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辜群众有话要讲 第30章

作者:停云里 标签: 快穿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这本没有错,任何人崇拜和向往比自己强大的人,崇拜那些能做到自己做不到事情的人,这没有错,甚至,这本身其实是一种美好的,一种向上的精神。

  唯一的错就是简清风他不配。

  他不配当那个人,当那个被人崇拜,被人向往的人!后来……圭柏柏其实已经很少回忆起那曾经发生的一幕了。自从那娄越楼化作的火焰,在他面前烧死了简清风后,他的所有畏惧,所有的恐惧都在那一刻终结了,他甚至感受到曾经一直在他身边不安的,来自他师弟妹,来自他整个扶山派惨死的英魂。

  在那一刻终于平复了心中的仇恨,得到了真正的安宁。

  这些伴随他许久,也折磨他许久的英魂,在那一刻终于得到了应有的公道,真正的瞑目了。

  而在这里,简清风还做着他的大师兄,有无数的人尊崇着他,崇拜着他,这些人永远都不会想到,在不久的将来,他们最尊崇的大师兄会揭开他一直戴着的高高在上的面具,他从天上落下来,挥剑指向他们所有人。

  无数的,不甘心的灵魂遭受着这一切,死不得瞑目。这里面有他,也有一旁正在搓着手臂的麦田,更有那不要尊严也要活着的小牙儿。

  他们都会死得那般的轻易,比一根羽毛重不了多少,无论先前是如何挣扎的活着,是笑着,是怒着,到最后都死得那般的可笑和没有尊严。

  那是多么可悲,多么惨烈的一幕啊,哪怕圭柏柏已经走出来了,但再回想,仍旧止不住的冒出鸡皮疙瘩,像是来自秋后结霜的寒意顺着皮肤往上爬。

  这最会装模作样的简清风,恰是这三白门里最大的鬼!

  而那时候……那时候……娄越楼又在哪里呢?

  圭柏柏忍不住恍惚了一瞬,是啊,娄越楼已经死去了……就在这三白楼无助的死去了,是不是恰恰因为证实了娄越楼的死亡,简清风才迫不及待的揭开脸上戴着的面具?

  才制造那场惨无人道的杀戮,让无数的人死在他的剑下?他本是那借着天道怜悯,偷生苟活的神仙,他对这个世界抱有最大的恶意和仇恨……他是复仇的恶鬼,他势必要抱着世界共沉沦。

  圭柏柏忍不住朝着娄越楼伸出手去,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他才感觉到自己又活了过来,在他面前的娄越楼看起来多么的脆弱啊,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而偏偏是这看起来最脆弱的娄越楼,恰是人类横在这污浊世道里妖魔鬼怪前的一道最坚挺的防线。

  但是他却在那一世死了。

  死得那般默默无闻,没有一个人朝他伸出手去,他该多么绝望,又该多么无助,他后面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去掀起那无边的滔天火海?

  圭柏柏不敢想,只是稍稍一想,就感觉胸前一阵闷痛,他忍不住更加用力的握住了娄越楼的手。

  娄越楼忍不住朝他望了过来。

  圭柏柏说了声:“没事。”说出口才觉得自己的声音嘶哑到难听的地步,无论怎么都和没事挨不上边。

  他随口找了个理由:“我是怕你觉得难过,相信了这么一个人。”

  娄越楼的目光落在圭柏柏牵着的手上,圭柏柏就又说了一句:“我只是想安慰你。”虽然他脸色难看的更像是那个要被安慰的人。

  旁边真正需要安慰的麦田忍不住有些微微的侧目,大家都在震惊祁隆的虚伪,简清风的两面,小牙儿的悲惨,还有这内门的混乱不堪,怎么你两个最生猛的,看上去最不需要安慰的,还互相抱上了,安慰起来了呢?

