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重光(我在大明做卷王) 第45章

作者:竹下寺中一老翁 标签: 青梅竹马 爽文 朝堂之上 穿越重生

  崔骥征也不避讳,笑着认了,随即垂手立于一侧。

  朱厚炜知他低调,便转头去看蒋冕,“蒋阁老是广西的解元,广东人说话,应也能听懂大概?”

  蒋冕试着和火者亚三对话,果然对答如流,便对朱厚炜点了点头。

  朱厚炜笑了笑,淡淡地看向皮雷斯,“你们的国王派遣你来,到底是什么目的?”

  皮雷斯恭敬地应答,火者亚三翻译,蒋冕再复述一遍,这诡异的国际会谈才别别扭扭地进行了下去。

  “想和天、朝建交,自由通商。”

  朱厚炜冷声道:“你们在里斯本的国王恐怕连咱们这是哪朝哪代都不清楚,还想着通商?怕不是还在读马可波罗游记,以为这里是蒙元的天下吧?”

  他冰冷的目光落在皮雷斯身上,像是透过他那文明的外衣一窥其文明里渗透的野蛮,“你们的算盘朕知道,倘若天、朝仍是蒙元一般强盛到足以横扫欧洲的大国,你们就卑微屈膝地祈求通商,把控天、朝与欧罗巴唯一的贸易通道,倘若天、朝羸弱昏暗,你们就想着在天、朝殖民掠夺,朕说的对吗?”

  这一长串不仅皮雷斯听得心惊肉跳,就是正在翻译的蒋冕也觉得头皮发麻,阁臣们的表情也都慢慢肃穆下来,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海禁、倭乱……

  皮雷斯吓得一个趔趄,讲话都开始磕磕巴巴,无非是佛郎机断无此意,希望皇帝陛下千万不要误会,他们是带着礼物和诚意前来建交的云云。

  朱厚炜冷声道:“你们既有诚意,那便把满剌加和屯门先还回来,再谈国书之事,否则,何谈诚意?不过,朕估摸着你也做不得主,也罢,传话给你们的将军,连带路上传信的时间,给你们半年,若是半年之内不从两地撤军,我天、朝礼仪之邦便亲自送你们回去。”

  “有个道理,你们懂,其实朕也懂。若无船坚炮利,何来讲信修睦?”朱厚炜看着一旁的杨廷和等人,“朕说的可对?”

  “陛下圣训极是。”

  皮雷斯带着大明的最终通牒退下,朱厚炜往后靠了靠,看向众人,“方才朕还未问过诸位的意见,不知朕如此处置,是否妥当?”

  杨廷和斟酌道:“我朝水军废弛,屯门也便罢了,若是在满剌加附近作战,恐怕有些吃力。”

  朱厚炜一喜,立马接过话头,“正因如此,朕才请王尚书辛苦一遭,倘若当真不如蛮夷,就请王尚书在广东厉兵秣马,为我大明训出一支鲸吞万里的海师。”

  见杨廷和面沉如水,朱厚炜又淡淡道:“王尚书击败佛郎机、收回满剌加之时,便是回朝之日,先前勾连江彬、钱宁之事,便一笔勾销。”

  崔骥征在一旁听着,只觉他这番话当真厉害,既敲打了王琼,给了杨廷和面子,又激王琼让他卖命,最关键的是,他这发小自小对番夷感兴趣,此次借力打力属实漂亮。

  其实朱厚炜并未想那么多,只是心知打开海禁不易,只能徐徐图之,先利用杨、王矛盾,让王琼去东南稳定局势,待王守仁家中事了,再让他也同去。

  只希望夷人的船坚炮利能让这些相对开明的士大夫略有警醒,随即再从上而下推行开放。

  中华不应该被世界抛下,也不应该被时代抛下。

  

第十一章

  站在承天门上,看着匍匐在地的群臣万民,朱厚炜才有了登基称帝的实感。

  须知承天门就是后世的□□,如今看着依旧巍峨,但是少了领袖画像和“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标语的城楼,朱厚炜并未感到多少豪情壮志,而是沉甸甸的惶惑不安——自己已经改变了历史,但自己真的有那个能力让这个国家、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吗?如果因为自己翅膀的扇动,一切发展得还不如原先的历史轨迹,那自己是否会成为历史罪人?

