剧过后,淮南王还是淮南王,不会有丝毫变化。

  看得陆琰是真的感动,眼眶都酸了。

  尤其是他看见人苍白的脸色、发青的眼下,无力垂在两侧的清瘦手腕时,更是心都要疼碎了。

  陆琰的眼神像是沾了浆糊,就这样死死地贴在了病弱的傅旻身上,并在之上不断地游走、深入,心里的那杆秤明显地已经歪了——

  前几日才见时,他还觉那年轻气盛的小哥更加顺眼,如今看来,还是这般英俊知礼、病弱解语的左相更合胃口!

  陆望安在堂上看着,脸都黑了。

  后面他见陆琰在自己眼神的威胁下一点不怵,反而随着师哥的缄默愈演愈烈,简直给他气得昏了头,以致于后头这案子怎么审的、走的什么程序、说的什么话,通通都不记得了,只在贤王、肃王和徐先启的顺畅引导下审完了案子。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左相被淮南王府的人所伤、几乎失去性命是不假,但无人看见是淮南王亲自行凶,自也坐不实谋害朝廷命官的罪名。

  庭审将休,陆望安着实是深吸了几口气才找回来了一点理智与清明。

  傅旻看在眼里,还以为他身体不舒坦,心疼得攥住了轮椅扶手。

  陆琰在傅旻一侧,见他如此还以为是毒发难受,便凑过去关切地小声问了句:“子怀,还好吗?”

  傅旻摆手示意自己无碍,他两只眼光盯着上头那位呢,察觉陆望安眼中浓浓的杀气,便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陆望安的眼神显然是已读不回,只点了下头另一人的名:“淮南王。”

  陆琰跪下,“臣在。”

  “左相此番身受重伤、危及性命并非你亲自出手,自然无法坐实原告所说的‘谋害朝廷命官’之罪,然则,事发地点在你所有之画舫上,凶手也是你淮南王府侍卫,朕便责你一个御下不严与失察之罪,你可认了?”

  御下不严,这不就是轻飘飘一个小惩罚,陆琰求之不得呢,“臣认。”

  “左相为我朝股肱、社稷栋梁,事关于其性命,自非同小可。便着:缴收凶船一艘,罚没白银三百万两,淮南王朝廷岁禄减十而又一,地方岁禄减十而又七。”

  说罢,他问傅旻:“傅卿,如此惩罚你可还满意?”

  傅旻挣扎着下了轮椅下跪,“多谢陛下为微臣主持公道。”

  他听得都哆嗦,银子就够多了,还削了那么多岁禄!

  朝廷岁禄倒是小头,其实就是减了点朝廷发的死工资,但这地方岁禄可都是藩王收进腰包的地方税收啊,若穷地方也就算了,淮南的税收有一半在淮南王手上,再削七成,可不是跟要了淮南王的命差不多?

  这得是多少钱呀?我这位祖宗真是杀疯了!

  陆望安又抬头问贤王与肃王:“宗人令与肃亲王以为如何?”

  二人齐声:“臣等并无异议。”

  虽说着无异议,但二人心里头也打鼓:真是怕陆琰狗急跳墙,明明今儿早上商量的时候,没说罚这么多啊,怎么到现在光白银就多罚了一百万两?

  这是怎么了呀?陆琰明明表现还成呀。

  最后,陆望安定定盯着陆琰,问:“淮南王,你可有异议?”

  这话落地,外头的百姓已经开始喧闹了,指指点点的声音传来:还敢有什么异议啊?左相可给朝廷立了大功,这般能不能活命还两说呢?罚点钱再不乐意了?谁给的脸呢?有本事赔一个健康的左相啊......

  傅旻:“......”

  感谢大家对我的赞美与肯定,但是我真的还能活。

  这样诛心的话简直就是将陆琰架在火上烤,他咬着哑,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了一句:“没有异议。”

  陆望安起了身,看得出来他虽收了这么多钱却仍不痛快,冷冷扔下句“退堂”便回了后院。

  外面的百姓看着是一阵感叹:看,陛下是真的在意左相啊!这分明是要将人气坏了!

  傅旻没空理会这样的揣测,眼神示意齐苍快些推着自个儿去找陛下,明月肯定是身子不舒坦了,才这样慌忙离场的!

  半刻之后,二人便坐进了一辆车里。

  陆望安体力消耗太大又饿过了劲儿,缩在傅旻怀里一阵儿阵儿地干呕。

  这可给傅旻心疼坏了,当即擦了手,将牛乳糕酥掰碎了泡在茶水里,一勺一勺地喂给陆望安垫肚子。

  好歹是胃里有了东西,稍微舒坦了些,见陆望安不再犯恶心,傅旻才问:“今儿要的是不是有点太多了?还有,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陆望安本来还躺在他怀里发愣,听这话又来劲了:“他怎么老是看你!”

