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重光(我在大明做卷王) 第44章

作者:竹下寺中一老翁 标签: 青梅竹马 爽文 朝堂之上 穿越重生

  “至于锦衣卫,”朱厚炜有些迟疑,“太、祖之时,大力整顿吏治,贪腐之风一度被遏制,锦衣卫功不可没。”

  他一贯觉得后世纪检的一些职能完全可以由锦衣卫承担,只是目前还未想好如何在现有大明框架内实现,吏治牵一发而动全身,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慢慢扩大自己在朝堂的影响力,当务之急正如崔骥征所说,就是将厂卫牢牢抓在手中。

  “骥征,你愿意做指挥使么?”朱厚炜衡量一二,抬眼看他,“你虽年轻,但在锦衣卫也是老人了,又做了两年的指挥同知,才情超拔、屡立大功,简拔你名正言顺。唯一的问题,便是你愿不愿。”

  崔骥征端着茶杯微微侧头,“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活了这些年,还是头一回有人问我愿不愿。”

  朱厚炜知道他对当年之事仍有些介怀,又想到他至今都未婚娶,不知是被和自己的传言牵累,还是……他真的放不下王妃……

  “刘镇元老成持重,在锦衣卫素有威望,还是让他当指挥使更能服众。”崔骥征斟酌道,“但北镇抚司,若陛下信得过,还是留在我手中比较合适。”

  “好。”朱厚炜也爽快,“你已是我在这世上最亲最爱之人,哪里还有人比你更可信?”

  他自觉这话说的露骨,说完耳朵都红了一片,幸好烛火摇曳,看不清楚,否则当场就露了怯。

  崔骥征一愣,一双杏眼立时定在他面上,这些年越发冷厉的眼只在少数人面前才会变得柔和起来,就如现在,“人家都说官越大,说话越含蓄,咱们陛下却反过来,说话越发肉麻了。”

  他目光潋滟有如春水,面容明艳恍若桃花,朱厚炜一颗心直跳,几乎不敢再看他,只强撑道:“既是真话,又哪里会肉麻?”

  总算说出来了,不知崔骥征能感觉到多少,可说到这个地步对他已是极限,朱厚炜悄悄调整着呼吸,不让自己在这拙劣的表白中丢盔卸甲。

  崔骥征的目光已有几分探究,又动了动嘴唇,刚想说什么,就见他一顿,直直地看向外间。

  这时朱厚炜才听闻外头有人来人往的脚步声和太监的喝止声,不以为然道:“若无军国要事,任何人不得擅入,骥征放心。”

  可及时如此,方才那些许的暧昧也已荡然无存,待外间人声远去,崔骥征放下杯子,正色道:“其二,事关皇嗣。”

  

第八章

  “皇嗣?”朱厚炜蹙眉,“你说皇长子?”

  崔骥征看他,“事关国本,陛下给我一个准话,当年你在二位先帝跟前均曾立下永不婚娶之誓,请问可还作数?”

  朱厚炜目光中流露出几分自己都不知的热切,“且不论做皇帝的一言九鼎、金口玉言,哪怕就是个寻常匹夫,也懂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道理。你也知我从不撒谎,今日我再和你重申一遍,朕此生,不会、不想、也不愿娶妻。”

  崔骥征似乎被他眼中灼热刺伤,禁不住移开视线,缓缓道:“既如此,皇长子便是铁板钉钉的皇太子,也是日后大明的国君。”

  “正是。”朱厚炜本想趁热打铁,赶着今日表白,但看他神色,却又觉得兴许不是时候,难免有些悻悻。

  崔骥征缓缓道:“那事情就大了,你也知历经刘瑾、江彬之后,厂卫之间的界限便不十分分明,哪怕是在后宫,厂卫的势力也是无孔不入。先前我刻意让人留意皇长子,连日来的禀报,都让我觉得有些不安。”

  “又是张太后或是邵贵太妃?我听闻邵贵太妃可是大病一场,眼看着就不行了,而张氏在皇兄在世时,就曾想清算,难不成我登基了,他们反而还想掀起什么风浪来?”

  崔骥征迟疑道,“如今皇长子是张太后与王妃一同抚养,王妃对张太后言听计从……”

  朱厚炜很是讶异,当年王妃被家人坑害、被朱厚照强行掠回宫去,张太后偏袒儿子,将入宫讨说法的永康长公主气得卧病不起,不论怎么看,这王妃都不该对张太后有任何好感……

  见朱厚炜神色,崔骥征苦笑道:“我也觉得她不该如此目光短浅,可她毕竟在宫中苦熬了十年,人又怎么可能不会变呢?”