  麦田觉得有点怪,但一时偏偏又说不出哪里怪,他的目光在圭柏柏握住娄越楼的手上停顿了那么一会儿,又像是被刺到似的,忍不住侧过头去。

  真是奇怪啊,他在心里头感叹。

  娄越楼并没有揭穿圭柏柏那一戳即碎的借口,他朝圭柏柏一笑,甚至还整个身子才圭柏柏身上歪了歪,一副真的很难过,很不敢置信的模样:“……是啊,我好难过,你多安慰一下我。”

  这样旁边绿茶满级的小牙儿看着他拙劣不堪的演技,忍不住有些牙疼,在这些人里,最应该被安慰的人是他才对吧?

  他狠狠的瞪了娄越楼一眼,然后扭过头去,触及到一旁方适复杂的眼神,他从这眼神里察觉到什么,忍不住朝方适露出了个甜美的笑容。

  刚刚还同情愧疚的望着他的方适立刻像是被吓到似的,忙不迭的把头扭开了。

  这让小牙儿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下意识的磨了磨牙,最后用着一股幽怨的声音,幽幽道:“二师兄……你也嫌我脏了吗?……”

  方适被他声音吓得一抖,忍不住实诚的说了一句:“不敢嫌。”

  你们一个个都是真正吃人的老虎,他方适就是只纸老虎,哪里敢惹!

  小牙儿被他这模样气得又想磨牙,他忍不住了,没好气道:“方适,你回头看我,你到底怕我什么!我修为比你低,身份更是比不上你!你有什么好不敢的?”

  方适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收了回去:“我看了,你别逼我了……祁天牙,我方适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没对不起你,你就放过我吧……”

  小牙儿声音气得猛地一尖:“什么叫放过你!!!”

  “是我逼你的吗?!”

  他两动静有些大,让麦田忍不住有些警惕,深怕他两又要撕起来,他朝方适靠近,却没想到这次方适安静老实得不得了,倒是小牙儿气得不清,直接挠了方适一个大花脸。

  麦田没有准备,让小牙儿得了手,连忙伸手把小牙儿从方适身上拉开,刚刚还最注重体面的小牙儿这会儿喘着粗气,扭过头,红着眼:“方适,你可以瞧不起我,你可以骂我,甚至可以打我,但是你不能这样子……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的,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方适闷着头,脸都被挠花了,也没什么表情,更没什么回应。

  浦沅在旁边看不下去,不住的摇头叹气,扭头问圭柏柏:“啧啧啧、感情……你就这么干看着?”

  圭柏柏拍了拍坐在凳子上,拥着毯子倚靠在他怀里的娄越楼的肩膀:“越儿,你是债主,你说了算,你想对他们做什么都可以。”

  方适的头仍旧埋着,好像无论娄越楼接下来说什么都与他无关了的模样,小牙儿扭过头,眼睛里还泛着红,他挣了挣,挣开了麦田的束缚,朝娄越楼笑着:“冤有头债有主,落在你手上,我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娄越楼,在这之前,我只想向你讨一句准话。”

  他仰着脖子望向娄越楼,好像又是那个优雅的小牙儿:“你喜欢过简清风吗?”

  “就他把你带回三白门,你知道他的身份的时候,知道这样的人对你唯独特殊的时候,你有没有……”

  四周安静了,几双眼睛都凝在娄越楼的脸上。

  娄越楼拍了拍在他肩膀上有些紧张的缩起来的圭柏柏的手,他甚至没有等小牙儿说完,只是很平静的道:“从未。”

  小牙儿的话语停了下来,他原本摆在脸上的,胜券在握的笑容彻底没了,甚至顾不得这些,有些尖声的:“为什么!?”

  “你为什么不?你凭什么不!”

