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怀了我的崽 第84章

作者:苗五 标签: 生子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因着周继与先皇那过命的交情,陆望安此时唤他一声“世叔”。

  “陛下,真是折煞末将了。”周继确实对这句“世叔”十分受用,落座,颇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再抬头,就见左相亲自给自己斟了茶。

  ——这怎么话说的?如此宠臣,对自己确实太客气了些!

  陆望安在床帏内,三言两语将昨日京中动荡讲与周继听,听得周继频频吸气。

  傅旻手上还捧着茶盏,见陆望安此刻都未提及自己,还喜滋滋地以为他放弃了昨儿的想法,放下心来,竟认真地开始品茗了。

  一碗茶还未用完,便听得陆望安明显威严的话音打帐内传来——

  “周继、傅旻听命。”

  傅旻呆了,慌忙扔掉手里茶碗,同周继一般跪在了地上,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

  “微臣/末将在!”

  “朕今日便任命周继为护国大将军,领兵挂帅,护京师、斩奸佞,傅旻为帐下军师,运筹演谋,行军计、辨人心。夫若异动起,则兵必出!”

  周继意气激昂,痛快领旨:“末将领命!”

  傅旻真是想拒绝,但昨日夜间他可以拒绝明月,今日却不能抗旨天子,再是百般不愿,也只能回:“微臣领命。”

  “二位爱卿平身,”陆望安说完这句打起了床帏,颇带歉意地冲周继笑笑,“世叔莫怪朕拿君威压你,实是因为若非如此,朕这难管束的外子,定不从命。”

  周继:?????

  察觉周继眼里的疑惑,陆望安将床帏拉得更开些,露出了高隆的腹部——周继是知道先帝与先兴王的关系的,提示到这,便足够了。

  果真,周继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见状也只愣了片刻,当即开口:“末将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说完,他突然想到“外子”之说,转而又与傅旻拱手,“恭喜左相,贺喜左相!”

  “皇帝外子”傅旻此时哪儿有心思理会这“世叔”的道谢,整个人都如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歪头耷拉脑地问陆望安:“陛下,当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陆望安看他这样就想笑,却仍努力板起了脸,“君无戏言。”

  傅旻:“......”

  也是打这日起,傅旻每日都在祈祷,那缺脑子的陆琰,可千万别上了章致芳的老狐狸的洋鬼子当啊!没钱如何好办事呢?此时你老窝的经济状况可不兴折腾啊!

  大约真是祈祷有了用,一连十几日,淮南都安静非常,搞得傅旻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与明月是不是太小人之心了?或许人之将死,其行也善,人家老章也许就没留后招呢?

  事发几日后,章致芳府上便谈拢了,对外就宣称是突发疾病而亡,为了保住身家性命,他们甚至主动提出愿意提供些章致芳生前行下歹事的证据。

  大抵人心就是如此,傅旻收下了证据,但是否起用,容后再看。

  陆望安那边也渐渐习惯了傅旻的照顾。

  现在的朝会改成了十五日一次,傅旻作为全大晋唯一的丞相,自然不能缺席。

  就他离府去上朝的半日,陆望安由着小福子和薛诚伺候,才发现是哪儿哪儿都不称心意。

  何人说的那劳什子“至亲至疏夫妻”,至疏乃是宿敌,至亲方为夫妻!

  于是,在不知何日就会消弭的平静里,二人珍惜无比,认认真真地过日子、卷睫盼着星星到来。

  但好景不长,距事发终是不到半月,淮南王陆琰领兵北上,夜间乔装而行,待被人发现踪迹时,已一无所挡地过了三城,入了南直隶!

  虽不知道章致芳到底给陆琰留下了如何的“锦囊妙计”,但有一点起码是跑不了了,陆琰不着声息越过的三城里,有两城都与章致芳有联系,章家百年前在江南发迹,后因为官定居京城,但在江南一带的影响力仍不能小觑。

  虽现在秀于章家这片林的木已倒了,但却仍有人罔顾皇权、攀上这艘巨船、妄图搏一番锦绣前程!

