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作死后成了男主白月光 第50章

作者:绝情小猫咪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甜文 轻松 穿越重生

  沈淮臣所中虽为世间罕见的奇毒,却并非无解。

  需在毒素于人体内蛰伏之际逼出,佐以汤药解毒,可保性命无虞。然而好巧不巧,沈淮臣的手受了伤,初生的暗红血线被药物遮掩,被纱布包裹,等到身体出现不适,为之晚矣。

  沈淮臣睡着了。

  乌发散落在被褥间,隐约可见小半张侧脸。

  睫羽弯弯长长,像栖息的蝶,容瑄摸摸他的眼尾,指尖下移,停留在微凉的脸颊边。

  没有眼力见的臣子不是好太医,几人悄无声息退出卧房,袁夫人替沈淮臣掖掖被角,在沈敬山陪同下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容瑄坐到床边,俯下身来,轻轻执起沈淮臣的手贴在唇畔,低声道:“檀郎,别怕。”

  “天下能人异士何其多,定有人能治好你。朕会把他找来,带到你面前。”

  异常平静的语调,不知是在安慰沈淮臣,还是安慰别的什么人。

  容瑄说到做到。

  一日后,辎城大街小巷,乃至临近州县皆多出一则告示:寻精通药理之人。若能破解奇毒,必有重赏。

  下方标注的赏赐看得人眼花缭乱,不少百姓成群结队地赶去当地衙门报名,通过初步审核后进入皇宫,见到端坐于高位似笑非笑的皇帝,话没说两句,腿先软了。

  他们当中有人贪图奖赏,有人想钻空子,余下的要么不符合要求,要么对着复杂的脉案抓耳挠腮束手无策。

  并非所有人都愿蹚皇室的浑水,梁仲宁就不是这四类人中的任何一个,他是冷漠的看客。

  据梁仲宁早已亡故的父亲说,梁家祖上曾出过一位赫赫有名江湖郎中,可惜时过境迁,那位名医费尽心血写下的经验宝册在战乱中遗失,唯剩几张残卷存留于世,被梁家妥帖地撞进匣子珍藏起来,直到梁父这代才得以重见天日。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梁仲宁比其父天资更高,自幼对气味、药材有着超乎寻常的敏锐。

  十八年勤学苦读,如今梁仲宁继承了父亲的药铺,已是当地颇有名气的大夫了。

  这夜,梁仲宁回到家中,妻子端上可口的菜肴,一家三口围坐在桌前,免不了提起近日这小小县城中发生的大事:“宁郎,朝廷贴的布告你可看了?”

  梁仲宁点头。

  朝廷四处张贴告示,入民间招寻贤达之才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大街小巷都在谈论此举有何用意,还有人跃跃欲试企图浑水摸鱼换取好处,但一切与梁仲宁无关。

  太医院为当世名医汇聚之地,可动用的人脉资源亦是顶尖,若真有连他们都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普通人去了也是无用功。

  梁妻理解丈夫的想法,感慨之余,自将此事按下不提。

  他们年仅六岁的女儿却捧着脸问:“阿爹,京城是不是又大又繁华,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还有漂亮衣服卖啊?”

  梁仲宁面色柔和,笑着说:“对啊,囡囡想去城里玩儿吗?”

  女孩点头,两只羊角辫也跟着一颤一颤:“想哦。”

  粱妻揉揉她的脑袋:“可咱们家没有足够的盘缠,这该怎么办呢?”

  女孩苦着脸思考,想当然道:“阿爹揭了告示,自然就有人把我们送过去啦。”

  梁仲宁听出妻子跟女儿的想法,问:“囡囡可以告诉阿爹这样做的理由吗?”