  娄越楼看着小牙儿不甘心的脸,像是有点不解,微微歪了歪头:“你希望我喜欢他吗?……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这些,但是你既然问了,那我也干脆说个明白吧。”

  “从一开始就有谣言说我对简清风图谋不轨,说我其实暗恋简清风不可得,我不知道这些谣言是不是出自于你,但是我确实不止一次的反驳过……不过没有人相信,后来我也就没有再说了,因为我越是反驳,你们就越是觉得这是真的。”

  娄越楼就说:“所以我干脆就不说了,其实你们并不关心我想什么,你们只想让我做你们想象的模样,我几次想要找简清风谈论这个问题,我希望他能去解决这个谣言,毕竟不是我一个人为这个困扰,但是他不见我,我也根本找不到他。”

  “我一直很困惑,为什么会有人觉得我会对简清风有这样的想法呢?先不说我和他都是男人,再者,他一个前途大好的修真者,做什么要跟一个凡人谈这方面的感情?我从未有过这种念头,其实一开始,我是惶恐的。我很害怕……因为随便一个简单的术法就能要了我性命,我担心得晚上睡不着觉,这里的一些都是陌生,还有这里的人,他们都跟我完全不一样,他们不需要吃饭,不需要五谷轮回,哪怕不洗澡,身上都是干干净净的,虽然在娄山镇的日子也过得很不好,但是那时候我周围至少是和我一样的人,我不会觉得自己与周围格格不入。”

  “你见过离了水的鱼吗?我就想是那被从水里捞起来的鱼,我极力的想要喘气,可是还是差点就要窒息而死了。”娄越楼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他平铺直叙的述说着那段不安的日子:“我怎么还有心力去想那些情情爱爱的事情呢?明明活下去都这么艰难了……”

  “而简清风,也许曾经在他还没有进三白门的时候,我曾对他抱有幻想,把他当过朋友,但是在他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那些幻想早就破灭了,他早已经变得跟我截然不同,成为两路人了。”

第三十六章

  “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简清风,”娄越楼转头看向圭柏柏,他的目光那么的专注,好像眼里只有圭柏柏一个人,明明是说给小牙儿的解释,此时因为他眼里藏着的某种情绪,竟然说得像是某种告白。

  圭柏柏被自己想象的画面吓了一跳,虽然娄越楼不是一次对他说喜欢,但是他只以为是因为娄越楼从未接受过什么好意,于是看到他的一点友善,就为之欢喜得不知道该怎么好了。有时候娄越楼胡言乱语几句,他也只当少年是不恰当的表达。

  他根本没有往那方面想去,他又不是小牙儿,见到路上两个人走得近了一点,就已经在脑内构思他们在床上的情节了。

  可能还是被这几人的思维污染了,否则他怎么想到这里去了。

  圭柏柏用干笑掩饰了一下,他有些躲避的,挪开了视线:“……我自然相信你的。”连问都没敢继续问下去。

  娄越楼静静的看了圭柏柏好一会儿,圭柏柏这时候已经说服自己,肯定是自己想歪了,娄越楼对他是纯粹的感激,也是遇到同道的欣喜,是更干净的,也更热烈的情绪,比朋友更加深,比恋人更加纯粹的。

  并不是他想的那般……如果要用这种男女私情来臆测娄越楼对他的感情,已经是一种侮辱了。

  娄越楼有大爱,他爱着的是这整个世界,他不能拿小情小爱去玷污他。

  圭柏柏很快就从那短暂的尴尬中恢复了过来,待娄越楼再看他的时候,他已经恢复原来的模样,甚至还在娄越楼的注视下回了个一个疑惑的眼神。

  娄越楼微带遗憾的收回了视线。

  他转头看向小牙儿:“你问的那个问题,我已经解答,那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知道娄越楼的回答,小牙儿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苍白和挫败,此时面对娄越楼的问话,他又忙不迭的收拾好情绪,用最好的姿态迎接娄越楼:“你问。”

  娄越楼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问我一个感情的问题,那我也回你一个感情的吧,这个你不介意吧?”

  小牙儿有些奇怪娄越楼客气的态度,但是听到这句话,他忍不住露出嗤笑的情绪,已经猜到娄越楼是什么打算了,无非就是问他真正喜欢的是谁,在他的痛苦上再划上一刀。

  既然连娄越楼这种人都能对简清风不屑一顾,那他对简清风的执着和喜欢也变得格外的可笑起来。

  也不是不能放下的,他想,要是娄越楼问他这个问题,他也说一句不喜欢!

  他好强的想。

  然后他听到娄越楼的那个问题了——“你爱过你自己吗?”