  但京城这边又如何是一点准备都无,周继来京之后,陆续将京中四大营重新整编,洗掉了好些与章氏有勾连的统领,现在,京中四大营,已原原本本是陆望安的四大营了。

  如此,便他与傅旻领军出北直隶,护龙卫和四大营近四万兵力,足够护住京城。

  准备得足够充分了,所以接到消息后,陆望安甚至都未再召见一次周继,一封手谕发出,周继与傅旻便将领一队精锐自北铉门而出,往忻州方向而去,后自阳泉拐出北直隶,直面叛军。

  周继那边想必已经准备好了,傅旻本都打算咬咬牙直接同人汇合,毕竟手谕都到手了,命他“即时出发”,但想了又想,还是放心不下陆望安这个冤家,当即调转马头,又回了府。

  陆望安在床上侧躺着,一手轻轻抚着肚腹,看模样似乎是等了好久,也当真对傅旻的到来毫不意外,但开口却成了:“傅军师,如何还不出发?”

  这话简直是戳了傅旻的肺管子,如何还不出发?还不是因为放心不下。

  他声音闷闷的,“想抗旨。”

  陆望安笑了,招手,“师哥,过来。”

  傅旻怏怏过去,陆望安当即伸出抚着肚子的手,扯着傅旻的前襟拽到了自己面前,“临行之际,几句话要嘱。”

  “嗯。”傅旻应声。

  “傅军师,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你需时刻牢记,你只是个军师。”

  便安生待在帐内,朕有无数骁勇将领、能干儿郎,却只有一个扛得起前朝的丞相。

  “我晓得。”傅旻答应。

  “左相,淮南王狼子野心,既他到了南直隶,那便让他永远留在南直隶。”

  卧榻之侧不容旁人安睡,望左相全力以赴,帮朕博一个海晏河清。

  傅旻点头,“我记下了。”

  “还有......”陆望安缱绻地吻上傅旻的发鬓,在他耳畔闻声道:“师哥,我同星星,一道等你归家。”

  傅旻就听不得这句,当即变为主动,双手虔诚捧住陆望安的脸,狠狠地吻了他,“短则二十日,长不过一个月,我必归家。”

  陆望安轻喘着气,笑着送他:“那便这样说定了。”

  门关上,傅旻走路带起的风好似还在眼前,人却确确实实是行远了。

  日头高起,丹灵光透过槅窗倾洒了一地,陆望安躺在床上,望了半天,却望不见一个匆匆离去的身影。

  遗憾不期然泄出,化作了一声长叹。

  战场捷报频传,准备不足、因章致芳身故而匆忙起事的陆琰,对上筹谋许久、待君入瓮的陆望安,本已处于下风。

  再加上,当时的几百万两罚银,加上后来卖掉画舫的钱,多数被陆望安拿去建设了军队,快半年的时间,周继手上的部队战力又增强了许多。

  己方增强,全是削弱对方战力而出来的钱。

  所以,即使陆琰这些年攒了好些银子、又在章致芳的引荐下获得了许多城的支持,即使章致芳走时还专门留下了对付傅旻的法子,但也只是让陆琰的战线拉得更长些、拖得更久些,旁的更大用处却是无了。

  毕竟,章致芳了解傅旻,傅旻又何尝不了解章致芳?

  那些出自章致芳的计策他瞧得出来,虽确实难破些,却也不是破不了。

  更何况,彼时淮南一行数月,也足够傅旻了解陆琰:他的滑不留手,在战场上确实有点管用,毕竟“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但对上经验丰富的周继,就不够看了。

  总之这一役,赢的肯定的,区别只是多久能赢——

  陆琰强弩之末,却负隅顽抗,辗转战线,拖延时间,在乎的、享受的,不过是当下“义皇帝”之名号。

  等了一辈子,盼了一辈子,自然要过足瘾才是。

  这一点,前线的周继、傅旻看得清,京中的陆望安自然也看得清。

  他如今独住缣迭院,南直隶捷报已然无法令他扯出丁点笑容,一日日掰着指头数着,三十日还余几天。

  这些天养胎稳胎的药如白水一般往下灌,却到底压不住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持久的腹痛。

