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怀了我的崽 第83章

作者:苗五 标签: 生子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但却如他所言,这年代没有吊针,昏迷怎么喂药?

  此时陆望安的情况渐趋稳定,沈逸也松了口气,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了,“山人自有妙计,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随后,傅旻见着他从一旁的带盖莲花碗里捞出来了一截软管并一只三角漏斗,还介绍了句“你也瞧见了,已消过毒”,话说完便掰开陆望安的嘴给人往喉头塞。

  纵使陆望安仍在昏迷的状态,这样的刺激仍让他开始干呕。

  沈逸见多了这样的病例,干呕与保命比起来算什么?他作为兄长,虽也心疼,却仍然是下得去手。

  但傅旻没那么多经验、也没那么大见识,一把拉住沈逸:“你看不见他好生难受吗?”

  沈逸住手,将还未放好的软管拉出来,“你难道不知道外行指点内行乃是大忌?这一打岔,他少不得要受二茬罪。”

  “我试试,”傅旻走过去,将用陶瓷盏温着的药取了出来,又看向沈逸,“你先出去。”

  “干嘛?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看的?我警告你,你不要乱来!”沈逸低吼。

  傅旻烦得要死,他奔波了一天,饥寒交迫,此时已经有些头晕,话都不愿多说几句,皱眉道:“不行再叫你。”

  “行吧,”沈逸凑近了些,似不经意地撩了他一眼,扁扁嘴出了门。

  “也不知道这样好不好使,管不管用......”傅旻坐到床头,一手托着药碗,一手爱怜地摩挲着陆望安的脸颊,才一天不到,好似就已经消瘦了许多,苍白得骇人。

  “话本子里说,可以以口为舟而渡药,我试试,”傅旻抬起药碗,正待含入口里,又嘱咐,“但这般细水长流地吃药,定然是会好苦的,我倒是不怕苦,但你最怕这个,待醒来可不要怨我。”

  随后,他含了口药,放下药碗,俯身过去,不敢将人扶进怀里,只能伸手在脖子里,稍微抬高点角度防陆望安呛着。

  不知道是不是陆望安还多少存了点意识,这招竟然真的可以,傅旻从没当真过,此时觉得难以置信。

  慢慢地、却也顺利地,一碗药过了半刻竟真见了底。

  “真棒,”傅旻掏帕子给陆望安擦净唇边溢出的褐色药液,又自己擦擦嘴,“快点醒吧,好晚了,不饿吗?”

  此时,他眼前突然开始冒金星,大抵是有些低血糖了,便住了口,攥着陆望安的手,靠在床边想缓缓。

  “老傅,在吗?”沈逸敲响了门。

  傅旻有气无力,“进。”

  沈逸闻声进了门,没空着手,端了一大碗鸡丝面一道进来,门只闪开了一道缝儿,香味便就溢满了整间内室。

  他走到床边,先看了看空了的药碗,而后腾出手来给傅旻比了个大拇指:“真棒!”

  傅旻:“......”

  随后他将手上的食案递给傅旻,“快吃点吧,我看你脸色不太对。”

  傅旻看一眼就知道这碗面的汤底是鸡汤,想到床上躺着的这个也一日都未用饭了,就想着先渡几口鸡汤给陆望安,便像方才那样。

  于是,他点头冲沈逸道谢,“多谢了一飞,请出去吧。”

  二人平素很少有这样客气的时候,连“请”都用上了。

  但沈逸没听出话内音,一屁股还墩到了床前花凳上,“没事儿,我帮你看着他,你快点吃吧。”

  傅旻:“......多谢了一飞,快滚吧。”

  沈逸扁了扁嘴,收起药碗,嘟嘟囔囔,“不就是嘴对嘴喂吗?我学人工呼吸的时候,你连恋爱怎么谈都不知道呢......”

  “请快点滚,谢谢。”

  沈逸骂骂咧咧出了门,但傅旻经过方才他的一阵打岔,心里的烦闷已经减轻了许多,这一日差点经历了死别、又真切经历了死别,兄弟死了、元凶死了、宿敌死了,诸事交叠倾压,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这就是沈逸的为人智慧了,从不点破,但却能于无声处开解到人。

  傅旻不免想到此前淮南那次,便更加感激、更加珍惜。

  为陆望安渡了几口汤,又吃净了碗里的面,傅旻将碗送出去,命厨房的大师傅灶不熄火,常温着些软乎、好克化的吃食。

  万一今夜明月醒了,便能随时吃到。

  打厨房出来,他去傅愔儿那里坐了坐,听闻祖母今日在祠堂跪了一日,这样寒冷的天,身子如何能扛得住,明月如今脱离了危险,还要仰仗妹妹多照顾下祖母身子。

  傅愔应了,又道:“哥哥,王妃那边你不要挂心,我已收拾出来间院子,有单独的外门,与独院无异,但来往明月哥哥处却方便许多。白日已从临街院子里喊了许多人来将院子拾掇好,王妃已住下了。”