  他身着冕服,只觉肩上日月炽烈、龙纹滚烫,背上星辰灼热、山川沉重,而那些繁复的十二纹章和六彩大绶小绶像是无形的网,缀着那些玉钩、玉佩、玉环,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甚至连双目都被十二旒遮住,旁人和自己的面目都再看不清楚。

  好不容易结束了这又臭又长的仪式,朱厚炜回寝宫时,早已浑身汗湿,立时传了水清洗,在榻上躺了好一会,才缓过一口气。

  “陛下,靳太傅、孙阁老、唐舍人求见。”

  朱厚炜与历史上的朱厚熜相似,都颇为恋旧,几乎将整个蔚王府的班底都带来了京城,甚至连唐寅都被他安置在仁智殿、即明朝实际上的画院里,赠了一个七品的中书舍人虚衔。

  一听衡州的故人们来访,尽管疲惫不堪,朱厚炜还是打起精神,起身相迎。

  见他亲自出来,众人自是齐齐下拜,又被朱厚炜一一扶住,赐了座。

  靳贵拄着拐杖,看着身着明黄衮服的青年天子,想起从前在衡州的日日月月,禁不住老泪纵横,“老臣从未想过会有今日!”

  想到朱厚炜这一路几经生死,好不容易才杀出一条血路,众人均是有些唏嘘。

  “若不是诸位不离不弃,我又哪里会有今日?”朱厚炜温声宽慰,“现下好了,大家也不必和我一起困在衡州,九州之大,想去哪里便去哪里,缺盘缠,尽管来找我要。”

  他还是以我自称,虽不合礼数,却让人隐约觉得眼前之人还是原来的蔚王,并未有丝毫更改。

  “不过,老臣想问,先前内阁选的几个年号,陛下为何都不满意?私以为景隆、嘉兴、乾宁这几个意头都是不错。”靳贵对一旁孙清解释道,“先前费子充惴惴不安地过来问我,生怕礼部犯了陛下的忌讳。”

  朱厚炜哪里能说这些年号容易让他胡乱联想,便笑道:“费阁老多虑了,吉祥字眼也就那么些,哪里能轻易犯忌讳了。我选的这个兴和,兴,盛也,小雅有云‘天保定尔,以莫不兴’,和,顺也,谐也,合在一起便是兴盛和谐。虽东魏孝静帝用过,但我以为成事在人,与年号无关,不必忌讳。”

  “不错。”靳贵点了点头,“兴,还与蔚同义,和与衡,都有不偏不倚中和之意,也是天意了。”

  孙清笑道:“臣未记错的话,陛下还有个云兴的小字不是?确是个再好不过的名字。”

  唐寅一直含笑听着,朱厚炜留意到他的局促,温声道:“九娘和桃笙一向可好?”

  “劳陛下惦记,拙荆与小女一向都好,桃笙前些日子学着做了个荷包,还念着要送给陛下呢。”唐寅本来犹豫过是留在衡州,还是回姑苏,最后还是桃笙舍不得王府的诸位长辈,才下定决心跟来京城,如今在画院虽有些不适,但因是王府老人,也没人敢为难于他。

  朱厚炜想起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忍不住弯起嘴角,“做的第一个荷包,自然是要留给爹娘的,我哪里敢夺人所爱?我记得桃笙于书画之道也颇有天分,女红也罢、书画也罢,喜欢做什么便做什么,你们也莫要老拘着她。”

  他想起嘉靖后明代画院愈发式微,蹙眉道:“画院从来是上有所好,最后画出来的都是那些颂圣的玩意儿,毫无灵气。只可惜如今手头诸事庞杂,待我腾出手来,再来整顿。”

  “陛下虽励精图治,但也要爱惜龙体……”靳贵刚苦口婆心地开始劝,突然外头有锦衣卫有要事要报,待那人进来才发现竟是胡涂。

  孙清奇道:“今日人到的倒是齐全。”

  胡涂却未如往常一般讨好几句,而是白着脸吞声不敢言。

  “这里并无外人,但说无妨。”朱厚炜记得他负责盯着内宫,按理说接触不到机密之事。

  胡涂跪奏道:“方才王贵妃喝退内侍,带着寥寥数人,强行闯出宫去了。”

  朱厚炜一愣,“可是她娘家出了什么变故,故而执意出宫?”

