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重光(我在大明做卷王) 第51章

作者:竹下寺中一老翁 标签: 青梅竹马 爽文 朝堂之上 穿越重生

  果然,到了子时左右,丘聚将朱厚炜推醒,低声道:“陛下,有一郁寿孙太监求见。”

  那不是先前帮齐春柔和高凤私藏彤史的那个太监么?

  朱厚炜立马坐了起来,开始穿衣,“请他进来。”

  “他说想请陛下出宫,随他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人、取一样东西。”丘聚低声道,“若陛下愿去,恐怕得白龙鱼服。”

  朱厚炜不假思索,“取便服来。”

  当他更衣毕,只带了丘聚、巴图鲁、牟斌寥寥数人,悄然到了东华门,郁寿孙早已牵着匹马候在门口,默不作声地行了礼,便翻身上马。

  朱厚炜并不意外地发现,郁寿孙所行的方向正是月牙河,而在河边一棵柳树下停了一辆青纱马车。

  郁寿孙翻身下马,走到车边,“圣驾到了。”

  车帘微动,女子清冷的声音传了出来,“妾不便露面,有劳陛下上车一见。”

  朱厚炜举步往前,牟斌挡住去路,“陛下,不可不防。”

  “无妨,”朱厚炜淡淡道,“朕这点识人之明还是有的,她不会害朕,你们且退到百步之外。”

  说罢,他掀开车帘入内,只见这马车上高高低低撂了不少书,而王氏果然端坐其内,身上穿着件玉色对襟小袖褙子,梳着民间女子惯用的低髻。她未施粉黛,眉宇间也褪去了做宫妃时的盛气凌人,这么一看颇有几分温婉,倒是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女子。

  贵妃不宜再叫,亦不是王小姐,刘小姐又被烧死了,朱厚炜一时间不知如何招呼,更不知从何说起,便只点了点头。

  王氏见他局促模样,竟然笑了,“难怪骥征说您不仅是个好人,还是个老实人。”

  这话一说,对话就可以进行下去了,朱厚炜不由松了一口气,自嘲一笑,“我有时也觉得自己心慈手软,也幸好我是皇帝,旁人都赞一句宽仁,若我不过一介匹夫,恐怕人人都要骂一句傻子了。”

  王氏跟着笑,随即正色道:“陛下,我是来向你辞行的,只不过临行之前,还有几件事想向陛下奏明。”

  “愿闻其详。”

  王氏微微眯起眼,神情有些飘渺,“假死远遁这计划,并非近期才定下,若要算起来,早在去年便已经初具雏形了。那时候我刚有身孕,正在最惶惑不安之时,一件事发生了。”

  她定定地打量朱厚炜,似乎想从他面上找到什么人的痕迹,“那一年,蔚王从先帝嫡子成了庶子,宫里多了个出身女官的太妃。”

  朱厚炜瞪大眼睛,他万万没想到齐春柔重回宫禁只有一日,竟然还能和王氏扯上关系。

  “那时,我对你可没什么好感,就算是听闻蔚王独守衡州的英勇之举,也颇不以为然。但对这新鲜出炉的太妃,若不新奇是不可能的,于是便随着皇后娘娘一同前去探望。结果寒暄了一半,皇后娘娘有事先行回宫了,便只剩下我与她。”王氏轻叹一声,“所谓绝顶聪明,恐怕说的便是她这类人了,也不知她是如何看出我心中苦闷的,与我闲聊时,字字句句都是她如何不甘愿被宠幸,如何千辛万苦诞下皇次子,又如何说动先帝离开宫闱,如何归隐田园……”

  “听到这里,我实在有些嫉妒,便随便找了个借口想要回宫,不料她却在这时对我说——难道你想就这么了此残生么?你甘心就这么熬在四方城里,日日受张太后磋磨,还随时有可能卷入宫闱倾轧,不得善终么?”王氏面上满是钦服,“我不知是否应当搭腔,她却问我,皇上是不是中了毒,命不久矣。此事绝密,哪怕是我,也是因撞见过先帝吐血才略有猜测,想不到她只瞥了先帝一眼便能一口断定。”

  见朱厚炜听得入神,王氏苦笑道:“我入宫十年,可眼力比她差了不知凡几。随即我听见她带着笑意道,她定然活不过今日,兴许当晚就会暴毙,交浅言深,她身后之事,想请我代为关照。我听了此言,哪里还坐得住,当即想走,却不料她问我是愿意做笼中金丝雀,还是天地一沙鸥?而在我出神之时,她说只要我帮她一个小忙,她便有办法保我母子平安,甚至能让我离开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宫城。”

  “她让你帮她做什么?”朱厚炜艰难道。

  王氏冷声道:“她太了解那个毒妇了,不仅能猜到她会如何做,更知道如何将这些证据留下,他日将那人置于死地。”