  兄长前来看过,说这叫假性宫缩,但……假性宫缩越来越频繁,真正的宫缩也就不远了,真宫缩来了,那便就是要分娩了。

  陆望安心里一日更胜一日焦躁,本来夜间因为频频小解就没法睡个囫囵觉,如此睡眠便更差,人日日憔悴起来。

  沈逸瞧在眼里,却也知这是心病,只能在惯常吃的药里加了些安神的成分,并每日晨晚前去探听胎相。

  第二十九日的清晨,沈逸晨间又去陆望安房里,正净了手准备摸胎,却被陆望安抬手制止,“兄长,晚间再来吧,我当下精神实在不济,想歇了。”

  想歇了,也是好事……沈逸便真住了手,正待离开,想到了陆望安的心结,还是嘱咐了句:“现今到了腊月,一个月,有三十一天呢。”

  “三十一天啊……”

  待沈逸走后,陆望安抱着发硬的肚子喃喃,“当真不晓得能不能撑到三十一天啊……”

  但是要他一个人被麻沸散药到全无知觉,然后由着人开膛破肚……

  他真的怕。

  当时答应剖腹,本也是因为师哥亲自来劝的,他并非信不过兄长医术,但恐惧实在难战胜,他也并非真正信得过剖腹产子,只是信得过师哥,而已。

  若实在不成,当真捱不住了,便还是顺生罢。

  陆望安在心里头默默想着。

  一日里腹痛行行停停,陆望安饭都没吃几口,但他按照沈逸嘱咐过的自己数着呢,还未到分娩的时候。

  但是估计也真扛不了多久了,最迟明日,估计就要……

  算来算去,还是不够三十一天。

  师哥,你虽未失约,我却怕要等不住了。

  亥时过,陆望安着薛诚早早熄了灯,预备着以此来避开沈逸的夜间诊看。

  傅旻这时已然疾行一个日夜回了京,南直隶余下的无谓周旋他不想参与了,京中更是要紧,同沈逸一道行到院里,见正屋灯已熄了,便住了脚。

  沈逸也停下,小声同傅旻交底:“他这几日,心情似乎不太好,你回去好生开解开解。”

  “行,我知道了,”傅旻本来打算着脏不脏的,趁人没睡就先见上一面,如今见人睡了,不如先去洗澡换一身干净衣裳再进屋,反正明月夜间少不得要醒几次。

  沈逸不忍打扰“小别胜新婚”,说了句:“那你去,我先回了,有事再叫我。”而后就离开了院子。

  傅旻去隔壁耳房洗了澡换了衣裳,而后蹑手蹑脚地进了正屋,正待除了外袍上床,便听得陆望安出了声。

  深夜里,他痛苦的颤声传来,似小刀割碎了傅旻的全部理智。

  “师哥,快……叫人,我可能……要生了……”

  傅旻愣了一瞬,灯都未点就着急忙慌往外跑,扬声叫醒了满院的人:“快,准备产房,快,去请沈大爷和君老!”

  院里的脚步声当即匆匆交叠了起来,低低人声穿插其中,院里起了风灯,亮若白昼。

  傅旻吩咐完便往内间跑,中间还被门槛生生绊了,幸亏手快扶住门才没摔了,借着院里的灯光找着了挪远了的立灯,点着了搬到了床前。

  床上,陆望安正经历新一轮令人崩溃的宫缩,双手紧紧掐着被子,额间冷汗涔涔,面色苍白若金纸。

  这模样将傅旻吓了个半死,当即跪在床边,颤声问:“明月,明月,还好吗?”

  “疼……”陆望安齿间只挤出来了这么一句。

  “不怕哈,不怕,沈逸马上就来了,他没睡呢,很快就到。”傅旻掏出帕子给陆望安擦汗,又握住他的手,“要是疼,就掐我。”

  沈逸果真很快到了,上前摸了摸陆望安的肚子——硬得像石头一样。

  再掀开被子一看,身下垫的白褥子上满是褐色分泌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