  小孩子的思维天马行空,跳跃不定,意思却十分明确。她说:“因为阿爹是治病救人的大英雄。”

  “如果囡囡病了,阿爹跟阿娘会伤心。别人病了,别人的阿爹阿娘也会伤心的。”

  梁妻擦了擦女儿的嘴角,无声握住丈夫的手说了句实在话:“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谁会用这样大海捞针的法子寻人。”

  一次次怀抱希望又一次次失望,恐怕比患病之人更受折磨。

  梁仲宁听完,许久不曾言语,翌日清晨的府衙中却多了道报名登记的身影。

  经过一系列的严格审核与考校,梁仲宁跟其他几位来自五湖四海的郎中一同入宫面圣。

  圆圆脸的年轻内侍恭恭敬敬地将他们引入偏殿,笑说:“劳烦诸位在此处等候片刻,陛下和几位大人随后就到。”

  语罢击掌三声,唤人奉茶。

  杯盏精美华丽,茶水清香扑鼻,瓜果点心种类繁多,就连端着托盘的宫女也个个姿容俊俏,行走时莲步款款香风阵阵,远胜寻常女子许多。

  五人几乎眼花缭乱。

  扑面而来的奢靡感惑人心智,他们中有人给那位玉面公公赔笑脸探听消息,有人眼睛黏在丫鬟身上盯个没完,还有人抱着果盘不停地吃吃吃,梁仲宁只喝了茶水润喉,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惹得冯公公多瞧了眼。

  右首的男人过分健谈,为打发时间边嗑瓜子边同人吹嘘,言谈间颇有得色。

  梁仲宁被迫听了几句,忍不住在他开启下一轮话题前打断说:“阁下慎言。符水救不了人,就算病情有所好转,也不过是通过心理暗示达到特殊目的罢了。”

  患病的人心存希望,打心底相信自己会好起来,精神状态自然比绝望的患者饱满。

  男人敛了笑,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道家学说玄妙无比,岂是你这乡下来的土包子能领悟的?”

  达官贵族哪有不信鬼神的,历朝历代求仙问道痴迷长生的皇帝更不在少数,茂机了解他们,更知道如何安他们的心。

  病情好转是因为行善积德破财消灾,病情不见起色是祈祷之心不诚,能不能痊愈由天注定,他茂机只是传达天意的媒介,结局是好是坏与他无关。

  梁仲宁平生只恨两类人。

  一是草菅人命收受贿赂的官吏,第二类正是如茂机这般坑蒙拐骗谎话连篇的假道士。

  梁仲宁前半生救治病患无数,亲眼见证过太多百姓将符水奉为圣药而错过最佳医治时间,最后在病痛折磨中离世的例子,怎么看茂机怎么不顺眼。

  俩人不出意外地吵了起来。

  守在殿外的宫女太监装聋作哑不闻不问,里面的人咧着嘴瞧热闹。

  过了会儿冯公公来了,他好像没看到这副闹腾腾的景象,客气地笑了笑:“茂机道长,陛下有请。”

  又对梁仲宁微点了点头,算打过招呼。

  伴着一声唱喏,茂机低着头快步走进大殿,磕头行礼:“草民茂机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座之上传来一阵冷嗤,听声音似乎是个老头,一副瞧不上他的样子。茂机心中郁愤,但因皇帝未曾叫起,故不敢贸然开口。

  容瑄淡淡垂眸,眼中流露出几分兴味:“朕听闻,茂机道长擅卜,常年修习的秘术可医死人,肉白骨,是也不是?”

  茂机心中忐忑,死命强撑,不敢在御前露怯:“回陛下,确有此事。”

  他决定先获取皇帝信任再说。

  茂机装模作样地掐算一二,将提前打听到的消息一股脑抖露出来:“若贫道推算无误,陛下所求应是‘人体康健’。且您不是为自个儿求的,而是为了您所钟所爱之人。”

  容瑄身体微微前倾,眸光淡了些:“继续。”

  茂机道:“这位贵人命中注定有此一劫,若能安稳度过,则余生顺遂再无灾殃,若不能,恐怕——”

  茂机顿了顿,故意停在这没有说下去。

  类似的套路他曾在许多人身上试验过——先揭露一两件家族内的密辛骗取信任,再把这家连月来发生的不顺心之事与病症结合起来说成劫难,最后索要好处。

  屡试不爽。

  事情解决了,他接赏赐接到手软,事情没解决,那些自视甚高的大家族最重视声誉,绝不会放任一个知晓太多阴私的人空手离开,光封口费就能拿到手软。

  比起那些世家望族,皇室应当有过之而无不及。

  皇帝果真在意极了,连声音都大了不少:“依道长看,此劫何解?”