  “难怪先前奉慰礼上,她对我颇有敌意,几乎视我为洪水猛兽了。”朱厚炜斟酌道,“将心比心,她方方失去了丈夫,而儿子又将过继给我,她兴许是怕我抢走她的儿子,才会如此……她是个苦命人,就算有什么言语失当,也不能怪她。”

  崔骥征叹了声,“单纯失礼也就罢了,我现在担心的是有人利用她,经年累月地挑拨陛下父子之情。”

  朱厚炜不说话,若说这世上有什么人他心生亏欠,除去生身母亲和崔骥征外,恐怕就是这个王妃了。亲生兄长毁了人家的一生,好不容易苦尽甘来有了皇家独苗,本来可以享受太后尊荣,可由于自己登基,出于礼法,皇后都未当成。

  新仇旧恨、于情于理,她都有足够的理由给自己找不痛快。

  “其实先前我曾想过将皇长子养在膝下,亲自教导。”朱厚炜半晌方道,“毕竟我答应过先帝,要让这孩子自由自在、无忧无虑,还想让他成为一代明君。”

  “可这孩子有自己的母亲,我有什么资格将孩子从一个母亲身边抢走?”朱厚炜苦笑,“我又有什么资格,让这个孩子再过一遍我自己的人生?”

  “对皇帝而言,口口声声的为天下计,十之六七全是出自一己私欲,而仿佛打着这样冠冕堂皇的旗号,就能轻易地伤人害人甚至杀人。我不想做一个这样的皇帝,更不想做一个这样的人。”

  崔骥征看着他,脸上露出一种又是探究又是无奈的神情,最终摇了摇头,将手中已有些凉了的茶水饮尽,“我明白了。”

  从他提及这个问题,朱厚炜便有些焦躁,隐约有种不祥之感,现下看他神态,这感觉愈发强烈,“你可是碰到什么难处了?今时不同往日,先前我自身难保,如今你说出来,我若不能插手,总归也能帮你想想办法。”

  “幼时你曾和我说过,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如今你贵为天子、富有四海,还如此谦逊,可不就是目空一切了?”崔骥征转着杯子,似笑非笑。

  朱厚炜和他一起长大,哪里不知他是在有意转移话题,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遂了他的意,“天色很是不早了,明日还有事,你也别来回折腾,就在这早些歇下吧。”

  崔骥征起身,伸了伸懒腰,在炕上躺下,“先前在衡州的旧臣,陛下也别忘了安置,譬如牟斌……”

  朱厚炜费力地将目光从他劲瘦腰身上移开,“骥征提醒的是。”

  新皇登基,尊嫡母张太后为太后,武宗的夏皇后为孝静皇后,皇长子赐名朱载垠,用度比照东宫,王妃以生养皇长子功,升为贵妃、尊号恪静。杨廷和仍为内阁首辅,又在梁储、蒋冕、毛纪、费宏之外加上了孙清,授靳贵太子太傅,仍负责为皇帝讲学。厂卫那边,命张永提督东厂,命刘镇元为锦衣卫指挥使,牟斌、崔骥征为指挥同知。

  至此,新朝的草台班子算是勉强搭了起来,朝堂上的风气空前太平,人人都在默默观望,四处打听这新天下共主的种种轶事,仿佛这样就足以窥得圣心圣意。

  过了几个月,众人从一开始的惶惑不安中慢慢恢复过来,不知是否母亲不同,新帝与其兄性情南辕北辙,几乎样样相反——先帝尚武、素喜出巡,新帝清静、不爱出宫,先帝好色、豹房美人三千,新帝信佛、后宫空无一人,先帝怠懒、久不上朝理事,新帝勤勉、朝务一日不辍。

  阁臣们则更清楚些,朱厚炜每日早上上朝,午膳后是经筵日讲,再之后便召集阁臣议论朝事,晚间还得批折子。除去打拳习武、丹青手工、偶召衡州旧臣叙话,整日里忙得像个陀螺,偏偏还兴致盎然,看不出半点疲惫勉强。

  最可怕的还是他性子过急了些,除去需斟酌商议的大事,能当日办的绝不拖到第二日,能当月办的绝不拖到第二月,他甚至对六科、内阁、司礼监都提出个新奇的要求,叫做“事不过夜、马上就办、办成办好”,再后来,他觉得机构冗杂不够方便,甚至主动提出将六科交予内阁。

  原本已经做好了和新帝乃至于和其背后的宦官斗上一斗准备的内阁被打了个猝手不及,直到衡州老人孙清面带不屑地答疑解惑。

  “咱们陛下,最常说的两个词便是实事求是、同心同德,诸君领会吧。”

  

第九章

  新帝做事向来有条不紊,甚至可以用循规蹈矩形容,不料这一日,还未散朝,朱厚炜便命内阁连同兵部尚书王琼一同留下议事。

  朱厚炜嫌乾清宫太大,晚上办公还有些费蜡烛,想起后世雍正迁宫至养心殿,便也有样学样,将寝宫迁至养心殿,不论办公、起居、会客、游赏都安置在此。崔骥征还打趣说方寸之间自有一方天地,彼时朱厚炜看着十八座建筑、七千多平米的建筑面积,想起自己上辈子三十平米还略有超标的办公室,无语凝噎。

  待诸人礼罢,朱厚炜便将一份诏令递给杨廷和,“这个火者亚三是谁?为何太后降下懿旨,定要杀他?”

