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侠 第157章

作者:群青微尘 标签: 悬疑推理 相爱相杀 强强 古代架空

  三娘以往是见过玉白刀客模样的,如今一见便舌桥不下,忙从石道边蹿起来跑过去道:

  “喂,喂!王小元,你怎么在这儿,又怎么穿成这副模样啦?”

  那人顿了脚步,微微侧身看向她。左三娘见他不说话,愈觉得他是个胆小如鼷的人,越发气不打一处来。她还盼着王小元想起过往后能去帮金乌一把呢,没想到竟是一声不吭地溜回了天山门,丢金乌一人在冷冰冰的宅子里。

  左三娘气道:“你为何不说话?是不是怕我问你少爷在哪儿?你这蠢家伙,脑袋好了也不同我说一声,自个儿同竹老翁前辈晃悠去啦!”

  天山门的道士们停住了入殿的脚步,转过身来盯着他们俩。

  三娘忽而觉得有点怪。这群人目光冷冽而僵板,眼睛如漆黑的墨潭,并无悲喜的波澜。一丝凉意爬上脊背,她歪过头,凑到那戴着纱笠的人面前,担忧地问:“…王小元?”

  刹那间,寒意猛然袭上心头。

  那是一种奇妙的、此生从未有过的震怖感,她听见血水在身躯中汩汩流动的声响,以及心头鼓动时如擂鼓般的沉闷响动。但在一霎间之后,所有的声响都仿佛归于死寂,极寒与灼热裹挟着身躯,将血肉揉碎在剧烈的痛楚之中。

  左三娘低头望去,只见一枚明晃晃的刀锋刺透了她的胸膛。

  炙热的血顺着刀刃如蛇般缓慢地往下淌,在刀镡边化作浓稠血珠。她说不出话,只能从喉口发出断续的呻吟,然后一点点地滑落下去,像从枝头挣扎脱落的朽叶。气力在流失,世界仿若化作昏暗无光的冰窖,她在往下坠落,落进无边的、漆黑的暗海里。

  倒下的时候,她脑海里闪过马骑灯似的花绿的光景。有时是年幼时在万医谷里无忧耍闹的时光,有时则是在候天楼中与金五拌嘴的时候。在金府当个小丫鬟也很快活,因为金乌总嫌她干得不好,把活儿抢过来做,甩给她的月钱能在其他庄子里作个千金小姐。

  回想起来时过往皆是一片杏花春雨、天光景明,唯一不快活的时候是金乌难过的时候。他口上锁得紧,心里却藏着许多事儿,总是静静地待在阑干边饮酒吹风,两眼凝碧如静池,无风无波。还有爹娘与谷人在岸边向她高声道别的身影,他们在殷切地、满眼含泪地向她高喊,愿她一路平安。

  临死前的一刻,左三娘昏暗的视野里只余白衣人将刀从她胸口抽出时的身影。刀刃微抖,在青砖上撇出厚重的血痕。

  那顶纱笠后似乎藏着一双猛鸷一般森冷的眼,无慈无悲地将她的生与死收在眼底。

第223章 (十四)别拈香一瓣

  一阵幽咽的风拂过碧莹莹的水面,抚出褶皱似的绿漪,和着水转翻车轱辘辘转动的声响呜咽着拂过月堂、鼓楼,落进了吊脚楼的二层,吹进了竹灶边。天幕带着种雾蒙蒙的晦暗,吐翠万木淹没在翻涌云海中,天地间仿佛失了色,哪儿都是褪色般的苍白。

  枫荷梨坐在只小竹凳上,仔细地将用密蒙花染过色的黄糯米舀进桶里。木双儿已经把另一只盛好糯米的桶架在锅上蒸了,正百无聊赖地看着火,指尖拈着从溪边捡来的卵石玩儿。枫荷梨见风起得大了,将焰苗吹得摇曳零落,忙道:“双儿,将窗掩一掩,留条缝就成。”

  木双儿懒洋洋地踅过去关窗,见了天色,忽而想起什么似的道:

  “娘,斗牛节是不是快到了?今年的年节,大姐会回来么?”