  “于是她请你坐看她死去,然后取得扳倒张太后的利器交给我,是么?”朱厚炜干涩道。

  王氏点头,“她还有一些东西留在郁公公手中,听闻足以打动张太监,让他出面作证。”

  心里一阵闷痛,朱厚炜咬牙忍住眼眶的湿意,“可她错了,我宁愿与太后再周旋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也要她好好地活在这世上……”

  “你低估了先帝对太后的宠爱,可她却是亲眼见过的,而她也猜对了。”王氏轻声道,“太后手上还有一封遗诏,任一个皇帝胆敢对她不孝,她都有废立之权。”

  朱厚炜蹙眉,既如此,为何后世的嘉靖如此待她,还能毫发无伤?可转念一想,不由得恍然大悟——朱厚熜并非孝宗血脉,且费尽力气折腾出大礼议了,哪里还会在乎孝宗的遗诏?

  到底还是朱佑樘拟诏时未想到朱厚照会绝嗣吧……

  “而我一得知此事,费了好些功夫找到遗诏,又拿着这遗诏,逼着崔骥征娶我。兴许你们都觉得我疯了,其实我也觉得我疯了……”

 

第七章

  即使过了这么久,再听到这件事,朱厚炜仍感锥心之痛,又想起这段时日被折腾得众叛亲离的崔骥征,沉声道,“作为至亲好友,他仁至义尽,此恩终我一生都难以报还。只是我不明白,以我对骥征的了解,但凡和你成亲,定然会好好待你。倘若你对他有意,为何还要死遁,倘若你对他无意,根本就不需要和他成亲就可死遁,你直接找我,我依旧会帮你。明明有更好的方式解决,何苦还要将他拖下水?”

  王氏冷笑,“我与陛下素不相识,如何能轻信你的人品?若是你得了遗诏,就将我和载垠置于死地,我又能如何?还不如以此相逼,也让你尝尝万般不自主的滋味。转念一想,就算你龙颜大怒将我杀了,又怎样呢?若你对崔骥征情真意切,你不会立后纳妃,我死了,载垠便完完全全属于你,对他我也算有交代了;而若你杀伐决断,也不如传言那般在意崔骥征,那么我们母子迟早命丧你手,何不干脆试一试呢?”

  见朱厚炜沉思不语,王氏自嘲一笑,“后来我却发现你对他一往情深,心知这计划成功了大半……不知陛下是否记得有一日,你召崔骥征前去用膳,有人求见不得?那就是我啊,而那时我在窗下虽只听见寥寥几句,却对陛下的情意有了七分笃定,只是我当时拿不准崔骥征是否想做这个佞幸。”

  朱厚炜苦涩道:“他自然是不想的,他先前一直将这些风言风语当做玩笑或是我自污的手段。后来我也曾表明心意,可他仍是铁了心想要娶你……”

  “其实我一开始的计划也只是想逼着崔骥征帮我出宫,待出宫后立刻死遁,可看到他虽为我所迫,但不论是对着陛下还是爹娘,都铁骨铮铮,未曾有半分退让妥协……我不禁想,若不是当年……”

  “是啊,若不是皇兄,你们本该是一对神仙眷侣的。”朱厚炜不禁暗自想,那时自己对崔骥征也只是情窦初开,谈不上情根深种,如果真的一切都不曾发生,如今又会是什么局面呢?

  过去十余年的人生没有崔骥征,光是想想,他就觉得难以忍受。

  王氏瞥他一眼,又恹恹地看向窗外垂柳,“我当时被恨意迷了眼,在想为何两位先帝,个个都宠着你念着你,而齐太妃甚至愿意为了你去死?我提出这么个荒唐至极的要求,不过是想看看你的底线在哪里,而崔骥征又为你能做到什么地步,想不到,你们竟然真的都答应了。其实回头看看,那一刻我便输了。”

  朱厚炜看着她依旧年轻的面庞,突然觉得她可怜极了。

  “我彼时正在迷惘,想着是走是留,但我与崔骥征未见几面,也不知他态度。直到载垠大病那次,我安插在宫中的眼线报来养心殿发生种种,听闻陛下抱着载垠痛哭时,崔骥征其实就在门外跟着落泪。彼时我就明白了,陛下真的会对载垠好,比我这个母亲更好,而崔骥征恐怕早已心有所系。于是我又想,当年先帝为了一己私欲毁了我,难道我也要为了一己私欲毁了旁人吗?再后来,中秋那日,我在别苑听闻崔骥征未用家宴出门去了,回来时身上沾着露水,喝得酩酊大醉。又听闻陛下带着载垠登了万岁山……”

  朱厚炜几乎五雷轰顶,原来那天在万岁山他听见的动静并非乌鹊或是风声,而是在一旁的崔骥征,如果这样,自己对着朱载垠所述前世故事,崔骥征极有可能也听了个正着。

  受子不语怪力乱神教育长大的他,会如何看待自己这么个异世灵魂?