  杨廷和一听此言,蹙眉道:“此事臣只知梗概,王尚书知之甚详,不如请王尚书答奏。”

  王琼一惊,心叫不好,但仍是硬着头皮道:“回禀陛下,此事说来话长……”

  他汗流浃背地禀报,朱厚炜凝神细听,从正德三年佛郎机第一次攻打满剌加,到正德六年正式侵占满剌加和屯门海澳,再到正德十四年佛郎机人通过贿赂江彬见到了武宗,因武宗对番邦本就好奇,便纵容他们在京城乃至广东肆无忌惮……

  “也就是说,现在还有几个佛郎机的使臣留在京师,而又有一些人现在在广东请求通商?”朱厚炜面上漫不经心,心跳却猛然加快,佛郎机便是葡萄牙、满剌加便是马六甲,澳门还未被夺走,大航海时代刚刚开启,兴许还能赶得上几次科技革命!

  朱厚炜缓缓道:“召火者亚三。”

  众人一愣,不明为何天子要召见这么个小人,梁储道:“此等卑鄙番人,如何能面见天颜?”

  “先帝也见了,如何朕就不行?”朱厚炜挑了挑眉,“番人阴险狠毒,朕心中有数,诸卿勿忧。”

  其余诸人有些迟疑,孙清到底陪伴他日久,率先反应过来,“此人应还在诏狱,不若请牟同知将他提来。”

  朱厚炜点头,“估摸着还要一阵子,咱们先议一议屯门之事。”

  “陛下,这些番夷先是勾结奸党,迷惑先帝,又在广东屯驻过久,恐怕有所窥伺,应即刻将其驱逐,再不允其踏入明土。”杨廷和上前沉声道。

  朱厚炜温和道,“杨阁老所言有理,不过朕从前在藩时,对番夷略有了解,深知其豺狼本性,此番若是轻易打发了,恐怕如倭寇一般频频骚扰海疆。最好还是能徐徐图之,选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永绝后患。”

  “陛下圣明。”杨廷和干巴巴道,心中却觉得不以为然。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要一劳永逸,总归得搞清楚他们为何而来,所图为何。”

  阁臣们面面相觑,显然觉得多此一举。

  朱厚炜不指望他们超越时代地去理解殖民主义,也不奢望他们能预判到这些番夷曾经带给中华民族的伤痛,只盘算着如何能将海禁打开一个口子,如何能通过贸易尽快和西方的科技发展同频共振。

  议了会西北边患,不多时火者亚三就被带了进来。

  一见他,朱厚炜有些惊讶,本以为是个葡人,想不到却完全是汉人长相,蹙眉道:“你可会汉话?”

  岂料他一开口,便让周遭阁臣直皱眉头,此人也不知从何而来,说的官话口音极重,天知道去年是如何教武宗番语的。

  朱厚炜一听便知此人怕是广东人,口音和后世粤语差别不大,托粤语歌和电影之福,自己竟然也能听懂七七八八,便皱眉道:“通商?他们想卖什么给我们?”

  火者亚三又是叽叽咕咕一串话。

  朱厚炜分辨一二,冷笑,“通商不难,你们要我们的茶叶瓷器和丝绸,到欧洲虽可以大赚一笔,但卖给我们的金银器和香料恐怕没多少人买,到时候逆差太大,难免不生出不劳而获的心思。比如武力征服我朝,然后把我朝当做一个新大陆,掠夺大明的物产,再向大明高价倾销,朕说的没错吧?”

