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怀了我的崽 第82章

作者:苗五 标签: 生子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傅旻实在听不得“野种”的说辞,但却知此时不是拔剑时机,深吸了一口气,“最后一个问题,你如何买通的我府侍卫?”

  “刚还夸你是好对手,现下看来不过如此,”章琪伸手扶住了茶台,说话也越发无力,“你那些兄弟当真是忠心,我机关算尽也没能买通。今日雪好大啊,现在出去,不知还寻不寻得到尸体呢。”

  傅旻眼都红了,死死盯着章琪,猛地拔剑,血箭喷射登时扬他一脸,但他此时完全顾不得,提剑便往外冲——

  “留下两人给章琪收尸,其余人随我来!”

第91章

  从章琪的别院里出去,傅旻一行人开始往城外奔,幸而南益门的护龙卫识得傅旻,才会在他无太后、陛下手谕的情况下放这样大一支队伍出城。

  本来,章琪伏诛,禁令该解,但是,傅旻不放心章致芳。

  一行人出去直奔那几人说是身子不舒服要下马离队的地方,雪越来越大,人下马而寻,在足足一指深的雪地里踏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他们牵着马且走且停,地毯式地在“分别之地”寻着,见着异常隆起,便蹲下身去,小心翼翼地拂开积雪......

  待到双手都冻红了、冻僵了,雪水混着脏污也在手上腌留许久,过了足足有一个时辰,他们才在十里外的一处野村村头找到了四人堆在一处的尸身。

  他们被藏在一处被积雪掩盖的麦秸堆里,外袍、令牌全丢,连......连面皮都被人活生生地剥了下来,但此时天寒,竟没流多少血。

  易容的方式有那么多,章琪的人却偏生选了最最下作、最最狠毒的一种——活剥人面。

  傅旻颤抖着双手与其他的同僚一起,将四人的尸身打脏污麦秸堆里刨出来,半蹲半跪在一旁,将扎进脸面的草梗一点点捡出来。

  想到昨日还同寝、同值的兄弟,今日便就成了这副模样,有人已经忍不住,一边哭着、一边擦着眼泪,一边为兄弟穿好全身上下仅剩的中衣。

  “我进村一趟。”

  傅旻站起身,一步步往村里走,他敲开了无数柴门,向人讨买一口“薄棺”,在这大雪的日子里被人用“有病”、“晦气”、“滚”等词给打骂出来了无数次。

  在走到村子最里面时,他又一次敲开门,门里是一对老夫妇守着院前的泥炉在烤红薯。

  “老伯,”傅旻行了个礼,“请问贵府可否有薄棺一口卖我?”

  老丈年纪大了,自己可以提前准备寿材,却决计是听不得旁人问这句的,正欲扦出火炭来赶人,就被身旁的夫人拉住了,“这样凶作甚?”

  说着,老妇抬头问傅旻:“孩子,你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傅旻“扑通”在地上跪下,“我兄弟为人所害,死在村口,想购薄棺带他们回家。”说着话他掏出一块玉佩放到雪地上,“某愿以玉佩为质,容后必带楠木寿材前来相赎。”

  “造孽啊......”老妇叹了口气,他们所在这村子处在京郊,四面不靠,乃是京中杀人越货的绝佳地处,向来不缺这样的事儿,在顺天府那边都备了案的,三五不时会有卫队前来巡逻,今儿,这是怎么了?卫队怎么没来呢?

  “孩子,你说的是他们,到底有几人?”

  知道老妇这是要帮了,傅旻磕了个头,“有四人。”

  老妇起身,路过傅旻时将地上的玉佩捡起来,在裙边上擦擦还给了傅旻,“这是贵重物件儿,收好了去。”

  “这......”傅旻不想收。

  “我这里有两口,再带你去另几家问问,估计能凑得起。”

  老妇说完,带着傅旻开了门,又凑头进去冲老丈喊了句:“老头子,看好家!”