  “多谢小妹,”傅旻喉头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开口都觉得困难。

  他傅子怀何德何能?有至死不肯背叛的兄弟,有难捱总能开解的朋友,有总能守好后方的家人。

  “你去守着明月哥哥罢,外头的事儿我管不了,但府上你不需再分心。”傅愔道,“对了,哥哥,可要调些人回来?如今府上用人的地方多了许多。”

  想到明月大抵要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要卧床养胎,而章致芳父子又已伏诛,松一松大概也无碍,他便道:“那就多挑些忠厚靠谱且话少的回来,那些花花心肠的长舌头可千万不能要。”

  “我晓得,我去办,”傅愔搓了搓手,“天好晚了,哥哥你用饭了吗?”

  “嗯,”傅旻点头,“一飞从厨房给我端了碗鸡汤面。外面冷,快些进屋罢。哥哥走了。”

  外头转了一圈回来,起底半个时辰过去了,傅旻搓着手又进内间,却见陆望安仍是静静睡着,丁点要醒的模样都无。

  “祖宗,”傅旻叹气,“也睁睁眼吧。”

  床边灯火飘忽,间或毕剥爆一声灯花,傅旻独守着静夜,望着个不晓得何时会醒来的人,既困且疲,不多时,便趴在床头睡了过去。

  “师哥,师哥......”

  再睁眼是被人唤醒的,此时外街正传来一更的梆子声。

  “明月!”傅旻几乎是从床边跳起来的,“明月,你醒了!”

  “天寒,若困了,就上床睡,”陆望安虽没什么力气,嗓音却不沙哑,且他方才醒来已经第一时间确认了星星还在,此刻心情尚还不错。

  傅旻双手拥着陆望安的手,捧到自己脸旁,突然想到什么,“明月,要喝水吗?”

  “喝一点罢。”

  “白日里,你状况很是凶险,血流了许多,如今好容易保住了胎,听君老和一飞的意思是......”傅旻拿小勺给陆望安喂水。

  察觉了脚下垫着的帛枕,虽不舒服,但陆望安却没放下来脚,此刻便躺着被喂水,情绪也很稳定,“要我抬高腿脚,卧床养胎?”

  傅旻没想到他竟这样平静,愣了愣,点头,“还有就是,之后最好都不要下床,连些私密事儿,也要在床上解决。”

  这个年代没法用环扎保胎,只能用这种最简单、最好操作的法子。

  傅旻措辞十分委婉,为了照顾陆望安的情绪。

  “无事,卧便卧吧,只要保得住星星便可,”陆望安还扯了个苍白的笑给傅旻。

  傅旻松了一大口气,还以为陆望安会接受不了这些,听他这般回便又试探着问:“要吃点东西吗?”

  陆望安点头。

  厨房里温着的燕窝粥来得很快,傅旻拿着勺一点一点喂,喂下了小半碗后,陆望安摆了摆手,示意够了。

  “那便不吃了,”傅旻放下粥碗,又取了茶水和净钵来让陆望安偏着头漱口,“天好晚了,休息吧明月?”

  “不急,想必今日事都该查清了。师哥,你先同我讲讲。”

  傅旻将手头物件儿都放到一边,言简意赅地讲述了今日之事,没有掩饰侍卫身故内情,也没有略过章琪疯癫模样,单只没有讲,清晏殿与绥极殿的香。

  说到章琪时,直面另一人对自己的滔天恨意,哪怕二人下生二十余年都不曾见过一面,陆望安都淡定异常,双手交叠在胸前,微仰着下巴看着傅旻开合的唇,脸色淡定似是事不关己。

  但说完会面章致芳时,他却冷笑了声,“老狐狸好算计,临上路都不忘谈条件。”

  虽傅旻讲得简单,但也足够他从只言片语里面捋清章致芳的谋算:“用他和章琪两条贱命,轻轻松松就化了全族之危,若对上旁人,猜测他也不敢如此兵行险着,便是吃定了你言出必行。”

  要知道,刺杀皇帝,可是诛九族的泼天大祸!

  “上天有好生之德,”傅旻曾经不迷信,但近来却越来越信鬼神之说,若非实在脱身不得,他都要去祠堂跪祖宗了,“九族何辜?我们想除去的,本就只有章致芳父子,除去便罢了。”

  “师哥,你近来柔软了许多,”陆望安没有硬逼着傅旻收回当时的话,他心里明白着呢,为何上天有好生之德?