  胡涂将头贴在地上,几乎不敢看朱厚炜的神情,“据暗中跟着的弟兄们回报,她往永康大长公主府去了!”

  那不就是崔骥征府上!

  除去唐寅,几人都是知道崔骥征和王贵妃当年那桩公案的,而哪怕是唐寅,从朱厚炜瞬间空白的神情上,也能猜到一二。

  “先帝尸骨未寒,寡居的宫妃便私自出宫,”孙清到底入了阁,底气足些,加上为人耿介,说出的话便不那么好听,“她这是要做什么?”

  靳贵老成持重,沉默不语。

  唐寅一边为不小心听闻天家丑事惊惧,一边想起朱厚炜对崔骥征的一腔深情,又极是不安,心道天子父母兄长皆无,若是再失去崔骥征……

  茫茫人世、漫漫长路、茕茕孑立,要如何走下去?

  “也未必就是有什么……”最终靳贵艰难道,“此事涉及内宫,臣等请回避。”

  孙清这时也反应过来,也跟着告退。

  朱厚炜缓缓点了点头,“今日尚未说得尽兴,待国丧完全过了,朕再摆酒,咱们一醉方休!”

  转眼间殿内只剩下他与胡涂二人,此时朱厚炜方沉声道:“朕觉得你仍有隐瞒,他们现下都走了,还有什么,你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胡涂颤声道:“今日一早张太后便驾临永宁宫,想把太子抱走未果,又和王贵妃密谈了大半个时辰方离去。后来贵妃把自己关在房内两个时辰,连午膳都未用……到了申时,她突然推门出来,强闯出宫了。”

  朱厚炜缓缓点了点头,“长公主府那边,盯牢了。”

  

第十二章

  这段时日朱厚炜忙于朝事加上避嫌女眷,除去偶尔过问太子,对后宫几乎甩手不问,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自然不可能再不闻不问下去。

  大明的厂卫确有独到之处,不过半个时辰,这段时日后宫的种种动向便被送到了朱厚炜的案头。他耐着性子细细翻阅,着重看了张太后、邵贵太妃、夏皇后和王贵妃这几人,看后只觉这些后宫女子实在可怜,等级森严的规矩体统、穷极无聊的无尽辰光,足以将一个正常人逼疯。

  他很快将夏皇后的放到一边,专心于另三人,张太后是武宗的生母,邵贵太妃是历史上朱厚熜追封的那明睿宗的生母,而不出意外,王贵妃诞下的也将会是天下臣民的君父。如此尊贵又各怀心思的三位女子,难道真的能在一座宫城里和睦相处么?

  朱厚炜仔细读了两遍,最终将邵贵太妃的放到一边——彼时兴藩的野心昭然若揭后,朱厚照便曾肃清其宫内势力。这一两年她的日子实在不好过,待朱厚炜登基,所有谋算全都落空后,本就双目失明的邵贵太妃再无求生之志,如今不过苦挨着日子罢了。

  至于张太后……一想到她,朱厚炜的眼眸便是一黯,他虽怀疑过齐春柔是否为自尽,可转念一想,她刚刚回宫,从哪里得这砒、霜?但齐春柔先前言语神色满是淡漠决绝,用后世的说法可谓生无可恋,又有些难以解释了。

  幼时逼死晏清、如今毒杀生母,还不提对自己的圈禁陷害,新仇旧恨,桩桩件件都仇深似海。不论有过怎样母慈子孝的岁月,此仇不报,何以为人?

  再说王贵妃,对她,朱厚炜情绪极其复杂,可以说正是因为她的不幸,朱厚炜和崔骥征才有些许可能,而某种程度上,正是因为朱厚炜的存在,她失去了直接做太后的资格。

  她多半是恨着自己的吧?