  “你大姐成日往山里跑,上回去为折一支银风草花了大半年,要回来一趟算是难啦。”枫荷梨手执漏勺,笑着往桶里拨糯米,小心翼翼地怕洒开。

  木家人总算得离多聚少,四个女儿欢聚一堂的时候自木三儿幼年走失后便不再有过,大姊常年上山采药,三儿不见踪影,四儿又任性地跑出谷去寻三儿踪迹,也不归家。所幸她在天山门落了脚,时常会写些笺子绑在令鸽腿上捎回家乡来。独独一个木双儿陪着双亲与谷人。

  双儿尖酸地笑了:“算啦,我的姊妹个个都是不顶使的。”她盯着灶里摇曳的火苗,两手托着下巴,忽而喃喃道,“今年除夕,三儿会回来么?”

  枫荷梨笑道:“哎呀,我还以为她会更早些回来呢,兴许斗牛节就会灰溜溜地回家来。上回她赶得急,没好好尝过咱家的香糯,这回我定要她吃个饱,撑到肚皮装不下也不能罢休。”

  听了这话,木双儿转头往屋里一瞧,只见地上齐齐摆着三四只木桶,滚烫地冒着水汽,一看便是已蒸好的香糯米。木双儿看了傻了眼,没想到她娘亲也是个甚么话都依得女儿的人!左三娘当时不过在逃离的前夜里同她说过想吃家乡的香糯,枫荷梨听了便记在心里,不知觉间竟整了几大桶出来。

  这几桶糯米他们自己是吃不完了,分给谷人们也够呛。木双儿抱着手,向枫荷梨蹙起眉头,斥道:“不许再蒸香糯啦!你是要把三儿喂成猪么?”

  “再一桶,再一桶就成。”枫荷梨掩着口呵呵笑道,满脸的细纹似是漾开的愉快的涟漪。“我怕她除夕才回来,那时咱们留给她的份儿就不多啦!”

  木双儿叹着气,挨在墙边,眼神不住地往微掩的木窗外撇。她想起离别那夜里左三娘拥住她的怀抱,那时她贴在妹妹的胸口,只听得一颗心扑腾乱跳,与她的心跳得一般慌忙。她似乎很久未曾与这年幼的妹妹相拥,有些不惯,却又不忍放开。草林里的土径少有人去剪去杂草,不知下回这教人忧心的妹妹回来时,还能找到回谷的路么?

  窗外风声更盛了些,呜呜咽咽地从缝隙里钻入,撩起她额边发丝,微微的有些发痒。风儿像是在她啼诉着什么隐秘的话语,一霎间,木双儿心里猛地颤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尖锐的刺痛缓缓升起。

  “怎么啦,双儿?”枫荷梨仰着头唤她,笑盈盈的眼里像含了两汪春水。

  “没什么,不过是想那个跑出去的蠢妹妹何时回来…”木双儿摇头,难得地笑了一下。

  “等除夕罢。”

  -

  天府街头人来人往,比肩接踵。竹篱子围起的武场里悬绳鼎沸,乌蝇似的人头潮起潮落地涌动,叠声叫好。衣着各异的武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摊棚边吃酒饮茶,嬉笑着往武场边瞥。

  这为武盟盟主之子武立天办的招亲会一连办了有十余日,却一日胜一日的精彩。自五湖四海来的女侠个个蛾眉螓首,又尽显身上百般功夫,争斗起来也颇为赏心悦目,一时间化作茶酒客饭余闲谈。亦有不少武人买了武场边酒楼的席位,栖身于青瓦上抻着脖子争看场中女子相斗。

  街边忽而传来微微的惊呼声,众人掩着口往街上抛去目光。只见不远处行来一众白袍雪绦的道士,背负长剑,剑缰处挂着一串玉珠,摇曳时铃铛似的丁零作响。这群道士行起路来时虽无声息,面上又是一副肃冷模样,却似天上星月似的教人移不开眼。

  休说是在武盟里混过些时日的武人,便是连行贩市姿见了,凑在一起指点嘀咕:“…是天山门!”