  因为他们的星星,如今还未下生。

  “彼时他可能猜到章琪身死,也可能没猜到。但他这一着给自己留了两条路,若章琪未死,那他可以以命换命,用自己换了章琪与九族;若章琪已死,那至少保住了九族.......”

  陆望安拧着眉头思索着,半晌出声,“不对。以章致芳的为人,一石二鸟为保本,一石一鸟则为亏,他一定还有后着。”

  傅旻今日也想到了,“我看章琪那样子,疯癫偏执,虽面上看着与章致芳丝毫不同,但与其父芯子却完完全全是一样的,二人连身将死时的笑容都像极了。养了二十多年的亲生子,他该不会猜不到章琪的打算......可能只是不愿接受而已。”

  “所以一定还有后手......”陆望安道。

  傅旻今日想自己分析,但脑子里浆糊一团,身边事又迫在眉睫,未来得及细思,此刻一经陆望安分析,答案呼之欲出——

  二人齐齐出声:“淮南!”

  陆望安看着傅旻,轻轻扯了扯嘴角,“师哥,劳烦你明日帮我请周继将军来府上一叙。”

  傅旻:“周将军不是一直镇守西北?何时入了京?”

  陆望安不瞒他,“在我们从淮南出发之时。十万大军驻扎在忻州,若遇诏,一日之内便可抵北直隶。”

  傅旻心里感觉很复杂,有欣慰,有心疼,也有“怪不得原书里写他能够再度登基”的豁然。

  “好,明日一早,我便去,”傅旻转身去了净室,洗漱回来,呼一下熄了灯,借着月光将陆望安轻轻往里挪了挪,“当真该睡了,若晚间想喝水、想方便,便叫醒我,离着生产起码还有两个月,请圣上加恩容臣贴身照料。”

  陆望安听着他这番说辞,在暗夜里吃吃地笑,然后攥住了傅旻的手,“怕要让爱卿失望了。大战或在不日,届时大将军周继挂帅,朕许要任命爱卿为其副将,盖只因陆琰此人奸猾非常,满朝文武,唯爱卿最清楚其人。”

  “想也不要想,”傅旻道,“陆琰虽奸猾,但到底现在银子缺少、队伍吃紧,且大将军周继经验丰富,对付区区陆琰犹刀切菜耳。”

  陆望安闭上了眼,未置可否。

  “明月,我说真的,”傅旻见他不说话,反急了,支起肘子在昏暗中盯着他看,“你现在的身体情况怕比当真交战起来的前线还更吃紧,我在你身边,比去随军,要更重要些。”

  陆望安还是不说话。

  “祖宗,你便当是可怜可怜我,我是真的不放心,到时身在前线,少不得要想,我们明月会不会因为怕旁人麻烦而少食膳、少饮水啊,我若在跟前儿,便就能盯着他用膳用药,催着他喝水,帮他勤些翻身,替他勤些擦洗.......”

  “好了,我知道了,如何要讲得这样可怜,似乎我少了你便要缺胳膊少腿儿一样,”陆望安不耐地捂住傅旻的嘴,口不从心,“我会考虑的,快些睡。”

  当日夜至次日晨,陆望安小解了五次,傅旻每次拿来夜壶伸进被子的时候,他一脸羞愤的样子似是下一刻便要撞死在床梁之上。

  这还只是小解......陆望安绝望地想:不知道大解又当如何了。

  至亲至疏夫妻,师哥还是快些往前线去干正事罢!

  傅旻自然是不知道陆望安的这些心思,他干劲十足,似乎前所未有地感觉到自己有用,伺候着人用完早膳就乐呵呵出了门,循着地址请来了周继。

  周继曾与先帝一道打天下,立下了赫赫战功,这些年一直镇守关外。他年轻气盛时冒进过,险些命丧胡地,是先帝带人去救了他,这份恩情如今顺延给了陆望安。

  大晋可用将领无数,但陆望安最信得过的,唯有周继。

  周继入傅府,想到傅旻手里的天子印信,心里不住地犯嘀咕——来这干嘛?

  到了庭院、进了内间,这嘀咕声儿就更大了——左相干嘛呢这是!

  待到坐下,陆望安的声音从床帏内传来,他扑腾跪下,心里倒是不嘀咕了,直接被震惊到说不出话来:听闻淮南蛊发病时病症因人而异,总归是十分见不得人,但陛下竟然到了傅府来养病了,这左相爷到底是得信重成了什么模样啊!

  “世叔,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