  茂机心下暗喜,忙道:“贫道的法子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只需找齐这五样天材地宝,以符水烹制,再加入至亲之人的一滴心头血,使那位贵人趁热服下,劫难便迎刃而解了。”

  容瑄神情肃穆:“此话当真?”

  茂机压抑着激动点头:“千真万确!”

  “一派胡言!”

  梁仲宁候在殿外,刚好将茂机的话听得七七八八,不顾劝阻,冒着杀头的风险昂首迈进正殿,横眉怒瞪:“千年参与菩霖脂药性相冲,鹿血膏更是十成十的大补之物,把这些东西煮成汤送给一个身体虚弱的人服用,届时内外催逼水火相争,与杀人无异!”

  “你!”

  “陛下,休要听此人胡言乱语!”茂机后背生汗,眼珠滴溜溜的转,寻找补救之策,“贫道师从流云观的清风道长,师尊乃得道高人,烧掉他亲笔画的符箓煮水,自可中和药性!”

  容瑄尚未开口,下首先传出一声暴喝:“放你爷爷的臭狗屁,老夫何时收过你这般沽名钓誉谋财害命的不孝子弟?!”

  茂机下意识抬头,茫然四顾,将视线定格在起先嘲笑他的白胡子老头身上:“贫道唤的乃吾师尊道号,与你有何干系?”

  汗珠子却一个劲顺着脊梁往下淌,心里直犯嘀咕:死老头不会是流云观的人吧?他不会这么倒霉吧?

  梁仲宁朗声大笑:“茂机道长编瞎话前,恐怕连人家的面都没见过吧?”

  “否则怎么清风道长站在你眼前,你却认不出他呢?”

  茂机变了脸色,一屁股跌坐在地,身上像有无数蚂蚁爬来爬去。这下子,他脑中只剩一个念头:完了!

  茂机忘记了冯公公交代过的规矩,下意识抬脸,想看清皇帝的表情。

  年轻的君王一身玄色常服,头戴玉冠,英姿勃发,威仪赫赫。那双茶色眼眸平静幽深,能看透人心似的。

  “陛、陛下……”茂机还想辩驳,却见容瑄摆摆手,唇畔勾出一抹笑意,“茂机道长,朕信你。”

  茂机来不及分辨容瑄所说是真是假,就见皇帝抚掌而笑,对冯公公说:“朕知茂机道长本领通天,可贸然录用非但难以服众,还会招惹许多非议。冯春,你说朕该怎么办?”

  梁仲宁垂首不语,对这位新登基不久的皇帝失望至极。

  冯春笑嘻嘻道:“陛下惜才,是苍生之祜,奴婢拜服!不若当众考校一二,以堵悠悠众口。”

  “如此甚妙!”

  容瑄愉悦地眯了眯眼尾,眼底却仿佛酝酿着一场风暴,盯着茂机道:“那便剥去汝之皮囊,灌入符水,若真能起死回生,朕即刻封茂机道长为国师!”

  “在场诸位,皆可为茂机作证。如何啊?”

  冯春见茂机呆呆的没有反应,不由皱眉催促:“道长?道长!”

  “傻站着作甚,多好的机会啊,还不速速领旨谢恩?”

  茂机进退两难,脸色由红转白,继而由白转青,两股战战,颤抖不能言语。要是答应,人没了皮哪还能有命在,假如直接坦白乞求皇帝宽恕,欺君重罪,照样是被杀头的。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何谓天威难测,不容藐视。

  “陛下!草民知罪!草民知罪!”

  容瑄拂袖,眸光森寒:“来人!把这欺君罔上之徒拿下,扒掉皮囊,以儆效尤!”

  自得知沈淮臣身中奇毒那日起,容瑄心中就燃着一团火,把五脏六腑烧成了灰烬。

  他因这些人耗费的每一刻钟,都是以消耗沈淮臣的生命为代价,都是在榨取他们所剩不多的相处时间。

  梁仲宁从震撼中回神,上前一步见礼:“草民梁仲宁,参见陛下。”

  容瑄喊他起身,面色平和,不见怒气:“冯春,把脉案拿给梁大夫瞧瞧。”

  梁仲宁双手接过,才翻几页,眉心已拧成一块疙瘩,再度跪地叩首:“草民无能。”

  烈毒祸及心脉,无药可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