  这么一看,自己两次嚎啕大哭或是对月流涕,都显得不那么丢人了。

  王氏见他神情一瞬间变得空白,忍不住笑了,“从那日起,我终于明白齐太妃所说的笼中雀不只在宫里,也在府中,而若是心不自由,无论在何处,都是画地为牢。我终于下定了决心抽身离去,再不和你们这些臭男人纠缠。”

  “男人,有几个靠得住的?别的不说,孝宗皇帝对咱们这位太后一往情深,还不是孩子一个接一个的生?”她面露讥诮,“张太后荣宠加身,也不过是娘家荫封子孙、肆意妄为的傀儡,夏皇后三从四德,最后也不过落得一个青灯古佛、寡居到死的下场,还不如如同齐太妃原先那般海阔天空,自由自在。故而,我请崔骥征为我办了新的户帖,又在昨日一把火将这些羁绊因果、前尘往事一并烧了。如此,方是干干净净。”

  说了许久的话,二人均是乏了,也无话可说,一时间沉默下来。

  直到马蹄声促,又一辆马车停了下来,而小小的朱载垠被宫婢捧了进来,朱厚炜接过,递给王氏,“你此番一去,不知何时会回来,你再看看他吧……”

  朱载垠睡得正熟,被人这么搬动竟也未醒,王氏看着重新养的白白胖胖的孩子半晌,最终还是将他还给了朱厚炜,“我不会再回来了,但王贵妃已去,我担忧这孩子成人后,有人会借我的死来挑拨你们父子关系,到那个时候,你再让他来见我。”

  “天地浩大,人海茫茫,去何处寻你呢?”朱厚炜蹙眉。

  王氏淡淡一笑,“我决意改名换姓,寻一山水形胜之处归隐,新的户帖已更名为柳归舟。”

  “归梦如春水,悠悠绕故乡。驻马渡江处,望乡待归舟。”朱厚炜慨叹道,“好名字。”

  王氏挑眉,“为何不能是‘归舟便觉昔年非,高枕已忘前日倦’,或是‘两岸万山如走马,一帆千里送归舟’呢?”

  朱厚炜摇头喟叹,又见她从一旁的暗格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盒子,低声道:“遗诏,还有张氏鸩杀齐太妃的证物都在这里了。此外,我还有个猜测,先帝龙体康健,为何后来每况愈下?兴许陛下可以朝着这个方向查一查。”

  见朱厚炜一一应了,她的目光最终掠过他怀中的朱载垠,淡淡道:“山高水远,望君珍重,只愿来世再不入天家。”

  朱厚炜也跟着低头看着怀中婴孩,“可要将他叫醒?好歹再见一面。”

  “不必了,孩子不记事,见了也是无用,再见又有何益?”她倒是洒脱,“从前陛下曾应允我,若我能一生一世对崔骥征好,你便会一生一世对载垠好,后头一句我信陛下,前面那句如今也轮不到我来说了。我想要陛下另一个承诺。”

  朱厚炜点头,“国法纲纪之内,朕当拼尽全力。”

  “那便做个明君圣君,”如今的柳归舟笑了笑,“我与大明万民一样,在等着你的德治教化,在盼着一个兴和盛世。”

  她将手腕上的佛珠褪了下来,绕在朱载垠小小的手腕上,“这是当时我问崔骥征硬要来的,这段时日,我念诵经书七七四十九遍,也算是护持了。这串佛珠由他的父皇送给最爱之人,辗转到了他的母亲手上,如今再赠予他,陛下应当无异议吧?”

  朱厚炜说不出话来,只点了点头。

  “那么,就此别过。”

  朱厚炜抱着朱载垠站在原地,目送那青纱马车往城外疾驰而去,不知为何,方才那一番长谈竟然让他想起了匆匆一面的齐春柔,兴许是相似的通透和智慧,兴许是一样让人惋惜的命运。

  两个被朱姓皇朝剥削压迫的女性,他们之间的交易看似冰冷,却不约而同地以诀别为情深缘浅的儿子,做了最后一件事。

  慈母之爱子,非为报也,不可内解于心;

  圣人之养民,非求用也,性不能已。

  

第八章

  正德十六年,九月初六。

  昨日因为帽儿胡同一场大火,皇帝辍了早朝,只开了午朝和晚朝,据闻议事到极晚,想不到今日早早叫了大朝会,看着却精神奕奕、神采飞扬。

  “今年虽然宣府、大同闹灾,但好歹抢救及时,未造成太多百姓伤亡。此外,江南不论夏种夏收还是秋收都颇为顺利,预计又是个丰年。再加上先前裁撤锦衣卫的冗滥军校、盐所等的冗员,也算是节了流,朝廷总算能喘上一口气了。”朱厚炜和颜悦色道,“内阁及六部以下大小臣工这段时日辛苦,若有多日不曾休沐的,可调整休沐或者补个休沐,就简称为调休或补休吧。”