  方才还想着拿火炭砸傅旻的老丈,到如今备好的寿材都要易主,却也没再大反应了,只嘟囔道:“好了,晓得了。”

  老妇在村里想必是吃得极开的,稍敲了两户门,代傅旻担保了句,“若他不来还,我便代他还了,总归我老婆子是跑不了的。”

  如此,便很快帮他筹得了余下两口寿材,还并着两辆骡车。

  傅旻感激涕零,不住道谢,半晌又问:“婆婆,你为何......”

  “为何帮你啊?”老妇在前头走着,“我们这个村子里啊,见多了这样的人祸,十之七八无人来认,最后报官被顺天府带走,仵作那里待几日,下葬了事,能在这附近下手的都是高手,查不出来的。

  自然也有许多人寻了门路找到这里,寻主家的不论,寻同僚与寻兄弟的,寻到也就是挖个坑埋了,讲究点的裹一张草席、盖一方白帕,户户敲门讨棺的,你是第一个......这愣头青的模样,还挺让人心疼的,便信你一次。”

  傅旻垂头跟在她后头,“多谢婆婆。”

  带上四口薄棺,拉上两辆骡车,傅旻等人小心翼翼地将已经僵直的同僚尸身置进了棺、搬上了车,静默地在雪地里往京中行。

  骡车没进傅府主宅,而是进了一条街外的另一处二进院子,专给府里的侍卫留的一处“宿舍”,带着章琪的尸体回来的同僚也落脚到了此处。

  简单装饰,麻布上堂,停灵其中......大家静默又有条不紊,似乎早就有准备要做这些事。

  傅旻也找了一套素袍换上,嘱咐身边人,“辛苦一下,振作一下,联合情报司、护龙卫一道,将章琪所有的走狗抓起来,便同情报司与护龙卫讲,这是我傅旻求他们办事,日后必有重谢。”

  又嘱咐另一批:“请高僧来超度,重新置办寿材等一应用具,厚恤亲眷、风光大葬。”

  都安排稳妥,该出门的都出了,该留下的也架起来了火盆,傅旻跪在蒲团上,一声不吭焚着纸钱。

  还未焚几多,外面人便来禀告:“爷,右相递了帖子,请您去府上一叙。”

  “我正待去找他,他倒先找上门来了,”傅旻站起身来,扯下头冠上的麻布收进前襟,嘱咐身边人带上章琪,“久不登门,送右相一份大礼。”

  与方才的灵堂冷清不同,章府在这寒天也有花盛放,暗香袭人,风雅至极。

  傅旻熟门熟路地进了章致芳惯用来待客的院子,他心里有恨,也顾不得礼数,门都未敲,推开便入。

  “左相来了?”

  章致芳同样在泡茶,见傅旻来,起身热络寒暄。

  傅旻没有心情接他的茬,自落了座,“何事?”

  章致芳淡淡一笑,坐到了傅旻对面,一指眼前棋局,“发现一极有意思的残棋,邀左相共同赏鉴。”

  傅旻皱眉,“章致芳,我没空陪你耍这花把戏。”

  章致芳仍然不恼,只是一手执白、一手执黑,自顾自几步下到了要紧处,“左相,你看这......”

  他伸手落下了一枚黑子,又抬手拿起来,“这便是棋眼了。”

  “你想说什么?”傅旻硬邦邦地问。

  “在你眼里,陆望安是不是天底下最最纯洁、最最善良的人?他崇尚仁政、爱民如子,一行一止无可指摘,皎洁便若天边明月?”章致芳问。

  “如何?”傅旻回话好不客气。

  如何?章致芳嘴边仍是噙着淡淡的笑,说如何,便是认下了。

  “但你可知道?”章致芳伸出自己已经萎缩到比另一条腿短了一寸的伤腿,拍了拍给傅旻看,“我这腿早年虽在寒湿之地落下了毛病,但回京多年却养得十分不错,痊愈也似乎是不日之计。但......”

  他抬头看向傅旻,“但咱们那位陛下登基之后,却在清晏殿与绥极殿熏了香,两样香兑起来,于旁人是清心咒,于我这身患寒症、腿脚不便之人却是催命符。”

  “这样黑的心肠,你怕是不晓得吧?”