  世人常道天山门自断崖一战后便日渐衰微,可如今一看这群意气风发的道士,心里道还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天山门就算式微,也仍为武盟中巨擘。

  有武人好奇地自阑干后探出头来,随即浑身一打抖:“西北大宗果真气势非凡!上回武盟大会时,我见他们还是由北玄长老领着呢,这回倒是引了只猛虎下山……”

  旁人插口问道:“谁?”

  “瞧那最后头走着的人,不是玉白刀客又是谁!”

  一时间,整条沸动的街似是死寂了下来。屋、摊、厂、棚里的卖物什的,吃卤汁面的,人人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撇过去。那群雪衣如云的道士齐齐整整地在前走着,其后确是慢悠悠地跟着个头戴纱笠的人,腰里挂着柄雪白长刀,正从容不迫地在后闲晃着。

  可凡是武人皆能一眼瞧出,那人脚步轻盈,可内劲却沛足得过分,若要叫此人拔出刀来,兴许真会如传闻所言教风霜消弭、星辰摇动。

  白纱轻漾,在微风里略拂起一角。众人隐隐瞥见那人垂纱间莹白似玉的肌肤与抹了唇脂的鲜红的唇角,仅此一瞥,便能教无数人心动神驰。明明身姿扶风杨柳似的纤弱,却带着刀铁似的逼人锋芒。

  那似是个秾丽的女人,比他们见过的所有女人都要摄人心魂,只消见过一眼便会深深烙进心底。

  --------------------

  标题来自纳兰性德《山花子·风絮飘残已化萍》:“珍重别拈香一瓣,记前生。”

  下章换标题!

第224章 (十五)为恶不常盈

  天府街中人山人海,水泄不通,闹哄哄地似冒着沸腾的热气。茶楼上有个小露台,上边排着一列铜壶,插着些直枝花儿。玉乙未在这里待得闲了,低头用指腹逗弄着清露点染的茉莉花,弄了一手的水露,却也清清凉凉的有点趣味。

  这段时日里,他从资州回来后想着法子又混入了候天楼,所幸这段时日有天府中的武盟大会,又听闻有土部的人作乱于内,因而先几日日他销声匿迹、随行的刺客被杀的事竟未被提起。如今他一身青布搭护,脸上挂着只从庙会里买来的哭傩面,将脸上可怖的伤疤遮掩,竟也似个在茶馆里闲晃的茶客。

  他正低头看花,楼上的茶室里晃出个人影,倚在阑干边百无聊赖地用空杯敲着木栏,笃笃地作响。

  玉乙未心惊胆战地抬头,手里先捏了把汗。他知道此时在楼上茶室里待着的正是候天楼里如今的大人物,若是有半点伺候不好,他都得被刺客们拖去剁成肉糜。说来也怪,水十九这段时候忙得焦头烂额,竟将接应黑衣罗刹这头等要事抛给了他来办。可怜玉乙未只想在候天楼里混吃等死地摸一阵浑水鱼、再乘机救得玉丙子的心愿被掐灭,只得在这处与一个猛虎似的人物待在一起。

  这时抬眼一看,只见茶室的阑干边倚着个着金陵云锦衣的人,衣上绣着五蝠捧寿,手上戴着玉扳指,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那人如今未戴鬼面,露出一张瓷白清秀的面庞来,正是他先前见过几回的黑衣罗刹。

  “喂,你。”

  颜九变忽地低头看他,他俩的目光猝然相撞,像在虚空里擦出一串火花。“…是哪一位?”