  众人谢了恩,朱厚炜取出几分折子,“这里有几份弹劾,朕先前粗粗看了一遍,觉得颇有道理。兵科给事中夏言启奏,说是不少勋贵以各种卑劣手段,侵占民田,最骇人听闻的是,有国公为了窃据民田,竟然怂恿盲流构陷永平知府,此事若当真属实,则骇人听闻。刘指挥,此事就交给你们锦衣卫去查,务必要查清楚了。若是属实,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朕不管祖上立过多大的功勋,只要鱼肉百姓、横行乡里,严惩不贷!诸君,须得谨记,尔俸尔禄,民脂民膏啊。”

  见诸人诺诺称是,朱厚炜也不知他们听进去几个字,只觉无趣,便转移话题道:“先前朕让翰林院写的报告,进展如何了?”

  翰林学士上前奏报,“自侍读学士、侍讲学士以下,直至五经博士、待诏,再加上庶吉士,二京翰林院此番共成文八十篇,请陛下雅正。”

  “好!”朱厚炜看着厚厚的一本册子,笑道,“朕会一篇篇仔细看,但很需要些时日。嗯,不如诸位阁老为朕分忧?”

  说罢,朱厚炜拿着那八十多份报告分给梁储、费宏、蒋冕、毛纪、孙清等五人,“待你们考评罢,每人选出等次最优的三篇,交予杨首辅,选出最优十份。之后,朕再来选出三甲。”

  阁臣们不知什么大兴调查研究之风,虽觉得这些所谓报告兴许无甚可读,但见皇帝在兴头上,也不忍心扫他的兴致,均老老实实地领了差使。

  本来就这么和和气气地散朝,想不到存在感极低的顺天府尹竟也高声奏报。

  “陛下,臣有本启奏。”

  朱厚炜挑眉,“但说无妨。”

  “近日,在京城不少读书人群聚之处,都出现了一本书,若是圣人之言也便罢了,但这本书……”顺天府尹吞吞吐吐,“这本书名叫《正言竑议》,说了不少宫闱秘事……”

  朱厚炜瞬间想到了《忧危竑议》,勾了勾嘴角,“既是秘事了,他又如何得知?许是妖言惑众罢了。”

  顺天府尹将一本册子交给太监,擦了擦额上的汗,“主要是有些事真假难辨,还请陛下圣裁。”

  朱厚炜打开看了两页,眉头禁不住跳了跳,毕竟打头的便是朱厚照之死,还牵扯到了邵贵太妃、兴王朱厚熜,再往下看,竟然是齐太妃之死、王贵妃之死,附带上张家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桩桩件件在他眼中看来,竟像是真的。

  他神色凝重,殿上众臣或多或少这几日也都听闻了这本耸人听闻的奇书,看他神情几乎都认定了书中所说就算不全部属实也差不离,特别是位高权重如阁臣、尚书们,本就对这些事有所猜测,如今更是笃定了七八分。

  “此书事涉宫闱,还是先封禁了,”朱厚炜缓缓道,“从此刻起,所有官刻、坊刻、私刻均不得刻印。”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以他过去管舆情的经验,任何事越是早早介入调查取证,大大方方坦然面对,及时发布详实清晰的通告,越是能尽早平息舆论。而像这般含糊其辞甚至粗暴封禁,只会挑起公众无穷无尽的猎奇心态,搞到最后,原先可能不知道的也一清二楚了。

  之后,皇帝心事重重地叫了散朝。

  整日坐着,朱厚炜颇觉运动量不够,于是每日散朝后都是快走回养心殿。还有百步,就见牟斌翘首以盼,“陛下。”

  朱厚炜也不急着坐下来,而是活动了一番筋骨,“如何了?”

  “此书竟然是从金陵一名曰初心堂的书坊流出来的。”

  朱厚炜挑眉,“初心堂?”

  他虽一直想在出版业上下些功夫,但先前朝廷对藩王控制严苛,他也不敢过于肆意,登基之后又千头万绪,此事便搁置了下来。想不到竟然有人先他一步做了这事,还起了这么个名,不过“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本来就出自华严经,倒也说得通。

  又想起那《正言竑议》,朱厚炜撇下牟斌,沉吟片刻,缓缓道,竟然是那时么?

  自己在通州时,曾在地上墙上写写画画,中间也有一些觉得有用的历史信息,若没记错的话,恐怕妖书案也是那时候写下预备用来对付张太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