  这是什么问题,小牙儿刚要露出不屑的态度:“我当然……”他接着顿住,他真的爱自己吗?如果真的爱,为什么要拼命的去讨好别人,就为了从旁人的眼里得到那点稀薄的爱意。

  他像个漏洞的勺子,怎么装都装不满。

  哪怕从别人那里得到再多的爱,也不够。

  他爱自己吗?他要真的爱自己,为什么对自己一点都不好呢?可为什么他不爱自己呢,因为他讨厌……他对着镜子看着自己,下意识的流露出厌恶的表情,他讨厌……他怎么是这样的一个人……

  娄越楼拢了拢身上披着的外套,好像对他的这个回答也不如何在意了。

  他站起来,对着这两个曾经对他做过许多不好的事情人,他的表情如此的平静,看不到任何的恨,好像在一开始,这种情绪就没有在他的身上出现过。

  他对方适和小牙儿道:“虽然你们可能不愿意,但是我还是想要拜托你们,希望在接下来的事情里,你们能出一份力……我并不想逼你们,如果你们真的没办法接受,也可以拒绝我。”

  这话太轻飘飘了,哪怕此时,小牙儿听到这样的话,都在心里忍不住嘲笑起来,娄越楼这样软弱的,对待欺凌自己的人还这般软和的人,怎么能在这世上活下去的。

  倒是方适问了一句:“什么事?”

  “一件很小的事情,我希望三白门能够放开对凡人设置的门槛,让普通的没有任何修为的凡人也能在三白门内生活,工作,学习。”

  方适闭上了嘴,他没有说什么你在痴心妄想的话,再经受过圭柏柏的毒打,又见过小牙儿的变脸,更是知道了那样的内幕,此时整个人有一种沧桑的平静,他对娄越楼道:“就算我帮你,也不会起任何作用。”

  “我知道。”娄越楼道:“但我想试一试。”

  小牙儿,此时的祁天牙忍不住道:“不就是让门派召几个凡人吗,有多难?”

  他对娄越楼道:“我答应你了!我正好身边的几个杂役用得不怎么顺手,换上凡人,其他人又能说什么?”

  娄越楼对他道:“……虽然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但还是谢谢你。”

  方适觉得祁天牙目光太浅:“根本不是这么简单……”

  祁天牙反唇相讥道:“你就是把事情想得太复杂,束手束脚,什么都不敢做,最后什么都做不成!不就是要给底层人争取更多的权益吗!我觉得这是好事!我巴不得以后底层人能拥有更多的机会,不用为了一点点向前的机会,付出许多本不应该付出的。”

  祁天牙转头道:“娄越楼,你也太小心了!这么点小事,根本就不用大费周章!”他甚至有些恨铁不成钢:“那些人,站在高处太久了!你应该去推翻他们啊!”

  “只要你……你不是说了吗?有那么多人都受着委屈,只要有一点机会,他们会拼命的朝你奔过来。”

  娄越楼:“如果真到不得已的时候,那也没有办法了。”

  他很平静的道:“祁天牙,你已经做好准备了吗?”

  祁天牙愣了愣,刚刚还一副恨不得马上要跳起来的模样,这时候又止住了,他甚至觉得此时的娄越楼有一种说不出的可怕,但是怎么可能呢?他刚刚连对他这个被捆上手给他出气的人,都还在说请呢!

  他在心里不屑的笑起来的时候,发现娄越楼正看着他,那是怎样一双眼啊,深不见底,他从未见过这般幽深可怖的双眼,他甚至在里面看到了死亡。

  他有些被吓住了,他表现得还不够配合吗?他才不会像方适那个二傻子在此时还在那里嘴硬,真是个傻子,嘴硬几句有什么好处不成?

  但是此刻,他感觉自己的一切都在娄越楼的眼里无所遁形,他为什么会觉得这个人软弱呢?这是什么时候兴起的错觉呢?

  娄越楼继续道:“你是真的想要推翻压迫在你身上的那座大山,甚至为此做好随时牺牲的准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