  这位黑衣罗刹先前管的不过是水部,对火部依然不熟,何况刺客们旧去新来的多,他也只知楼下那摸茉莉花的小子是个新来接应他的生手。这小子身上血气不重,钝钝地像一把未开刃的刀。

  玉乙未早在心里把名号翻来覆去地背过千万回,此时脱口而出道:“火部,火十七。”

  “新来的,刚出石栅地?看着有些眼生。”颜九变沉吟片刻,忽道,“噢,我见过你,半张脸毁了的丑东西。在水十九身边打转儿的那个是罢。”

  “……”玉乙未把一肚子怨言老实地塞在喉咙底下,像木人儿一样恭顺地低头,“是。”

  他心说自己还未进这鬼地方前还是个花街里的风流小郎君,只是谁知后来竟混得了副不人不鬼的模样,真是教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可虽说心里对此人恨得牙痒,他大气都不敢在颜九变面前喘一口,只是拘谨地侍立着。

  颜九变懒洋洋地撑着下巴,摺扇微扑,目光落在街中涌动的人头上。

  街里行过一列飘云似的雪袍道士,长剑上玉珠凝露似的熠熠生辉,兼之其中人人皆仙风道气,一时间教人侧目。行贩走客都不由得侧身给他们让道,又互相咬耳朵窃窃私语,叽喳论议着那镇守西北、受全天下人景仰的大宗。天山门中人长居雪山,如今若非武盟大会在即,着实难见他们的身影。

  “…哼。”颜九变盯着那群着信衣道袍之人,唇角微勾,露出一道诡怪笑容。玉乙未见了却心里吃了一锤似的震悚,胆战魂惊——此处怎会有天山门之人!自两年前断崖一战后,天山门长老及三珠弟子死伤惨重,只余寥寥数人支撑门派。先几月又有以黑衣罗刹为首之徒将余下的一、二珠弟子杀灭,如今天山门恰如散沙一盘,哪儿还有前来与会的心情?

  但那夜候天楼剿杀他们时着实手脚利落,不仅把落脚栈房的过客尽数残杀,又将尸首血迹清去,尸身残肢连夜运往山中掩埋。又让水部之人扮作店东家与跑堂伙计继续办管着那客栈,竟让人无从起疑。天山门仿佛从这世上被倏然抹去了痕迹,虽有几个当初被他与玉执徐放出的弟子,却也急着逃窜,不敢露面。

  玉乙未冷汗涔涔,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四周似乎变得很冷,他在栗栗危惧,两眼惶急地颤动。

  知晓天山门被围杀、又能堂而皇之地扮作他们样貌出现的人,除却候天楼刺客再无他人。

  ——那在街中逍遥自在,大摇大摆地走着的雪袍道士们,全都是候天楼刺客!

  久违的心寒之感瞬时袭上身躯。玉乙未猛地抓住手腕,握着颤抖的拳静立了许久。他喘着气儿,牙齿格格发战,目光从街头随着人列无力而虚脱地慢慢划向巷尾。

  人群们在私语间欢声叫好,景仰地将艳羡目光抛向那传闻中的门派,憧憬地在他们背后指点。但无人知晓的是,那身雪袍下掩藏着的是一具具沾染血腥秽气的身躯,刺客们不再是夜阑人静之时蠢动的阴沟老鼠,而化作光天白日之下的抛头露面的身怀道骨之人。

  像有一团火在心里烧,在刻骨的恨意中仿佛要将心肝脾肺烧成灰烬。玉乙未忽而发觉,他已经许久未曾动怒过了。而这回并非是星星之火,而已成了燎原之势。他两拳紧攥,双眼通红,像要将眼珠子瞪出来一般死死盯着那群人影。

  他恨将长老与同门残杀的这群恶鬼,恨那支在无光之夜里将玉执徐身躯打穿的火铳,但更恨的却是无能为力的、软弱的自己!

  “怎么了,看得这么出神?”颜九变的声音忽地自半空里飘下来,像给他头上倏然泼下一盆冷水。黑衣罗刹玩味似的细察着他盖着傩面的脸,似是想从其中寻到动摇的蛛丝马迹。

  玉乙未心口像是猛地被撞了一下。他带着冷汗抬头:“无事。”

  颜九变换了只手把着掐扇,微笑道:“噢,你是在看左楼主罢。瞧她那倾国倾城之相,雍容不迫之姿,玉白刀当初本就该由她执掌!虽说如今左楼主手里拿的不过一把形似赝刀,可终有一日天下第一刀之名该落在她身上。”

  他在说什么?