  傅旻皱眉,“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原来你也不愿意接受他是这样为人的事实,”章致芳这下笑得更开心了,“打淮南回来后,陆望安第一次临朝,我的腿脚灵便了许多,你还多看了几眼来着。”

  “因为,没有上朝啊,那要命的香,停了许久呢,腿脚自然就便利了许多了。”

  “便是如此,那为何针对你?你心里没点数吗?不能直接砍你的脑袋,还不能使点别的法子?凭什么就你们能使绊子,明月为皇帝,就不能让你们不舒坦了?”

  “痴儿......”章致芳见他恼羞成怒,只叹了句这个,又擎着棋子道:“这棋眼,于我而言是章琪,于你而言是陆望安。”

  “这交易做不成,”傅旻摇头,“章琪已经做了伤害陛下的事儿。”

  “那......”章致芳拿出来了一个瓷瓶,“若再加上我这把老骨头呢?”

  傅旻没说话,他认识这瓶子,是当今大晋最毒的药,从咽下到毒发仅一刻钟。

  “可是不可以?”章致芳追问。

  傅旻点头,“可以。”

  若能除掉章致芳,则此后高枕无忧,避免了皇权更迭,避免了血染山河,也避免了自己身死一刻,明月坎坷半生。

  彻底逃离剧情钳制,这是他自恢复记忆就开始在努力的事,如何会说得出一句“不可以”。

  傅旻答应了。

  章致芳点头,痛快地咽了药,“章家,便别扣多重的罪了罢。”

  傅旻仍点头,“可以。”

  “还有我那儿......放他一马。”章致芳又道。

  “你凭什么觉得我找不到他?”傅旻问。

  章致芳脸上始终带着同章琪将死时一般的笑,自信道:“这是我小心翼翼藏了二十年的亲生子啊,便是陆望安的情报司和护龙卫一起上,也要至少一日,才能将他抓出来,如今才过了几个时辰?”

  “可能你说得也对,”傅旻起了身,“但若是,他执意要死?他引我而往呢?”

  章致芳倒一点也不意外,当即大笑,黑血打嘴角流下,“父不父,子不子。这孩子恨我,是铁了心要走在前面,再狠狠重创我一次才肯上路啊。”

  傅旻懒得理这一对发疯的父子,打开门,“自认领罢。”

  而后带人扬长而去。

  章致芳出门,看着章琪身上偏心脏半寸的洞穿伤口,笑着笑着就哭了。

  “我这一生做了许多错事,便再着意行善事,犹难抵偿。放眼此生,最对不住的是你母嫣儿,最对得起的,却当真是你这养不熟的小白眼狼。”

  “子能不子,父却实在狠不下心不父。虽你错在先,但为父却还是要与你报仇的。”

  章致芳颤巍巍起身,打开堂前挂着的鸟笼,任信鸟扑棱翅膀往南飞去。

  双目渐渐模糊,再看不见鸟,也看不见天,章致芳在堂前倒下,紧紧守在了章琪身边......

第92章

  为避免引起恐慌,城门已然解禁了,但外面的事未了,情报司、护龙卫、傅府侍卫犹还在奔走,傅旻本该同他们一道出去,但到底是不放心,去城外还了寿材与骡车就回了府上。

  此时天已擦黑,缣迭院门口点起来了风灯,但满院静谧,不见人迹。

  傅旻在门口稍站了站,直接推门进了正屋,脱下落了雪的元色大氅,稍散了散一身寒气,才抬步往内间走去。

  “回来了?”

  沈逸正在内间点灯,回头问了句。

  傅旻冷不防还被吓了一跳,转瞬回神走近前,问:“明月如何?”

  “我方才看了看,出血不严重了,”沈逸道,“但还是有,时辰差不多,该吃养血和养胎的药了。喂药这种事就无需劳动君老了,我来便可。”

  “他还睡着,你怎么喂药?”傅旻问。

  他这话说得艺术,生生美化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