  火者亚三不过是个使者的使者,哪里能代表佛郎机回话,又见这皇帝和其兄长截然不同,眼角眉梢都是精光,哪里还敢哄骗欺瞒,跪在地上嚎啕求饶,只求皇帝千万别让太后把他杀掉。

  杨廷和等人几乎云里雾里,不仅这个火者亚三讲的如同鸟语,天子虽说的官话,但也好似天书一般,一问一答搞得人云里雾里。

  朱厚炜沉声道:“他们的来意朕知晓了,如今不仅屯门,就连满剌加都在他们手上,若不收回来,后患无穷。”

  “朕先前在潜邸时曾得到两张番人的舆图,此番王府搬家仓促,朕那张竟一时找寻不到了,”朱厚炜看向一旁的牟斌,“劳烦牟同知往骥征处去一趟,还有一份在他那里,问他借来。”

  官阶相同还是潜邸老人,被派去另一个同知那跑腿怎么看怎么别扭,但牟斌并无任何不悦,笑吟吟地领命去了。

  “朕想召见佛郎机使臣。”朱厚炜见群臣明显反对,敛容沉声道,“诸卿不用谏阻,此事朕意已决。在此之前,朕先给诸位说说,朕为何一定要召见他们。”

  也不知崔骥征将那舆图放在何处,牟斌倒是很快便回了,将那舆图呈了上来。

  朱厚炜见那舆图保存良好,显见主人珍视,忍不住笑了一笑,示意内侍取一大案,将那舆图平铺在上头。这舆图和寰宇通志等颇为不同,诸位阁臣觉得新奇,纷纷上前近观。

  那地图虽和后世标准地图有些差别,但总体相差已经不大,朱厚炜极其关心国际政治,自然对各洲各国谙熟于心,只见他修长手指点在地图的东方,“番夷已经开始航海,对各国疆域知之不详,但对几个大块土地已有了充分了解,他们叫做洲,诸位看这里便是我大明所在的大洲,他们叫做远东,其中包括大明还有朝鲜、安南等藩属国,以及倭国、暹罗等地。”

  “这里则是佛郎机所在的欧洲……”朱厚炜的手指从南欧一路划到东亚,“他们能跨越整个大洋跑到这来,还能窃据我们的国土,难道诸君还认为他们只是茹毛饮血的蛮夷吗?”

  

第十章

  长久以来天。朝上国的傲慢让阁臣们下意识地便想反驳,朱厚炜却不给他们这个机会,“朕已决意召见葡萄牙使臣,并决定任王琼以兵部尚书兼右都御史提督东南军务……”

  留意到杨廷和原本紧皱的眉头略微一松,朱厚炜一哂,“王伯安父亲病重,王伯安回乡侍疾,此人长居南方又颇通兵事,若是王尚书顺路,可代朕探视并赏赐。”

  王琼本以为自己将被清算,想不到虽是被支离朝廷,但好歹还保留了官职,已是意外之喜,自然无有不应。

  杨廷和近来频频动作,本想将王琼置于死地,但看新帝极为厌wudang争,不得不有所顾忌,见王琼已远离朝堂,无法再影响皇帝,便也偃旗息鼓,不再追究。

  就在这个关口,火者亚三真正的主人皮雷斯满脸惶惑地进入大殿,上一次见到帝国的皇帝,还是利用了其南征的契机,在南京让好奇心旺盛的皇帝提起兴趣,并被成功带入北京。可如今那个机灵活泼的皇帝死了,取而代之的是其以沉默寡言著称的弟弟。

  兄弟俩虽然有着相似的长相,可气质却截然不同,看到东方皇帝的第一眼,皮雷斯就明白眼前这人绝不好糊弄,于是便笨拙地下跪行礼,“见过中国大皇帝陛下。”

  其实西方没有跪礼,他已然妥协、入乡随俗,但在其余诸人眼中,依然粗俗无礼、尚未开化。

  朱厚炜笑了笑,对一旁的火者亚三道:“他不通汉话,你为他翻译。”

  见周围阁臣满脸茫然,朱厚炜才反应过来其余人也听不懂,略一思索,吩咐丘聚道:“你去请两个人,一位是蒋阁老,他在户部有要事未来,你就说事关重大,请他速来,另一位是骥征,你就说这有个他打小最感兴趣的红发妖怪……”

  北镇抚司在北安门外,也就是后世的帽儿胡同,往返紫禁城需一个时辰,朱厚照先前嫌远,便在豹房附近为北镇抚司空了几间房。后来朱厚照驾崩后,群臣本想拆了豹房,朱厚炜觉得浪费便命将其改成官舍、供刚刚入仕的官吏和贫寒举子暂住。同时,也保留了北镇抚司那几间,正好让崔骥征往来方便。

  许是当真好奇,崔骥征竟放下最近苦查无果的崔太妃案,和蒋冕一道匆匆而来,一进门,猫儿一样的杏眼便微微睁大,“这不是南京那两个夷人么?先前倒是未得闲细看,确与我天、朝人不同。”

  朱厚炜对他一笑,“你送朕那船型盆,恐怕就是他们赠的?”

  他说的含蓄,彼时寻常人想要见到朱厚照,有头有脸的厂卫哪个不得打点到位?说是赠礼,实则都是贿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