  傅旻心说,今天全场大概都在看我,但是却敏感地察觉到了陆望安话中所指,“谁啊?陆琰吗?”

  “对!”陆望安说着又开始生气,“朕的人他也敢肖想!若非实在众目睽睽又没有来头,朕都要下旨剜了他一双招子去!”

  傅旻听得心里真是舒坦哦,简直就是乐开了花!忍不住笑个不停。

  陆望安生着气,就听不得别人笑,硬邦邦地问:“师哥你笑什么?”

  “笑我们陛下,可真威风!真厉害!真招人喜欢!”

  傅旻说着笑着,忍不住亲了陆望安一下,没亲够,又亲了七八十来下,最后干脆绵长一吻,厮磨足足半刻,才在人歇气的空档里头说:“全天下肖想我也没用,我只喜欢你。”

第52章

  之后的几天,不单是傅旻、陆望安,就连老贤王与肃王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实在是担心要的东西太多,让这陆琰再给狗急跳墙了,生了事端,得不偿失。

  但是事实上,只能怪在座的各位眼皮子浅了,虽说罚缴的这些钱实在是不少,但是对于享泼天富贵半辈子的陆琰来说,还真不算多。

  这么多年盘亘在淮南,陆琰的势力往四方伸手,几乎覆盖了大半个大晋,单下面官员孝敬这一项,每年几十万两白银总有。

  本地的税收岁禄能动的手脚便更多了,说是与朝廷对半分,但经了几手再造册之后,怕是能留在手里八分尚不止。

  就这些还是见年的活钱,其幼时得其父皇偏宠,私下拨与他的小金库更不会在少数。

  同这几项相比,朝廷每年发的那点儿岁禄简直塞牙缝都不够看了。

  若非这样有钱,他也没有底气肖想京中那金座。

  但常言道是越有钱越扣,陆琰答应拿钱出来并不代表他心甘情愿,所以他虽答应得爽快,但真到了缴纳罚款的时候,却就拖拉了,大约是为了显得自己不怎么有钱吧,这三百万两白银竟断断续续、零零散散地交了十余天。

  一开始还是整箱整箱、排列整齐的银锭子,后来就变成了这里一笸箩、那里一盒子的银元宝,再后来成了用细布袋子装着的碎银子,论个数是数不出来了,不知道哪家的银剪子竟剪的这样碎,得拿起秤和砣称。

  到了最后几日就更离谱,居然拿驴车拉了几车大钱来充数。

  说起那日,也是皇族中百年难见的鬼热闹一则了:陆琰拉来的几辆驴车停在门口,嚼子没戴不说,大约来时吃多了豆子,乱七八糟、稀里哗啦地就在陆望安的别业门口开始随地大小便,端的是一个大珠小珠落玉盘(1),还有一头约莫是吃坏了肚子,简直是银瓶乍破水浆迸(1)。

  场面之脏污混乱,令人不忍卒视。

  陆望安这辈子没怎么见过驴,在院内听到外头此起彼伏的“呃~啦~”叫唤还挺好奇,想出去瞧瞧,幸亏傅旻存了个心眼儿,先出去打了头阵,一只脚刚踏出府门就被冲天恶臭熏得几个趔趄,猜测明月见此估计得吐在当场,连忙回去拦着,说:“那些驴太丑了,别再看多了影响小孩样貌。”

  如此方才劝住。

  但陆琰打了这么个磕碜人的坏主意,傅旻也不能让他好过,当即领着府上的马奴和小厮们掩口鼻、撸袖子上场,将那些排泄物完完整整地又给装进了拉大钱来的车斗里。

  便如此,傅旻还摇着轮椅过去,颇和善地与驴车夫道:“听闻淮南王府名下多田庄,这庄稼肥是顶好的东西,可不能流了外人田。此番王爷出了大血,能省一分、便是一分了。”

  这些驴闹肚子都是得了主人家授意的,但没想到全被人送回来了,车夫脸都黑了,听闻这人这样说,更是不痛快,却碍于对方身份,还得恭敬行礼说句:“还是相爷考虑周全,在下替王爷先谢过了。”

  “好说,好说,”傅旻慢悠悠地摇着轮椅走了。

  告别了外头一通糟乱,院子里头也不清净,大钱倒了满院,全部的人都已经劳动了起来,点钱的点钱、栓绳的栓绳、计数的计数,从天亮忙碌到天黑,总算是点明白了这几车铜板。

  此情此景,让傅旻想到了前世看的新闻:甲方捞起许愿池硬币抵工程款,承包商拿着一吨钢镚儿去银行存钱。

  可点完了这几车大钱,离着三百万两白银还差个几万两,老贤王就与肃亲王亲自留钤下了催收单,不日得到回复:府上已实在没了金银,若不然将女眷首饰送些去,想来还值些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