  朱厚炜略一分析,心里已有了猜测——张太后屡次接近王贵妃,目的无非便是为了她手中的皇子,只要自己死于非命,太子继位,他们一个太皇太后、一个皇太后,尊贵至极;而王贵妃找崔骥征,应当是拿捏了张太后的把柄,极有可能有关齐春柔之死。

  可她为何不直接求见自己,却找上了崔骥征呢?

  朱厚炜不敢也不想再细思下去。

  “陛下,驸马都尉崔元求见。”丘聚在门外小心翼翼地禀报。

  朱厚炜蹙眉,他这个姑父是个绝顶聪明的不倒翁,冒着宫门上钥的风险也要亲自过来,多半有什么不得了的事发生了。

  “罪臣参见陛下!”崔元一进门便跪伏在地,跼蹐不安。

  “快快请起,还不给姑父看座?”朱厚炜笑道,“姑父于朝廷从来是有功的,何罪之有?”

  崔元并未敢起,垂首瓮声瓮气道:“不敢欺瞒圣上,犬子胆大包天,竟然私自与宫妃私会,如今二人出了府,往杨柳湾去了。”

  杨柳湾,也就是月牙河,大晚上的,他们去那做什么?

  朱厚炜心思一转,立时将牟斌叫了进来,“现下骥征与贵妃正在杨柳湾左近,你带几个信得过的兄弟前去,不管那边什么情景,都要悄无声息地将他们二人完好无损地带回来。今晚去的所有兄弟,从朕的内库里拨,一人赏十两黄金,但若是有人胆敢走漏一点风声,全家就一块去建州三卫渔猎吧!”

  牟斌一惊,但仍是领命前去。

  朱厚炜将崔元扶起,又亲手给他倒了茶水,疲惫道:“姑父若是无事,不若陪朕小坐一会,叙叙话。兴许骥征不过是正好顺路碰见了,如今已回府了呢?”

  崔元哪里不知他只是宽慰自己,只能心惊肉跳地赔笑饮茶,心中把崔骥征骂了千万遍,且不论私会宫妃本就是杀头的重罪,就说皇帝这些年对他的心思,长了眼的都看得出来。别的不说,血气方刚的年纪,从王府到后宫,身旁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任谁都不能不佩服其用心专一。

  而如今,若是因爱生恨、反目成仇,崔元几乎不敢想象天子一怒,阖府上下会面临怎样的厄运。

  似乎是看出了崔元的紧张,即使朱厚炜也心乱如麻,但仍再度宽慰道:“骥征自小懂规矩,绝不会胡来,朕信他,姑父也莫要惊慌。”

  就是因为怕你信错,所以才慌啊!

  崔元欲哭无泪,在心中暗忖何时将长公主请来救场,免得父子二人直接下了锦衣卫的诏狱,和家里也来不及交待半句。

  他心急如焚,再看朱厚炜却已经气定神闲地在一旁批折子,烛火将他的脸孔映照得格外冷峻英挺。他一时间有些怔忪,眼前这人真的是那个幽闭数年的失宠皇子,又真的是衡州那个过于谦逊有礼的藩王吗?

  好在崔元的焦灼并未持续很久,约莫半个时辰后,牟斌急匆匆地进门,面露难色,“陛下,臣找到他们了。”

  朱厚炜蹙眉,“怎么了?”

  崔元一颗心简直要跳出来,就听牟斌道:“确是在杨柳湾找着他们……”

  “将他们带回来了吗?”朱厚炜也察觉到了不对,放下手中的笔,正色问道。

  牟斌咬了咬牙,“人虽带回来了,但崔同知在贵妃娘娘的銮驾上,她不让崔同知下车。如今已进了宫门,贵妃娘娘吵着要见您。”

  崔元惊得站了起来,心道难道崔骥征胆大包天,竟然没把持得住?可这些年没听说他对王贵妃余情未了啊……

  朱厚炜绝不如崔元想象中那般淡定,而是内心纷乱,他心中更大的猜测就是崔骥征为王贵妃所要挟、甚至已经着了她的道,此事倘若让张太后或者是邵贵太妃知晓,恐怕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那就召他们进来,姑父不是旁人,不必避嫌。”朱厚炜冷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