  两耳雾蒙蒙的,像塞了团棉花,听不清那自风里飘来的话语。玉乙未再也顾不得在黑衣罗刹面前失态,半面煞白地一把扑到阑干上。只见那群雪衣道士之后确是跟着个人影,笠纱飘扬,雪裙玉带,身姿袅袅婷婷,确是个美艳而不可方物的女子。

  不对,着实不对。玉乙未在心里嘀咕,冷汗遍布脊背。他往时是见过玉白刀客的,虽未亲眼见过其容颜,但总觉得那人身上似有股韧劲儿,像狂风难以弯折的蒲柳,而不是如此时一般似利刃出鞘。那人是候天楼主,夜叉左不正,冒作玉求瑕的模样悠然地在天府街上的人潮里踱步。

  可黑衣罗刹却说了句令他颇为在意的话,那人说:“玉白刀本该由左不正执掌。”

  一切似是掀起狂涛骇浪,在他脑海中翻覆旋动。玉乙未一个踉跄,跌撞着往后退去。楼上的颜九变似是未发觉他这般失态,忽地唤道:

  “喂,丑…火十七。”

  “…在……在。”

  颜九变从阑干上探出头来,笑眯眯地望着他。“前几日,你是不是同火部的人一起去将一个衣箱丢去河里过?”

  “嗯…对。”玉乙未结巴着点头,面具掩住了他虚白的脸色。

  “那里头的人死干净了么?你们有没有开过箱盖,切断那人的脖颈?”颜九变微笑着问,神色天真如孩童,平静地眨着眼看他。

  玉乙未想起他说的应该是金乌的事。那时火部的人确实被托着去将一个衣箱丢进河里,而他又恰被火十九怀疑,是金乌从衣箱里蹦出来刺死了疑心他的火十九,又杀了两个火部刺客,想来也算个救命恩人。

  想到此处,他支吾着道:“死…了。咱们…用剑刺穿了他的心,亲眼见他没气儿了,才钉上箱盖沉进河里的。”

  玉乙未本以为黑衣罗刹会喜上眉梢,却不料颜九变听了神色不动,只是若有所思地点头。“是么,死了啊。”又忽地问道,“他一句话都未说?有唾骂候天楼么,还是惦记着他那情郎?抑或是……”

  黑衣罗刹没说下去,颜九变生硬地掐断话头,将脸藏进摺叠扇的一片阴影里。

  “没。他昏着,甚么都未说便死了。”玉乙未信口开河,胡编乱造。“咱们在他身上扎了五六刀,都未见动静,过了许久开始发冷变硬,像块石头一样啦。”

  颜九变默然不语,眼眸低垂,凝望着川流似的人群,心中似生出胶葛思绪。

  但那兴许并非怀疑的眼神,玉乙未虽忐忑不安,却不曾感到被这人咄咄威逼。说实在话,他隐隐猜到金乌才是黑衣罗刹本尊,眼前此人是后来顶替之人,却猜不透他俩间究竟有何等纠葛。于是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似的多问一句道:“少楼主,咱们杀得不对?”

  “……不。没甚么不对的。”黑衣罗刹低头转了一下手上的玉扳指,淡淡道,“于如今的候天楼而言,他已是一着危棋。即便左楼主想留着他活命,我也会将他除去。”

  “只是…”

  玉乙未惊讶地抬头,他听见茶室阑干边的那人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并无往日的阴诈,取而代之的是微淡的苦涩,以及恨意与焕然交杂的复杂心绪。

  “他也曾是我的……”颜九变忽地狠狠抓紧了扳指,像要扭碎般紧攥着。

  他神色几度变幻,最终落归平淡,咬牙切齿地从喉中挤出几个字眼。

上一篇:赝君

下一篇:我成了偏执帝的豹崽崽